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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你来这儿干吗?”我用指责的语气说。

他把曲奇盒子递给我:“给,这是我妈妈做的水果蛋糕曲奇。”

“她邀请我来的。”他用头指指凯蒂,她恰恰挑这一刻跑回去跟小狗玩了。乔什站了起来,皱着眉看我们。皮特对我说:“我们需要谈谈。”

“看皮特带了什么来!”她说着,把他推过来。

现在他想谈了,但太迟了。我说:“我们没什么好谈的。”

凯蒂跟我一起看到了他。“你来了!”她喊道。她直接跑进了他怀里,他放下曲奇盒子,把她抱起来,扔着她开玩笑。他把她放回地上时,她拉起他的手,领着他走到自助餐桌旁,而我正在假装忙着整理曲奇盘。

皮特抓住我的手肘,我想甩开他,但他不放手。他把我拉进了厨房。“我希望你跟凯蒂编个理由,然后离开。”我说,“你可以把你的水果蛋糕曲奇一起带走。”

玛格特在钢琴上弹《蓝色圣诞节》,我们小时候的钢琴老师崔先生坐在她旁边,跟着唱。房间对面,爸爸在跟这条街上的邻居沙阿一家炫耀他的新仙人掌,凯蒂跟乔什还有其他几个小孩在试着教杰米学坐。我在小口啜着蔓越莓姜汁潘趣酒,跟D阿姨讨论她离婚的事,这时皮特·凯文斯基走了进来,他穿着森林绿色毛衣,里面是一件衬衫,手里拿着一个曲奇盒子。看到他,我差点被潘趣酒呛到。

“你先告诉我,你为什么这么生我的气。”

***

我爆发了:“因为所有人都在说我们在热水池里发生了关系,说我是坏女孩,你都不在乎!”

“他就是来不了。”我对她说。

“我跟那些男生说了我们没有!”

“为什么不来?”

“你说了吗?你是跟他们说我们只是接吻,仅此而已吗?”皮特犹豫了,我接着说,“还是说,你说的是‘我们没有在热水池里那个啦’,然后眨眨眼,戏谑地推推搡搡?”

“他不会来的。”我说。

皮特瞪着我:“你至于把我想得那么坏吗,科威?”

“那皮特呢?”

“你真是个浑蛋,凯文斯基。”

“我不确定。”我说。

我转身。乔什站在门廊里,瞪着皮特。

我把卷发棒插上电,抱着杰米坐在地上,凯蒂坐在床上,给我的头发分区。她像个专业美发师一样,把我的头发绕在卷发棒上。“乔什有没有答应来派对?”她问我。

“他们传拉拉·琴的谣言,都怪你。”乔什恶心地摇摇头,“她是绝对不会做那种事的。”

“好吧,你可以戴别针。但头发要披着,不能编起来。”我努力摆出伤心的噘嘴表情,可凯蒂摇了摇头,“我可以给你卷卷发梢,看起来能有些层次,但不能编任何辫子。”

“小声点。”我低声说着,扫视四周。不能在这时候发生什么啊,在弹奏派对上,我这辈子认识的人都在隔壁。

“好吧,但是我要戴上我的糖果手杖别针。”

皮特的腮帮子动了动:“这是私人谈话,乔什,我跟我女朋友之间的。你还是去玩玩《我的世界》什么的吧,也许电视上正在放《魔戒》马拉松呢。”

凯蒂去我的衣柜里,拉出那条裙摆摇曳的露肩针织裙:“穿这个。有圣诞节的感觉,但是又没有那么像红绿精灵装。”

“去你的,凯文斯基。”乔什说。我惊得倒吸一口气。然后他对我说:“拉拉·琴,我说要保护你,就是怕发生这种事。他配不上你,只会拖你后腿。”

哼。我们可能需要在电视遥控器上开启家长模式了。

我身旁的皮特僵住了,然后他说:“你就接受现实吧!她已经不喜欢你了,结束了。别揪着不放。”

她的眼神让我很难堪:“白痴问题,我看HBO电视网(1) 啊。”

“你根本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乔什说。

“你怎么知道布鲁克林的酒保长什么样,凯瑟琳?”我问道。

“无所谓了。她跟我说了你强吻她。你要是再敢那么做,我就揍扁你。”

“好吧……你穿得像个苏格兰服务员,或者说像布鲁克林的酒保。”

乔什冷笑一声:“请便。”

我皱着眉,说:“什么?我可没想着要走性感路线!我想搞得喜庆一点。”

皮特坚定地朝乔什走过去,我胸膛升起一阵恐慌。我拉着皮特的胳膊把他拉回来:“别这样!”

我戴着红绿格子的领结,穿着白色衬衫和格子呢短裙。我在一个时尚博客上读到,现在流行格子单品搭配着穿。我去凯蒂房间央求她帮我编个皇冠辫,她撇着嘴,对我说:“一点也不性感。”

这时我看到了玛格特,她站在乔什身后几英尺远的地方,用一只手捂着嘴。钢琴声停了下来,整个世界都停止了旋转,因为玛格特听到了一切。

***

“不是真的,对吧?拜托,告诉我不是真的。”

家里唯一一个没有接到玛格特命令的就是杰米·福克斯·匹克,它正在圣诞树下睡觉。

我张开嘴,却又合上了。我不需要说任何话,因为她已经知道了。玛格特太了解我了。

“收到,船长。”爸爸说。

“你们怎么可以?”她问道,她的声音在颤抖。她眼里受伤的神情让我想去死。我从没见过她这样的眼神。

玛格特转身,说:“嘿,本来那个马桶也该刷了!再说了,一切都会值得的。我们都好久没有办弹奏派对了。”她把一张曲奇垫纸铺在烤炉里,“爸爸,我需要你尽快去一趟超市。我们的酸奶酱用完了,还需要一大袋冰。”

“玛格特。”乔什开口说,但她摇了摇头,退开了。

“因为我是最小的。”凯蒂说着,爬到早餐吧台的一把高凳上。

“出去。”她说,她破音了。然后她看着我,说:“你是我妹妹,是我最信任的人。”

我对凯蒂低声说:“我本来都不想办这个派对,她现在居然还叫我去刷马桶。你怎么就分到了好活儿?”

“格格,等下——”但是她已经走了。我听到她上楼的脚步声。我听到她的房间门关上,但不是摔门的声音。然后,我开始大哭。

“可以,但是要快点。”她接着又去挖曲奇面团。

“我很抱歉。”乔什对我说,他伤感地说,“这都是我的错。”他从后门走了出去。皮特走过来抱我,但我制止了他:“你能不能……能不能离开?”

“我们可以至少先吃点麦片吗?”我问道。

他脸上流露出受伤又惊讶的表情。“当然,我可以走。”他说着,走出了厨房。

派对那天早晨,我过了十点钟才到楼下,他们已经忙活好几个小时了。玛格特是主厨,爸爸是助理厨师,她让他帮忙切洋葱、芹菜,洗锅。她对我们说:“拉拉·琴,我需要你去打扫一下楼下浴室,拖地,整理。凯蒂,你负责装饰。”

我去了厨房边上的卫生间,坐在马桶盖上,开始哭。有人敲门,我暂时止住哭泣,喊道:“稍等一下。”

***

沙阿太太欢快的声音说:“抱歉,亲爱的!”我听到她的高跟鞋嗒嗒嗒地走远了。

我只检查了一次手机,看皮特有没有打来。他没有。

然后我站了起来,往脸上拍了些凉水,眼睛还是红肿的。我把一条擦手毛巾浸湿了,擦了擦脸。从前我生病的时候,妈妈都会这样照顾我。她会把冰凉的毛巾贴在我额头上,毛巾不够冷的时候,她就会再换一条新的。我希望妈妈还在。

我还从没见过她这样快乐,也从没见过她这样有耐心。圣诞节这一整天,她都在教它命令,带它出去撒尿。她的眼里一直闪着光。这让我想再次回到小时候——只要圣诞节收到一只小狗,一切就都没事了。

***

凯蒂提议说:“杰米·福克斯·匹克,但是我们只会在它干了坏事的时候这么叫它。”她拍着手,用宠溺的语气说,“来这儿,杰米!”它朝她跑去,快速地摇着尾巴。

我再次回到派对时,崔先生在钢琴上弹《过个美好的小圣诞》,罗斯柴尔德女士跟我爸爸挤在沙发一角。她在大口喝香槟,他脸上挂着略微震惊的表情。他一看到我,就从沙发上跳了起来,朝我走过来。“哦,感谢上帝,”他说,“格格呢?我俩还没有唱招牌曲目呢。”

“那全名叫什么?”我问着,把它放在地上。

“她不太舒服。”我说。

玛格特点点头:“听起来不错。”

“哦,我去看看她。”

“杰米。”爸爸重复道,“我喜欢。”

“我觉得她想一个人静一静。”

“不用了,谢谢。”凯蒂说。她歪着脑袋,说:“杰米怎么样?”

爸爸皱起眉头:“她跟乔什吵架了吗?我刚刚看到他离开了。”

于是我说:“弗朗索瓦?我们可以用‘弗兰基’当它的昵称。”

我咽了咽口水:“也许吧,我会跟她谈谈的。”

凯蒂嗤之以鼻:“毫无创意。”

他拍拍我的肩:“你是个好妹妹,亲爱的。”

“桑迪怎么样?”我建议道。

我挤出一个微笑来:“谢谢,爸爸。”

“我不知道。”她说。

我上楼,玛格特的卧室门是锁着的。我站在门外,问道:“我能进去吗?”没有回应。

“我们给它取什么名字?”玛格特问道。我们都看着凯蒂,她在若有所思地咬着下唇。

“拜托了,玛格特,求你让我解释一下……”还是没有回应。

“我一直想要只有刘海的狗狗呢。”我说着,把它抱着贴在我脸颊上。

“对不起。玛格特,我真的很抱歉。拜托跟我说说话。”

据爸爸说,他是两天前的晚上去动物收容所领了这只小狗回来,我们的邻居罗斯柴尔德女士帮他把小狗藏在自己家。顺便说一下,小狗是公的——我们很快就弄清楚了这点,因为它在厨房地上撒尿了。它是爱尔兰软毛梗杂交犬,但是凯蒂说它比秋田犬和德国牧羊犬都强多了。

我坐在我的房门外,开始哭。我姐姐知道怎样能伤我最深。她不理我,把我拒之门外,就是她能想到的最坏的惩罚。

凯蒂抱起小狗,跑进客厅,爸爸站在那儿,脸上挂着大大的笑容。“爸爸爸爸爸爸!”她尖叫道,“谢谢你谢谢你!谢谢你!”

***

凯蒂去开门,几秒钟后,我们听到她的高声尖叫。玛格特跟我跳了起来,跑到门边,我们看到门口的地毯上,放着一个篮子,里面是一只饼干颜色的小狗,脖子上系着一条绸带。我们都跳着尖叫起来。

妈妈去世前,玛格特跟我是敌人。我们不停地吵架,主要是因为我总是在弄坏她的东西,游戏啊、玩具啊之类的。

爸爸去看华夫饼模具够不够热了,这时门铃响了。“凯蒂,你可以去开下门吗?”他从厨房里喊道。

玛格特曾经有一个心爱的娃娃,叫罗切尔。罗切尔有着一头丝绸般的金棕色秀发,跟玛格特一样戴着眼镜。这是妈妈和爸爸在她七岁生日时送给她的礼物。罗切尔是玛格特唯一的娃娃,她很喜欢它。我记得曾央求玛格特,让我抱抱它,就一秒钟,可玛格特总是拒绝。有一次,我感冒了,请假待在家里。我偷偷溜进玛格特的房间,拿走了罗切尔,我整个下午都在玩它,假装它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不知怎么,就觉得罗切尔的脸有些平凡,她要是涂了口红,肯定会更好看。我让她变得更漂亮,是给玛格特帮忙。我从卫生间的抽屉里拿出妈妈的一支口红,给罗切尔涂。我立刻就意识到这是个错误。我把口红涂到了它的嘴唇外,看起来像个小丑,毫不雅致。于是我又用牙膏清理口红,可结果是它看起来像得了口腔病。我躲在被子下面,一直到玛格特回家。她发现罗切尔成了那个样子,我听到了她的尖叫。

我们拆完礼物之后,我看出凯蒂有些失望,没有小狗,但她什么也没说。我抱着她,低声对她说:“下个月就是你生日了。”她点点头。

妈妈去世后,我们所有人都得重新找到定位,每个人都有了新的角色。玛格特和我不再交战,因为我们俩都明白,现在凯蒂得由我们来照顾了。“照顾好妹妹。”妈妈在的时候总这么说。她还在世的时候,我们是怀着怨气照做。但她走以后,照顾好妹妹,是我们自己想做的。

圣诞老人,也就是爸爸,带来了一些傻乎乎的小礼物,比如一袋子珊瑚、装着隐形墨水的水枪,还有一些实用的东西,比如运动袜子、打印机墨水,以及我最喜欢的笔——看来圣诞老人也在好市多超市买东西。

***

我们三人一起凑钱给爸爸买了礼物——一件厚厚的斯堪的纳维亚毛衣,他穿上像个在冰上垂钓的渔夫。毛衣稍微有点大,但是爸爸坚持说他就喜欢这样的。他送给玛格特一个高级的新电子阅读器;送给凯蒂一个印着她名字的自行车头盔——凯瑟琳,不是凯蒂;送给我一张林登和怀特古董店的礼品卡。“我本想把你总看的那个项链吊坠买给你,但是已经卖掉了。”他说,“但是我想你肯定能找到同样喜欢的东西。”我跳起来,搂住他。我觉得我可能会哭。

几天过去了,什么转变也没有。她假装看不到我,只在必要的时候跟我说话。凯蒂担心地看着我们。爸爸很困惑,问我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我不回答,他也不逼问。

玛格特送给凯蒂一套画材,有油画棒、水彩,还有特别的马克笔,凯蒂像只小猪一样高兴地尖叫。凯蒂送给玛格特的是猴子图案的袜子。我给凯蒂送了一个新的车筐,还有她几个月前说想要的蚂蚁工坊。凯蒂送给我的是一本针织书。“帮你提高提高。”她说。

我们之间竖起了一道墙,我能感觉到她变得离我越来越远。姐妹之间吵架应该会很快和好的,因为姐妹就是姐妹,总能重新亲密起来。但最让我害怕的,就是我们这一次也许没法和好了。

我们轮流拆礼物,这样能多拆一会儿。我把给玛格特织的围巾送给了她,还有给她做的剪贴簿,她很喜欢。她每一页都仔细看了,赞扬我的手工,感叹我的字体选择和贴纸都好看。她把剪贴簿抱在胸前,说:“这是最完美的礼物。”我感到我们之间所有的紧张、不悦都瞬间消散,化为虚无。玛格特送我的礼物是一件在苏格兰买的浅粉色羊毛衫,我套在睡裙外,软软的,很高级的感觉。

(1)HBO电视网于1972年开播,全天候播出电影、音乐、纪录片、体育赛事等娱乐节目。

圣诞节的早晨,天还没亮,凯蒂就把所有人都叫醒了,这是她的传统习惯;爸爸做了华夫饼,这是他的传统习惯。我们只在圣诞节吃华夫饼,因为我们一致认为,把华夫饼饼模拿出来,洗干净,再放回橱柜最顶层,太费事了。反正,这样也能让华夫饼变得更加特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