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特往我身边凑了凑，我向后退了一些。他大笑着歪歪脑袋，双手搭在我肩上：“那就帮我撕掉封条。”
“知道，我当然知道了。”我完全不知道那是什么意思。我在心里记下，下次见到克丽丝要问问她。
我紧张地笑了笑：“哈哈，抱歉皮特，但是我对你不感兴趣。”
“吉娜搞不懂咱俩之间是怎么回事，都快疯掉了。我们干脆让她这样想一段时间呗。这其实挺合适的。你跟我约会，吉娜就会明白我们结束了。你能帮我‘撕掉封条’。”他挑起一边眉毛看着我，“你知道‘撕掉封条’是什么意思吧？”
“对啊。重点就在这儿。我也对你没兴趣，一点都没有。”皮特抖了一下，“那你看怎么样？”
等等……什么？
我动动肩，他放下了手。我说：“拜托，我刚刚跟你解释了，吉纳维芙会杀掉任何接近你的女孩！”
“让别人认为我们是情侣。”
皮特不屑地说：“吉娜就是刀子嘴豆腐心，她不会真的把别人怎么样的。你没有我了解她。”我什么也没说。他以为我的沉默代表同意，于是他接着说：“这样你也能得到好处，你知道的，那个乔什的事。你不是担心在他面前丢脸吗？这样你就不用丢人了。因为你跟我在一起了，还要他干吗？好吧，假装跟我在一起。不过我们绝对公事公办，我不能让你也爱上我。”
“保持什么？”
我看着他的英俊男孩脸，甜甜地说：“皮特，我都不想假装你的女朋友，更别说真当你女朋友了。”这给我带来了极大的满足感。
“咱们就这样保持一段时间。”
他眨眨眼：“为什么？”
我问：“怎么？”
“你读过我的信了，你不是我喜欢的类型。根本没人会相信我喜欢你。”
皮特若有所思地盯着我看，突然间，我紧张了起来。
“看你了。我只是想了个能让我们俩都得到好处的计划。”然后他耸耸肩，看着我身后，好像这谈话让他觉得无聊了，“但是乔什绝对是信了。”
“我们是朋友。”我同意道，“我可不会说我们是好闺密，但是……”等一下，我们怎么又说到我了？“所有人都知道是谁向洁米拉父母告状的，不是侦探也能知道。吉纳维芙嫉妒洁米拉。当时她是我们年级最漂亮的女孩，可能仅次于吉纳维芙吧。吉纳维芙一向是个容易嫉妒的人。我记得有一次，我爸爸给我买了一个……”
我想都没想，直接答道：“好吧。我们就这么干。”
皮特缓缓地说：“对。你们俩以前是好闺密。”
几小时后，已经是晚上了，我躺在床上，还惊叹于今天发生的一切：别人看到我跟皮特·凯文斯基一起走在走廊里会怎么说？
我用眼神让他别装傻了：“拜托了，皮特。我了解她，你也了解她。好吧，至少我以前了解她。但我觉得人的本质是不会变的，是什么样就是什么样。”
***
“吉娜说那事跟她没关系。”
第二天早晨，我下公交车的时候，皮特在停车场等我。“嘿，”他说，“你真的每天都坐公交车来吗？”
去年皮特和吉纳维芙分手了一个月，于是皮特开始跟洁米拉·辛格约会。洁米拉可能比吉纳维芙还要漂亮——可以说是另一种漂亮吧，不，应该说是火辣。她一头长长的波浪黑发，纤细的腰肢，臀部还很丰满。这样说吧，她后来可遭了殃。吉纳维芙不仅把她排挤出了朋友圈，还跟所有人说洁米拉家里住着一个印度尼西亚奴隶，实际上那只是她表姐。我很确定，是吉纳维芙在网上散播谣言，说洁米拉一个月才洗一次头发。最后一根稻草，是洁米拉的父母收到一封匿名电邮，说她跟皮特发生了性关系。她父母立刻让她转学，把她送去了私立学校。吉纳维芙和皮特在春季舞会的时候又和好了。
“我的车还在修，忘了吗？车祸？”
“看到没？连我都知道，我可是个无名小卒。即使你们这次是真的分手了，这点我很怀疑，别的女孩也不能跟你在一起。”我意味深长地说，“别忘了洁米拉·辛格的事。”
他叹了口气，好像这怎么惹到了他——我坐公交车上学。然后他拉起我的手，我们牵着手一起走进学校。
“哦，所有人都知道啊。是高一在她家的地下室，对吧？”他不乐意地点点头。
这还是我第一次跟一个男生牵手走在学校的走廊里。这本应是重大的一刻、特别的一刻，但我不这么觉得，因为这不是真的。说实话，我什么感觉也没有。
皮特张大了嘴：“你怎么知道——”
艾米丽·努斯巴姆看到我们时愣了一下。艾米丽是吉纳维芙最好的朋友。她狠狠地盯着我们，狠到我都惊讶她没有当场掏出手机拍照发给吉纳维芙。
我赶忙说：“好吧，我肯定你们很快会再和好的。你们之前不是分手过吗？后来还不是和好了，而且是马上就和好。大概因为你们是彼此的‘第一次’，所以放不开对方。我听说很多人都是这样，尤其是男生。”
皮特不断停下来跟别人打招呼，我站在一旁微笑着，假装这是全世界最自然的事——我和皮特·凯文斯基。
皮特瞪了我一眼：“是我们双方同意的。”
中间有一回我试图放开他的手，因为我的手有点汗津津的，但是他握紧了我的手。“你的手太热了。”我龇着牙说。
“等等，不是她甩了你吗？”我问道。
他也咬着牙说：“不，是你的太热。”
“我没有文身！”他喊道，“而且我们都不在一起了，你可以别这样吗？我们分手了，我们玩完了。我跟她没关系了。”
我敢肯定，吉纳维芙的手从不出汗。她大概能连着跟人牵手好几天，都不会手热。
“去年还有传言说，她让你在她生日时把她的名字缩写文到你屁股上。”我停顿了一下，“是真的吗？”我伸手到他身后，假装要掀起他的衣角。他大喊一声，从我身边跳开了，我忍不住狂笑：“所以文身是真的了！”
我们到了我的储物柜旁，皮特终于放开了手，好让我把书放进柜子里。我正在关上我的储物柜门，皮特却凑了过来，试图吻我。我被惊到了，扭了头，我们的额头撞在了一起。
“你什么都不了解，别瞎说。”皮特指责道。
“啊！”皮特揉着他的额头，瞪我。
“真的吗？我说，你们俩从七年级起就在一起了。你几乎是她的所有物了。”
“别这么吓我！”我的额头也很疼。我们真的撞得很狠，像吊镲一样。我要是现在抬头，估计会看到头顶有两只蓝色卡通小鸟。
皮特瞪了我一眼：“我可没被她管着。”
“声音小点，笨蛋。”他咬着牙齿说。
啊！他真的太烦人了。就为这个，我也得刁难他一下：“这件事……你做得很大方——让我那样做。但是我已经跟乔什解释了，我们行不通，因为你还被吉纳维芙管着呢，所以没事了，你可以不用假装了。”
“别叫我笨蛋。你个笨蛋！”我低声反驳道。
“客气了。”他又说。
皮特叹了一口气，像是真的很烦我。我正要跟他发脾气，说这是他的错，不是我的错，却看到吉纳维芙从走廊另一边款款走来。“我得走了。”我说着，往相反方向走去。
我想也没想，自动说了：“谢谢。”等等，我为什么要感谢他？“你允许我吻你，我挺感激的，但是——”
“等等！”皮特喊道。但是我没有放慢脚步。
“你感谢人的方式还真是有趣。顺便，客气了。”
***
我犹豫了：他说得对，他确实可以。我问：“那你为什么没有？”
我躺在床上，用枕头捂着脸，回忆那个没有吻到的吻。我不停地想把它从思绪中踢出去，但它总是回来。
“我不明白你有什么好生气的。我帮了你的忙，我完全可以当场揭穿你的。”
我把手搭在额头上。我觉得我做不到，这一切太……接吻、出汗的手，还有被所有人盯着看。我承受不了这么多。
我清清嗓子，试图表现得冷静些：“你为什么要告诉乔什我们——在一起？”我差点又说了“有关系”。
我只需要告诉他我改主意了，我不想继续下去了，就这样。我没有他的电话号码，也不想在电子邮件里说。我要去他家里。他家并不远，我还记得路。
下课后，皮特跟着他的朋友们一起走了，他们总是一大群人一起行动。我收拾书包的时候，他又回来了，一个人。他坐在桌子上，说：“那咱们谈谈吧。”他很随意。
我跑下楼去，路过凯蒂，她正在把一盘奥利奥和一杯牛奶放在一个托盘上。“我要借用你的自行车！”我边喊边从她身边飞奔过去，“马上就回来！”
我焦躁地叹了口气，我的实验搭档马特用奇怪的眼神看了我一眼。
“你最好别让我的自行车也出事！”凯蒂喊道。
“我们一会儿再谈。”
我抓起她的头盔，骑着自行车出了院子，有多快骑多快。我的膝盖都快撞到胸了，但我其实比凯蒂高不了多少，所以其实还好。皮特家跟我家之间隔了两个街区。我不到二十分钟就骑到了。
“请回答我的问题。”
我到了他家后，发现车道里没有车，皮特不在家。我的心一下掉到了谷底。现在怎么办？像个跟踪狂一样坐在他家门口等他吗？如果他妈妈先回家了怎么办？
我写字太用力，铅笔芯都断掉了。
我卸掉头盔，坐了一分钟，休息休息。我的头发因为刚刚骑过车，出汗湿掉了，我也累坏了。我试着用手指梳头发，整理一下，但是它已经乱到没救了。
“有关系？哈哈。”
我在想要不要给克丽丝发短信，看她能不能来接我，这时皮特的车从街上开过来，进了车道。我不小心摔了手机，连忙捡了起来。
我踢了踢他的椅子，他转过来，我把字条递给了他。他低下头读我的字条，然后我看到他写了什么。他向后靠了靠，把字条扔在我桌上，没有看我。
皮特下了车，冲我扬起眉毛：“看看谁来了？我可爱的女朋友。”
我给他写了一张字条：“你为什么告诉乔什我们——”我犹豫了，然后又写下，“有关系？”
我站起来冲他招手：“我能跟你谈谈吗？”
化学课上，皮特坐在我前面。
他把书包背在一边肩上，缓步走过来。他在门前的台阶上坐下，好像王子坐在王座上，我站在他面前，一只手拿着头盔，一只手拿着手机。“怎么了？”他拖长调子说，“我猜猜。你是来跟我说你后悔了，对不对？”
***
他一脸居高临下的表情，那么肯定。我不想让他知道他说对了，那样他会更得意的。
“再见，乔什。”我迅速地走开，拽着赛迪。我冲电话说：“哦，嘿，皮特。”
“我只是来跟你商量我们的策略。”我说着，坐了下来，“我们要把一些事情商量好，等别人来问问题时就不怕露马脚了。”
“我可没说宅！我说的是你喜欢在家待着！”
他扬扬眉：“哦，好吧，有道理。那我们是怎么开始约会的？”
他还没来得及再说一个字，我就从口袋里掏出手机，说：“皮特给我打电话了，所以我猜他还是喜欢宅女的。”
我把双手放在大腿上，背道：“上周我出车祸的时候，你刚好开车路过，你留下跟我一起等保险公司的人，然后开车送我回家。你当时很紧张，因为你从初中开始就对我有点意思。我是你的初吻对象。所以你终于等到了机会——”
“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就是想说，你是温柔天真型的女孩，喜欢在家里跟家人相处，我不知道，我觉得凯文斯基不是对这种女孩感兴趣的人。”
“你是我的初吻对象？”他打断我，“我是你的初吻对象还差不多。这还可信一点。”
“我不是什么？不是像吉纳维芙那么漂亮？”
我忽略了他，接着说：“这就是你一直等待的机会，所以你就抓住了。你那天就约了我，后来我们就一起玩，现在基本上是一对了。”
“嗯，差不多。凯文斯基不像是会跟你这样的女孩谈恋爱的人。”我盯着他看，严肃而恼怒。他马上反应过来，收回他的话：“我就是说，你不是，你知道的……”
“我觉得是吉娜不会信的。”他摇摇头。
“你觉得他会喜欢我很意外？”
“皮特，”我用最耐心的语气说，“最可信的谎言是掺杂着事实的。我确实出了车祸，你确实停车坐下来帮我，我们确实在初中接过吻。”
我的表情肯定透露了我有多震惊，因为乔什挺直了腰，说：“对啊，我也挺意外的。”
“不是这个问题。”
搞什么……
“那是什么？”
“我给他结账的时候，问他你们俩是什么时候开始约会的，他说最近。他说他真的很喜欢你。”
“我见你那天的第二天还跟吉娜在一起呢。”
“他怎么说的？”现在我只能努力不尖叫出来了，“他的原话是什么？”
我叹了口气。“好吧。不用跟我说细节了。但我的故事还是可以对上的。车祸之后，你就一直忘不掉我，于是你后来约了我，就在吉纳维芙甩掉——我是说，就在你们分手之后。”我清清嗓子，“既然我们谈到这个了，我得设置几条规则。”
乔什接着摸赛迪。
“什么规则？”他向后靠着，问道。
皮特·K.跑到书店去干什么？他可不是那种去书店的人。“他说了什么？”我试着保持轻松的语气，但是我的心在大声跳动，我很确定赛迪都能听到。
我抿着嘴，深吸一口气：“好吧……我不想你再试图吻我。”
乔什表情怪异：“他今天在麦考书店可不是这么说的。”
皮特冲我撇撇嘴：“相信我，我也不想再试了。我的额头今天早晨撞得现在还疼呢。我觉得应该有瘀青了。”他把额头上的头发撩起来，“能看到瘀青吗？”
“实际上，皮特跟我今天早晨分手了。”我咬着嘴唇，装出伤心的表情，“这件事就是，很难办，你明白吗？我喜欢了他那么久，然后他终于也喜欢我了。可我们就是没有缘分。我觉得他还没有从分手中恢复过来。我觉得也许吉纳维芙在他心里的位置太重了，没有地方留给我了。”
“没有，但是我看到了后退的发际线。”
你居然会提这件事，真是有趣啊，乔什。我已经把我的故事编好、定稿了：皮特和我今天早晨视频聊天的时候吵了一架（万一乔什注意到我一整个周末都没出家门，这样好圆谎），我们分手了，我伤心欲绝，因为我从七年级开始就一直喜欢皮特·凯文斯基，但生活就是这样嘛。
“什么？”
他蹲下来摸摸赛迪，说：“你跟凯文斯基的事怎么样了？”
哈！我就知道这能吓到他，皮特虚荣心特别强。我说：“冷静啦，我就是开玩笑。你有纸和笔吗？”
赛迪跟我照着平时遛狗的路线走，绕过死胡同时，穿着运动服的乔什慢跑着赶上了我们。
“你要把这些写下来？”
晚餐后，我带着甜心赛迪去散步。我们姐妹几个都这么叫赛迪，它是一只金毛犬，住在我们这条街上。沙阿一家今晚出城了，所以他们拜托我喂它，带它去散步。通常，凯蒂会请求和我一起去遛狗，可是今晚电视上要放一部她一直想看的电影。
我严肃地说：“这样能帮我们记住。”
我们整个周末都得吃超级咸的烤肉。第二天早晨，爸爸炒了米饭，把猪肉切成小碎丁和米饭一起炒了，让我们“把它当成培根”。晚餐时，我尝试着把它混进芝士通心粉，结果整锅通心粉都被我扔掉了，因为味道很像馊了的剩菜。“我们要是有狗的话……”凯蒂不停地说。我又做了一锅正常的通心粉。
皮特翻着白眼，伸手从他的背包里拿出一个笔记本，递给我。我翻到空白页，在最上方写下“保证书”。然后，我写下“不能接吻”。
***
“我们在别人面前都不接触，会有人真的信吗？”皮特问道，看起来很是怀疑。
快吃完饭的时候，我又收到乔什发来的短信：“算了。”
“我认为恋爱不只是肢体上的事。表达对一个人在乎的方式有很多，不一定要用嘴唇。”皮特在微笑，可是他一副想开玩笑的样子。所以我紧接着说：“或者其他肢体部位。”
“对。”爸爸同意道，“听着，恋爱这种事，很说不准的。他们可能还会和好，他们可以继续做朋友。谁能说清楚未来会怎样呢？要我说，我们还是先不要就这样把乔什踢出我们的生活。”
他哼了一声：“你得给我留点空间啊，拉拉·琴。我得维护我的名声。我的朋友们肯定不会相信我为了跟你在一起，突然成了个‘和尚’。至少让我把手放在你的牛仔裤的后口袋里？相信我，这绝对是公事公办。”
凯蒂嘴里塞着食物，接着说：“我不明白，我们为什么不能继续跟他做朋友。他是我们所有人的朋友啊。对吧，爸爸？”
我没有说我的真实想法，我在想他太在乎别人怎么看他了。我只是写下“皮特可以把手放在拉拉·琴的后口袋里”。
“我知道他们分手了。”凯蒂说着，卷了一个生菜卷，里面只放米饭，“玛格特在视频聊天的时候告诉我了。”桌子对面的爸爸露出伤心的表情，往嘴里塞了一片生菜叶。
“但是不许吻我。”我低着头说，这样他就看不到我脸红了。
“听着，这个家里所有人都该接受了，乔什不是我们家的一份子了。他跟玛格特已经——”我犹豫了：凯蒂还不知道吗？我不记得这是不是个秘密了，“我是说，玛格特去上大学了，他们在异地……”
“一开始是你挑起来的。”他提醒我，“还有，我没有性病，所以你可以不用想那个了。”
爸爸精神了起来：“告诉他过来！我需要参考一下他对这个烤肉的意见。”
“我没觉得你有性病。”我抬头看着他，“问题是……我从来没有过男朋友。我从来没真正约会过，也没有和谁牵手走在学校走廊里过。这些对我来说全都是陌生的，所以今天早晨额头的事我很抱歉。我只是……只是希望这些第一次都是真的，不是跟你假装。”
“他说他想过来！”
皮特好像思考了一会儿，他说：“嗯，好吧。那我们就留下一些空白吧。”
它又振动了：“我能过去吗？”
“真的？”
“不是！”我把手机放下。
“当然了。我们跳过一些事，这样你就有机会体验真实的经历，不用假装了。”
凯蒂伸脑袋过来看我的手机：“是乔什吗？他要过来吗？”
我挺感动的。谁能想到皮特这么体贴大方？
说到这儿，我突然想到我家所有女人都真的喜欢乔什。除了妈妈，她没见过他。但是我肯定她也会喜欢他的。乔什对玛格特那么好，这样的人妈妈一定会喜欢的，不，应该说他之前对玛格特那么好。
“比如说，我不会给你付账。我要把这个留给真的喜欢你的男生。”
在我爸爸做韩国菜这件事上，乔什肯定是有什么第六感，因为他总是在我们刚刚坐下要开始吃的时候凑过来。他很爱韩国食物。我外婆来的时候，他就缠着她。他甚至还陪她看韩剧。她帮他切苹果片，剥小柑橘，好像他是个小婴儿。比起女孩，我外婆更喜欢男孩。
我的微笑消失了：“我本来也没指望你给我付什么账！”
我的手机在桌上振动了起来，是乔什发的短信：“刚刚跑步回来，看到你家餐厅有灯光，韩国菜？”完全正常的短信，好像昨天的事根本没发生。
皮特停不下来了：“我不会送你去上课，也不会给你买花。”
“也许我从中间切的话……”
“我差不多理解了。”比起我，皮特似乎更在乎他的钱包，真是吝啬。我问他：“那你跟吉纳维芙在一起的时候，她喜欢你做什么事？”
我吃了小小一口，用生菜叶挡着脸，不让他看出来：“嗯……”
我担心他会抓住这个机会开玩笑，但他只是望着空气，说：“她总逼着我给她写字条。”
“不行，实在太咸了。”他咽了下去，“我完全按照食谱来做的啊……也许是我腌的时候用错了盐？拉拉·琴，你再尝一口。”
“字条？”
我偷偷给她竖了两个大拇指。
“对啊，在学校。我不明白为什么不能直接给她发短信。发短信又快又有效率，为什么有现成的科技，就是不用呢？”
凯蒂在大口喝水：“没有，挺好吃的，爸爸。”
我完全能理解。吉纳维芙想要的不是字条，她想要信。真正的、手写的、纸质的信，这样她就能把信留下来，有心情的时候可以读。这些是证明，真实可感，证明有人在想着她。
他又吃了一口：“我觉得特别咸。凯蒂，你觉得呢？”
“我每天给你写一张字条。”皮特突然满怀热情地说，“那样她会气疯的。”
“不太咸啊。”我说。
我写下：“皮特每天给拉拉·琴写一张字条。”
“谢谢，拉拉·琴。做出来跟图片里的一模一样。我都不敢相信烤肉的边缘这么漂亮，这么脆。”爸爸终于吃了一口，然后他皱起眉，“你觉得咸吗？”
皮特探过头来看：“写下你必须跟我去参加派对。还有，不看浪漫喜剧。”
“太好吃了，爸爸。”我说，“跟饭店做的一样。”
“谁说要看浪漫喜剧了？不是所有女孩都想看浪漫喜剧的。”
我卷了生菜叶卷，可是差点吐出来。猪肉真的真的很咸，咸到我都要哭了。但我还是接着嚼，桌子对面的凯蒂冲我做了个鬼脸，但是我用表情暗示，让她安静。爸爸还没吃他的呢，他还在给自己的盘子拍照。
“我就是能看出你是那种喜欢的女孩。”
凯蒂点点头，学着他的样子开始卷。
我很气恼他这样看我，更让我气恼的是，他说得没错。我写下：“不看无脑动作片。”
“看起来不错吧，孩子们？”爸爸咧嘴笑着，开始用一片生菜叶卷猪肉、米饭和泡菜，“凯蒂，你知道怎么弄吧？就像墨西哥玉米卷一样。”
“那我们还能看什么电影？”皮特问道。
“阿门。”我们跟着说。
“超级英雄电影、恐怖电影、古装电影、纪录片、外语电影——”
“感谢上帝，谢谢你赐予我们食物。感谢你让我拥有漂亮的女儿们，请你照看我们的玛格特。我们以耶稣之名祈祷，阿门。”
皮特做了个鬼脸，从我手里夺过笔和纸，写下“不看外语电影”，还写下“拉拉·琴把皮特的照片设置成她的手机桌面”。
我们只在餐厅里吃饭时祈祷，而我们在餐厅里吃饭都是爸爸做韩国菜，或是感恩节、圣诞节时。小时候，妈妈带我们去教堂；她去世后，爸爸还试着保持传统，可他有时候周日要上班，于是去得就越来越少了。
“那你也要设！”我说着，举起手机对准他，“笑一个。”
“凯蒂，我们得先祈祷。”爸爸说着，在椅子上坐下。
皮特露出微笑。啊，他真是好看到烦人。他伸手去掏自己的手机，但我阻止了他：“别现在拍。我满头大汗，头发乱死了。”
凯蒂冲进了餐厅：“香香香。”她猛地坐在椅子上，用叉子把肉扎到自己的盘子里。
“有道理。”他说。我想给他一拳。
“好吧，好吧，你老爸啥也不知道。”爸爸说，“我明白了，没必要在我的伤口上撒盐。”他挠挠下巴，“天哪！我明明记得玛格特根本没……”
“你能不能写一下，‘在任何情况下，都不许对任何人说出真相’？”我问他。
看来玛格特最后还是没有告诉他。可是乔什都没跟我们一起去机场送玛格特，他居然也没看出端倪。爸爸怎么什么都不知道？他难道没有眼睛和耳朵吗？“他们是分手了。顺便，玛格特在苏格兰上大学。我叫拉拉·琴。”
“《搏击俱乐部》的第一条规则。”皮特自得地说。
爸爸露出困惑的表情：“什么？他们分手了？”
“我没看过那部电影。”
“爸爸，乔什有自己的生活。玛格特又不在，他为什么要过来？再说了，他们都已经分手了，不记得了吗？”
“你当然没看过了。”他说。我冲他做了个鬼脸，在脑海里记下，去看《搏击俱乐部》。
“好吧，也许他一会儿能来，带点剩下的回去。”爸爸说。
皮特写了下来，然后我凑到他身边，拿过笔在“任何情况下”画了两条线来强调。
“来——啦！”凯蒂从楼上喊道。
“结束日期呢？”我突然问道。
“你太老了，爸爸。”我说着低头看手机，“乔什来不了，咱们自己吃吧。凯蒂！吃晚餐了！”
“什么意思？”
“我就不明白，你们年轻人怎么都不打电话，只发短信。你打电话都不用等，直接就能得到答案。”
“我是说，我们要这样装多久？两周？一个月？”
我拿起手机，假装给他发短信。我有些为撒谎而愧疚，但爸爸要是知道所有情况，他一定会理解的。
皮特耸耸肩：“我们感觉多久合适就装多久。”
“问他一下嘛，他喜欢韩国料理。”爸爸调整了肉的位置，使它们更靠拢中心，“快点，别等饭都凉了！”
“但是，你不觉得我们应该设置一个——”
“他大概忙着呢。”我连忙说。我还没想清楚要怎么跟他说我和皮特的事，更别说我跟他的了。
他打断了我：“你就放松一回吧，拉拉·琴。生活不都是计划好的，享受自然发生的生活嘛。”
“十一点，她肯定还醒着。”爸爸边说边继续照相，“你去把乔什请过来怎么样？我们得请外援来帮我们吃掉这些食物。”
我叹了口气，说：“伟大的凯文斯基智慧名言。”
“她那边是几点？”我问他。今天过得很舒服：快六点钟了，我还穿着睡衣。我抱住膝盖，坐在餐厅里的一把大扶手椅上。
皮特冲我动了动眉毛。
爸爸在给桌子照照片。“我要把这个发给玛格特看。”他说。
“但要在圣诞节放假前结束，我姐姐那时候要回家来。她总能看穿我的谎言。”
终于该吃饭了，爸爸把食物都摆好，餐桌看起来很漂亮：一只银碗盛着黄油生菜叶，刚刚洗好，水珠还沾在叶子上；一只刻花玻璃碗，装着从有机食品超市买来的泡菜；一小碗辣椒酱；一碟加蒜末和姜末的酱油。
“哦，那时候我们肯定结束了。”他说。
爸爸做了卷五花，就是把猪肩肉切片，卷在生菜里。他昨晚把肉腌在了糖和盐里，今天一整天都在炉子里烤，闻起来特别香。凯蒂和我不停地去看。
“很好。”我说，然后签了字，他也签了字，我们的保证书签好了。
爸爸放一天假的时候，就会做韩国菜。他做得不是很正宗，有时候还会去韩国超市买做好的小菜，或者腌肉，但有时候他也会给外婆打电话，问她菜谱，然后自己试着做。这是他的优点——他会尝试。他不会说什么，但我知道他不想我们跟韩裔的文化渊源割断联系，食物是他所知道的唯一一个有帮助的办法。妈妈去世之后，他曾试图安排我们跟其他韩裔孩子玩，可这总觉得很尴尬、很勉强。不过我那时候对爱德华·金有短暂的好感——谢天谢地好感并没有发展成真正的暗恋，不然我肯定也会给他写一封信，那样就又多了一个需要躲避的人。
我嫌丢人，不好意思让他开车送我，皮特也没有主动提出，于是我又戴上头盔，骑着凯蒂的自行车回家了。我骑到一半，突然意识到我们没有交换电话号码。我甚至都不知道我的假装男友的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