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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博斯想了一下,他很惊讶他们要的时间范围这么宽。七十二小时,他不知道庞兹的案情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他们不把时间缩小到离死亡时间更接近一些的时候。

“现在告诉我们你的行踪,我们没那么多时间跟你耗。”

“七十二小时之前,七十二小时之前是周五下午,我在唐人街515大楼。这倒提醒我了,我十分钟之后就要过去,所以,如果你们能……”

博斯坐下来,暂时松了口气。

他站起来。

“坐下,博斯!”布罗克曼吼道,“我们不会搜你的身,我们尽量给你自白的机会,你别不识抬举。”

“坐下,博斯,我们已经替你解决了,坐下。”

博斯站起来,拉开上衣外套,好让他们看见他没有携带武器。他想他主动这么做,他们就会往完全相反的方向做,不会搜他的身。如果他们发现他身上有庞兹的警徽,他就更难洗清了。

博斯一言不发地坐下,这时他才意识到他对不能去进行卡门·伊诺霍斯的诊疗竟然有点失望。

“你不需要先搜我的身吗?你呢,杰里?”

“快点,博斯,讲啊,你离开那儿之后呢?”

“好,我们可以开始了,博斯,你先告诉我们你过去的七十二小时都在什么地方。”

“细节我记不得了。可是那晚我是在红飙吃的晚饭,又到震中酒吧喝了几杯。大约十点我去了机场,坐飞机到佛罗里达坦帕去,过了一个周末,大约一个半小时之前到家,发现有人非法侵入我的住所。”

门开了,托利弗拿了一张纸进来,他把纸递给布罗克曼。布罗克曼看了一下,确定是正确的表格,然后把表格滑过桌面给博斯。哈里抓起表格,很快地在签名处画了几下,他对这份表格非常熟悉。他把表格再滑过桌面给布罗克曼,对方把表格放在一边没有多看,所以他没看到博斯的签名是“干你”两个大字。

“并非非法,我们有搜查令。”

“好,我们现在开始……”

“没人给我看哪。”

“你遮掩得不坏啊!警督。最后一句,不错,我应该记下来。”

“废话少说,你说你在佛罗里达是什么意思?”

“不错,博斯,我们是偷——是录了音,可不是偷偷的,我们一开始就说我们会录音的。”

“我想我的意思是我在佛罗里达,你猜是什么意思呢?”“你能证明吗?”

这句话立刻使布罗克曼怒火中烧。

博斯从衣袋里掏出机票和收据,从桌面滑过去。

“你难道不要等你的证人回来?还是你在我背后偷偷把这些都录了下来?”

“这里是机票和收据,里面还有一张租车的收据。”

“嗯,我们可以先从……”

布罗克曼很快打开机票夹,开始细看。

杰里起身,从通向走廊的门出去。博斯可以听见他快速的脚步声,接着是开门的声音,他是走楼梯到五楼督察室去的。

“你去那儿做什么?”他问道,没有抬头。

“杰里,去拿一张放弃权利表来,我手边没有。”

“伊诺霍斯医生,局里的心理治疗师,说我该出去散散心。我想,何不去佛罗里达?我从没去过,而且我从小爱喝橘子水。所以我想管他呢,就佛罗里达吧。”

“现在肯正常审讯了?我还以为是凶杀案呢。好啊,我可以放弃。”

布罗克曼又乱了阵脚,他没预料到这样的答案。博斯知道,大部分警察不知道第一次审讯嫌疑人或询问证人的重要性,后来的所有审讯甚至法庭证词都和第一次审讯关系密切。你必须充分准备,就像律师一样,必须在问问题之前就知道大部分答案。督察室通常以恐吓手段审讯,因此警探根本不需做任何准备工作。所以他们碰到这样的障碍时,几乎不知道如何是好。

“好,”布罗克曼念完后说,“你同意放弃这些权利,跟我们谈谈当时的情况吗?”

“好吧,博斯,哦,你在佛罗里达做了些什么事?”

“现在,”布罗克曼开始了,“我把权利念给你听,博斯警探。”他从皮夹里掏出一张小卡片,开始念米兰达权利。博斯确定电话是接到录音机的,因为他们需要这段录音。

“你听过马文·盖伊那首歌吗?在他死之前?叫作——”

两人又面对面坐下。

“你到底在说什么?”

博斯走进会议室的时候,布罗克曼正从对面的门走出来。博斯知道那扇门直接通往欧文的办公室。他曾经出入这里调查过一个多重凶杀案的罪犯,就是直接受欧文的指示。

“——《性爱疗法》,说那对灵魂有益。”

“你还年轻,”博斯回头说,“你还有机会,托利弗。”

“我听过。”托利弗说。

他走回会议室,托利弗在他后面三步左右静静地跟着。

布罗克曼和博斯同时看着他。

博斯走出去,托利弗跟着他。在走廊尽头的饮水器前,他喝了一大口水,用手擦了擦嘴。他觉得紧张而疲惫,不知道布罗克曼什么时候会识破他的伎俩。

“对不起。”他说。

“什么?你以为我会跑?布罗克曼?你要是这么想,你对我就一无所知。如果你这么想,表示你根本没准备这个审讯。你干脆哪天到好莱坞来一趟,我来教你怎么审讯凶杀案嫌疑人,免费。”

“再问一次,博斯,”布罗克曼说,“你到底在说什么?”

“杰里,跟他去。”

“我说我多半的时间是跟我在那儿认识的一个女人在一起,除此之外,我其他的时间都和一个钓鱼向导在墨西哥湾上。我说的是,饭桶,我几乎每一分钟都和别人在一起。我没和人在一起的时间短到不可能飞回来杀了庞兹。我根本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被杀的,可是我现在可以告诉你,你在我这里找不到答案。布罗克曼,因为我跟这事没关系,你的方向完全错了。”

“喝水。”

博斯措辞非常谨慎,他不确定他们是否知道他私自调查的事,只要可能,他不打算透露。他们拿到了凶杀报告和证物箱,可是他认为他有办法掩饰。他们也有他的笔记本,因为他在机场把笔记本塞进了旅行袋。本子上有洁斯敏和麦基特里克的名字、住址和电话,伊诺在拉斯维加斯的住址和一些有关案情的笔记,可是他们应该不能用这些东西拼凑出什么意义,如果他运气够好的话。

“你到哪里去?”

布罗克曼从上衣内层的口袋里掏出一个笔记本和一支笔。

博斯可以从布罗克曼移开的目光看出自己说得一点没错,趁着占上风,他站起来,走到门口。

“好吧,博斯,给我那个女人和向导的名字跟电话,全部。”

布罗克曼没说话。博斯接着说:“看吧!你根本没做功课,我猜你明白那个部门的人知道像你这种人不过是局里的渣滓,他们对被他们送进牢里的人都更有敬意一些。你心里有数,板砖克曼,所以你不敢去问他们。你只能找个老家伙来做做样子,你问他的时候,他大概连庞兹死了都不知道。”

“我不会给你。”

“那个老家伙?他根本不在室内,他不是人证。我叫他出去,他出去了。不管他对你说了什么,他可能是害怕庞兹找他麻烦。你爱信不信,随你,布罗克曼。我可以在整个部门找到十二个证人,他们也都透过玻璃窗看见整个过程。他们会告诉你亨利不在室内,庞兹说谎,人人都知道。好,现在说说你的威胁是什么?”

布罗克曼张大眼睛。

博斯不知道他说的是谁。然后他想到这个科尔奇马就是那个点头小组的老亨利。博斯不知道他姓什么,刚开始听到他的全名让他一时摸不着头脑。

“这不是你能决定的,把名字给我。”

“亨利·科尔奇马?”

博斯不说话,只盯着眼前的桌面。

“你认识亨利·科尔奇马吗?”

“博斯,你已经告诉了我们你在哪儿,现在我们要查证。”

“够狠的是吧?好,干你的,布罗克曼,我从没说过这句话,我想那个浑蛋又写了一份投诉,他专干这种事。可是,不管你从哪里听到的,这全是鬼扯。”

“我知道我在哪里,这样就够了。”

“很简单,跟别的威胁一样,只有一句,你跟他说,干你娘,你还说你要宰了他。没什么新意。”

“如果像你说的,跟你无关,让我们查证,你就清白了。我们也好往别处调查,去找别的可能。”

“好,我告诉你,警督,你干脆告诉我到底是什么威胁,我才知道我们在谈什么。要是你觉得我真说了那些的话,告诉我到底我自己说了什么有什么关系?”布罗克曼想了一下才开口。

“你已经有机票和租车收据,从那里开始好了。我不想把这些不相干的人拖进来,没有必要。他们是好人,而且和你不同的是,他们喜欢我。我不想让你的大泥脚踩进来,粗暴地践踏我与他们的关系。”

“威胁的人证。”

“你没有选择的余地,博斯。”

“什么人证?”

“哦,我有的,现在我有。如果你要用这个案子对付我,你请便。到了那一步,我会找这些人出来,到时候他们会叫你吃不完兜着走,布罗克曼。你认为你把康纳斯送进铁柜给你带来公关麻烦是吧?你等着瞧,这个案子会使你比尼克松还有名。我不会给你名字,如果你想在你的笔记本上记下来,你就写我说了‘干你’就行了。”

“我们有人证。”布罗克曼说。

布罗克曼的脸红一阵白一阵,他停了一阵才开口:

博斯环视了室内一圈,第一次注意到桌子左边的矮几上有个电话,电话上的绿灯显示多线接听。他们的审讯通到别处,可能是一个录音机,也可能是隔壁欧文的办公室。

“知道我怎么想的吗?我还是认为是你干的。你雇人下手,自己躲到佛罗里达去,好证明你不在附近。钓鱼向导,这不是鬼话什么是鬼话呀?女人?是谁啊?你从酒吧钓上的婊子?五十美元证明你的行踪?还是一百美元?”

博斯看了托利弗一眼,看来他是打算沉默到底了。那是他的角色。他只是盯着博斯,好像盯着一块屏幕似的。

博斯闪电似的把桌子一推,布罗克曼毫无戒备,桌子从他手臂底下滑过撞上他的前胸,他的椅子往后倒,撞在墙上,博斯用力把布罗克曼顶到墙面,他把自己的椅子也往后顶到靠墙为止,他抬起左腿用脚顶住桌沿继续向前压。他看到布罗克曼的脸色因不能呼吸而变得黯沉,眼珠凸出。可是他没法使力,不能推开桌子。

“我不管他提交了什么报告,我没威胁他。那家伙是个胆小鬼,他可能觉得受到了威胁,可是我没威胁他,这二者可差多了。”

托利弗还没反应过来,他完全惊呆了。他看了布罗克曼一阵,好像在等他下命令,之后才跳向博斯。博斯用力推开他,把他推向角落一株盆栽的棕榈树。博斯同时用眼角余光看到有人从另外一扇门走进会议室。他的椅子很快地被推翻了,他倒在地上,有人压在他身上,博斯稍稍转头,可以看见是欧文。

“两周前,他给他之前的受袭投诉提交了一份附件。”

“不要动,博斯。”欧文在他耳边吼道,“马上停手!”

“我没有。”

博斯的身子放松了,表示他听从欧文的命令,欧文放开他。博斯在地上静了一阵,才用手按住桌沿,把自己拉起来。他站起来的时候看见布罗克曼一阵干咳,两手抱着胸,尽力要缓过气来。欧文伸出一只手挡在博斯胸前,一方面要他镇静下来,一方面防止他再攻击布罗克曼。他的另外一只手指着托利弗,后者忙着扶正被连根拔起的棕榈树,最后把树靠在墙上。

“你为什么威胁他?”

“你,”欧文下令,“出去!”

“我得说这件事荒唐得很。我离队时不能去庞兹的办公室,可是庞兹警督,我的顶头上司,打电话给我,要我把车送还给局里。你看,这就是坏能量的运作,我已经在强制休假了,他就是不能放我一马。他要我的车,所以我把钥匙拿去给他,他是我的上司,那是他的命令。所以去呢,是违规,不去也是违规。”

“可是,长官,这……”

“把你那些屁话收起来,周四那天你为什么在庞兹警督的办公室和他起了冲突?你知道在强制休假期间那是犯规的。”

“出去!”

他朝布罗克曼挤挤眼,布罗克曼脸上露出一点茫然的表情,似乎搞不清楚他到底在说什么,于是他决定不予理会。

托利弗很快从靠走廊的门走出去,布罗克曼也终于可以开口了。

“对哦,我们在说我。所以我告诉你我相信什么。我其实不知道我信仰什么,我的前半生都过去了,我还不知道我到底信仰什么。我比较倾向的理论是这世界上的人都有一种能量,使他们成为他们自己。只不过是一些能量而已,等你死了,你的能量就到别处去了。至于庞兹,他是一种坏能量,现在到别处去了。所以,如果我回答你的问题,对他的死我并不觉得不好,可是我想知道那些坏能量到哪里去了。我希望你没得到他的坏能量,你自己的已经够多了,布罗克曼。”

“鲍……博斯,你这个浑蛋,你……你会坐牢。你……”

“这个案子跟我和我的信仰无关,博斯,我们在说你。”

“没人会坐牢,”欧文严厉地说,“没人会坐牢。”

博斯用了他在局里的外号,他因为步步为营地设计对付其他警员而得此“封号”,就像他最近一次对付比尔·康纳斯那样。

欧文停下来,吸了一口气,博斯注意到助理局长也和他们两人一样激动。

“你信上帝吗,板砖克曼?”

“这件事没法起诉,”欧文继续说,“警督,是你先挑衅他才有这个结果。”

“你省省吧,博斯!我可不会落入你的……”

欧文的声调不容反驳,布罗克曼的胸部仍上下起伏,他把手臂放在桌上,用手指理他的头发,有意做出镇定的样子,可是他除了失败什么都没有。欧文转向博斯,愤怒使他下颌的肌肉僵硬。

“他们也不见得会想念他,你又怎么知道。在办公室他是个讨人厌的家伙,很难想象他在别处会变个样。你太太对你的观感如何,布罗克曼?”

“至于你,博斯,我不知道怎么帮你,你总是惹麻烦。你知道他在做什么,你自己也做过,可你就是不能好好坐着接受审讯。你到底是怎样一个人?”

“天哪!”布罗克曼摇摇头,“他有太太,还有一个在读大学的孩子。”

博斯没说话,他怀疑欧文需要他的回答。布罗克曼开始咳嗽,欧文转向他。

“我个人怎么想不重要,没人应该被谋杀。但是我并不会想念他,更不会想念和他共事的日子。”

“你没事吧?”

博斯盯了他一阵,语调平稳地回答他的问题。

“我想没事。”

“博斯,你难道没有感觉吗?他死了,而你跟他一起共事。”

“到对面去,让医护人员给你检查一下。”

“我可以给你省一些时间,布罗克曼。告诉我是什么时候发生的,我再告诉你我在哪里,我们就可以尽早完事。我知道我为什么是嫌疑人,我不会把账算在你头上,可是你在浪费时间。”

“不用,我没事。”

“我是发问的人。”

“好,你回你办公室去,休息一下,还有另一个人要和博斯谈话。”

“到底怎么发生的?”

“我想继续审……”

他脑中一连串庞兹死亡的景象使他终于想到他自己:他的麻烦严重极了。他告诉他不能躲在壳里,必须提高警觉。坐在他对面的那位希望能逮到他的漏洞,而且会想尽办法达到目的。博斯自己知道他并未杀庞兹这个事实——至少没有亲手杀他,是不够的,他必须以攻为守。他决定不在布罗克曼面前露出任何消息或情绪,他要表现得和室内其他人一样强硬。他清了清喉咙,在布罗克曼开口前先发言。

“审讯已经完了,警督,你搞砸了。”他看着博斯,又加上一句,“你也是。”

博斯对周遭的一切都麻木了。他们到了帕克中心后,他被带到六楼欧文的办公室,然后进了一间与之相连的会议室。他单独在那儿等了半个小时之后,布罗克曼和托利弗才进来。布罗克曼坐在他正对面,托利弗在他左边。博斯清楚他们在欧文的办公室而不在督察室进行审讯是因为欧文要严格掌控这个案子。如果这果真是一个警察谋杀警察的案子,他必须尽全力保证案情不要太早外泄,以免遭到像罗德尼·金的案子那样的媒体曝光,损害警界的公共形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