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我们每周都有两次固定聚会，从各自名字里择一个字连起来正好是“梅燕方菲”，这后来成了我们闺蜜群的名字。
“等我们结完婚他不就没辙了吗？婚后咱们去美国，我姑妈在洛杉矶，最主要公司前几个月就想把我调过去，当时是我自己不想去，现在正好，我回头就去申请，我还真不信他能找到天涯海角去。”
燕子呷着咖啡描述了这两天发生的事儿，神情颇有些无奈，我们就这局面分析了半天，说叶凡的想法没错，等你们结了婚就好了，生米一旦煮成熟饭，张亚奇到时也就没辙了。
“我们也不能就这么躲着呀，这什么时候是一站？”
“可要是以后去美国生活，我还真怕自己不习惯，也舍不得你们。”燕子说。
“不得不防啊！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他那种社会上混的，怕是什么都干得出来。美容院你最近也别去了，有事让梅兰去吧，亲爱的，别让他再堵着你。幸亏他不知道我在哪儿上班，不然真不好弄。”
“可以过段日子再回来嘛，时间可以冲淡一切，到时候张亚奇会自动放手的。”
“跟做贼一样。”燕子嘟哝着。
“他现在每天都发无数条信息。”
几天之后，两人住进了离家很远的一个小区，屋里电器、家具一应俱全，他们只是在半夜回家拿了几件平日的衣服，行迹匆匆。
“你不是把他电话屏蔽了吗？”菲儿问。
难道叶凡丝毫不介意吗？还是他本就无能为力？那若是我们结了婚，昨夜会不会成为一道永远的阴影？
“微信我只是删了，没拉黑，他可以在请求添加好友信息里发，有时还用别的号码给我打。”
昨夜和今时，自己枕边的，根本就是两个男人。
“你这不利落劲儿的，还留着余地呀？干脆不要理嘛，再过两个月都领证了。”
在他毫无迟疑的动作中，燕子却心有余悸。
“可我这心里老是打鼓，觉得好像要出什么事儿……”
“乖乖乖……”叶凡松了一口大气，眉头也旋即舒展开来，他一把抱起燕子，深深吻了下去。
“能出什么事儿？你人都逮不着，张亚奇能翻出什么花儿来？这时候你可得有主意，要是一心软见个面什么的，保不齐又给张亚奇希望了。”
“没事，我把张亚奇电话号码拉黑了，微信也删了。”
“怪就怪你自己，整个一白富美，你站在张亚奇位置想想，你一京城小富婆，有房有车，任谁都不会舍得放手呀。”方沁笑道。
“没事吧，亲爱的？”叶凡擦着头发从浴室出来，紧张地问。
“去你的，还挤对我……那我要不是小富婆就没人要了？”
“别生气宝贝，千万别删我。”“我是气不过他把你抢走。”“我真的痛不欲生。”“求你加上我吧。”张亚奇一连发了几条请求添加好友信息。
“那就得看你长什么样了，可巧貌美如花，还有一对大胸……”菲儿坏坏地说，伸手在燕子胸前作势一抓，惹得燕子和她笑闹起来。
张亚奇的电话打了进来，燕子挂断，把号码拉黑。
“叶凡说他后天去香港出差。”闹了一会儿，燕子说。
“我让你装！”燕子回完这句就把他从联系人里删除了，但在“拉黑”和“删除”之间的确犹豫了一下。
“我知道啊。”我说。
“什么花圈？”
“你怎么知道？”
“花圈那事儿是你干的吗？”
“哎哟，人家叶凡出差事小，主要是给你去买生日礼物和订结婚指环！他不让我告诉你，你可千万别说漏嘴了。他前两天打电话找我参谋呢。”
“千万别。”“我爱你。”“我是真的爱你。”
“怪不得呢，他跟我说去把求婚戒指改一下，我不是戴着有点大吗？我还说国内专柜也可以改，他说国内改要一个月，香港当天就能改完……原来是背着我消费去了。”燕子美滋滋地撩了撩头发，一抹满足的娇媚飞上脸庞，我们仨不再搭理她，自顾自地喝着饮料聊起家常。
“你还敢找我？我现在就把你删了。”
“哎，我得去趟上海，明后天的，你们谁跟我去？”燕子打断我们。
正思忖间，张亚奇的微信过来了：“在哪儿呢，宝贝？”
“干吗？”
中国大饭店客房里，叶凡看上去依然心神不安，他把随身带的东西放进柜子去洗澡，燕子则摆弄着手机出神，心想这张亚奇做得也太绝了，自己是不是应该质问一下？又怕万一真惹急了再一发不可收拾。
“微针啊，玻尿酸。”
“别别别，千万别，我们在明他在暗，别招惹他了行吗？咱马上搬，现在就找房子去，今天先住酒店。”
“你有病，北京不能打吗？跑那么远。”我说。
“不行，我得打电话问问他。”
“打针归打针，这不是主要为了咱美容院引进的项目吗？有个新上的项目叫什么来着，英文名字我也没记住，听说特别好，得去看看，我都跟人约好了，不是之前也给你说过的吗？医美的证你们家洛然去办，引进项目我来。”燕子嗔怪地看了我一眼。
“别闹亲爱的，别闹……”叶凡把燕子搂在怀里，“我不是害怕，我怕什么呀对吧？我一大老爷们儿……那什么……这么着，咱一会儿吃完饭就找房子去，先租一个，回头我把这儿卖了，咱再买一套，彻底离那男的远一点！太丧气了！真太丧了，这房子也没法儿住了……这种人，保不齐以后会整出什么大事儿来，真的。”
“着啥急？又不在这一两天。”
“你说什么呢？我怎么会找这样的人？我不是还找了你吗？”燕子白他一眼，“吓成这样，那你干脆不要娶我了！”
“约好了呀，照结婚证总得好看点嘛，再说我得出去躲躲，省得在北京万一再碰上张亚奇。”
“上面写着我的名字呢！清清楚楚的！这个张亚奇，太过分了太过分了太过分了他……你怎么会找这样的人……”
“你不找人家他还能找得到你啊？又没给你装上追踪器。”方沁翻着白眼，“不过出去躲躲也好，省得叶凡一走你又胡思乱想，这三差两弄的再节外生枝，我们仨也不能天天看着你……”
“花圈？！你确定不是有人送错了？”燕子大惊失色。
“谁要你们看了？”
“不是那么回事儿，不信你去看看，我们家门口……好嘛，我一出门，我家门口摆了俩花圈！俩花圈！就是火葬场那种花圈！白色的，里头一圈黄的，纸做的……这……这不是赤裸裸的威胁是什么呀？！”
“可真保不齐，就你那小情商……当年老郑把家都快搬空了你都不知道……”菲儿挤了挤眼睛，“我们还不是为了你好。”
燕子把他拽进来关上门：“至于吗你？吓成这样？他走了，他以后都不会打扰我们了……”
“我可走不开，闺女还太小，要去上海你自己去。”我说。
“不行，咱得搬家咱得搬家……”叶凡站在门口慌乱地搓着手，一张脸满是惶恐不安。
“知道，没叫你去。”燕子从包里掏出粉盒打开，一边照镜子一边摸着自己的脸，“我就在法令纹这儿打一丢丢儿。”
然后她打电话给我，话刚开头，还没说出个四五六，就被叶凡连续摁响的门铃打断了。
我后来常想，如果上海之行我陪她一起去了，哪怕是方沁或者菲儿，那是否会改写燕子的命运呢？
叶凡来了微信，问能不能接她吃饭，她回：“来吧，家里就我一人。”
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没时莫强求。
第二天早上，张亚奇真的走了，走之前还给燕子做好了早饭。燕子躺在床上无声无息地对着天花板发呆，这个一向几乎被视为可有可无的男人，此刻却忽然让她悲哀地意识到内心有些许不舍和愧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