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相信地盯着他看：“告诉她？你疯了吗？我们永远不能告诉玛格特，因为没有什么好告诉的。”
“我们得弄清楚玛格特回家时我们怎么跟她说。那件事是我的错，应该我来告诉她。”
他扬起下巴：“我不想有事瞒着她。”
她总是把树放在靠近门的那扇窗边，这样别人就能从外面看到树了。
“那你应该在吻我前想想这点！”我咬着牙说，“还有，要是非得有人告诉她，那也应该是我。我是她妹妹。你只是她男朋友，现在连男朋友也不是了，所以……”
我在他旁边坐下，看着正前方的街对面，罗斯柴尔德女士也在装饰圣诞树。
他的表情很受伤，而且没有一闪而过。“我从来都不只是玛格特的男朋友。这对我来说也很奇怪，你知道的。就是，自从我收到那封信……”他犹豫了，“算了。”
“嘿，”他说，“我能跟你聊聊吗？”
“说吧。”我说。
乔什吻过我之后，我还没有见过他，但是一天晚上，我在图书馆学习完回家时，他穿着深蓝色的防风大衣，坐在我家门口等我。家里灯亮着，爸爸在家。凯蒂房间的灯也亮着。我更想继续忽略乔什，但是他已经在我家门口了。
“自从我收到那封信，我们俩之间就怪怪的，这不公平。你把你要说的都说出来了，可我却得逼着自己改变关于你的一切想法，我得在脑子里跟自己讲道理。我完全没料到你的举动，然后你又直接把我关在门外。你开始跟凯文斯基在一起，连我的朋友都不做了。”他呼了口气，“自从我收到你的信……我就不停地想着你。”
***
我不知道我以为他会说什么，但我绝对没想到他要说的是这些，绝对没有：“乔什……”
“好吧。”我回道。
“我知道你不想听这些，但是就让我把想说的话说出来，可以吗？”
“好吧。”他说。
我点头。
“没有。”我说，“但是你要是跟乔什提这事，我就会生气。”
“我讨厌你跟凯文斯基在一起，我讨厌。他配不上你。我很抱歉这样说，但他就是配不上你。在我心里，没有人配得上你，尤其是我。”乔什低下头，然后突然又抬头看着我，“有一次，好像是几年前的夏天，我们不知是去了谁家，正在往家走——我记得是迈克家。”
他看起来很惊讶：“你是生我的气了吗？”
那天很热，大概是黄昏，我生气了，因为迈克的哥哥杰米本来说要开车送我们回家，可他又去了别处，没有回去，于是我们就得走回家。我穿着平底凉鞋，脚特别疼。乔什一直跟我说要跟上他。
“这重要吗？”
他小声说：“当时只有你和我。你穿着你以前那件卡其色的绒布带穗的上衣，是吊带露脐的。”
皮特沉默地看着我，然后他问道：“你有回吻他吗？”
“那是我的‘风中奇缘遇上七十年代雪儿’上衣。”哦，我曾经很爱那件衣服呢。
我站起来，开始收拾书包：“你最好别跟他提这个，皮特。我是认真的。”
“我那天差点吻你。我想到了，当时我就有一种奇怪的冲动。我只是想看看那会是什么感觉。”
“我必须谈，拉拉·琴。不能就这么放过他。”
我的心跳像是停了：“然后呢？”
“等一下，什么？不行！”
“然后我也不知道。我猜我只是忘掉了吧。”
皮特看起来真的很生气，我有点后悔跟他说了，他说：“他脑子里想的是什么？居然吻我女朋友？这也太荒唐了。我得跟他谈谈。”
我叹了口气：“我很抱歉你收到了那封信，你本来不该读到那封信的。我写信不是为了让你读，那封信是给我自己的。”
“没有！当时家里只有我们两个人。”
“也许这是命运，也许这一切都该如此发生，因为……因为本来就应该是我们俩在一起。”
“然后呢？他在凯蒂面前吻你了？”
我说出了脑海中浮现的第一句话：“不，不是的。”我意识到，事实确实如此。
“他过来帮我们装饰圣诞树。”
这一刻，我意识到我并不爱他，我已经不爱他很久了，也许我从来都没有爱过。因为他就在这儿，我可以拥有，我可以再吻他，我可以让他成为我的，但是我并不想。我想要的是另一个人。这种感觉很奇怪，很久以来你都期待着拥有一样东西、一个人，然后某一天，你突然就不想了。
皮特僵住了，我得承认，我有些得逞的感觉，这让我很愧疚。我等着他再给我回信，但他没有。下课铃一响，他就扭过头来，说：“搞什么鬼？怎么会发生这种事？”
我把手指塞进外套口袋里：“你不能告诉玛格特。你必须承诺我，乔什。”他不乐意地点点头。
“他吻了我。”
“玛格特最近跟你联系了吗？”我问他。
我敲敲他的背，把字条塞进他手里。他读了之后，坐直了，立刻做了回应：“具体些。”
“嗯。她前几天晚上打电话了。她说她想回家的时候一起出去，她想去华盛顿特区待一天，去国家博物馆参观，去唐人街吃饭。”
化学课上，我给皮特写了张字条：“乔什的事你说对了。”
“很好。你就照她说的做。”我拍了拍他的膝盖，然后迅速地把手抽回来，“乔什，我们只需要像从前一样，像一直以来一样。只要那样，一切都会没事的。”我在心里给自己又重复了一遍：一切都会没事的。我们可以回到自己原本的位置。乔什和玛格特，乔什和我，我和皮特。
我没有打算告诉皮特乔什吻我的事，我真的没打算。可是，卢卡斯跟我一起在走廊里走的时候，我看到他跟吉纳维芙走在一起。卢卡斯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我假装没看到。
***
***
第二天放学后，我去健身器材室找皮特，他在做仰卧推举，我觉得在这里告诉他比在他车里要容易。我会想念坐他的车的，他的车开始有些家的感觉了；我会想念做一个男生的“假装女友”，不是随便哪个男生——是皮特。我越来越喜欢达雷尔和加布，还有其他曲棍球队队员了。他们不是像其他人说得那么浑蛋，他们人都不错。
我之前都不知道，可我现在觉得，也许我一直在倒计时，等着这一刻，等吉纳维芙和皮特和好，等皮特弄明白这整件事就是个滑稽的小闹剧。他现在该回到他原本的位置，回到他该归属的那个人身边。
器材室里是空的，只有皮特一个人。他看到我，微笑着说：“来找我的？”他坐起来，用上衣领子擦擦脸上的汗。
“我不会的。”我说。我口中说出的话软得像果冻，根本没有决心。
我的心很痛地紧缩了一下：“我是来分手的，或者说，假装分手。”
“别让她得逞。”他警告我。
皮特愣了一下：“等一下。什么？”
“对哦。”我说，说出话的时候突然感觉被打击了一下，“她当然会了。”
“我们没必要继续下去了。你已经得到你想要的，不是吗？你挽救了面子，我也是。我跟乔什谈过了，我们之间一切都会恢复正常。我姐姐很快就要回家了，所以……任务完成。”
卢卡斯冲我投来一半是可怜我，一半是不耐烦的眼神：“她会想要把皮特抢回去的，拉拉·琴！”
他缓缓点头：“嗯，差不多吧。”
我在点头，可我内心其实是麻木的：“对……等一下，什么？”
虽然我在微笑，但实际上我的心在一点点破碎。“那好吧。”我夸张地从包里掏出我们的合同，“协议无效，双方已完成履行相互义务。”我只是在乱说法律词汇。
“通常我都不会觉得这是什么大事，但是还有一件事，”卢卡斯用手背擦了擦嘴，“吉纳维芙上周末跟她那个大学生男友分手了。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吧？”
“你居然把这个随身带着？”
“哦。”我就这样回答，只是一个“哦”字。
“当然了！凯蒂老爱乱翻东西，放家里她两秒钟就找到了。”
“昨晚我看到凯文斯基从她家里出来了。”
我举起纸，准备撕成两半，但是皮特从我手里抓走了，他问：“等一下！滑雪郊游怎么办？”
我点点头。
“滑雪郊游怎么了？”
卢卡斯把嘴唇上的奶酪粉舔掉：“好吧，你知道我跟吉纳维芙住在一个街区，对吧？”
“你还会来的吧？”
我大笑着说：“我真不敢相信，我以前觉得你特别优雅。”我说着，把他上衣的调味粉吹掉。“你有什么事要讲？”我问道。我从他的袋子里偷了几根奇多。他犹豫了，我说：“卢卡斯，我最讨厌别人说有事要讲，然后又不说了。就好像，你要是说有个故事特别搞笑，那能不能赶快给我讲那个故事啊，我自己来判断它搞笑不搞笑。”
我没想到这个，本来去就只是为了皮特。我现在不能去了，我不能目睹皮特跟吉纳维芙和好，我就是做不到。我希望他们从郊游回来就魔法般地和好如初，就好像这整件事都是我梦到的。“我不去了。”我说。
他今天戴着细领带，穿着V领上衣，手里拿着一袋大号奇多。他抓起一大把奇多，塞进嘴里，橙色的调味粉撒在他的白上衣上，嘴角也染上了一些橙色。他满嘴塞着零食，说：“听着，我有事要跟你讲。”
他瞪大了眼睛：“拜托嘛，科威！别这时候怯场啊。我们都已经报名，交了定金，就一起去嘛，当是我们的告别仪式了。”我要开口反驳，皮特摇摇头，“你一定得去，所以合同你收着。”皮特把纸重新叠好，小心地放回我的包里。
第三堂课下课之后，卢卡斯在等着我。
为什么对他说“不”就这么难呢？爱上一个人就是这种感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