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悟读书网 > 原著小说 > 悬爱 > 第28章 我愿意为你卑微成尘

第28章 我愿意为你卑微成尘

菲儿慌了,百思不得其解,她反省了无数个日日夜夜,还是找不到左骁冷落她的原因。

感情一泻直下,如同从天上掉到地下,就更别提床上那点儿事儿了。

上星期,菲儿发现丈夫手上的结婚戒指没了,心里不由得“咯噔”一下,在她的观念里,这小小的指环不仅是饰物,更象征着婚姻的忠诚和爱情,以前就连洗澡两人也不曾摘下来过。

可是毫无征兆地,左骁回家越来越晚,菲儿一开始没顾上,等发觉情况不对便马上和他沟通,但事与愿违,谈了几次之后,左骁反而连电话也不接了,脸也越拉越长。

“没别的意思,就是有点紧,戴着勒得手指头疼,怪难受的。”左骁如是说,面无表情。

两人本来商量着按揭手续一办完就马上复婚,但一来菲儿公司诸事缠身,二来又觉得两人恩爱依旧,未受一纸证明影响,所以也没着急,心想等拿完钥匙也不迟。

“只是因为紧的话,咱们去专柜改一下不就行了?”

何况在左骁输钱后所有家人都抛弃了他,唯有自己站出来,还为此卖了一套房,这份情,任谁都应该记在心里。

“多大点事儿,就一个戒指哪儿那么麻烦?睡觉吧。”左骁反手把灯关掉,转身而卧。

去年年底前为了买房,菲儿和左骁按正规程序办理了离婚手续,虽然也曾犹豫过,但将心比心,菲儿对他们的爱情乃至婚姻,内心是相当自负的。

“又不耐烦,我都不知道怎么你了,戒指不就是紧了嘛,改一下就是了,结婚戒指哪有说摘就摘的?”

“那你事无巨细地说说,咱俩分析分析。”

“我都累了一天了,你还让不让人睡?叨叨个没完,我明天戴上行了吧?”

“我不信左骁是那号人!我也不想相信。我现在整个脑子都乱了,所以才来找你。”

黑暗中,菲儿感觉身边这个男人离自己越来越远,越来越陌生,而自己,却无能为力。

“菲儿,这事儿……是不是左骁给你下什么套了?本来你俩感情挺好,可偏偏离了婚就冷战,房子在他名下,你不能不提防啊!你再仔细想想,有没有其他的原因?”

昨天是周末,菲儿对左骁说春天天儿好,咱们带孩子出去玩玩吧,你这段时间都没陪过我们,左骁面沉似水,勉强点了点头。

“我老寻思着我们感情挺深的,他可能工作压力大,一直也没谈成客户,心想总会过去的,谁知道他越来越……”

两人和保姆带着女儿一起去了世贸天阶,刚在儿童乐园玩了一会儿,左骁说我肚子疼,去上个洗手间。

“这都闹了好几个月了,你怎么一点口风都不带透的?”

这一走半个钟头过去了,菲儿打了几次电话都占线,后来左骁回电话说你们带闺女玩吧,我闹肚子,疼得不行得先回家,车钥匙不是在你包里吗?我打车回去了。说完就挂了。

“我没有哇梅兰……我又不是傻子,钱都给出去了提这些不是破坏感情吗?这不是把我逼急了才抱怨两句吗!”

一股邪火直冲脑门儿,菲儿紧咬着牙,强按着怒火又陪孩子玩了一会儿,心里却越想越气,于是给女儿买了个冰激凌哄她回家,可下到地库又左右找不到车,打电话问左骁还是占线,一连打到第五个他才接,遥远的声音听起来像冰一样冷,菲儿说你差不多得了,闹个肚子至于回家吗?好不容易陪我们出来一趟,你连过来照个面都不就直接走了?有你这么当爹的吗?

“你是不是老提这话?”

没想到左骁破口大骂,说你妈了个×我他妈肚子疼还不能回家歇会儿了?你天天管我,管天管地还管拉屎放屁呀?

“就是忽然之间,一点都不夸张,什么就都变了……我不是要和优酷合作一个项目吗?那段时间忙得脚不沾地。三个多月以前吧,他好像突然就不对劲儿了,回家也不爱搭理我,问什么也不吱声,对我跟以前完全两个态度,有时候那个脸拉的,都快耷拉到脚面了……我觉得可能是因为我最近太忙所以他不开心,反正手头的事儿也差不多了,我就天天尽量早回家,但他却回来得越来越晚,打电话也经常不接,结婚这么多年这都从来没有过的现象。我看形势不对,就跟他沟通了好几次,他每次都不吱声,就像木头人一样,我说我的他一句话都不接,给我气得嗷嗷叫他还是不理……我后来也急眼了,说你输钱的时候没一个人帮你,你们家所有人都躲得远远的,就我不离不弃的,三百多万一分不落都给你还上了,可你现在到底是哪儿不对付了?他一听就红眼了,‘腾’地站起来,直眉瞪眼地说输钱的那事儿不是都过去了吗,你他妈有完没完?还抓住这一点折磨我一辈子不成……梅兰,你说这是人话吗?我没指望他感恩戴德,但至少也得念我个好儿吧?”

菲儿的脑袋嗡嗡作响,脚下差点儿绊了个跟头,两人相识至今,左骁从未对她吐过半个脏字儿,当曾经最爱自己的男人如野兽般咆哮,整个世界都被颠覆了。

“这不是挺好的吗?怎么就忽然……”

“左骁,你说什么?你疯了吧?你再骂一句试试!”

“办离婚手续那天我差点跑了,心里实在是难受,人家一盖章我就哗哗地往下掉眼泪,出来以后他一个劲儿地安慰我,说都是假的老公爱你放心吧咱买完房就立马复婚什么什么的……离完婚一开始也倒没什么变化,该怎么过就怎么过,我家保姆还说从来没见过像我们这么恩爱的夫妻,典当行离我们家挺远的,又堵车,开车来回就得花两个多钟头,可他每天都回家陪我和孩子吃饭……”

“我×你妈!滚蛋!”

“后来呢?”

菲儿握着已经挂断的电话,委屈如同决堤的洪水汹涌而至,瞬间淹没了她有生以来所有的自信。

“防人之心……防他吗?他是我老公啊,结了婚不就应该把心绑在一块儿吗?再说他当初是顶着家里的压力娶的我,如果夫妻之间再留心眼儿那还是两口子吗?”

她浑身哆嗦着开车回家,泪水模糊了双眼,若不是因为一再提醒着自己女儿尚在车上恐怕早就发狂了。

“天哪,你可愁死我了,我以为买房办假离婚的事儿都远在天边呢……感情再好,也得有防人之心哪!”

即使所有人都不曾看好这段婚姻,但她依然愿意用生命去维护和守候,而当天使变成魔鬼,婚姻的城堡也即将成为黑暗的地狱。

“如果让他写的话我又何必离呢?这样去质疑还不如不买。”

一进家门菲儿就看见左骁正跷着二郎腿打电话,对于妻女的归来他连头都没抬,只是放下手机打开了电视。

“那你有让他写字据吗?”

菲儿一个箭步冲上去,照左骁兜头就是一巴掌,左骁连一丝犹豫都没有反手将她打倒在地,又骂骂咧咧地踹了几脚,保姆赶紧上来拉架,女儿在旁边吓得哇哇大哭,左骁气哼哼白了菲儿两眼,坐回到沙发上,菲儿的腿被电视柜撞得剧疼,更让她疼痛不堪的,是自己破碎的心。

“我当时其实都没多想,虽然他有这样那样的毛病,但我们感情从来没出现过任何问题,我是相信他才这么做的。”

从二十四小时的卿卿我我到家庭暴力,从三生三世的海誓山盟到不理不睬,从天堂到地狱,从天使到魔鬼,从深爱到冷漠……所有的一切,竟然转变得如此迅速,让人连喘息和适应的机会都没有。

“唉,那现在呢?”

保姆把孩子带出家门,菲儿一动不动,她神志恍惚,却依然不愿相信刚刚发生的一切。

“我就是疯了,现在后悔也没用了,婚也离了,房子还在他名下。”

左骁点上一支烟,半天才说:“我真就是肚子疼,就想回来歇一会儿有错吗?你一进家门就动手,这可不赖我。”

“菲儿你疯了……”

见没有回应,左骁上前去拉菲儿:“起来吧,地上凉。”菲儿抬起头,眼一眨不眨地盯着他,左骁叹口气,“有意思吗这么闹?”

“我手里之前有两套房都办过按揭了,这不现在有规定嘛,认贷不认人,我再买的话连首付六成的资格都没有了,只能全款买房,也九百多万呢,之前为了帮他还赌债我还卖了一套房,现在哪拿得出来这么多现金?而且夫妻共同财产,连他贷款也没戏,销售就给我们出了个主意,让我们假离婚,说是假的,但实际上就是真办离婚手续,左骁名下没房,离完婚用他个人名义再买房办按揭。”

“是我在闹吗?”菲儿悠悠地吐出一口气,“这是怎么了?是真的吗?不对,我是在做梦吧?老公,老公,我是在做梦是吗?”

“记得记得,这个你倒是说过。”

“是是,你在做梦,快起来吧。”左骁说着把菲儿从地板上拖起来。

“去年年底我不是说想买学区房吗?海淀那个楼盘不错,名校划片儿也有那楼盘,我不寻思为了女儿以后上小学嘛,你还记得这回事儿吗?”

“腿……疼……左骁,我就是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了。”菲儿低下头,看着腿上的一大块瘀青,泪如雨下。

“啊?”我大吃一惊,“哪儿跟哪儿啊?什么时候的事儿啊?你说你……这么大的事儿……为什么呀?”

左骁叹口气,坐回沙发,又点上一支烟,不再说话。

“梅兰,我后悔死了,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聊……我们……我们其实早就办了离婚手续了!”

“你能不能老老实实告诉我,你是不是……在外面有人了?”半晌,菲儿感觉自己的声音像来自另一个世界。

“唉……别哭宝贝,有问题咱们先解决,来龙去脉的你先告诉我,一直还都以为你们挺好的,这从什么时候开始就不好了呢?前两天你跟我抱怨了几句,我还没当回事儿,怎么忽然就闹到这个地步了?”

“没有。”

“我哪有脸说?当初所有人都劝我,我还是铁了心嫁给他,婚后我一心一意对他、对孩子,前两年刚帮他还完赌债,这伤疤还没好利落呢,他就像变了一个人……你让我这脸往哪儿搁?”菲儿抬起头,晶莹的泪水如珠串滚落。

“那你为什么……这么对我?”

“这是多久的事儿了?你怎么一点都不提?”

“我怎么对你了?”

“去了好几次了,其实男人应酬我能理解,可夜总会那地方……常在河边走没有不湿鞋的,上一次我不让他去,他直接挂了我电话,任我打多少遍就是死活不接,半夜喝得醉醺醺的才回来……还有前天,女儿打电话说‘爸爸我想你了,你回来吃晚饭好吗?’他居然连理都不理,那是他亲闺女,我的话他不听也就算了,三岁的孩子叫他回家连一点儿用都没有!你说这像话吗?”

“你扪心自问,这几个月我们有过交流吗?你碰过我一下吗?我们还是正常的夫妻吗?你每天回家一张脸能耷拉到脚面上,对我和孩子不管不问,你还是原来的你吗?以前是你哄我,现在是我天天想着办法跟你说话、逗你开心,我到底是做错什么了?”

“他……老去夜总会?”我本想告诉她左骁已经拿了两次提成的事,但现在这情形无疑是火上浇油,便按下没提。

“我说了今天就是肚子疼,就这么点儿事儿,怎么还上纲上线了?我这么大人了难道连回家拉屎的自由都没有吗??”

“嗯,反正一分钱也没往家里拿过……家里虽说没指着他挣钱,可老这么往夜总会跑,我心里也不得劲儿。”

“那你敢发誓你外面没人?”

“他一个客户也没谈下来过吗?”

“没有就是没有!”

“然后他说我是男人要挣钱要应酬怎么了?我说你都去典当行这么久了也没见谈下来什么客户,还老往夜总会跑,他说正因为没谈下来客户才应该努力呢……”

“你发句毒誓,左骁,你发一句我就信了……我愿意相信!”

“然后呢?”

“你有病吧?过个日子发什么毒誓?”

“昨天晚上他打了个电话,说是要陪客户吃饭唱歌,我说吃饭可以,去夜总会就别去了,哪有好人天天去夜总会的?”

“我在跟你好好聊,你,能跟我说句实话吗?!”

“他怎么说的?”

“菲儿,你这一天天的都在想什么,两口子过日子怎么可能天天跟热恋的时候一样?咱结婚都几年了?我还得天天哄着你玩啊?天底下结了婚各玩儿各的人多了去了,我不管你,你也别管我行吗?”

“其实,”菲儿低下头,“我一直没跟你们说,之前他就有过几回半夜两三点才回来的,说是应酬要陪客户……可这回不一样,等到早上六点多他才进家门,谁家客户要陪到早上六点多?”

“那是别人的婚姻,不是我的!”菲儿激动起来,大声哭喊着,“不是我的!我答应嫁给你是因为我们相爱、相爱、相爱……相爱你懂吗?”

“嗐,这也不算证据,他这一宿干吗去了?回来跟你解释了吗?”

“行行行,又来了……你先起来的,地上不嫌凉啊?”

“一宿没回来,你说呢?”

“我只要你告诉我,老公,我求你了,你让我放心行吗,求求你告诉我,你没变……”

“啊?”我一怔,“你怎么知道?”

“我能变成什么呀?这不好端端的在你跟前儿吗?”

“左骁外头有人了。”

“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你的心没变……”

“聊不?”我问。

“心是红的,变不了。”

菲儿这一觉像是睡昏过去一样,连洛然回家进门都没醒。晚上十点多听到她起身的声音,我急忙从卧室出来,看她正拿着手机发呆,便倒了杯水递给她。

“那我们明天就去复婚!”

我叹了口气,左骁虽然小她七岁,经济上又不独立,但两人爱情笃定,结婚多年来一直都挺恩爱,这忽然怎么就彻夜不归了呢?转念一想,菲儿一向倔强,也许两人早有了芥蒂只是她不愿说罢了。

“不是你说等钥匙拿了再复的吗?”

“那你睡吧,睡醒了再说。”待我把窗帘拉上,菲儿已经闭上了眼睛。

“可你说按揭都办利落了就复!”

“不用了,我在沙发上歪一会儿就行。”说着她把脚下的毯子拉过来盖上。

“哎呀,行了行了,今天是我不对行吗,小祖宗?怎么扯出来这么多……咱家不是一直你说了算吗?”

“我带你去客房。”

“那我现在说明天去复婚!”

“我脑子很乱,特别乱,好困,脑子都木了,真木了,一直都没合眼……让我先睡会儿行吗?”

“行了,闹腾什么呀?明天再说明天的事儿!”

“什么情况啊?”我拉着她坐下,“这不像你啊,怎么说话就说一半?跟我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左骁,你到底怎么了?变脸跟翻书一样,好几个月了,我真的弄不懂你到底想干吗……从前那个爱我的人到底去哪儿了?太折磨人了,真的太折磨人了,要么冷战,要么动手,我们怎么就把日子过成这样了?你好歹给我一个痛快话行吗?行吗?!”

“不知道,走了。”

“哎哟喂,服了,又来了,没完没了的,什么都叫你说了……你愿跟地上待着随你便,我还有事儿呢,你自己也冷静冷静吧。”左骁把烟蒂狠狠捻灭,头也不回地拉开门走了。

“他现在人呢?”

夜越来越深越来越沉,坐在黑暗中的菲儿心存一线希望,机械地拨打着丈夫的电话,足有上百次,他却一个都没有接。

“左骁……左骁一宿没接电话……到早上六点……才回来……”她断断续续地说,强抑着嗓子眼儿里的委屈。

“你在哪儿?我害怕……我真的害怕……”菲儿在微信上留言,也未见回应。

但眼前的她,脸色苍白、眼眶红肿,我赶紧拉她进来,急急地问:“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

“真的,我害怕,我怕了。”菲儿自言自语道,她怕所有对爱情的投入化为乌有,害怕她一心经营的婚姻轰然崩塌。

身为闺蜜,这么多年来我还真没见菲儿素颜过,她总是那么妩媚、性感、风情万种,即使是在怀孕的那段日子里,她也会化一点点淡妆,对于“形象”二字,菲儿严谨如一。

除了女儿,我只有你,只有你。

第二天中午刚吃过饭,憔悴的菲儿出现在我门前。

我愿意为你付出一切,也已经付出了一切,别让我像个傻×一样成为所有人的笑柄。

看我神色不对,洛然问怎么了,我说左骁最近不对,隐瞒收入事小,对菲儿明显不如以前了,怕是有什么问题。洛然说他俩毕竟岁数差太多,男小女大,男弱女强,谈恋爱倒无所谓,结了婚柴米油盐的,出点问题也难免。我无心反驳,看看表也半夜一点了,心想明天得跟菲儿好好聊聊。

在她内心最深处,她宁愿相信这只是婚姻中固有的懈怠常态,她不愿也不敢想左骁是否会出轨,只要能回到从前,只要能拯救目前岌岌可危的婚姻,她什么都愿意。

晚上洛然告诉我左骁已经谈成了两个客户,提成都给了,我皱起了眉头,明显左骁没跟菲儿说实话,必有隐情。

一向自信甚至自负的菲儿,因为左骁的突然转变而瞬间卑微到了尘埃。

我问洛然左骁在典当行干得怎么样,谈成户没有。洛然说我前段时间还问过张总,他表现还不错呀,回头我再问一句。

所有的过往,一篇篇、一幕幕,如电影在脑海中循环回放,菲儿坐在地上疯子般哭哭笑笑,直到凌晨六点左骁满身酒气地推开家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