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技师盯着眼前迷人的身子,先是深深地叹了口气,又痛心疾首地问:“许兵同志,你这不是赤裸裸的性交易吗?”
许连长也是上气不接下气地:“我的要求很简单,你先给孟勇敢打电话!”
许兵同志忍着笑,无所谓地说:“徐晓斌同志,随便你怎么说,你打还是不打?”
徐技师先撤出战场,他跪在床上喘着粗气彬彬有礼地问许连长:“你想干什么?你想造反吗?”
徐晓斌同志欲望战胜了理智,无可奈何地点头说:“那就打吧,把电话递给我。”
徐技师饿狼一样扑上去,许连长手脚并用地抵抗着,坚决不让他近身。几个回合下来,徐技师愣是没有得手。
徐晓斌拨通了电话。
徐技师大言不惭地说:“我说过的话多了,哪能都算数!”
“孟勇敢吗?明天中午过来吃饺子吧!”
许兵及时地提醒他:“徐技师,你忘了你自己说过的话了?”
“明天的太阳要从西边出来吗?”
晚上上了床,还没等许兵合法地挑逗,徐晓斌自己就蠢蠢欲动了。
“你少废话!你来不来吧?”
许兵不干:“那你就管不着了!我的丈夫,我愿怎么挑逗怎么挑逗!怎么?不行吗?犯法吗?”
“来来来!当然来了!不会是你俩谁过生日吧?我还要带生日礼物吗?”
徐晓斌又讲条件:“咱可先要说好了,上了床不许你挑逗我!”
“谁的生日也不是!不过你要带礼物我也不反对!”
许兵点头:“行!今儿晚上就今儿晚上!我倒要看看你徐晓斌多有本事!”
“那我就别那么见外了。我早上可不吃饭了,多包点,别不够吃!哎,是什么馅的?”
徐晓斌笑了,说:“咱先说今天晚上,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包什么你吃什么,哪这么多废话!”徐晓斌重重地扣了电话。
许兵说:“行!有本事你以后也别碰我!永远也别想碰我!”
徐技师低下头来盯着许连长:“你交待的任务完成了,我可以行动了吗?”
徐晓斌咬着牙说:“行!今晚上我不碰你!”
许连长笑逐颜开,张开了双臂:“亲爱的,还等什么?快来吧!”
许兵说:“这招就管用!就百试不爽!我为什么要换?不换了!就它了!看你怎么办!”
孟勇敢对许兵来说,不过是手下的一个分队长。要说有什么特殊的话,那就是他同丈夫徐晓斌的关系。他俩是铁哥们,是死党,用别人的话说,穿一条裤子还嫌肥。愈是这样,他在许兵那里愈没什么好果子吃。这也是他自找的,连里那么多的干部战士,谁让你偏偏跟连长的家属这么铁呢?偏偏连长又是个认死理的人,认为愈是自己的人,愈要严格要求。因此上,在严格要求自己丈夫的时候,捎带把他也给严格上了。对此,孟勇敢真是比窦娥还冤。他到处诉苦,到处散布事实真相:“老子跟她家徐晓斌好的时候,哪有她什么事呀?我要是知道徐晓斌日后会娶她,我早离徐晓斌八丈远了!”
徐晓斌说:“你看看你看看,你这人多没劲!动不动就拿这种事来要挟我,你就不能换个招子?”
也是,人家孟勇敢跟徐晓斌友谊刚开始的时候,两人还都是战士呢!
许兵说:“那好吧,今晚你离我远点!不许碰我!”
那年,连里为了给徐晓斌这个地方大学的漏网分子创造好一点的复习环境,把他打发到了五里沟哨所。哨所就俩人,按一般规律,这俩人日后不是朋友就是敌人。孟勇敢和徐晓斌日后成了铁杆的朋友,说明他俩前世是有缘份的。
徐晓斌说:“我也怕你!但内外有别,咱俩是人民内部矛盾,我跟他是敌我矛盾。我何必没事去招惹敌人,让敌人跟我暴跳如雷、没完没了呢?”
孟勇敢大概是前世欠了徐晓斌什么,今世做牛做马地偿还。他为了徐晓斌能专心复习功课,自己把每天一趟的巡线任务全包了。每天来来回回地走二十几里崎岖山路,没点毅力和体力,那是肯定不行的。再加上那时候徐晓斌是一门心思地只知道复习,好像人家孟勇敢是他爹妈似地天经地义地该帮他。本来说好的孟勇敢出去巡线,他在家里烧水做饭,可经常是孟勇敢累了个半死回来,却连口热水也喝不上,更别说吃上热饭热菜了。孟勇敢气得暴跳如雷,破口大骂,徐晓斌被骂得大气都不敢喘一口。奶奶的!人家孟勇敢好歹也是个初中生,也就比你徐晓斌少念了三年书,凭什么你徐晓斌就成了什么也不干的劳心者,而人家孟勇敢却成了什么都要干的倒霉的劳力者了呢?这不公平嘛!太不公平了!
许兵又问:“难道你就不怕我?”
因此也可以这样说,徐孟之间的友谊,是经过不公平的考验的!
徐晓斌说:“对!我就这么怕他。”
日后徐晓斌如愿以偿地考上了南京通信学院,展翅高飞了。还在五里沟每天巡线的孟勇敢,仰望着天上想象中的鲲鹏一般的徐晓斌,心里沉甸甸地难受。他倒不是因为想念徐晓斌难受,而是反思自己的过去,担忧自己的未来。这在孟勇敢过去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有的事。孟勇敢暗下决心,也要到天上去飞飞看!孟勇敢生气地说:自己不缺胳膊不缺腿的,凭什么别人在天上飞,自己就要在地上爬呢?
许兵问:“你就那么怕他?”
孟勇敢捡起徐晓斌丢在哨所里的课本,赖蛤蟆想吃天鹅肉了。这是来接徐晓斌的那个战友说的,他的冷嘲热讽不但没有打消孟勇敢吃天鹅肉的念头,反而刺激得他把嘴巴张得更大了。
徐晓斌说:“嗯!等他看到了倪双影,他再回分队跟我蹦着高没完!我这是何苦呢?”
那真是血盆大口哇!
许兵说:“你怎么这么死心眼呀?你非说倪双影也来呀?我就不信,你请他来吃饺子,他能不蹦着高来!”
在他最困难的时候,徐晓斌来拉兄弟一把了。他不但给他邮寄各种复习资料,还开通了手机热线,用口述和短信的方式给他答疑解惑。甚至连着两个假期,跑到五里沟哨所来给他面授辅导。
徐晓斌摇头:“为这事,我可请不动他。”
那真是严寒酷暑哇!
许兵说:“这用不着你操心!我有的是蜡,我乐意费!你要做的就是把孟勇敢给我请来,剩下就没你什么事了。”
徐晓斌不跟自己家人团聚,却自己花钱跑到哨所来帮他复习功课,甚至替他去山里巡线!人家这是什么精神啊?这是国际主义的精神!这是共产主义的精神!这是一生一世都不能忘的大恩大德呀!
徐晓斌马上说:“你快拉倒吧!你就别动这个脑子了!这事不可能!你这是瞎子点灯白费蜡!”
初中生孟勇敢接到宣化通校的录取通知书的时候,全连一片哗然。当连队黑板报用整版的篇幅热烈祝贺孟勇敢同志考上大学的时候,不但别人不相信自己的眼睛,连孟勇敢同志自己都觉得自己是在梦中呢!
许兵说:“我不但要请她,我还要请那个孟勇敢!”
虽然只是个大专,但对孟勇敢来说,这已经是吃奶的劲了。
徐晓斌说:“你当然有权力了!你是谁呀?你想干什么不行呀?我是纳闷你怎么想起请她来吃饺子了?”
倪双影懂事地早早就来了,她是来帮忙打下手的,哪想到最后她却反客为主地成了主厨,而主妇许兵倒成了客人,倚在厨房门口陪她聊天说话,间或指点她什么东西放在什么地方。
许兵说:“什么怎么回事?难道我没权力请客吗?”
“连长,五香粉在哪儿?”
倪双影高兴地追她的手下去了,徐晓斌在这边叫上了:“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包饺子还用五香粉吗?”
许兵说:“中午吧!晚上吃了长肉!”
“最好用,不然味不香。”
倪双影笑了,说:“行,明天我没事,我去!”刚要走,又停下来问:“连长,是明天中午还是明天晚上?”
“哎呀,我家好像没有五香粉。”
许兵说:“你明天没事吧?到我们家吃饺子吧?我包的饺子可好吃了,希望你来夸夸我。”
倪双影笑了,说:“我猜你家就不会有。连长,你家很少做饭吧?”
女兵们笑着跑了,倪双影问:“连长,什么事?”
许兵点头,说:“嗯,不错,我家是很少开火。我嫌做饭麻烦,再说我也不怎么会做。”
许兵训她们:“你们笑够了没有?没笑够回去笑!我还要跟你们分队长说事呢。”
倪双影说:“做饭有什么麻烦的?做饭多有意思呀,自己做的饭多香呀!”
女兵们笑得更厉害了,有的还笑得蹲在地上直“哎哟”。
许兵:“做饭有什么意思?我可没觉得!又麻烦,又浪费时间。你看,你要把菜买回来吧?买回来你还要择菜、洗菜、切菜吧?然后你又要点火倒油吧?油热了、冒烟了你还要把菜倒到锅里炒吧?在油薰火烤中好不容易做好一顿,搞不好还不落好,弄出一肚子气来!你想啊,吃饭的人如果不知好歹,这个菜咸了,那个菜淡了的,烦得你哪还有什么食欲!这还不算完,最后还要刷锅刷碗收拾!哎呀,说说都嫌烦,别说干了!”
徐技师臊得直摆手:“算了算了,还是回家搂吧!”
倪双影抿着嘴还是笑出声来,她说:“连长,听你这么一说是挺烦人的。但我怎么就特别喜欢做饭呢?我就喜欢做饭给别人吃,听别人说我做的饭好吃。”
许兵笑着对徐技师说:“那行吧,少数服从多数,你就搂吧!”
许兵想起嘴馋的孟勇敢,心里想:这真是天生的一对呀!天造地设这句话就是说他俩这样的吧?
“对!”大家齐声高呼,喊完又是一阵大笑。
正想着,门外传来“咚咚”地敲门声。许兵喊:“徐技师,开门去!”谁知徐技师却在客厅里说:“我有事,你去开!”
胖上等兵说:“那你就让人家搂着呗!大家说对不对呀?”
倪双影问:“连长,还有客人吗?”
许兵问:“那怎么办呢?”
许兵神秘地一笑,说:“是冰山上的来客!”
“对!他够可怜了!”“他太可怜了!”女兵们七嘴八舌。
许兵喊着“来了来了!”,把门打开,见孟勇敢雄纠纠、气昂昂地站在门口,肩上还扛了一箱青岛啤酒。
“他可怜吗?”许兵问。
许兵说:“哎呀孟勇敢,你越来越懂事了,知道上人家吃饭不空手了!”
胖上等兵说:“看把徐技师可怜的,太好玩了!”
孟勇敢说:“我是给自己喝的!你家的酒老是不管够,刚喝出点滋味来酒就没有了,也不知你们是会过还是抠门!”
许兵忍着笑,问她们:“有什么可笑的,看把你们乐的!”
许兵说:“我们是会过加抠门!不行吗?快进来吧!你像董存瑞似的,站在这儿要炸雕堡哇?”
女兵们又是一阵冲天的大笑,笑得徐技师都有些难为情了。他越是这样,女兵们笑得越欢。
孟勇敢说:“你像门神似地堵在门口,我怎么进来!”
别人都不敢吭声,唯独胖上等兵胆大,她掩着笑口说:“连长,今天是周末,你就让人家徐技师搂搂你呗!”
孟勇敢终于进门了,倪双影从厨房里探出头来,打招呼:“分队长,你也来了?”
许连长故做生气:“你们笑什么?”
孟勇敢吃了一惊,外加吓了一跳,他扛着一箱啤酒傻站在那儿,真像扛着一个炸药包,在那儿犹豫拉不拉导火索。
身后响起一阵笑声,像带着鸽哨飞上了天空。许兵回头一看,是倪双影和一群吃完饭的女兵。
“人家跟你打招呼呢!”许兵在身后推了他一把,又说:“还不快把东西放下!”
徐晓斌幸福地笑了,情不自禁地伸出胳膊去搂她。许兵跳着躲开了,又批评他:“不要在外边搂搂抱抱的,这样也不好!”
孟勇敢卸下青岛啤酒,转着脑袋到处找人:“徐技师呢?”
许兵抬手打了他一下,批评道:“不要老揭别人的短,这样不好!”
许兵指着客厅:“在里边装大爷呢。”又提醒他:“还不快跟人家小倪打个招呼。”
徐晓斌说:“行啊,包就包吧,这次你可别忘了放酱油哇!”
小倪站在厨房门口,用围裙擦着湿手,更像这个家里的小保姆了,更让孟勇敢没法看了。孟勇敢熬衍了事地“啊啊”了两声,像个聋哑的残疾人。
许兵说:“哎,明天咱们包饺子吃吧?”
假哑巴见了伪大爷,像是见了仇人似的分外眼红。他扑过去,一副要跟他拼了的架势。
星期五的晚饭后,许兵和徐晓斌从食堂里出来,两人肩并肩地慢悠悠地走在林荫小道上,周末的味道已经出来了。
徐晓斌高举双手做投降状,压着声音说:“哎哎哎,请你来是吃饭的,不是请你来打架的!”
孟勇敢怎么可能忘了那次偷着用电炉子煮方便面,面条刚端下来,许兵就推门进来了。孟勇敢眼急脚快地一脚将烧得通红的电炉子踢到床底下。谁知那么不走运,大脚指头碰到了电炉丝上,被生生地烫掉了一层皮,屋里登时弥漫着一股烧猪毛的味道。许兵当时看在他痛得单脚直蹦高的份上没批他,事后却很纳闷地追着他问:“孟勇敢你说,人被烫了,怎么会跑出猪的味道呢?”
孟勇敢压着声音:“你什么意思?”
许兵斜着眼看他,拖着长腔反问他:“就没有人明知故犯吗?比如你!你忘了你的脚是怎么烫伤的了?”
徐晓斌的声音更小:“哪是我的意思呀!是我那操蛋老婆的意思!”
孟勇敢的嗓门更大了:“谁犯错误是故意的?谁会故意犯错?”
孟勇敢小声地:“她不知道我的态度,你不知道哇?”
许兵又老生常谈:“她又不是故意的!”
徐晓斌也小声地:“她怎么不知道你的态度呢?我能不给她传达吗?她就是不信你那邪!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孟勇敢对此就很有看法,他逮住一次机会质问许兵:“为什么不一碗水端平?”
孟勇敢一屁股坐到沙发上,说:“奶奶的!满心欢喜地空着肚子来,一口饭没吃,老子的胃就满了!”
许兵是打心眼里喜欢这个情窦初开的倪双影。这个将军的女儿,也不知是怎么养大的,怎么干净得像天上的花朵,纤尘不染,幽香四溢呢?虽然长得不漂亮,身材也差强人意,但她是那种需要长处的人,越处越让人喜欢,越喜欢就越顺眼。被看顺眼的倪双影,在连长那里格外受重视,也格外受优待。别人不能犯的错,她犯了就没事。也不是一点事没有,起码不像别人犯事那样,被连长没完没了地批。
徐晓斌点头如捣蒜:“对对对,很可能!很有可能!我对此深表同情,但我也的确是无能为力。不过说实话,这个倪双影人虽然一般了点,但确实能干,确实是个当老婆的料!你闻闻这饺子馅调得这个香,没包就能谗死人了!”
许兵“扑哧”一声笑了,她转过身来,又忍不住逗她了:“好,我慢点走!”
孟勇敢说:“我找的是老婆,不是厨子,更不是保姆!”
许兵往外走,倪双影在她身后说:“连长,你走好。”
徐晓斌摇头,显然不同意他的观点:“哎呀,小孟呀,不是我说你,你这个观点是错误的!是纸上谈兵的!将来会吃大亏的,家里又有厨子又有保姆的,你说那会是啥日子?”
连长笑了,摆着手说:“我才不看呢!看别人的隐私犯法!你继续写吧,我不打扰了。我走了。”
孟勇敢问:“那日子你怎么不过?你怎么不找个像厨子又像保姆的老婆?”
倪双影急得又想打开日记本,连声说:“没有!没有!真的没有!连长不信你看吧!”
徐晓斌笑了,说:“那时我不是没经验吗?现在不是总结出经验教训了吗?你不是不用再走弯路了吗?”
倪双影又慌张起来,赶紧去合上日记本。许兵忍不住又逗她:“你怕什么?难道写我的坏话了?”
孟勇敢说:“我他娘的还是爱走点弯路,这样生活才丰富多彩!”
面对着这个真单纯、也真不好玩的女孩子,许兵都不忍心再逗她了。许兵转变了话题,指着桌子上漂亮的日记本表扬她:“你是在写日记吧?这个习惯好。”
徐晓斌点头同意,说:“你说的对,走弯路有走弯路的乐趣,起码还刺激点。你也别垂头丧气了,振作起来,准备一会多吃点。”
倪双影是个实在孩子,不知再说什么好了,只好望着连长不好意思地笑。
孟勇敢指着自己的胃说:“老兄,真的不骗你,我这里真的堵得满满的!”
连长分明不信:“没看什么你站在这儿干吗?”
徐晓斌捂着嘴笑了起来,笑了半天才止住。徐晓斌放下手说:“你呀,就是山东人的脾气,不会拐拐弯?你就不能把这顿饭当成磨练自己意志的机会?把这当成一次糖衣炮弹的考验?把糖衣吃进去,把炮弹吐出来!”
倪双影有点不好意思:“没看什么。”
当孟勇敢被请到饭桌上,那冒着热气、薄皮大馅的韭菜馅饺子的香味,一下子就打通了他的食道。他先客气了几句,然后就不客气地甩开了膀子,一口气干掉了整整两大盘!吃得倪双影都替他担心了,劝阻他:“分队长,你别吃了!你都吃了一百零三个了!”
连长明知故问:“你在看什么?看得这么专心?”
许兵笑着说她:“小倪,你还替他数着呢?你可真关心他!”
倪双影着着实实地吓了一跳,她身子一抖,吓得叫出声来。待她看到连长不知何时站到身边了,吐出一口长气笑了。她拍着胸口说:“哎呀连长啊!你吓死我了!”
倪双影有点不好意思,但还是要表达自己的爱心:“韭菜不好消化,吃多了该难受了。”
“哎!”许兵叫了她一声,又拍了她一下。
许兵马上说:“你听听!你听听!孟勇敢,你听听人家小倪这肺腑之言!”
许兵不知倪双影在看什么,悄悄地凑了过去,往下一看,正好看见孟勇敢咧着大嘴正对一只蚂蚱傻笑。许兵心想:这样对蚂蚱都能笑的傻男人,到底哪里值得女人爱呢?让身边这个傻丫头爱得这么如痴如醉!
孟勇敢马上像被顶住了似的,一下一下地打起饱嗝来。桌上的人都笑了起来,大家笑的内容不同,笑声有高有低。
许连长推门进来了,倪双影都没有发觉。她太专注了,每次她偷偷地看着孟勇敢,都是这么投入,很难被什么分心的。
许兵两口子站在窗前,望着楼下两个被强拧的瓜,猜他俩在说什么。
他在说什么呢?倪双影又笑了。
徐晓斌说:“孟勇敢问她要去哪!”
倪双影趴在窗台上笑了,因为她看见孟勇敢像个孩子似地跪在草地上,莆扇似的大手拢成了伞状,举在半空中,慢慢地、悄悄地对准了一只在草地上蹦跳的蚂蚱。第一下没有成功,蚂蚱一个高蹦走了。孟勇敢也像蚂蚱那样,蹦着一下一下地往草地上罩他的大网。终于他成功了,可怜的蚂蚱成了他手中的猎物。他小心翼翼地从手掌心中掏出那只倒霉的蚂蚱,举到眼前,嘴里一张一合地对着蚂蚱说什么。
许兵问:“然后呢?”
这是南斯拉夫电影《桥》里边的主题曲,好像是在跟朋友再见。可口哨里哪有跟朋友分别的忧伤呢?简直就是重逢的喜悦。孟勇敢把一首分别的曲子吹得如此轻盈欢快,把倪双影的心都吹痒了。
徐晓斌说:“然后孟勇敢就会,倪双影往东,他偏要往西!总之,就是不跟倪双影一起走。即不让倪双影有半点幻想,又不给外人任何口实。”
倪双影丢掉手里的钢笔,跑到窗子前,探头向下张望。果然是孟勇敢,吹着口哨在下边铁丝旁晾床单。
果不其然,孟勇敢和倪双影在楼前分了手,孟勇敢大步流星地往东走了,倪双影则一步三回头地往西去了。
天啊!“他”又在外边吹口哨了!
许兵“哼”了一声,骂道:“你这个乌鸦嘴!”好像徐晓斌是提木偶的人,是他让他俩分道扬镳的。
倪双影的日记本里记了许多“他”的事。什么今天又跟“他”走了个对面,“他”冲我笑了笑,笑得很阳光也很男人;什么“他”今天又挨连长的训了,气得在下边咬牙切齿的,从侧面看“他”,“他”脸上的肌肉上下直动,真有意思。等等等等。倪双影简直不是在替自己记日记,整个是在给“他”写日记。像那些充满爱心、又极具耐心的新妈妈,记录下宝宝的一举一动,乐在其中,乐此不疲。
许兵的思维历来是跳跃式的,徐晓斌说她应该去当电影导演,电影艺术需要蒙太奇。此刻,徐晓斌的思维还在二环上呢,许兵的思维已经跑到六环上了。
倪双影在写日记。
许兵问徐晓斌:“哎,你说孟勇敢会不会是个同性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