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置可否地耸耸肩：“我还要给玛格特寄她最喜欢的圆珠笔，还有……好吧，我觉得基本就这些了。”
他冲我投来受伤的眼神：“藏？怕谁跟你抢啊？”薄荷片味曲奇是他的最爱。家里只要有薄荷片味的，你就可以跟它说拜拜了。爸爸是个薄荷片曲奇怪。
“别忘了她的棕色靴子。”爸爸提醒我，“她特别要求我，给她寄那双有鞋带的棕色靴子。”
“我在冰箱里藏了一盒薄荷片味的。(1) ”我说。
“她说了？”我本来还希望玛格特不会注意到她忘记拿那个了，“她什么时候说的？”
“这个时候我们到哪儿去弄女童子军曲奇？”爸爸问道。
“她昨天给我发电子邮件说的。”
我开始比画着手指头数：“卫生棉条，因为我不确定苏格兰有我们经常用的牌子；法兰绒睡衣；厚袜子；女童子军曲奇——”
“我看看能不能找到吧。”
“那我们寄的包裹里还要有什么？”凯蒂问道。
爸爸问道：“你这周末不是还穿了吗？”同时凯蒂说：“在你的衣柜里呢。”
“我也是亚裔。”她说。凯蒂又坐了下来，吃了一口麦片，憋着微笑。她在“埋植想法”——在爸爸脑海中植入有关狗的积极想法。这孩子真是没有停下的时候，她总有什么目的。
我举起双手：“好吧，好吧！”
爸爸从我手里接过画，凑近了看，说：“是啊，狗绝对是好看的狗。”
“你今晚把盒子准备好，我明天早晨上班路上送到邮局去。”爸爸说。
“你觉得狗狗怎么样？”她问他，“可爱吧？”
我摇摇头：“我想把我在织的围巾一起寄去，还没织完呢。也许再等一两个星期？”
“只有画家本人才能决定啊。”爸爸一副贤者的样子，点了点头。
凯蒂舔着她的牛奶，冲我挥挥手，说：“赶快放弃你那条围巾吧，你不适合织东西。”
她叹了口气，说：“我就是不知道算不算完成了。”
我开口要反驳，却又闭上了嘴。也许她说得对，也许等我织好围巾再寄包裹，玛格特都要大学毕业了。“好吧。”我说，“我们不加围巾了，直接寄。不过我可不是说我要放弃织东西。我要接着织，圣诞节前准备好，给你当圣诞礼物，凯蒂。”我甜甜地冲她笑着，“是粉色的，你最喜欢的颜色。”
“凯蒂，绝对可以。”我说，“我干吗要撒谎？”
凯蒂吓得瞪圆了眼睛：“或者给玛格特。你还可以送给玛格特。”
“不，我想你仔细看看，”她说，“以批判的眼光。我总有提高的空间。这如果不是我最好的作品，玛格特是不会想要的。”
***
“绝对可以。”我说。
那天晚上，凯蒂从我房间的门缝下面塞进来一张字条，是她的圣诞愿望清单。这才九月！离圣诞节还有好几个月呢！“小狗”用大写字母写在最上方。她还想要一个蚂蚁工坊、一个滑板，还想要台电视放在她卧室。好吧，电视这条肯定是不可能了。不过我可以给她买个蚂蚁工坊。
“你觉得够好吗？”凯蒂问我，“能挂在墙上吗？”
我去了她的房间，上了床。她刚刚把灯关掉，却已经快睡着了。“我们买只猫怎么样？”我低声说。
“没什么。”我说。
她立刻睁开了眼：“没门。”
凯蒂皱皱眉：“有什么好笑的？”
“你不觉得我们家更像是养猫的吗？”我幻想道，“一只毛茸茸的灰白相间的小猫，尾巴蓬蓬的。要是公的，我们就叫它王子。哦，或者叫灰袍巫师甘道夫！可爱吧？要是母的，也许可以叫阿加莎，或者缇丽，或者老板。看它的性格了。”
凯蒂拿着一张她画的玛格特跑回来了。画里的玛格特在摸一只狗，狗是凯蒂喜欢的秋田犬。我忍不住笑了。
“别想了，”凯蒂警告我，“我们不要猫。猫太无聊了，而且它们还会利用人。”
爸爸和我对视了一眼，耸耸肩：“好啊。”
这用词让我很佩服。我说：“你从哪儿学的这种说法？”
“我已经有可以寄的东西了，”凯蒂说，“我可以现在去拿吗？”
“电视上。”
“我赞同。”我用叉子指指凯蒂，“你呢？”
“养只小狗要花费很多精力的。谁来喂它，带它遛弯，教它家里的规矩？”
爸爸嚼着食物，用手指敲敲下巴。“我要给她寄维生素软糖。”他说，“还有布洛芬，我记得她只带了一小瓶，你们知道她有时候会偏头痛。”
“我来。我全都可以做。我很负责的，能一个人照顾它。”
“我们应该寄什么？”我问，“我们每个人都准备点什么吧。”
我紧紧地凑在她身边，我喜欢凯蒂泡过澡之后头发上的味道：“哈！你从来都不洗碗，你也不打扫自己的房间。你这辈子有叠过一次洗好的衣服吗？我说真的，你要是连这些都不做，怎么可能为另一个生物的生命负责呢？”
“好啊！”凯蒂欢呼道。
凯蒂把我推开了：“那我以后就多做家务！”
无聊。我赶忙在爸爸开始给我们讲其他中世纪苏格兰的事之前说：“我们给格格寄一些有用的东西吧！她在那儿买不到的。”
“我看到了才会相信。”
“是一种苏格兰运动项目，跟曲棍球很像。”爸爸解释道，“起源是中世纪苏格兰的安全斗剑练习。”
“我要是多做家务，你会帮我劝爸爸买小狗吗？”
“简化曲棍球是什么？”凯蒂问我。我耸耸肩。
“如果你多做家务，”我同意道，“如果你能向我证明，你不是个小孩子了。你要负责每周倒一次楼上的垃圾桶，还要帮忙洗衣服。”凯蒂一月就十岁了，这个年纪完全可以做些家务了。玛格特太宠她了，我觉得。
“她在想要不要加入简化曲棍球队。”爸爸说着，擦掉下巴上的沙拉酱汁。
“那……我的零花钱能不能涨？”
“她说什么了？”我边问边把胡萝卜切成小块。
“不能。你的奖励就是我帮你劝爸爸弄只狗，然后你也能不那么幼稚了。”我把我的枕头弄蓬一些，“顺便，我今晚要在你这儿睡。”
玛格特离开之后，我只跟她通过两次话，其中一次是我们所有人围着我的笔记本电脑跟她视频聊天。我没有机会问她有趣的问题——重要的问题：她的冒险，还有她认识的人。我好像听说过，英国人在酒馆里喝苦艾酒。我想知道她有没有去试过。我给玛格特发了好多封电子邮件，可她目前只给我回了一封。我理解她很忙，但是她至少应该能每天回一封吧？她这样下去，我就是死在深沟里她都不知道。
凯蒂迅速地踢了我一下，我差点从床上掉下去，她说：“你才幼稚，我不幼稚，拉拉·琴。”
晚餐只有沙拉。我和爸爸吃沙拉，凯蒂吃麦片。本来沙拉里应该有鸡胸肉的，可我今天早晨忘记把鸡肉拿出来解冻了，所以只剩下生菜、胡萝卜，还有意大利香醋。爸爸给自己的那份加了两个煮鸡蛋，我加了一片黄油吐司。真是不错的晚餐呢，麦片和生菜！我得解决一下食品储备问题了。
“就让我在这儿睡一晚嘛！”
“今天你不在家的时候，玛格特打电话了。”晚餐时爸爸说。
“你抢被子。”
***
凯蒂又要踢我，但是我沉沉地压在床上，假装已经睡着了。很快，我们俩就真的都睡着了。
我把书抱在胸前。乔什已经知道我现在不喜欢他了，我跟皮特在一起后，我想一切都会慢慢回归正常，就像这件事从来没发生。
***
嗯，这不是我以为会得到的反应。我甚至没得到机会炫耀。“好的。”我说，可他已经走开了。
周日晚上，我在床上做作业，接到一个电话，是陌生号码：“喂？”
“嚯，我还真没觉得他是喜欢读书的类型。”他眯起眼睛，看看我身后，“嘿，我得去收银台帮珍妮斯了。你准备好结账就来我的柜台，我能给你打个折。”
“嘿，你在干吗呢？”
“哦，什么都谈，电影、书，就是通常那些话题。”
“嗯……抱歉，你是谁啊？”
乔什皱起眉头：“你们谈了什么？”
“是皮特啊！”
“嗯。我昨天见了他，我们谈了好久，好几个小时。我感觉能跟他谈任何事，你懂吗？他特别懂我。”
“哦。你怎么知道我的电话？”
“哦，真的吗？”乔什开始把书摆成一摞。
“不用想这个。”
“谢谢。”我说，然后我欢快地接着说道，“猜猜怎么着？皮特跟我并没有分手，只是一个误会。”
我们停顿了挺久。这段沉默很煎熬，我们都不说话，每毫秒都显得很长，但是我不知道该说什么：“你想干吗来着？”
“对，他教得挺好。他比较严，但也公正。我还留着他课上做的笔记呢，你要是想要的话。”
皮特笑了：“你太笨了，科威。你的车还在修理，对吧？那我接你去上学怎么样？”
我举起我的书，在他面前晃一晃：“雷德纳先生是我的英语老师，你也上过他的课，对吧？”
“好吧。”
“好吧，好吧。别笑了，你来干吗？”
“七点半。”
“那就是我的目的啊，乔什！”我咯咯笑起来。他脸上的表情啊！偷偷溜过去吓人究竟为什么这么好笑而令人满足呢？
“好吧。”
他被吓了一跳，把一本书掉在了地上：“你吓死我了！”
“好——吧——”
我看到他正在非虚构区摆展示的新书。他没看到我，于是我从他背后溜过去，大喊道：“嘿！”
“拜拜。”我说着，挂掉了电话。
我去麦考书店，为英语课买《玻璃动物园》。我在书店里找乔什。皮特跟我已经把一切商量好了，我可以耀武扬威地跟乔什讲了。这样能给他个教训，让他不再觉得没有男生想跟我约会。
(1)美国女童子军曲奇只在一年里特定的季节可以买到，薄荷片味是最受欢迎的口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