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是工作压力大，等谈下客户来就有自信了，你也别太往心里去。”
“话是这么说，可以前我要是有点儿不高兴他都想着法子逗我，现在回家也不怎么说话，总沉着个脸，跟谁欠他似的。”
“但愿吧……真是一直在等他长大。”菲儿叹了口气，“咱四个呀，就你最省心，我们仨，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结了婚总不能像热恋的时候一样吧？”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我却心头一震，一个上了锁的巨大木盒从脑海中闪过，我看一眼正在开车的小刘，张了张嘴也没好意思对菲儿说什么。
“我也不知道，但总觉得他变了。”菲儿的神情有些落寞。
服装店门口围了一大群人，方亮手里拎着一把菜刀，正气势汹汹地堵在门口，李美静一手扽着他的胳膊一手拉着店门把手，方沁则愤怒地吼着：“这个店本来就是我的，方亮，你连你亲姐也坑，是不是太没良心了？！”
“听洛然说他在公司表现还可以啊。”
“不是让你等我们来了再说吗？”我钻过去拽了拽她的衣角。
“他说是陪客户应酬，但客户没见他谈成一个，钱也没见他拿回来过。”
“哟，还带人来了？我告诉你，你带谁来我也不怕，就是把你那个病歪歪的老公带来我都不怕！哪儿就能证明这店是你的了？这店他妈的跟你一毛钱关系都没有！我是找你来帮忙的！知道吗？”
“半夜回来？”
“方亮！你也太过分了吧？有话好好商量，你手里拿的什么？”菲儿厉声说道。
“那也不能老半夜回来啊。”
“你谁呀，你算干吗的？！我们家事儿跟你们……”他顿了顿，指了指我、菲儿和小刘，“有什么关系？该干吗干吗去！”
“男人忙点是好事儿，他以前天天在家没个正经事儿干才会出去输钱，说明他成长了。”
“你他妈混账，你个混账东西！”方沁边说边往前冲，我盯着那把明晃晃的菜刀，不由自主地去拉她。
“这一阵子他可忙了，老是在谈客户。”菲儿说。
混乱中方沁被推了个跟头，她爬起身瞪着方亮：“敢打我了是不是？啊？我养着你、养着家，养了这么多年，你在老家屁也不干，我给你叫到北京来，还把股份白给你，你是翅膀硬了还是被这个小婊子撺掇的？啊？你良心被狗吃了吗？！”
又过了几日，中午方沁打电话来说服装店开门了，她正在往那儿赶，我让司机半路接上菲儿，途中又跟在外地出差的洛然联系，洛然说让左骁也去吧，人多了不吃亏。左骁却说我在谈客户呢，今天实在没空。
“哎哎哎，你骂谁小婊子呢？不要脸，本来就是我们家的店，执照上写得清清楚楚，大家给评评理，这还带生抢的呢！”李美静从店门里闪出来，无赖的嘴脸与方亮如出一辙。
“哟，那亮亮是不是有啥事儿啊？”家里一向偏爱弟弟，在老家的时候，就算方亮游手好闲父母也没催他找过工作，而且他从来没寄过一分钱，方沁仍是家里唯一的经济支柱。
“你滚边儿去！你算什么东西！”我冲李美静骂道，“不行咱报警吧方沁，他拿着菜刀呢，这难道不算行凶吗？”
方沁打电话问母亲弟弟这两天有没有跟家里联系，方母说没有哇，无信就是平安，你俩不是在服装店里吗？怎么没见着？方沁说没事我就是问问，这两天他没来。
“对，报警！你们保安是干什么吃的？光顾着看热闹吗？”菲儿眼睛一边寻找着人群里的保安，一边拨打了110。
坏了，方沁心想，现在除了那个李美静，恐怕真是要大换血啊。
过了有个十分钟，派出所来人了，警察先是看了双方的身份证，又问了冲突原因，然后把方沁叫到一边问这是你亲弟弟对吧？这个事儿呢我们只能调解，因为怎么也算是你家里的事儿，如果解决不了就一块儿回所里，有伤就去医院做鉴定，主要是看你想怎么办。
“一样，都辞了，挺突然的，我们也不知道什么情况。”
方沁说我就想要回自己的店，警察说那这个我们就管不了了，经济纠纷要找法院，你也要提供证据。
“那其他人呢？”
方沁犹豫着，本想问菜刀算不算凶器，转念一想方亮也只不过是瞎咋呼，自己虽说摔了一跤也无碍，听警察的意思就算都去了派出所也调解不出什么结果来，她叹口气，求助地看着我。
萌萌告诉她昨天方总打电话把我们都辞退了，也没解释原因，就多给了一个月工资，钱都打到卡里了。
我一时也没了主意，就打电话问洛然，洛然说现在这种情况去派出所也没什么意义，还得录半天口供，经济纠纷只能起诉，但打官司也挺麻烦，最主要是法人这一块说不清楚，让她先查查转账记录吧，要是有证据的话再找律师。“你们先回来吧，别耗着了，回家商量商量，最好是协商，说来说去都是钱的事儿，看看方亮胃口到底有多大。”他最后说。
第二天、第三天，方沁从早守到晚，服装店大门却依然紧闭，一丝动静都没有，方亮的电话也一直关机，沉不住气的方沁再次打通了萌萌的电话。
我让小刘在车里盯着，一起回了方沁家。
“不然你到时叫上我吧，我叫司机跟着，咱别再吃亏。”
事情到了这一步也没法再瞒，于是方沁一五一十地告诉了赵大维，他听完一拍桌子：“还反了天了？！没有王法了！走，现在就找他去！”我说这会儿先别去了，话赶话的再打起来，白天看热闹的太多，晚点儿再去吧，他既然敢开店营业就说明做好了防范准备，不会太早关店的。
“唉，你是不知道，这方亮在老家学的一身痞气，平常看着跟个好人似的，昨天直接骂上了，老社会气了，真怕他耍混蛋。”
赵大维重新坐下，瞥了眼妻子说你做事怎么不留个心眼儿？天天不着家天天不着家，忙活这么多年结果都成了给你弟攒的了。又说你看你们家都什么人啊，还亲姐弟呢。方沁本来就委屈，听不得他絮叨，说事情已然发生了那就解决，光埋怨有什么用，要不是去年在医院照顾你，所有的手续我能让他去办吗？赵大维说你还赖上我了，我愿意长瘤子呀？我愿意在死里走一遭呀？你是女人，伺候你老公不是应该的吗？
“怎么也是亲的，到时候好好说。”
我说你们俩都少说两句吧，任谁也想不到自个儿亲弟弟能这么做，就别埋怨了。燕子也不在北京，菲儿你问问左骁晚上有空吗，他要有空就一块去一趟，要是没空我就让洛然叫两个公司的保安来，我看方亮整个一浑不吝，上午把菜刀都拎出来了，到时能谈就好好谈谈，不能谈也别吃亏。
“没说呢，先别说了，他那脾气……等找到我弟的吧，我估摸着是不是嫌我给股少了，我现在都不求别的，哪怕给他百分之五十都行，只要别整个吞了。”
“今天这架势，我倒觉得他是铁了心想把店吞了，你看，以前的店员全辞了，除了那个谁……”
“店里的事儿你跟他说了吗？”
“李美静，”方沁接过菲儿的话，“今天就他们俩在那儿，估计还没招上人来呢，晚上去的话可能就走了。”
“可不嘛，现在天天捧个iPad玩斗地主，输个把欢乐豆都能骂半天，我都不敢惹他。”
“不会的，他要是想营业总得过你这道关，早晚的事儿。再说小刘不是在车里盯着呢吗？”
“一个大老爷们儿天天在家囚着，没病也得待出病来。”
“不行打官司吧，方沁，你手里不是有转账记录吗？”菲儿说。
“还在吃药呢，复查了几次，大夫说恢复挺好，但就怕还会反复，这个谁也说不好，工资倒是照发，就是脾气越来越大。”
“有是有，得去银行打单子出来，而且光凭转账记录能行吗？法人是他，白纸黑字的东西。”
“大维歇了一年多了，还没上班呢？”
“得找个律师好好咨询一下。”
“我知道呀，这一天天的，事儿是一桩接着一桩，就没省心的时候。”
“那就真撕破脸了……我爸妈那头都没法交代。唉，怎么摊上这么个玩意儿……”方沁一筹莫展。
“先等等吧，你也别全靠杂货店那小姑娘，人家兴许就是客套，没事你就去溜达一圈儿吧。”
“摊都摊上了能怎么办？去了再说吧，能把货拿出来也行。”
“我心慌得厉害，你说店本身就在他名下，除了一点儿体己钱，我全部家当都在里头了，他要真狠心吞了我也没辙呀。”
“他能让咱拿货？今天我到了还没说两句他就把菜刀拎出来了……”
听了来龙去脉我也很惊诧，这说出大天儿去也是一家人，方亮要真这么干心也太硬了，“说不定他一时赌气，你先别着急，等堵着人再说。”
“今天中午是你一个人先去的，身单力薄，明摆着受欺负。晚上咱们都去，看他还奓什么翅儿！咱们又不是不讲理，就为好好聊聊嘛，最好别让他俩报警，一报警就没法谈了，店现在是他的，咱百口莫辩。”
从798园区出来后，方沁直奔我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