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悟读书网 > 原著小说 > 王大花的革命生涯 > 第二十五章

第二十五章

“大花,你也知道,现在局势紧张,花园口的位置越来越重要,党要求我们把这里变成物资和人员的中转站,千万不能出任何纰漏。无论如何,都要和山口那边建立好关系,以便日后开展好党的工作。”

“有什么要配合的,你就直接说吧。”

王大花点了点头。

夏家河来了,王大花赶紧把相片塞进怀里。夏家河说:“组织上把我派到花园口,是因为这里的事情越来越多,另外,上面也怕孙世奇不配合。”

“晚上山口请我吃饭,我应该注意点什么?”夏家河问。

夏家河的重新出现,让王大花原本愈合的伤口,又一次被撕开了。王大花坐在房间里,悄悄拿出那张她用微型相机拍的跟夏家河的合影,不知不觉间,眼泪吧嗒吧嗒地落下来。

“山口见了酒不要命,往死里喝,你去的话,不喝都不行。找个理由吧,就说病了,发烧,去不了。一会儿我给山口打个电话。”

“我听你的。”

夏家河失神地坐在床沿上,眼窝发热。

王大花看着夏家河还不走,问:“还有别的事吗?”

王大花拉走了孙云香,刚才的争吵,引来了几个住客,当着众人的面,王大花对夏家河和江桂芬鞠躬道歉:“王先生、王太太,对不起,我小姑子脾气不好,给你们添麻烦了,请二位早点休息吧。”王大花为他们关上房门。

夏家河不语。

孙云香抓起一个杯子,砸向夏家河:“陈世美!潘金莲!你们把一个女人逼到这个份儿上,你们还叫人吗?”

“被子晒得差不多了,我去给你拿。”王大花感觉气氛有些不太自然,要朝门外走。

“云香!”王大花冲了进来,一把拉开孙云香,“你干什么?走!”

夏家河一把拉住王大花,抱在怀里,王大花犹豫了一下,轻声呵斥:“王先生,放开!”

“呸,负心汉!你一个大男人,两个肩膀头在那撑着,连一丁点的责任都扛不住!你还是人吗你?”

“我不是王先生,”夏家河不放,王大花挣扎起来,夏家河抱得更紧了,嘴里念念有声,“我是虾爬子,是你的虾爬子……”夏家河嘤嘤哭起来。

“孙小姐,事情不是你想的这样。”夏家河无奈地说,“我们是山口安排来的,你也看见他把我们送过来了,这一送就走不了了。”

“你哭什么,你有什么不好受的?踹了岁数大的寡妇,娶了年轻漂亮的大姑娘,美的都快不知道姓啥了!”王大花也止不住流下了泪水。

“你们真是阴魂不散,还撵到花园口来了!”孙云香铁青着脸,指着两人骂道,“花园口这么大,你们上哪住不行,偏要跑到王大花眼皮子底下来!你们这是干什么,要成心气死王大花是不是?”

“我没有……”

孙云香气势汹汹地走到夏家河的房间门口,呼地一脚踹开了房门。屋里,夏家河正拿着杯子喝水,吓得一哆嗦,水洒了出来。

“还说没有?要是不稀罕我这个带着孩子的小寡妇,当初你就别追着腚找我,把我抱到云端里,你又一下子撒了手。离开大连的时候,咱们都说好再不见了,你又来干什么?”

夏家河还要说什么,王大花“砰”地关上了门。她抱着被子进了另一间屋子,关上房门,泪珠不断地滚落下来。王大花蹲下身子,抱紧了手中的鸳鸯被子,呜呜低泣着。压抑的哭声从大红喜字被子里传出。

“我放心不下你……”

“这里没有大花,只有王三花。”王大花甩开夏家河,说。

“你就不该来,你现在是王先生,你有王太太,我是三花……”

“大花——”夏家河拉住王大花的胳膊。

“对不起,对不起大花……”夏家河抽泣。

夏家河看见在前面带路的王大花,心里五味杂陈。长长的走廊,三个人各怀心事地走着,都不发一言。走到一间客房前,王大花开了门,三人进了屋子。王大花脸上已经没有了刚才在外人面前的微笑,她一把掀了鸳鸯戏水的褥单,抱起喜字被褥,冷冷地说:“一会我叫人送床新被子。”

“少跟我猫哭耗子,现在说对不起还有个屁用?等你抱着孩子来见我不是更好,那样我就能直接气死,省着你再费事啦!”

登完记,王大花带着客人走向房间。

“求求你,别说了大花……”

“这一栏写姓名,这一栏写清楚两人关系,这里写日期。”王大花熟练地将账本推过来,果真就像他们是第一次见面,客套里带着生分。

王大花一使劲,终于挣扎了出来,她拉开门朝外跑去,一张照片从王大花的身上落在地上,夏家河捡起照片。

几个人目送山口离开后,一起请进了客栈。夏家河和江桂芬进了前厅,见王大花正在柜台前对钱旺吩咐着什么,钱旺不时地点头。王大花从镜子里看见夏家河和江桂芬站在门庭口,回身说:“王先生、王太太,麻烦过来登个记。”

“给我!”王大花回过身,伸手过来,一把夺过照片。

对孙世奇送来的那对搞药材的夫妇,山口问过孙世奇,他们是否靠得住,孙世奇支吾了一会儿,说现在挣到钱才是最靠得住的事,至于人嘛,还是得提防着一些。临走时,山口悄悄向王大花交代,让她盯着点这对王先生夫妇,也盯着看他们跟谁来往。山口心里装着鬼,看谁都像鬼。

“你什么时候照的?”夏家河轻声问。

王大花有些不自然地微笑着,说:“王先生客气。”

王大花疯也似的撕扯着照片,夏家河上前阻止:“大花,我知道你难受,我知道你恨我,看着你这样,我也不好受……”

“孙太太,打扰了。”夏家河鞠了一躬。

拉扯中,王大花把相片撕成了碎片,摔在夏家河脸上,带上房门跑去。

从山口办公室离开的时候,山口问过夏家河住在哪里,因为夏家河和江桂芬都不想住老路原来安排的大连客栈,怕刺激王大花,所以才叫老路给另找一个住处。夏家河和江桂芬离开药店以后,他们也不知道老路找的什么住处,所以山口一问这件事,夏家河也回答不上来。一听能让自己发财的客人还没有找到落脚点,山口大包大揽了下来,执意把他们送到了大连客栈。

走廊里,王大花的脚步声渐远。

山口朝王大花喊道,“孙太太,我来给你送两位贵客,我和孙桑的朋友王先生,他们要在这儿住一段时间,你可要好好招待,他们的账,都算在我身上。”

夏家河流着眼泪,看到地上的碎片,他蹲下身去,捡着一块块的碎片。

“没事,孩子淘气。”夏家河敷衍。

他的心也碎了一般,疼痛不已……

“怎么回事?王先生。”山口下了车,好奇地问。

夜里,一瘸一拐的孙世奇回来了,带着一身的酒气。老话说,酒壮怂人胆,看到夏家河在王大花的房间门口徘徊,孙世奇讥笑道:“王先生,是不是我回来的不是时候,搅了你们的什么好事!”

听到院子里的吵嚷,王大花出来了,一见站在车前的夏家河和江桂芬,她惊呆了,空气也似乎一下子凝固了。

王大花听到声音,开门出来,冲着孙世奇低声喝道:“你胡说什么!”

“虾爬子!臭虾爬子!”钢蛋突然大叫一声,接着操起一块石头,朝夏家河扔过去。孙云香喝住钢蛋,把他拉到了一边。

孙世奇瞅了眼夏家河,进了屋,夏家河也跟进来,指着孙世奇,说:“鬼子的酒不是那么好喝的,别忘了你现在是什么身份!”

孙云香领着金宝和钢蛋准备出门,刚走到院子里,一辆汽车驶进大连客栈,孙世奇推门下车,夏家河和江桂芬看到孙云香和两个孩子,两个人立马就惊住了,他俩对视一眼,只好硬着头皮跟着下了车。

孙世奇看着夏家河,一脸的不在乎:“老子现在是堂堂的稽查队队长!老子跟谁喝酒,不、不用你管!”

夏家河一把扯住孙世奇,不料被孙世奇一把推开,夏家河额头撞在了门上。瞬间,他的额头撞出一个包来。夏家河举拳要打孙世奇,迎着他的却是孙世奇手里的一把枪。王大花连忙拦在中间,把夏家河推出门去,孙世奇喝了酒,不定能干出什么过格的事来。

只有傻瓜才会那么做。

夏家河还要跟王大花说什么,王大花说:“王先生,赶快回去休息吧。”转身走开。

山口一怔,大笑起来,现在的时局,他心里清楚得很,趁着战乱多捞些钱才是正事,这么一个找上门来送挣大钱的机会,他山口怎么会轻易放过呢。

王大花回到屋里,见孙世奇四仰八叉地躺在炕上,像是要睡着了,王大花端过桌上的一杯水,泼在他的脸上。

夏家河摇摇头,说:“你四,我六,这才叫公平。”

“干什么你?”孙世奇一个激灵坐起来,瞪着王大花。

“你六,我们四?”山口问。

“你胆子越来越大了。”王大花一拍桌子,“借着酒劲耍酒疯!”

夏家河点头,说:“是。以后,少不了麻烦山口队长,我是做生意的,知道规矩,既然在这里借路开店,算盘珠子总要掉几个的。我从花园口走的生意,利润我们四六开。”

“我帮了你们那么多忙,不但不感谢我,还把我训得跟个三孙子似的,这不欺负人吗?背地里你们俩偷鸡摸狗也就罢了,三更半夜还明晃晃跑到我门口叫春,你让我这稽查大队队长的脸往哪放!”

山口将东西放在一旁,笑道:“既然你是孙桑的朋友,那我就不驳你的面子了,咱们直接说事。听说,王先生是想借花园口的码头发送药材,对吧?”

“你放屁!”王大花举手要打孙世奇。

“花园口不产药材,可离花园口不远的庄河可不缺药材。”夏家河朝江桂芬递了个眼色,江桂芬取出一根野山参和一盒林蛙油,夏家河推到山口面前,“山口队长,这可是千年老参,大补。那是哈士蟆油,医书上说,补肾益精又美容。”

“我也是被你们逼的。”孙世奇迎着王大花的拳头。

山口对这笔生意的兴趣好像并不大,他说:“王先生既然还是从花园口出去发财的,那就应该知道,这花园口临海,好像没多少药材。”

王大花放下了拳头:“以后再有这样的事,看我怎么收拾你!”

孙世奇把夏家河和江桂芬带到了山口面前,说夏家河原来就是花园口的人,后来一直在大连跟邵登年做药材生意,现在邵登年死了,他急着找个新的伙伴。

花园口的夜色格外美丽,干净的天空里,月亮越发地圆润饱满,不远处的海岸,海浪轻柔地拍打着沙滩,此时的江桂芬躺在床上,辗转反侧,躺在地铺上的夏家河,也大睁着两眼。

江桂芬优雅地收起枪,微笑着说:“请孙队长多多关照。”

另一个房间的两个人,也久久无法入睡。

“对了,我还忘了把我的身份跟孙队长说一下了。鄙姓王,王守平,要开的公司叫济仁药业。这位,是我太太。”

令人窒息的爱,在夜空中飘荡,使夜晚的花园口无法缠绵……

“好,我马上安排。”

“现在。”

王大花自打来了花园口,日本鬼子出来进去,别人都把她当汉奸,大门上隔三差五叫人抹了粪,出门就在背后戳她脊梁骨,骂她狗腿子,这些她都忍了,谁让她跟小鬼子走得近,招大家伙恨也正常。

孙世奇问:“你想什么时候见山口?”

早上,王大花眼睛有些红肿,她看见钱旺在后院井口里往上提东西,走近一看,提上来的居然是一大坨肉。王大花疑惑肉怎么还从井里跑出来了?原来,这口井的井壁上有个洞,放点啥东西,夏天不怕坏。这洞从井口看,看不见,得顺一根绳子下去。刚才钱旺从井里提出来的肉,就是他吊着一个伙计下去取上来的。

孙世奇避开夏家河投过来的犀利目光,一梗脖子,刚想辩解,见江桂芬拿出一支手枪,放在桌上。

夏家河从厕所里出来,见王大花背对着自己,干咳了一声,王大花没有转头。夏家河走过去,王大花跟上来,低声说:“就算我求求你,你俩还是换个地方住吧。”

夏家河冷笑一声,说:“看来,你是光顾着捞钱了,国际上的形势一点都不知道。苏联方面很快就会参加到对日作战中,到时候成千上万的坦克朝东北压过来,土崩瓦解很可能就是一眨眼的功夫。孙世奇,你想想看,真到那一天,给日本人卖命坑害中国人的汉奸卖国贼又会是什么下场?利用你现在的身份做掩护,是我们给你的机会!做点中国人该做的事情,给自己赎罪,是你唯一的出路!”

“这是山口选的地方,怎么换?”夏家河咳嗽着,说,“大花,咱们俩的事,以后我会给你说法的。”

孙世奇故作强硬:“我把你引荐给他,你们出了事儿,屎盆子不还得扣在我身上!你们让我和王大花假扮夫妻我扮了,你们让我和山口套近乎我也套了。你们别逼人太甚!我不能为了帮你们做事,把自己的命搭上。私运药品,抓住就是死罪!”

“以后到什么时候?你给我个准日子。”

“能不能挣,得让山口自己说,你的任务是把我引荐给他,过后的关系,我来处理。”

夏家河沉默了。

“这跟那时候不一样,山口的办公室我进不去。再说,山口知道什么钱能挣,什么钱不能挣。”

王大花抹了眼泪,走开。

“那就想办法,焦作愚手里的章也难盖,你不也弄到手了吗?”

钢蛋在院子里跑着,看到夏家河,他一愣神,绊倒在地上,夏家河忙上前扶起钢蛋,钢蛋却抬手给了他一巴掌。

孙世奇犹豫着:“药品是明文规定的违禁品,检验证上得有宪兵队山口队长的印章,这个章,我弄不到呀。”。

“坏蛋!”钢蛋劈头盖脸打着,“叫你欺负我娘!”

夏家河说:“我这次来是要建立一个药品公司,你得帮我个忙。”

江桂芬赶来,赶紧拉开钢蛋。钢蛋回身又去打江桂芬,一边打一边嘴里叫着狐狸精。

“借我一个胆儿都不敢。”孙世奇哀怨地说,“我现在就像过街的老鼠,见到谁都觉着是猫,出门都哆嗦。您这次来,又有什么吩咐?”

王大花闻声出来,把钢蛋拖进屋里,吼道:“你还学会打人了?”

“我要是不来,你孙世奇穿着这身制服戴着队长的高帽,小尾巴还不得翘到天上去?”夏家河四下看看,笑道,“你的尾巴一翘,肚子里的坏水就要往外流了。”

“他们欺负娘!”钢蛋忿忿地说。

孙世奇有点慌乱,示意下属退下,过去过上办公室的门,客气地问道:“夏先生怎么来这里了?”

“那是大人的事,不该你小孩子管。”

一个小警察进来汇报,说有个老熟人要见孙世奇。孙世奇有些纳闷,虽说来花园口有小半年了,可人生地不熟的,哪来的熟人?熟人前面再加个老,那就是大连那边的人了。一想到这个,孙世奇有点不安。一抬头,夏家河和江桂芬已经站在了他的面前。

“欺负娘我就要管!”钢蛋倔强地撅起小嘴。

在老路那里稍事休息,夏家河去了水路运输稽查队。办公室里,孙世奇双腿架在办公桌上看报纸,一付志得意满的神情。比起客栈,孙世奇更爱待在这里,这里没有王大花的看管,也没有孙云香的絮叨,只要在这里,他才能找到做主人的感觉。在水路稽查队,他是唯一的老大,虽然他是个瘸子,可谁见了他还是都得把头低下。

“记住,以后不准骂人,也不准叫人家狐狸精。”

老路答应了,说马上去找。

“你原来就这么叫。”

“还是换个地方吧。”夏家河说。

“原来是原来,现在不能叫了,叫谁外号,谁都不高兴。”

夏家河点点头,老路有些不明白:“那个大连客栈是王三花同志说了算,住在那里方便,也好开展工作。”

“娘,他是不是有了狐……就是那个女的,他才不要你了?”

“咱们换个地方住吧。”江桂芬看着夏家河。

“没有,是娘不要他了。”

老路说:“挺好的。她把孙世奇摆弄的团团转,听话着哪。”

“他是坏人?”钢蛋问。

“王三花。”夏家河连忙改口。

“不说他。”

老路有点疑惑:“王大花?”

外面响起汽车喇叭声,王大花朝窗外张望。院子里,刘顺站在车前。他是来接孙世奇和夏家河的,今天他们的首批药品要上船出发,夏家河和孙世奇要去看看。刘顺看到夏家河从房间里出来,觉得这个人眼熟,但一时想不起来。

夏家河知道老路说的地方,问:“王大花同志还好吗?”

夏家河看见刘顺,吓了一跳,赶紧转头走进了王大花的屋子里:“我被人发现了。”夏家河惊慌地说。

“他的办公地点在码头的稽查队。”老路给夏家河递上一杯茶,说,“最近花园口盘查的很紧,为安全起见,也便于工作,我已经给你们找好了住的地方。在大连客栈,就是孙世奇那里。”

王大花朝院子里看看,见是刘顺,才松了口气,把刘顺的事讲了,夏家河放下心来。王大花把两人叫到一起,把话说开了。

“我先去见见孙世奇。”夏家河有些担忧。

在码头装完货,已经是下午了,夏家河和孙世奇来到山口办公室,夏家河将一张银票递给山口。这批药品已经发走,这是答应给山口的那一份钱。

“他现在是山口的红人,山口发财路上的左膀右臂,这样吧,你们先住下,先熟悉熟悉花园口的情况。”

山口自然满心欢喜,同时邀请夏家河参加他结婚十周年的纪念舞会。十年前,山口在奉天受伤住院,惠子是他的主治医生,他醒来的时候,第一眼看到的人就是惠子。后来,山口托护士上山采了很多的野菊花,等惠子查房的时候,山口躺在病床上突然献花,把惠子感动得落下眼泪,后来,她就成了山口的妻子。现在,她是花园口医院的院长。

夏家河问:“孙世奇能办得了这事吗?”

夏家河欣然答应,说:“战场结缘,医院追求,异国结婚,确实浪漫。到时我一定会去。”

下午,老路正在药铺地低头算账,一男一女走了进来,却是夏家河和江桂芬。对上暗号,老路招呼二人进了里间,倒上茶,落了座。他知道来的两人,正是组织上派来协助工作的。抗联的同志急需药品,但是日本人控制得非常严,他们原来一直是零敲碎打往外运,但危险系数很大,所以现在急需建立一个药品公司。夏家河现在的任务就是让孙世奇引荐,接近山口,打通关系,便于长期的药物中转。

孙世奇说:“山口队长的交谊舞跳得特别好,尤其是探戈、华尔兹。”

阳光温馨,王大花在收拾房间。床上铺着新褥单,褥单上是鸳鸯戏水,被单上的大喜字,更是分外扎眼。听说上级派的那对夫妻,下午就要来了,一大早,王大花就把被褥晒到了院子里,这会儿铺在床上,有般清爽爽的好闻味道。

山口叹了口气,说:“可惜,在花园口,我只能找到喝酒的对手孙太太,却找不到舞伴。”

孙世奇挺了挺身子,一瘸一拐地走了出去。对王大花硬塞给自己的这个刘顺,孙世奇毫无办法,他就是王大花安插在自己身边的一个特务,自己干个屁大点的事,他也要跟王大花说,而自己对此却毫无办法。

“贱内除了喝酒是高人,跳舞也是行里高手。”孙世奇毛遂自荐。

“姐。”刘顺热情地喊了声。

夏家河听出孙世奇这是在挖坑让王大花跳,他明明知道王大花不会跳舞,却故意出这么一个大难题。夏家河干咳几声,示意他住嘴,但孙世奇像没事人一样,油盐不进。

院子里传来喇叭声,王大花朝外看了看,是刘顺开着车进了院子。

“那真是太好了。”山口高兴地说,“就这么说定了,届时,两位可要带着夫人来捧场!”

“别说没用的,叫你办你就办。”王大花没好气地说。

听说要叫自己去跳舞,王大花差点蹦起来,什么跳舞,还跳六呢。可是,孙世奇已经把话说出去了,这明显是摆了他们一道。当着山口的面,又没办法回绝。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为了和山口搞好关系,王大花必须学会跳舞。现在离舞会还有两天时间,她得抓紧学。

“又是运货又是送人的,我这稽查队长的脑袋,整天他妈的挂在你们裤腰带上!”

“我学不会。”王大花没好气地说。

王大花递过拐杖,低声说:“下午有人找你,药材要出关,你给办个通行证。”

“你不学怎么知道学不会?这件事是任务,你必须要学!”夏家河说。

“你就不能说句好听的。”孙世奇不满地说。

“你教?”

中午,孙世奇睡足了午觉,颇为精神,他换上一身稽查队的军装,在客栈门厅里对着镜子在整理。王大花看着他这幅样子,讽刺道:“一身破狗皮,还有啥好捯饬的!”

“我教不了,江桂芬会。”

此时,革命的形势如火如荼,局势也越发地紧张。大姑娘给王大花下达了新的任务,有一批药品要出关,得办通行证。这个简单,有孙世奇这个稽查队长在,王大花心里有数。另外,还有两位同志要来花园口,配合她的工作。据说来的是一对夫妻,要准备一个房间。王大花很高兴,这对夫妻住进店里,以后遇到什么事也能找个人商量了。

“我不跟她学!”王大花拗道。

从形势看,战争已经进入了最残酷的阶段。黎明前也是最黑暗最危险的时候,更是大意不得。三个月来,王大花一个人在花园口战斗,她的斗争方法越来越成熟,经验也越来越丰富,人也越发稳健,上级党组织非常满意,大姑娘发来电文,对王大花的工作给予了充分肯定和表扬。

“那你就找别人教!”夏家河火了。

这几年,抗联在东北坚持得很不容易,延安方面指示,花园口现在的战略地位越来越重要了,甚至将影响到整个东北战局。中央指示,无论如何,要把花园口码头控制住,建立一个稳定的桥头堡,以确保东三省的物资供应和人员中转。

王大花没有说话,有点心虚地看了夏家河一眼,夏家河知道,这是一向强势的王大花示弱的表示。也就是说,她同意了。

转眼,三个月过去了。

夏家河看着王大花态度软了下来,一时又有些不忍,想想王大花一个这么倔强的人,现在自己却给她那么多的委屈,他真是心疼不已,他在心里默默地祈求老天保佑大花一切平安,保佑他心爱的女人不要再受伤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