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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梦里人

她定睛对着他看了又看——别的地方不好意思细瞧,她只盯着他的脸,那脸细皮嫩肉的,剑眉星目,眼中有情,真是一副上好的相貌,可不就是她心心念念的莫先生吗?

这男人年轻英俊,正是她寤寐思之的莫先生。

不管不顾地一把抓住了他的手,她来不及说话,眼泪先涌了出来,鼻子也堵住了,张了张嘴,却又呼吸紊乱,只发出了几声哽咽。

这话说完,她举了剪子作势要扎,哪知那动物忽然猛地一蹿,只听“砰”的一声轻响,半空中爆开一团雾气,那动物消失了,取而代之落下来的,是个光溜溜的大个子男人。

莫先生光着屁股蹙着眉头,仿佛承受不住她的目光和眼泪,低了头,眼珠子往一旁瞥:“娇娇,我——我实在是对你不住。”

握着剪刀走到那动物面前,她咬牙说道:“既然你不通人性,不能帮我找到密斯特莫,那我要你也没用。横竖我是要死的人了,此刻我杀了你,就算你是我的陪葬吧。”

陆天娇深深地吸进了一口气,又长长地呼出来,觉着情绪稍微的平定些了,她这才挣扎着说出话来:“你太狠了。”

她还真在抽屉里找到了一把新剪刀。

莫先生慢慢地抬眼看了看她,沉沉地叹了一声:“你瞧你,憔悴成了这个样子。”

说完这话,她真下床了,用自己的裤腰带把这动物的四条腿绑了个结实,然后又翻箱倒柜地寻找:“这屋子里有没有刀子剪子?我先放了它的血。免得它活蹦乱跳的不听话!厨房里杀鸡,不都是要先放血么?”

陆天娇不管他说什么,第一要务是攥紧了他的手,生怕他又会消失不见:“我没有又做梦吧?你是真从梦里到我身边来了么?你说你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是鬼是狐?你告诉我,我不能让你再骗我了!”

陆天娇也不叫嚷,伸腿做了个下床的姿势:“我被那个神仙姐姐骗了,这东西明明是个低等动物嘛,哪会帮我找到密斯特莫?我去厨房生一炉子火,把这怪东西烧成灰吧!”

“我……”他沉吟着,像是不大情愿,声音也越说越小,“实不相瞒,我就是方才那只动物变的。我……我本是一只貘。”

那动物依旧是眯着眼睛装死。

“貘?”陆天娇泪眼蒙眬地看着他,“貘是什么东西?你既是动物变的,那一定是个妖精了,对不对?”

她思索了一瞬,忽然对那动物横眉怒目:“你一定知道密斯特莫的下落,对不对?”

那莫先生盯着地面一点头:“没错,既然你也知道我是个妖精了,你我人妖殊途,你把我彻底地忘了吧!”

那动物睁着两只眯缝眼睛,一声不叫,脖子皮毛之中显出一枚白色的玉坠子,可见它并非野物,之前应该是个被人养的。

“休想!”陆天娇哭道,“你把我害成这个样子,难道就白害了不成?让我把你忘了,你好轻轻巧巧地开溜?实告诉你,门都没有!我可不是那受欺负的软弱女子!你说!既然知道你我人妖殊途,为什么还要到我的梦里来招我?”

“这是什么东西?”她这七天没有正经吃喝的人,不知哪里来了这么大的力气和胆量,把这动物翻来覆去地瞧,“熊和象生出来的?”

“因为……”

把这东西的一条腿攥住了,她一掀棉被,发现自己竟攥住了个古怪东西——身量比大狗小一点,乍一看像只小熊,然而鼻子甚长,腿粗爪利,身后还垂着一根细尾巴。

莫先生拖着长声,用另一只自由的手抓耳挠腮。陆天娇见他虽然容颜不改,但梦中那潇洒的气质一点也无,看那个抓挠的动作,反倒有几分猴相,心中就有些不悦:“快说啊!你不说,我是绝对不会放你走的!”

她坐起身来,一手伸进被窝里,摸到个毛茸茸热烘烘的东西。

莫先生一听这话,愁眉苦脸地说道:“这让我怎么说呢?”

睁眼看时,夜明早没了,屋子里的油灯却是亮了,而身下的棉被里有个活物,正在一拱一拱。

陆天娇冷笑一声:“怎么说?你不说我也猜到了,无非就是被我的美色迷了神智,所以不顾后果要来认识我,是不是?”

她不假思索地向旁一扑,把自己推在身边的棉被压了住。

莫先生歪着脑袋垂着眼睛,宽肩膀一边高一边低,站没站相:“那倒也不是……”

过了约有一两分钟,半空中响起了夜明的笑语:“捂住你身边的棉被,别让它跑了!”

陆天娇登时把脸一红,像挨了个嘴巴子似的:“不是?那你来讲讲。”

陆天娇当场闭目倒下,一动不动。

莫先生扭扭捏捏地开了口:“我不是平凡的动物,瓜果梨桃、鸡鸭鱼肉,我是不吃的。我专靠吃梦为生。那天我偶然经过你家,嗅到你的梦很有味道,就舍不得走,藏在了你身边。”

美女答道:“我叫夜明,不过你可别对旁人说,人间有个仇家要捉我呢!现在你闭了眼睛躺下去,别看我,听我的话行动就是了。”

“胡说八道!梦这东西乃是一种幻觉,怎么能吃?怎么还会有味道?”

陆天娇一听这话,眼珠子都放了光:“多谢多谢,我还没有请教您的名字呢。”

“你们凡人是这样想的,可我们貘族,乃是上古传下来的神兽,当然和你们凡人不一样。再说梦就是有味道的,个人的口味不同,当然是选自己爱吃的去吃。你那些天的梦,就很合我的口味。”

美女看着她,半晌之后,抿嘴一笑:“算你运气好,我刚得了自由不久,现在正是我爱管闲事的时候,不忍心看你就这么傻乎乎地送了命。既然你执意要看,那我就让你看,你看了后悔,可别找我的麻烦!”

“为什么我的梦就有味道?”

陆天娇一听这话,分明她是有办法,急得用胳膊肘支起身体:“神仙姐姐,求求你了。他好不好的,我不在乎,他就是个妖精是个鬼,我都不怕。我就只想再见他一面,否则我死了都不能瞑目。”

莫先生微微一笑:“你那些天夜里常做情爱颠倒之梦,这样的梦,醇甜如美酒,可遇不可求。我一时嘴馋,为了多吃些,就施了一点小小的法术,潜入到你的梦里迷惑你,诱着你多睡多梦,我好趁机打打牙祭。”

“傻瓜!我也留意你几天了。你那个意中人,没什么好的,我看,你不见他也罢!”

陆天娇听到这里,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也说不清是羞是恨,一时间急火攻心,当场哭骂道:“好哇!就因为你嘴馋,我便要落到这步田地?你可真是害人不浅啊!我如今是一无所有了,家庭学业都失去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我跟你拼了!”

美女说完这一席话,已经顺手把黑发编成了一根辫子。而陆天娇虽然一句都没听懂,但是如今病急乱投医,看她不是个凡人,就挣扎着说道:“请问你是神仙吗?你若是神仙,你也一定知道我的心事。我想请你帮个忙,让我再见一面那梦中人。”

说完这话,她甩着鼻涕眼泪一头撞上去,对着面前这光屁股男人又抓又挠,恨不得一拳将其捶死。

一头乌黑长发搭在胸前,这美女微微偏了头,一边用双手理着长发,一边大模大样地说道:“我只道我离了人间这么些年,这帮凡人多少该有些长进了,哪知道这些天我亲眼一看,还是那副老样子。蠢的多,精的少;丑的多,美的少。怪不得那个石头脑袋看谁都不入眼,这样的人间世界,我瞧着也没什么意思。还有那帮成精作怪的,成天地抱委屈,说自己都是好的,枉担了个坏名声,可我看他们也都没好到哪里去,只有你这个傻瓜,还对那些东西念念不忘!”

而莫先生一边躲闪,一边说道:“我知道我对不起你……这里本是我在人间的落脚处,我把我的落脚处送给你就是了!我还有一点积蓄,也都给你!”

而那团白光渐渐地上下拉长,依稀成了个人身的形状,光芒上方探出了个女人的脸来,那脸生得艳光夺人,实在是个大大的美女,而光芒缓缓下褪,渐次又露出了美女赤裸的脖子和肩膀来。

他话音未落,陆天娇刷地抽了他一个嘴巴:“若不是那个神仙姐姐把你抓过来给我,我非死在这儿不可!姑奶奶是陆家的千金小姐,没见过钱吗?稀罕你这妖怪的积蓄?不要脸的!欺骗感情的蟊贼!我饶不了你!”

已经是午夜了,天色正是黑暗的时候,她泪眼蒙眬地看着床前那一轮明月似的光,心里痛极了,反倒麻木着不知道怕。

莫先生抱着脑袋,始终没还手,然而也不是一条坚强的汉子,因为竟被陆天娇挠得呜呜哭了起来。

这时,她的床前出现了光。

陆天娇大闹一场,累得面红耳赤、披头散发,末了喘着粗气一屁股坐在床边,她捂着脸一咧嘴,也哭上了。

陆天娇想到这里,只觉得自己荒唐到了极点,气若游丝地躺在床上哽咽,泪水顺着眼角往鬓角里流,想要号啕大哭,却又虚弱极了,根本哭不出声音,只一口一口地向外出气,整个人在床上抖做一团。

两人各自啼哭了片刻,陆天娇从手指缝里去看莫先生,就见莫先生抱着肩膀蹲在地上,本是一副雪白无瑕的皮囊,如今被自己挠得斑马一般,看他那张涕泪横流的面孔,还是残留着许多英俊模样。

为了这么个说没就没的幻象,自己把学业家庭都牺牲了,还落了个疯子的恶名,现在连大街都不敢上。若是这个恶名传了出去,自己更是连朋友都见不得了。

看着看着,她心一痛,放下手问道:“那你在梦里说的那些甜言蜜语,也都是假的了?”

可一想起莫先生那个人,她那心脏便一抽一抽地疼痛。梦是假的,爱却是真的。莫先生可以说消失就消失,自己又怎能把他干净利落地从脑海中摘出来?

莫先生摇了摇头,抽泣答道:“那话倒是真的。我虽然不是人,但是我的灵魂和人是一样的,你这么青春美丽,我心里当然也喜欢你。”

明明自己也是个如花似玉的女子,追求者甚众,却偏偏爱上了个梦里的幻象,这不是傻吗?

说完这话,他摇晃着站了起来:“我走了,往后我再也不来骚扰你了。”

一个礼拜过后,她似乎是微微清醒了一点,心想自己把大好的年华就这样睡了过去。

陆天娇慌忙起身跑过去,用后背顶住了房门:“不许你走!”

她什么梦都做了,只是那梦里全都没有莫先生。

莫先生大吃一惊:“还打啊?”

在接下来的一个礼拜里,陆天娇除了偶尔煮一锅米粥果腹之外,也不大吃也不大喝,就只是躺在床上做梦。

陆天娇咬着嘴唇,沉默半晌,最后说道:“我不嫌你是妖精。”

熬到夜里,她总算有了困意,然而一觉睡到半夜,只胡乱做了几个噩梦,竟真就再也没见到莫先生。

莫先生睁大了泪眼反问:“啊?”

惴惴地爬起来,她不敢出门,怕遇见熟人,再被家里人抓回去。

陆天娇一跺脚,红着脸向旁一扭头:“你装什么天聋地哑?这是你的房子,必有你的衣服。你还不赶紧找来穿上?”

慌忙又闭眼睛,想把方才那梦接着做下去,然而一颗心突突乱跳,无论如何不能入眠。

莫先生赤条条地站在原地,思索了片刻,末了问道:“你不恨我了?”

一声喊出来,她猛地一睁眼睛,就见日光明亮,自己还在床上躺着。

陆天娇低声答道:“那要看你对不对我好。”

陆天娇吓了一跳,伸手就要去抓他:“不——”

说完这话,她抬眼一瞄莫先生,偏巧莫先生也在盯着她。两人就这么对视了几秒钟,莫先生随即上前,抬手拥抱住了她。

莫先生苦笑了一下:“你好好一个姑娘,被我害得陷入梦中不能自拔,是我错了。从今日起,我们就分开吧!我再不来了,你忘了我,安安心心地过日子吧!”

“我明白了。你也放心,我不是坏的。你把我当成人来爱,我就为你做上一世的人。”

陆天娇越听越不对劲:“你嘱咐我这些做什么?”

说完这话,他低头亲了亲陆天娇蓬乱的头发。

莫先生答道:“你放心住下去就是,绝不会有人来收房子的,你住一百年都无妨。我害你太多,罪无可恕,只能尽我仅有的薄力,来补偿你深情的一二了。你记着,那床下的箱子里还有些钱财,足够你一两年生活的。一两年之内,你也应该另找到出路了。若实在找不到,那你回家也好。”

陆天娇闭着眼睛紧贴了他的胸膛,就觉着方才吵得好打得好,如今也说得好抱得好。

陆天娇最是关注他的,他的态度稍有变化,她立刻就觉察了:“我当然是好多了!你不是我梦里的人吗?怎么像那世上真有一个你似的?你给我找的屋子,究竟是谁的家?”

满腔委屈都发泄出去了,她抱着莫先生,心想自己这算是美梦成真啊!

莫先生往时见了她,都是面孔含笑,言语有情,然而今日,他看着她,却是板着脸的:“娇娇,你现在可觉得好些了吗?”

陆天娇和莫先生过起日子来了。

这回身上一暖,她回到卧室里,躺上了床,又想睡觉,眼睛一闭,她又看见了莫先生。

日子过起来,她才发现自己这美梦其实只成真了一半。真实的莫先生和梦里的莫先生相比,乍看上去确实是完全一样的,可惜,只是看上去一样而已。

陆天娇是娇生惯养惯了的,也不会烹饪。手忙脚乱地跑去厨房生了火,她煮了一锅米粥,就着那两大碗炒菜吃了。

梦里的莫先生文武双全,是一位翩翩公子;现实的莫先生又馋、又懒、又懦,没事就爱蹲在门口晒太阳,头也不梳,脸也不洗。陆天娇气得嚷道:“我看不惯你这样子,你快给我变回梦里的模样吧!”

思至此,她忽然心中一阵酸热——易求无价宝,难得有心郎。甭管密斯特莫是什么吧,反正这人世上,又有谁能像他这样待自己好?

莫先生一边抓痒一边答道:“梦里的我,全是你的幻觉,是我操纵你想象出来的。”

“这是怎么回事?”她蹲在炉子跟前,用那余热暖手,心中惊疑不定,“难道我那梦不是平常的梦,密斯特莫真是一只公狐狸精?”

“幻觉我也认了!”

她继续向内探险,结果在厨房里看见了一袋子白米和两大碗冷了的炒菜。正房一侧的卧室里,床上的被褥铺开了,摸着有些潮冷,似乎是久没用过的,但屋角的洋炉子是热的,显然是几小时前,有人专门跑来生了一炉子火。屋子经了这炉子火的热气一烘,也就不甚寒冷了。

“你不喜欢真的我吗?”

无人回答。

“不喜欢!”

她试探着问一声:“请问,有人吗?”

莫先生一听这话,立刻心灵受伤,哭丧着脸要和陆天娇永别。

门内是个小小的四合院子,院内显然是新近扫过的,落叶在院子角落堆做一大堆。

陆天娇一看他楚楚可怜地要走,又是万分的不忍心,像是会被他带走一块肉一般。

迈过高高的门槛子,她走了进去,又依着梦中莫先生的吩咐,转身把大门依着原样关好。

“别走了!”她对莫先生叹息,“我也懒得和你闹了。”

一推之下,她吓了一跳,因为那黑漆大门竟是顺着她的力道开了。

然而莫先生穿衣戴帽,还是走了。

陆天娇迟疑着不知如何是好,然而天光越来越亮,周围的院门也络绎开了,她见自己再站下去就要惹人注目了,只得把心一横,抬手向前一推。

他走了三十分钟,在陆天娇气得泪如雨下时才回来,走时是空手走的,回来时每根手指头都勾了一个大口袋,里头全是吃穿玩意儿。

昨天夜里的梦中,莫先生让她到这个地方来,说是这里可做她的立脚处。但这八号的黑漆大门紧闭,看着简直没有半丝活气,竟像是空置了许久的模样。

把那些玩意儿放在桌子上,他走到陆天娇面前,抬了双手给她看:“你瞧,我的手指头都要被那些口袋绳子勒断了。”

洋车把她拉进一条陌生的胡同里,她数着门牌号往胡同深处走,最后在八号门前停了下来。

陆天娇含泪打开了他的手。

陆天娇走了一段路,偶然从口袋里翻出几毛钱,雇了一辆洋车。

他又说道:“我给你买了好些吃的玩的,你不要生气了,好不好?”

这么一想,她拢了拢满头乱发,上路看了看方向,然后迈开了步子。

“滚你的!我又不是小孩子,谁喜欢你的破玩意儿!”

“试试吧!”她抖颤着站起来,心想梦里的话,是真是假,又有何妨?自己就算是依着那话行动了,最终扑了个空,又有何妨?自己死都不怕,还怕什么虚假?还怕什么徒劳?

说完这话,她半晌没有等到回应,抬头看时,却见莫先生笔直地垂头站着,脸上的表情又委屈又茫然,是个受了欺负的大妖精。

那八九分内容,因为都是梦话,所以照理讲是不值得信的。可陆天娇是个做梦做迷了心的人,又被晨风吹了个透心凉,眼看周围渐渐亮起来,常有些个衣衫褴褛的男乞丐经过,此地实在不是个久留之地,她这样一位小姐家,即便是死在这里,也是不妥当的。

仿佛察觉到了她的目光,他慢慢地抬眼,小声说道:“我真是怕了你。你不要生气了好不好?我不知道怎么做才能哄你高兴。你再生气,我就要哭出来了。”

莫先生在梦里对她细密地嘱咐了一车话,而在凌晨时分,她被寒风吹醒了,怔怔地回忆梦中言语,居然还能记得八九分。

她的声音也变轻了,是两个人在冬日阳光里窃窃私语:“这么大的人还哭,不知羞。”

莫先生微微俯身,把嘴唇凑到了她的耳边:“傻姑娘,能和你有一段梦中姻缘,已经是我天大的福分,若是让你因此送了命,我岂不是成了有罪的人?你为我落到了这般田地,我自然不会负你,你听我说……”

他微微地一笑:“我不是人。”

她站在莫先生面前,哀哀切切地向他诉说自己的遭遇,又拉住了他的手,仰脸问道:“你能不能想个法子,让我永远都不要再醒,直接就这么睡着死了吧!”

她轻轻地捶他一拳,暖意在阳光里,笑意在声音里:“知道你不是人,你是个冤家。”

昏昏沉沉的,陆天娇又和她的莫先生相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