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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好

五年天地无穷事,

谁持白扇静风尘。

万里江湖见在身。

可使翠华周寓县,

共说金陵龙虎气,

叹息犹为国有人。

放臣迷路惑烟津。

胡儿又看绕淮春,

在宋代诗人里,陈简斋的诗歌饱含着深沉而浓郁的家园之感。杨绛以此诗赠他,确是别有深意。

时值朝鲜半岛形势危急,大有一触即发之势,杨绛抄录了宋代诗人陈简斋的诗赠予黄裳:

彼时,到他们住所来访的客人里,还有傅雷夫妇。

那时与他们交往过密的有黄裳。黄裳的到来让他们夫妇大为高兴。多年过去,黄裳还清楚地记得他们会面的情形,他说听钱锺书聊天是一件非凡的乐事,简直就像《围城》里的那些机智、隽永的话语,但比小说中更加明了。

1949年12月,傅雷从香港由海路经天津到达北京。作为和他们留学法国巴黎大学的校友,傅雷夫妇专门拜访了他们夫妇,并在他们家短住了数日。

在北京定居下来后,他们的社交圈越来越广,结交的朋友越来越多,生活开始变得美好起来。

他们常常一起促膝长谈,心中压抑的情绪得以释放,情感得以适时抒发。他们的高贵灵魂产生了激情碰撞,在回忆里火花四射。

和他们夫妇在一起的傅雷,绝对不是外界言说的那种“严肃死板”。相反,他在和他们夫妇的相处中,脸上总是挂着笑容。钱锺书是唯一敢与他当众开玩笑的人。某一次,在朋友的聚会中,钱锺书无所顾忌地和傅雷开了一个玩笑,当时在场的一个朋友觉得钱锺书这玩笑开过了,于是赶紧给他使眼色,暗示他“过”了。没想到,傅雷不但没有生气,还和大家一块儿笑。

那段时间里,他们除了上课、办公、开会,可以说是深居简出,晚上对他们来说是青灯摊卷的好时光。

对孩子,傅雷是真的不苟言笑,严肃得吓人。他家的两个孩子阿聪和阿敏都很喜欢听大人们聊天。但是,这对于傅雷而言是绝对不允许的,或许是时代所致,他不愿自己的孩子因为少不更事而招惹什么是非。

这是多年来他们生命中最重要的一件事,没有之一。

有一次,当朋友们和他一起在客厅里正聊得欢畅时,他突然像想起了什么似的,轻手轻脚地来到了客厅门旁,一把拽开门,结果看到两个孩子正侧着小脑袋瓜儿。很明显,他们正全神贯注地听着他们谈话。傅雷见状,立即大吼起来,两个孩子吓得一溜烟地逃了。爱子心切的傅雷太太赶忙上来唱白脸,傅雷这才作罢。

他们虽然是全国知名大学的教授,但是一辈子生活简朴。他们对钱财一向都不在乎,他们在乎的只有一件事——读书。

大家继续聊天,笑声四起,好生热闹。这时,傅雷又过去拽开那扇门,结果两个孩子又在那里。真是“知子莫若父”,他就知道孩子一准会下来,果不其然。

他们依然固我地沉浸在他们最爱的读书上,深夜攻读有之,白日图书馆借阅有之,或长台两端读书,或相对两端读书,生活遂有了满心的喜悦。

傅雷这次发火比之前更厉害,他大声呵斥着孩子,太太想劝都劝不了,其他人则想劝都不敢劝。孩子委屈地哭了起来,一直哭到傅雷呵斥结束。外界盛传“严肃的傅雷”,由此可见一斑。

尽管他们对清华园的改变心生莫名的感触,但是对生活并没有丧失热情和信心。

但在杨绛眼里,傅雷只是不轻易笑而已,他笑的话好像是在品尝自己的笑,颇觉有回味在。

只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很多事情发生了意想不到的变化,他们对此感到颇为费解,却不知事态到底会怎样发展。不断建设的校园,不断改变的课程,还有大量的会议,学生们已然个个都对文学没什么兴趣。关于此时情境,同时期的浦江清在他的《清华园日记》中写道:“清华各团体自解放后,盛行检讨之风,而检讨之习惯并未养成,所以多意气和裂痕。冯公(友兰)说了一句旧话,说清华原有一句俗语:‘教授是神仙,学生是老虎,办事人是狗。’校务会在此刻无论怎样总是错,希望不久新政府派校长来也!”

傅雷夫妇在北京逗留期间,吴晗有意请傅雷到清华大学执教法语,还特意请求杨绛夫妇帮忙说服。然而,傅雷不愿意教法语,只想教美术和美术评论,可是当时的清华大学不设这样的学科,这件事情因此作罢。傅雷于是回到上海,继续他的翻译生涯。

全国普庆,清华大学更是欢欣一片。杨绛也非常高兴,与钱锺书一起展望着美好的未来。

这之后的岁月,尽管他们远隔千里,然而他们的友谊长存,几十年依然保持着亲密的关系,时不常抽时间相聚。能这样,确也是好。试想,这世间能有几人可以长久地做朋友?一生一世,于爱情是奢侈,于友情未尝不是?

10月1日,新中国成立。

那段时日里,钱瑗到了城里上学,寄宿在校,只有周末才能回清华园,而钱锺书那时也要待到周末才能回来。所以,平日里便只有杨绛和佣人在家里。因为缺少了父女俩,日子稍感寂寞,但因为养了只名叫“花花儿”的宠物猫而平添了不少快乐。

令他们感到陌生的是,清华园变了,变得比以前热闹,缺少了过往的那份宁静。还好,有不少老朋友、老同学、老同事与他们在一起工作,比如吴晗、金岳霖、浦江清、冯友兰、温德等人,他们都在清华担任教授。

那是杨绛从亲戚家抱来的一只小猫,刚刚满月断奶。猫猫的妈咪是只纯正的波斯猫,然而它却生得黑白相杂。最初被抱出来时,它声声的叫唤声让杨绛生出怜爱,把它抱在怀里一整天,所以它和杨绛最亲。

钱锺书在清华指导研究生,杨绛则是兼任教授。彼时,清华有旧规矩,夫妻俩不能同时在一所学校担任专职教授,所以杨绛只能兼任。兼任的工资很少,是按钟点计算的。对此,她自称“散工”。后来不久,清华废了这一旧式规矩,系主任聘请杨绛为专职教授,不过此时的杨绛只愿意做“散工”。她自觉未经“改造”,还未能适应,故而愿借“散工”之名逃避开会。妇女会开学习会,她不参加,因为自己不是家庭妇女。教职员开学习会,她也不参加,因为她不是专职,只是“散工”。可是,她这个“散工”的教职课程并不比专职的少,后来应系里的要求,她还增添一门到两门的课程。

这猫确也有灵气,且仁义,让人不得不心生喜欢。后来,杨绛专门为它写了一篇文章,文中满满是对它的喜爱:“我不知道李妈是怎么‘把’、怎么教的,花花儿从来没有弄脏过屋子,一次也没有。我们让花花儿睡在客堂沙发上一个白布垫子上,那个垫子就算是它的领域。一次我把垫子双折着忘了打开,花花儿就把自己的身体约束成一长条,趴在上面,一点也不越出垫子的范围。一次它聚精会神地蹲在一叠箱子旁边,忽然伸出爪子一捞,就逮了一只耗子。那时候它还很小呢。李妈得意说:‘这猫儿就是灵。’它很早就懂得不准上饭桌,只伏在我的座后等候。李妈常说:‘这猫儿可仁义。’”

他们的根就此扎入北京,定居于此,开始了一段新生活,并且再也没有真正离开过。

有一次,杨绛午后去上课,它突然看见了杨绛,就娇声细气地“啊,啊,啊”地朝她跑过来。杨绛怕它跟着上课堂,赶它离开。可是,它紧跟不离,一直跟到大道边才止步不前,定定地站在那里看着她走远。原来,那条大道是它活动区域的边界,它从未越过这边界。对于这“灵气”“善解人意”的猫儿,杨绛怎能不当“心头爱”来疼惜!

8月26日,他们抵达清华。

对于这只猫儿,钱锺书也十分喜爱,他曾在《容安室休沐杂咏》中如此写道:

8月24日,他们带着女儿阿瑗启程,登上了北上的火车。当年,阿瑗12岁,对清华无限向往。她还是个无忧的孩子,一手抱着洋娃娃,一手提着手提袋,里面全都是她喜欢的玩具。

音书人事本萧条,

他们曾在清华求学,度过了那些终生难忘的岁月,如今再双双回到母校,并在这里执掌教鞭。此种殊荣,没有什么能比。

广论何心续孝标。

能获得如此聘请,于他们二人是一种荣誉,更是一种肯定。

应是有情无着处,

据说,他们之所以被聘请,还是他们的老友吴晗的主意。彼时,吴晗和钱俊瑞一起受中共中央的委托,对北大、清华进行接管,吴晗时任清华大学历史系主任、文学院院长、校务委员会主任委员。

春风蛱蝶忆儿猫。

1949年5月,上海获得解放。此时,他们夫妇接到清华大学的聘函,聘请他们二人担任清华大学外文系教授。

生活里有所寄托,不失为一件幸福的事。或许是物,或许是人,或许是情感,无论是哪一种,都会因有所念想,岁月得以变得更加丰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