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是谁？”
“是谁？”
“跟你约会的人。”
我舒了一大口气：“很好。谢谢。”我正要走开，乔什拦住了我。
这时我看到了他：皮特·凯文斯基，从走廊另一头走过来，像魔法一样。漂亮的黑发皮特，他太帅了，配得上自己的背景音乐。“皮特·凯文斯基。皮特·凯文斯基！”预备铃响了，我从乔什身边冲过去，“我得走了！再见，乔什！”
“好吧，我发誓。她离开之后我们都没有说过话。”
“等等！”他喊道。
于是我又接着说：“你发誓吗？用性命发誓？”玛格特要是发现了……我会想死的。
我跑到皮特身边，像颗炮弹一样，冲进了他的怀里。我双臂搂着他的脖子，腿绕在他腰上，我都不知道我是怎么做到的，因为我这辈子都没这样跟一个男生接触过。那感觉，就好像我们在演电影，周围有音乐起起伏伏、浪花翻滚。只是皮特脸上的表情是完完全全的震惊和不敢相信，也许还有一点被逗乐了，因为皮特喜欢有趣的事。他扬扬眉毛，说：“拉拉·琴？怎么——”
他点点头，可这还不够。我需要语言上的确认，我需要听到他亲口答应。
我没有回答，只是开始吻他。
“对啊。我在跟一个我非常非常喜欢的人约会呢，所以拜托了，别想这件事了。”我挥挥手里的信，好像它只是一张纸，好像我未曾将自己的心声写在这张纸上。我把它塞进我的包里：“我写这封信的时候很困惑，都不知道它是怎么被寄出去的。说真的，这没什么好谈的。所以拜托，不要跟玛格特提这个。”
我脑海里冒出的第一个想法是：我的身体还记得吻他唇的感觉。
什么？
我的第二个想法是：我希望乔什在看。他必须在看，不然这全都白费了。
乔什张大了嘴：“什么？”
我的心跳得好快，我忘记了害怕做得不对。因为有大概三秒钟的时间，他也在吻我。皮特·凯文斯基，所有女孩的梦中情人，在吻我。
他还没来得及说出口，我就抢着说：“我有约会对象了。”
我吻过的男生并不多，皮特·凯文斯基、约翰·艾莫布罗斯·麦克莱伦，还有艾丽·费尔德曼那个一只眼睛有点问题的表哥，现在又吻了皮特。
不管他在想什么，不管他要说什么，我都不想听。我可以做任何事，真的可以做任何事，只要别让我听到他要说的话。
我睁开眼睛，看到皮特在盯着我看，表情跟刚刚一样。我很真诚地说：“谢谢你。”
不要。求你了，不要。
他答道：“不客气。”然后我从他怀里跳了出来，快步朝相反的方向跑去。
直到这一刻。
***
他看我的眼神，让我感觉突然间回到了夏日的某一天，那时我十四岁，他十五岁，我们出去不知干了什么，正在往家走。他看着我的眼神很认真，我敢肯定他是要吻我。我紧张了，于是找个理由跟他吵了一架，他后来就再也没那样看过我。
整堂历史课加上英语课大部分时间过去了，我的心跳才渐渐平复。我吻了皮特·凯文斯基。在走廊里，当着所有人的面，当着乔什的面。
“你怎么从来没有说过？因为，拉拉·琴……天哪！我不知道。”他看着我，眼神困惑，但是其中还有别的东西，“这太疯狂了，我有点措手不及。”
显然，我没有考虑清楚。玛格特肯定会这样说的，“显然”包括在内。我要是考虑清楚了，应该会编出一个男友来，而不是选个真人。更重要的是，我不会选皮特·K.。他绝对是我可以选的人里最不合适的，因为所有人都认识他。他是皮特·凯文斯基啊，天哪。“吉纳维芙和凯文斯基”的凯文斯基。不管他们是不是分手了，他都是这所学校里的知名人物。
“嗯，是啊，当然了，我曾经暗恋过你，那是你跟玛格特在一起之前了……几百万年前了。”
这一天剩下的时间我都躲着人，甚至连午饭都是在洗手间吃的。
乔什狠狠地盯着我看，我不得不扭过头去，他说：“那么……你还……你以前对我有感觉，还是说……”
我今天的最后一堂课是体育课，皮特也在。怀特教练重新给我们介绍了健身器械室，我们得选器械练习。皮特和他的朋友们已经知道如何使用这些器械了，于是他们跟其他人分开，去比赛罚球，我没找到机会跟他聊。有一次，他看到我在看他，冲我眨了眨眼，这让我想躲进地洞里死掉。
我咬着下唇：“对，我是说，确实是挺久以前的事了，长远来看的话。”我能感到眼泪快冒出来了，如果我打破了集中的注意力，哪怕只有一秒钟，我的决心就会动摇，我会哭，那会让事情变得更糟——如果还有这个可能性。我必须保持冷静轻松、满不在乎。眼泪会毁掉这些的。
下课后，我在男生更衣室外等着皮特，计划着我要说什么，怎么解释。我开头要说：“所以，今天早上的事……”然后我轻轻笑一笑，这多好笑啊！
他缓缓说：“哦……可是你在这里面提到了那次我们跟玛格特、迈克，还有本一起去看电影。那就是这几年的事。”
皮特是最后一个出来的。他的头发湿湿的，刚洗了澡。男生们会在学校洗澡，真是奇怪，女生们从来不会。我在想，他们的更衣室是有隔间呢，还是所有喷头都在一个大房间，没有任何隐私？
“很久以前吧，”我笑了一声，笑得很假，“我都不记得了。可能是初中吧。”太棒了，拉拉·琴，继续保持。
“嘿。”他见到我时说，可他没有停下。
“我在信箱里收到的。”乔什把双手插进口袋里，“你什么时候写的？”
我匆匆对着他的背影说：“所以，今天早晨的事……”我笑了。
“哦，哇哦。”我深吸一口气，接过信，我得强忍着不哭出来，“你从哪儿弄到的这个？”
皮特转过身来，看着我：“哦，对。那是怎么回事？”
“我是说，这是你写的，对吧？”
“是个蠢笑话啦。”我开始解释。
“我不知道……”我听到自己说。我的声音感觉很遥远，好像我飘浮在空中，看着我自己，看着这一切发生。
皮特双臂交叉，靠在储物柜上：“跟你给我寄的那封信有关系吗？”
“拉拉·琴……”他脸上挂着震惊而困惑的表情，“我昨晚就想找你谈。我去了你家，可大家都找不到你……”他举着那封信，“我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没有。不，有。间接关系。”
我站在储物箱旁，门被卡住了，我试图把它拽开，门被拽开时，却发现乔什站在那儿。
“听着，”他善意地说，“我觉得你挺可爱，精灵古怪的那种。但是吉娜跟我才刚刚分手，我现在不想恋爱，所以……”
***
我张大了嘴巴：皮特·凯文斯基在拒绝我！我都不喜欢他，而他在拒绝我。还有，“精灵古怪”？我怎么“精灵古怪”了？“精灵古怪的可爱”是侮辱人，绝对是侮辱人！
如果皮特没有在指导中心遇到武藤女士，他就不会在十秒钟后刚好走在走廊里。那么，也许这整件事就不会发生了。可它确实发生了。
他还在说话，还在用善意的眼神看我：“我是说，我真的觉得很荣幸。你这么久都一直喜欢我——这是件荣幸的事，你知道吧？”
如果乔什的车没有点不着火，他就不需要找爸爸帮忙，他就不会路过我的储物柜。
够了。这绝对够了。“我不喜欢你。”我大声说，“所以你没有理由感到荣幸。”
如果公交车司机没有在开出死胡同时遇到麻烦，去学校的路上耽误了四分钟，我就不会碰到乔什。
这回是皮特看起来被震惊到了。他迅速地移开了眼神，好像在看有没有人听到。他凑近了，低声说：“那你为什么要吻我？”
这件事的发生有种奇怪的宁静感，像是慢镜头的火车事故。一件事能糟糕到这种程度，那一切都必须相互作用，在正确（在这件事上，或者是错误）的时刻冲撞。
“我吻你是因为我不喜欢你。”我解释道，好像这是什么明显的逻辑，“听着，我的信都是被别人寄出去的，不是我自己。”
***
“等一下，都？你是说还有其他信？一共有几封？”
“我今天坐公交。”我说。也许以后每天都坐，直到玛格特的车修好，但他们不需要知道这些。
“五封。我喜欢的其他男生也收到了——”
“你走得是不是有点早？”
皮特皱皱眉：“谁啊？”
“不是，不是贝雷帽。”我瞪了他们两人，“我先失陪了，我可不想上学迟到。”
我为什么要告诉他？“这是隐私。”
凯蒂耸耸肩。她满嘴塞着吐司，模模糊糊地说：“也许又是法式贝雷帽？”
“我觉得我有权利知道，你可是把我拽进了你的小闹剧里。”皮特眼神犀利地说。我咬着嘴唇摇了摇头，他又继续说：“如果真的有这么个人的话。”
爸爸的目光越过报纸，他问凯蒂：“那个帽盒里到底是什么？”
“当然有这么个人了！是乔什·桑德森。”
这是真的。我从来都不会生气太久。
“他不是你姐姐的男朋友吗？”
“你如果拿不回帽盒，会生爸爸的气吗？”凯蒂没等我回答，就自己回答了，“我觉得不会。你从来都不会生气太久。”
我点点头。他居然知道这个，我还挺惊讶。我还以为乔什和玛格特不是他圈子里的人，他不会关注。我说：“他们现在分手了。但我还是不想让他知道我对他有感觉……原因很明显。所以……我就告诉他你是我男朋友。”
“那是私事。”我说，“你只需要知道，里面的东西对我来说很重要。”
“所以，你利用了我，免得自己丢面子？”
“你那盒子里装的是什么啊？”凯蒂问道。
“嗯，差不多吧。”差不多是这样。
我点点头，把麦片放进嘴里。我得赶快走，不然在出门时可能会碰到乔什。
“你真是个有趣的女孩。”
“你的帽盒不见了？”凯蒂问我，“妈妈给你的那个？”
刚刚我还是“精灵古怪的可爱”，现在又成了有趣的女孩。我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反正，谢谢你配合演出，皮特。”我希望我露出的表情是胜利的微笑，然后我转身离开，“再见！”
“上班路上我去慈善商店看一眼。”爸爸说着，躲在他的报纸后嚼吐司，“帽盒肯定就在那儿。”
皮特伸手抓住了我的书包：“等等——所以桑德森现在认为我是你男朋友了？那你打算下次怎么跟他说？”
我下了楼，爸爸和凯蒂已经在桌旁吃吐司了。我给自己冲了一碗麦片，坐下跟他们一起吃。
我想甩开他的手，可他没有放开。“我还没想好这部分。不过我会想好的。”我仰起头来，“我就是这么精灵古怪。”
我妈妈总说，乐观是我最大的优点。克丽丝和玛格特都说我这点很烦人，但我只觉得，往好的方面想可从来没害谁丢过性命。
皮特大声笑起来，嘴咧得大大的，他说：“你真的很搞笑，拉拉·琴。”
第二天早晨我醒来时感觉焕然一新。我是个有计划的女孩。我要永远躲着乔什，就这么简单。如果不能永远躲着，至少要躲到这件事淡下去，躲到他忘掉那封信。还有那么一点小小的可能性，他没有收到信。也许寄给皮特信的人只寄了那一封呢！这说不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