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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番外——心头意,只是你

那天的最后,他朝程潇伸手,“好歹我也是你的初恋,握个手算是告别吧。”

斐耀失笑,“对你死缠烂打,是我这辈子做过最错的决定。”

程潇没有拒绝,她大大方方地握住他的手。

“这个遗憾我不会在分手时为你弥补。”程潇挑眉,“我无心打破这个记录。”

斐耀却没有立即松开。他握紧程潇的手,目光落在她脸上,移不开视线。

斐耀的脸上有无可奈何的挫败,“程潇,我交往过的女生不少,你是第一个让我连抱一下都没得逞的。”

程潇给了他一分钟时间。在斐耀以为或许还有余地时,她用力抽回手,甚至没说一句“再见”转身就走。

程潇耸了下肩,“我没拿你们比较过。”

斐耀朝她的背影扬声喊:“用不用这么狠心啊?”

斐耀的不甘不止一点点,他问:“我哪里比不上倪湛?”

程潇头也不回地朝他挥手,“让你没有留恋,有利于你尽快发展新恋情。不用谢,我是为自己。”

没错,在程潇得知倪湛拜托斐耀照顾自己时,她冲动之下答应了斐耀的追求,和他交往了一段时间。然后,程潇坦言:“抱歉,我喜欢不上你。”

久别重逢,除了意外,斐耀注视美丽更胜从前的程潇,目光有种炽热的痴迷,他几乎是激动地说:“你回国了?”完全忘了商语在场。

宝马车主毫无疑问的是商语。和错位的时间里有所不同的是,救兵斐耀除了是商语的现任男朋友,还是早被贴上前任标签的程潇的前男友。

所以,不等程潇回答,商语已经开口质问道:“你认识她?”

变道的那辆车安然无恙地驶远,程潇却被杀了个措手不及,追了前面宝马的尾。

斐耀才意识到自己失态了。

两人说话的同时,旁边行车道上原本与程潇并行的那辆车突然加速,随后连灯都没打直接变道。程潇前面的宝马或许是溜号了,受到惊吓后一脚刹车踩下去。

一时间,他不知道该如何掩饰这种失态。

程潇瞥她一眼,提醒:“安全带系上。”

夏至双手抱胸,一副等着看热闹的姿态。

夏至挑眉,“谢谢你没打击我的智商。”

程潇无意和眼前的二位有任何瓜葛,她冷冷淡淡地说:“这位先生,你认错人了吧?”

程潇熟练地起车,快速而平稳地过灯,提速,最后才说:“所以说以后再遇到这种生死攸关的事,还是我来。”

斐耀闻言尴尬地笑了笑,顺着台阶下,“不好意思。”

夏至不以为意:“我耳朵听见了,手脚不配合有什么办法?你说开车这种生死攸关的事,为什么要搞得这么复杂,车子的设计不能再进步一点吗?”

商语没有当场发作,但她记住了程潇。

程潇无奈,“我是担心被后面车的喇叭声刺激成聋子!你听不见啊?”

当天晚上斐耀约程潇见面,程潇拒绝了,她说:“我们都桥归桥路归路,井水不犯河水,互不相关了这么久,还是不要给彼此惹麻烦的好。”

夏至泄气似的抱怨:“我就说你肯定会发脾气,咖啡还不信。”

本来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就是结局了,毕竟,宝马的修理费,程潇按责承担了。而程潇与斐耀之间也很清白。至少在程潇的世界里,早已明确拒绝了斐耀的涉足。至于斐耀的念念不忘,是与程潇无关的。

程潇哪儿有那份耐心。当夏至进入市区遇到红灯,且两次变灯都没过去时,她解开安全带,下车后走到驾驶位:“下去,我来。”

商语却看出了端倪。

乔其诺笑了,“作为生死之交,你有责任帮她练车。”

程潇并不清楚她运用了什么手段,竟然连自己去中南航空面试的时间都一清二楚。只是当程潇走进中南航空办公大楼时,一杯咖啡泼在自己脸上,她才意识到,与斐耀的重逢,是个错误。

程潇闻言皱眉,“居然派个马路杀来接我,咖啡你是我亲哥吧?”

和错位的时间里一样,商语视程潇为眼中钉,在大庭广众之下当众给了她难堪。而这一天于程潇而言是比较关键的。

乔其诺的来电随后而至,他说:“我在公司走不开,夏夏去接你了。”

面试在十点钟,当时已经九点四十五分,程潇根本来不及回去换衣服,尤其她的狼狈已被正好经过的顾南亭撞见。

既然这样,程潇没有多言。

因为乔其诺,程潇已经知道,面前这个捡过她登机牌,和她交换过座位,以及帮她放过行李的男人是中南航空新任副总,姓顾,名南亭,是老顾总顾长铭唯一的儿子,航校毕业的飞行高手。

顾南亭已经接通电话,他边说:“其诺你说。”边往机舱外走,至于先前的帮忙,似乎只是举手之劳,根本没有放在心上。

既然这样,似乎也没有换衣服的必要了。

咖啡?程潇抬眸,目光落在顾南亭年轻英俊的脸上。

程潇就那样穿着沾了咖啡渍的小西装参加了面试,当顾南亭在她面前落坐,她听见他说:“我是飞行面试官,顾南亭。”

感谢的话已经到了嘴边,对方的手机又响了。程潇只好朝他颔首表达谢意,却无意间瞥到他手机屏幕上的来电显示:乔其诺!

接下来的面试紧张又顺畅。关于飞行,顾南亭的问题深入又刁钻,程潇的回答则扼要而精悍。他们的交流不像是在进行面试,反而像是学术交流。连总飞行师和年过五十的老机长都对程潇掌握扎实的飞行知识无从挑剔,顾南亭却在最后说:“作为女飞,即便通过所有考核,日后能否有机会独立带机组也是未知数,你要有充分的心理准备。”

或许是她看上去太纤瘦了,对方担心她承受不了箱子的重量掉下来砸到她,顾南亭适时地帮她托了一把。

程潇回答说:“四年,我会用实力证明,公司应该摒弃‘保护女飞’的保守思想。而你对女飞的认识和判断,也是错误的。”

见顾南亭没有起身的意思,而是先开机要打电话,程潇也没急着动,而是让其他乘客先行。直到过道不再拥挤,她才站起来。无意给别人添麻烦,尤其还是陌生人。程潇伸手去取行李架上的箱子。

顾南亭抬眸注视她:“要在四年内从学员成长为机长,不是件容易的事。不过,”他起身伸手,“我等你给我一个奇迹。”

平安落地。

程潇起身与他握手,“不是奇迹是决心。”

空乘微笑回应:“不客气。”的同时,顾南亭神色不动。

顾南亭洞悉她语气中的笃定,眼底有赞赏之意。

飞机开始下高度准备降落,空乘来收毯子,程潇说:“谢谢你。”

如果没有遇见顾南亭,程潇依然可以活得像太阳一样光芒万丈,无需凭借谁的光。

飞机准时起飞,没有旅客在飞机落地前开手机打电话,也没有阿姨一副过来人的语气劝说程潇见好就收,更没有半杯咖啡泼到顾南亭身上,只是在程潇醒过来时,身上同样搭了一条毛毯。

偏偏命运的剧本里,给了他们在彼此的世界里作为主角出镜的机会。

应该是女朋友吧。程潇微微笑着在他身边的位置坐下。

爱情的帷幕就此拉开——

语气温柔,眉宇间隐有笑意。

从那一天起,程潇成为中南航空一员,而顾南亭对于与程潇之间的几次交集似乎没有什么印象,既然如此,程潇只当面试是两人的初相遇。

顾南亭侧身进去,在靠窗的位置坐下。紧接着,他的手机响了,程潇听见他用低沉的嗓音说:“已经登机了,不用到机场来,在家等着吧。好,知道了,有礼物,嗯,一会见。”

茫茫人海,相遇已经是极低的概率。他们却能一遇再遇,从陌生到熟悉,从疏离到亲密,不在一起,就真的辜负了一段传奇。

程潇说:“谢谢,不用。”

只是,如此优秀登对的两个人,对彼此不是一见钟情,多少有些可惜。至于程潇是从什么时候起对顾南亭萌生了共事之情以外的情感,还要归功于飞行部一众见色起意的男飞行员们。

显然,他是靠窗的位置,但他绅士地照顾了女士。

程潇是中南航空飞行部唯一的女性,不仅年轻貌美颜值高,还是有个性的技术帝,被围观不是什么稀奇的事。而凭程潇从小学时起就收过男同学情书的成长经历判断,摆脱众人追求不是难事。但这种事情多了,难免分散精力,程潇也确实不胜其扰。

当她回神,顾南亭已经把自己的行李箱也放了上去,然后低头询问她:“要靠窗坐吗?”

所以,在顾南亭了解飞行部几位新学员阶段性工作情况时,身为助理的乔其诺多嘴说了一句:“如果飞行部的同事们不是那么如狼似虎的话,程潇作为我们公司唯一的女飞,表现应该会更好。”

似曾相识的感觉令她微微怔了一下。

顾南亭继续签字的动作,嘴上却问:“怎么?”

程潇偏头,一张英俊到近乎完美的面孔印在她眼底。

既然BOSS关注了,乔其诺实话实说:“几乎每天都有人往飞行部给程潇送花和约她吃饭,守在机场接机的也大有人在。而她一视同仁的拒绝,非旦没有让追求者知难而退,她的独来独往反而给他们一种欲擒故纵的错觉。”

程潇把最小的拉杆箱带上了飞机,当她准备把箱子举上行李架时,一双男人的手出现在她的视线里,与此同时,她听见一道低沉的男声说:“我来。”

顾南亭抬眼,“继续。”

这一次,她既没有掉了登机牌,也没有坐错位置——

乔其诺啧了一声,笑了笑说:“这种现象似乎让程潇成为了公司女性员工的公敌。”

毕业后回国那天,程潇从A市转机回G市,中南航空的班机上,她再次遇见顾南亭。

顾南亭皱眉,“所以呢?”

不能不拼,因为那是与生命息息相关的职业。程潇面上却笑得漫不经心:“我还没有发挥体内的洪荒之力,哪儿算得上拼?”

乔其诺说:“依我对程潇的了解,她倒是无所谓,但林经理担心她与机组同事之间的关系不睦,找她谈过话,还给她调换了机组。”

连去航校“探班”的乔其诺也忍不住说:“考第一也没额外奖励,能顺利通过大考就行了,别太拼。”

顾南亭问:“程潇之前跟谁飞?”

夏至却在程潇忙碌紧张的学习和训练中体会了一二,她说:“我不再羡慕飞行,因为我承受不了那样的高强度训练。”

“沈少东机长。”

但她不是叫苦的人。

“现在呢?”

天赋是有的,努力也必不可少。和清色的男性学员一起接受训练,程潇付出的努力与汗水,连她自己都无法形容。

“林经理。”

都说时光如水,转瞬即逝。对于程潇而言,学习飞行的四年时间远不及流水温柔。

顾南亭默了一瞬,然后按下内线,“让林子继来一下。”

接下来的飞行时间里,他们坐在彼此触手可及的位置,没有任何交流,如同陌生人一样,不相关,无相扰。确切地说,直到那个时候,他们确实也只是对方眼中的陌生人。即便人生已经悄无声息地安排了交集给他们去经历,他们也完全不知道对方是回国为母亲扫墓的顾南亭,是因父母离婚匆忙返家的程潇。

等林子继过来,他说:“让程潇跟林一成飞,乘务组正常调配,机组不要随意改变。”

程潇确认是自己坐错了位置。但对方没有看她,而他身上淡淡的冷漠气息也让程潇放弃了和他道歉的念头。

机组不随意改变的意思是,程潇以标配形式跟着林一成飞,无论乘务组的成员是谁。

是捡到她登机牌的男人。

对于这样的安排,林子继显然有些担忧,“林机长性格寡淡,程潇为人也比较冷漠,他们两位搭组的话会不会……”

当男士转过身来,在过道那端的位置坐下,程潇看见对方静默凌厉的侧脸。

顾南亭没有直接否定他,而是委婉地表示:“试试看吧。”

程潇倾身,避开空乘看过去,一位身材挺拔的男士正背对她往行李架上放行李。

事实证明,沉默寡言的林一成和冷淡骄傲的程潇相处融洽。对于程潇,林一成的关注点永远只放在她的飞行术上,而不是脸。程潇也不必刻意去维护和他的师徒关系,只要全身心投入飞行就可以。另外,林一成不容质疑的飞行术和他严厉苛刻的管理方式,也让他的机组成员没有人敢不和睦。所以,他不易与人相处的寡淡反而成了程潇的一种保护。

程潇回神转身,正要拿出登机牌核对座位,空乘身后一道男声适时说:“没关系,我坐这边也一样。”

如此一来,和程潇同机组的像祁玉那种心存嫉妒的乘务员没了发挥的空间,只能远观而不敢靠近了招惹程潇。至于那些愈挫愈勇,层出不穷的追求者——

空乘在这时行至近前,俯身询问,“小姐,您是不是坐错位置了?”

中南航空的食堂里,独自用餐的程潇周围都是见色起意的雄性,远处则是窃窃私语的相斥的同性们。西装革履的顾南亭在这样的氛围中出现,他没什么表情地端着和属下一样的餐盘,径自走到程潇那桌,在她对面坐下。

飞机上,程潇透过舷窗望着偌大的停机坪,回想肖妃坚强的笑容,强行把泪意禁锢在眼里。

施施然的姿态显得那么顺理成章,自然而然。

肖妃摸摸她的头:“当然,没有他,我会更加光彩照人。”

程潇抬眸,神色如常地和领导打招呼:“顾总。”

程潇拥抱了母亲一下,嘱咐她:“要比有老程照顾过得更好。”

顾南亭嗯一声,动筷前把一瓶水推到她面前。

为免女儿挂念,肖妃笑得自信飞扬:“我确实有那样的魅力。”

那是副总办公室里专供的饮用水。

程潇却没有反驳,她故作轻松地说:“我只担心你恢复单身后追求者太多,花了眼。”

周围一片寂静,所有人陷入屏息状态。

一个从未独自生活过的女人,没有资格说这样的话。

程潇不用深想也知道他的这一举动,落入整个食堂的人眼里。她既没伸手接,也没说感谢,只是继续安安静静地用餐。

送机的肖妃说:“你的独立遗传自我,所以,不要担心妈妈。”

顾南亭本也不是多话的人,尤其用餐的时候,她不言,他亦不语。直到程潇似乎是要吃完了,有了放下筷子的意思,他伸手拿起那瓶水,拧开,递给她——

次日清晨,程潇搭早班飞机返校。

食堂里过半数的女性同胞因这份体贴芳心破碎,至于那些觊觎程潇美色的男人们,也同时受到了一万点的伤害。

程厚臣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一言不发地走了。

程潇注视他几秒,接过来时无声笑了笑,低声说:“顾总这样不担心我误会吗?”

连程潇都不清楚他们离婚的缘由,乔其诺要怎么追问?他只能凭借对程潇的了解说:“给她点时间,她未必能接受,但一定会想通。”

顾南亭神色不动,“凭你的机智,不会不明白我的用意。”

程厚臣的视线落在玄关处程潇的拉杆箱上,许久,“不是舍不得,就不会失去。”

程潇并不客气地喝了一口水,才说:“原本你做这样的牺牲,我该感激的。但是,”她状似无意地环顾四周,继续道:“如此一来,不知道会不会给我招来比先前更甚的排挤。”

乔其诺当然要答应,但他忍不住问:“您舍得干妈吗?”

顾南亭眉心微皱,他并不避讳地道出心中所想,“人事关系的干扰会影响工作质量。我不希望我期待的奇迹最终成为一个失败的案例。”

程潇不肯接程厚臣的电话,他只好找到了乔其诺的小公寓,“替我劝劝程程。无论如何,不要耽误学业,飞行是她的梦想,我已经失去了妻子,不希望女儿再有遗憾。”

“前一句我很赞同。不过。”程潇摸了摸眉头:“这些对我而言,其实无所谓。”然后,她起身,“至于后一句,顾总尽管放宽心。”

程潇离校的第三天,校方把电话打到了程厚臣处,催促她返校。

下一秒,程潇在整个食堂的注视下旁若无人地离去。平静得像是顾南亭根本没有出现过,而她,也不是众人关注的焦点。

而在她们母女通话时,那拉捡过程潇登机牌的男士从中南航空的办公大楼里走出来,边和身旁神似如父亲的长者交谈,边与程潇擦肩而过。

然而,心湖却不似从前平静。

那是她身为母亲,对女儿的全然信任。

明明再清楚不过,顾南亭不惜亲自上阵为她摆脱困扰只是惜才的表现。胸臆间还是莫名涌起一种难言的情绪,让向来冷漠的程潇在不自觉间对顾南亭多了几分关注。

电话那端的肖妃微微笑起来,“妈妈等你。”

回想起那段期间两人的交往,程潇才意识到,自始至终都是顾南亭撩的她啊。他还正人君子似的表现出一副为她解围的样子!

那是程潇身为女儿,对单身母亲唯一的安慰。

也是从那个时候起,关于顾南亭和萧语珩,和程潇的三角恋传言,开始在中南无声蔓延。

路过阳光广场,程潇在中南航空的办公大楼前伫立很久,然后,她给肖妃打电话:“等我八年,我带你飞临江河。”

程潇是多骄傲的人,让她介入别人的感情世界,简直是一种自我卑微。尤其她根本不确定对顾南亭的微妙情绪是心动。

他的关心是出于真心。然而,父母离婚的前情摆在那,“保重”一词显得那么的讽刺敷衍,不合时宜。果然,她说:“我程潇的事,不劳你倪湛操心。”

可是,对于程潇的情绪波动,顾南亭这个始作俑者却浑然不觉。出于对她飞行术的考核,他竟然多次刻意调整了行程,亲自带她上航线,给予技术指导。

“我无从解释。”倪湛也无意解释什么,只是艰难地说:“程潇,答应我,保重自己。”

接触越多,程潇越能发现他身上的闪光点,比如:飞行术精湛;比如:行事果决,雷厉风行;再比如:虽然言语犀利刻薄,却也绅士幽默——总之,他的个人魅力,只要是个正常的女人,都很难抵御。

结果,他失去了最爱的她。

尽管程潇不合群,可她取向正常。但她却不是被顾南亭的这些特质所吸引,而是发现了这个男人的另一面。

他的天真是对倪一心养育之恩的回报。

聪明是天赋,善良是选择。程潇欣赏内心柔软善良的人。

“有些念念不忘是吗?”程潇打断了他,“是不是在你们男人看来,女人的余情不足为惧?倪湛,你怎么比我还天真?”

顾南亭身为中南航空掌舵人,被贴上杀伐果断、老谋深算,或者不择手段的标签都不为过,是怎么和善良、柔软这样的形容词搭上边的,还是通过肖妃让程潇有了答案。

倪湛直到那一刻还没意识到自己错在哪里。注视程潇清亮的蕴含冷意的眼睛,自身难保的他还试图为倪一心辩解,“我没想后果这么严重。我以为,她只是对程伯父有些……”

正常的时间轨迹里,程潇发现肖妃做过乳腺切除手术后,第一次和程厚臣到医院拜访肖妃的主治医生,那位感慨道:“当年她自己签字做手术,我真的以为她没有家人。直到术后她出院那天我顺路送她回家遇见程先生,才终于确定,”他笑望着肖妃,“她是名花有主的人。”

回去的路上竟然遇到了倪湛,程潇从他深沉的目光中读到了歉意。可惜,这份歉意并非缘自于他为成全倪一心与程厚臣的久别重逢刻意接近自己,而是替他母亲的所作所为表示抱歉。所以程潇直言不讳地说:“不用说对不起。”说了,她也不会接受。

程厚臣闻言下意识握住了肖妃的手。

从那时起,程潇对倪一心有了敌意。倪一心则低估了程潇对父母婚姻的影响力。当然,更出乎她意料之外的是,程厚臣与肖妃的感情远比她想像得深厚。

肖妃瞪他一眼,试图挣脱,无奈力气不敌。

是意料之中的答案,年轻的程潇还是愤怒了。可惜,愤怒的情绪在父母离婚的事实面前,于事无补。所以,她只能说:“你做了什么,你自己最清楚。你可以在老程面前演戏,但是别忘了时刻提醒自己,小心掉了面具。”

程潇假装没看见父母的暗中较劲,对曾关照过肖妃的主治医生说:“我们想了解一下她目前的身体状况,越具体详细越好。”见肖妃要插话,她抢白道,“你在我和老程面前已经没有诚信了,所以,你说的我们不信。”

倪一心当然不会承认,她那么无辜地反问:“我怎么了,小潇你在说什么?”

主治医生笑了,他很有耐心地把当年肖妃的手术情况,以及这一年肖妃的复查及体检结果巨细无遗地告知程家父女。末了为了证明肖妃当时的身体状良良好,他玩笑似地说:“你妈妈是个坚强的人,癌细胞不敢欺负她。”

她去找了倪一心,质问道:“你做了什么?”

程厚臣却不敢掉以轻心,决定请专家为肖妃会诊一次。主治医生体谅他的心情,答应全力配合。程厚臣又详细地咨询了一些事情,交谈到后面已经消除了对主治医生的偏见。

程潇很难过,这种难过无从宣泄。她无法接受原本幸福温暖的家被分割成了两个个体。即便程厚臣依然是她的老爹,肖妃也依旧是她的妈妈,他们却不再是亲密无间的夫妻。

护士在这时来敲门,提醒该查房了。当然不能耽误医生工作,程厚臣带着妻女告辞。等电梯的间隙,主治医生指着走廓尽头一位正在打电话的年轻人对肖妃说:“忘了告诉你,你术前入院那次送你来医院的年轻人,是他。”

那是她的私事,程潇作为女儿,不能强迫。可母亲的憔悴太过明显,实在令人心疼。而她要搬出来的想法,也被肖妃否决了。

然后深怕程厚臣和程潇不明白,他解释道:“四年前她手术前昔晕倒在车里,幸好那位年轻人及时送她来医院,才没有危及生命。但他有事不得不先走,没有等肖妃醒。前几天他陪父亲来体检,见了面我才想起来。”

关于离婚,肖妃不愿过多解释。

程潇循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仅凭一个背影已经认出来,那是——顾南亭。

萍水相逢,擦肩而过,像是生命的过客一样,来去匆匆,谁也没有过多地关注或在意什么。

竟然是他!

程潇则把登机牌递给机场工作人员,以便他们核实。

在肖妃拒绝依靠丈夫和女儿时,在她的生命被疾病威胁时,把她送到医院的人竟然是顾南亭!

男士没多说什么,只点头表示接受,然后转身走向出口。

世界之大,无缘的人终身难遇。

程潇的视线在他棱角分明的五官上扫过,伸手接过来,她真诚地说:“谢谢你。”

城市之小,有缘的人总有交集。

是一种好意的提醒,没有任何攻击性。

程潇在那一刻终于明白了,为什么顾南亭当面归还过她登机牌,帮她放过行李,却完全不记得他们曾有过的相遇。因为那种对旁人而言雪中送炭的帮助在他眼里不过是举手之劳,他没有放在心上。

男士于是说:“你走太快了,我捡起来后没追上你。”见她不接,他语气和缓地说:“小心收好。”

梯门打开,程潇挽住肖妃的胳膊拉她进去,同时对程厚臣说:“他是我上司,有机会我会向他道谢。”

程潇抬眸,清亮的眼底隐含警惕之意。

梯门闭合,年轻人结束通话转过身来。

男士在这时疾步过来,递上先前捡到的登机牌,“应该是你的。”

是顾南亭无疑。

工作人员礼貌地说:“您要稍等一下,以便我们确认行李没有拿错。”

程潇却自始至终都没对他表达过谢意,只是在乔其诺出面促成中南和程安的首次合作时,程厚臣没有任何为难地在合同上签了字。

当然是被拦下了,因为程潇遗失了登机牌,导致粘在登机牌上的行李提取凭证也没有了。

程安对于合同毫无异议的爽快让顾南亭决定亲自拜访程厚臣。

程潇的拉杆箱是第一个出来的,她拎下传送带往出口走。

两个男人握手时,他说:“谢谢您对中南的信任。”

程潇身材高挑,气质出众,很容易辨认。男士没有费什么力气就在人群中看见了她。

程厚臣笑了,他握住面前年轻人的手说:“该说感谢的人是我。谢谢顾总对我家人的关照。”

男士抬腕看表,似乎是赶时间,却还是拿着登机牌向行李提取处走去。

顾南亭以为程厚臣口中的家人指的是程潇。直到时间重合,他真正和程潇在一起了,程潇才告诉他:“或许你忘了,我和爸爸却始终记得,妈妈术前入院那次,是你送她去的医院。”

幸好被同样是刚刚落地的一位男士捡到了。但程潇步履匆忙,当男士俯身把登机牌捡起来时,她已经走进下机人群,不见了踪影。

经她提醒,顾南亭隐约想起来,确实送过一位女士去过医院。可对方的模样——当时只顾争分夺秒赶往医院,以免那人有生命危险,顾南亭是真的忽略了。以至于发生时间错位后与肖妃初次见面,顾南亭都没有想起来,多年前他就与肖妃有过一面之缘。

她已经顺利抵达目的地,登机牌本没有什么用,但上面还贴着行李提取凭证。遗失的话,多少会有些麻烦。

缘份就是这样微妙。任凭顾南亭再精明睿智,也预料不到,那一年他帮助过的女士竟然会成为他的岳母。

登机牌应该是在她掏手机时从大衣口袋里掉出来的。

而时间错位发生后,很多事情的细节都变了,没有了顾南亭送肖妃去医院的前情铺垫,再加上顾南亭又让夏至以私人身份约见程厚臣,直面表达了觊觎人家掌上明珠的心意,才令中南和程安的合作受阻,给程厚臣机会实实在在地为难了他一把。

程潇下机走进廊桥的瞬间,夜风夹杂着冷意直吹过来,让她下意识裹紧外套。

所以,那七年里,程潇对顾南亭日久生情的倾心不是没有道理。所有程潇对他的爱意,都是他自己善良的累积。

深夜的机场,没有了繁忙拥挤和人声鼎沸,显得比白天空旷安静许多。

唯一遗憾的是,程潇在那些顾南亭喜欢萧语珩的流言蜚语里小心地藏起了心意,尝尽了暗恋之苦。顾南亭则因和萧语珩的朝夕相处,模糊了兄妹之情与男女之爱的界限,让他走过那么多的弯路,才终于走回程潇身边。

得知程厚臣和肖妃离婚的消息,程潇甚至没来得及向校方请假就连夜赶回了G市。

然而,当他们最终得到本该得到的一切,那些波澜四起的过程,只是披荆斩棘走向彼此的必经之路。再痛,也不值一提。

爱情就这样拉开了帷幕——

遇见了你,没错过你,是生命最美好的可能。

偏偏命运的剧本里,给了他们在彼此的世界里作为主角出镜的机会。

与你相爱,直至终老,是我不曾改变的决心。

如果没有遇见顾南亭,程潇依然可以活得像太阳一样光芒万丈,无需凭借谁的光。

心头意,只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