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非背着手关上保险柜的门,缓缓说道:“最后一步,金查理把装有钻石的手提密码箱放进了保险柜中,然后他按下了密码箱上的报警开关。”
罗非随即转身:“所以,知道保险柜原始密码并没有用,没有人知道金查理自己设的密码是什么。”
“什么报警开关?”小曼不解地问道。
站在罗非身后的小曼无奈地摇头。
“金查理的手提密码箱是从美国进口的,装有最先进的报警装置,一旦按下报警开关,箱子中的一个水银开关就开始工作,此时任何一点点微小的震动,都会触动水银开关,发出尖厉的报警声。” 罗非说着,随手又关上了外层的保险柜,继续说道,“然后,金查理锁上保险柜,离开了银行;隔天早上,经理王积富来银行上班,按照规定,他首先用密码和钥匙打开保险库例行检查,此时他发现金查理的168号保险柜敞开着,保险柜内空空如也。”罗非说着再次打开了保险柜,朝小曼一摊手。
“金查理的笔录确认他当时在几步之外,侧对着他。” 罗非边说边按着初始密码打开保险柜,然后开始重置保险柜后的密码,“你能看到我设的密码吗?”
“于是,王积富按响了警报。”罗非说着用手杖指了指一旁的警铃,“银行所有的出入口都被当场封锁,银行安保和巡捕第一时间赶到,其间没有任何人离开过银行,王积富也没有离开过保险库一步,巡捕对所有在场人员都搜了身,没有发现钻石。”
小曼看着罗非,不解地向后退了几步。
“也许小偷就藏在保险库里呢?”小曼拄着下巴说道。
“按规定,客户设置密码时银行经理必须回避,而且按金查理当年的笔录,他也确认王积富并不在场,至于赵大同……”罗非说着突然搭住小曼肩膀说道,“你退后三步。”
“你觉得这里有空间可以藏得下一个人吗?”罗非指着保险库的四壁说道。
小曼赞同地点点头,想了想又问道:“那王积富和赵大同可以偷看他设置的密码吗?”
“那通风管道呢?”小曼又问。
罗非摇摇头:“但是他知道初始密码也没有用,金查理把手中的密码箱存入后,用保险柜门后的开关重新设置了只有他自己知道的一串新密码。”
罗非挥起手杖指着天花板:“通风管道设计得十分细小,连老鼠都爬不进去。银行内从办公室到厕所每一个角落也都仔细搜查过,没有任何发现,装着钻石的密码箱就这样在保险库内不翼而飞了。”
“如果168这个号码是事先准备好的,那么王积富可以事先偷偷打开信封,偷配一把钥匙的!”小曼说完,疑惑地看向罗非。
“密室盗窃!”小曼脱口而出。
“王积富带着金查理和赵大同来到保险库,交给金查理一个密封的信封,信封中是168号保险柜唯一的钥匙和一串密码。”罗非说着将手里的纸条摊给小曼看。
罗非点点头:“是的,钻石在最牢不可破的密室里失踪,这个案子成了不解之谜,我也一直没想出来窃贼的作案手法。”
经理离开后,罗非迫不及待地打开信封,然后竖起信封快速抖动,将一把钥匙和一张纸倒在手心。小曼看到纸上写着三个两位数的号码。
小曼顺着思路,继续试着推测:“会不会是金查理自己不小心泄露了密码,比如喝醉酒……”
经理诧异地看他一眼,然后咧了咧嘴:“您有十分钟的时间,我在外面等您。”
“不可能。”罗非立刻摇摇头,“金查理为人十分低调谨慎,当天他离开银行后直接回家,第二天是星期天,他待在家里休息没有出过门,一直到星期一早上案发他都没有接触过其他人,也没有去过其它场所。”
“我很放心,因为据我的经验即使是暴力方式,也没用!” 罗非泄愤似地在保险柜门上拍了几下。
小曼皱起眉,抱着肩叹了口气:“照这么说,整个过程没有一点漏洞。”
“我们银行的保险柜是最安全的,先生您大可放心。”经理的语气坚定又自信。
“你又忘了侦探的第一要领,不要轻易下结论。”
罗非转而对小曼介绍道:“德国克鲁伯公司特制保险柜,配备世界最先进的防盗装置,迄今为止没有人能用非暴力的方式撬开过它。”
小曼一愣:“刚才我漏掉了什么环节吗?”
“不用了。”罗非急忙摆手打断了经理的话,然后指着面前的保险柜说道,“这个型号的保险柜我研究了十年了。”
“过来看。” 罗非对小曼招手,随后打开保险柜门,让小曼查看保险柜的背后。
最后,经理把信封交给罗非:“先生,这是保险柜的钥匙和密码,您把物品存入后可以重新设置密码,如果您不知道怎么设置,我可以教您……”
小曼随即把头探进保险柜,仔细观察着保险柜:“看什么?”
这时,经理按着钥匙牌的号码,在一扇保险库前停下了脚步。用钥匙和密码打开沉重的银行保险库大门,然后引领着罗非和小曼走了进去。
“德国克鲁伯保险柜,世界上最安全的保险柜,锁上之后就象是一座钢铁堡垒,根本无法从正面破解,但是打开之后……” 罗非说着指向柜门背面,“它的背面很脆弱,可以轻易地把锁芯拆卸下来。”
于是接下来,经理带着罗非和小曼走来到地下室。幽暗的走廊,寂静而狭长,只有三人的脚步声在久久回荡着。小曼走在其中,望着一扇一扇紧闭着的保险库门,感到莫名的窒息和冰冷。
小曼缩回头,一瞪眼:“废话,保险柜都打开了,当然不保险。”
这时,在一旁听得一头雾水的经理干笑着从柜台中走出来:“先生,您选好了吗?那请跟我来吧。”
罗非也白了小曼一眼:“但是银行的安全流程中,有一个步骤是在保险柜打开的状态下进行的……”
“计划中止,没有任何人会有损失。”罗非淡淡地说道。
“保险柜密码的重置?”小曼眼神发光地说道。
小曼看着钥匙,思考了片刻,又摇了摇头:“如果金查理没有选预定的号码呢?”
罗非点头:“总算开窍了。”
罗非拿起101号牌,扬起嘴角:“很好,你利用我的个人特点成功地诱导了我,而金查理的特点是非常迷信,赵大同也可以诱导他。”
“那又怎样?金查理还是独自换的密码。”小曼叹气道。
小曼想了想,然后指着盘子里的一个号码说道:“101,纵火案是你经手的第101个案子。”
“所以接下来就需要一个专业的工程师登场了,还记得那个方礼斌吗?” 罗非说着轻轻敲了敲保险柜门,“身为保密机械厂工程师的他,精通市面上所有保险柜的结构,以他的技术,完全可以偷偷地把168号保险柜的锁芯换掉。 ”
“如果你想让我挑选一个特定的号码,你会怎么做?”罗非突然问小曼。
听了罗非的话,小曼点点头,然后又摇摇头,好像还是有什么想不通:“怎么换,保险库又不是你家,说来就来,说走就走。”
“喔——。”经理将信将疑地点了点头,也就不再说什么了。
“自然有人会帮他。”罗非说着用期待的眼神看着小曼。
小曼立刻朝经理尴尬地笑了笑,然后指指自己的脑袋:“没什么,他脑袋有点……”
小曼立刻想到了四名死者中的又一个人:“银行保安郑远!所以说前一天晚上……”
经理一脸诧异:“对不起,先生,你说什么?”
“没错。”罗非微微一笑,“银行下班时,方礼斌偷偷躲在王积富的办公室内。晚上,等到预定的时间他从办公室出来,用王积富提供的密码和钥匙打开保险库……”
罗非转头,十分认真地对小曼说道:“你是我最信任的手下赵大同,但我并不知道你其实是一名内鬼,并且......”罗非说着,又指了指对面的经理,“你已经和他串通好了。 ”
听到这里也一瞬间明白了的小曼随即接着罗非的话,继续说道:“这时正好是保安郑远值班,银行保安每半小时一轮,只要他们串通好,方礼斌就有半个小时的时间,足以把168保险柜的原装锁芯换成他自己特制的假锁芯。”
“怎么了?”小曼小声问道。
“方礼斌换好锁后,回到经理室躲好,第二天银行开门,他可以混进人群大摇大摆地离开。”罗非说着用手杖指了指就在头顶的银行大厅。
罗非看了看那些号码牌,手伸出去一半又突然停了下来。
“可是,换个假锁芯有什么用呢?”小曼又不禁奇怪地问道。
经理伸手依次掠过号码牌:“这是目前空置的保险柜,请您挑选一个号码。”
罗非十分坚定地点了一下头:“当然有用,不管金查理重设的密码是什么,这个假锁芯都可以用原始密码打开,金查理从来没有用过克鲁伯保险柜,也没见过原装锁芯长什么样,所以丝毫不会怀疑,就中了圈套。”
随后,罗非按章程付钱,签字。手续办好后,经理出示给两人一个方形大盘子,上面挂着十几个号码牌。
听了罗非的解释,小曼恍然大悟地一拍手:“啊,我知道了,只要等到晚上,王积富进入保险库,用原始密码可以轻而易举地打开保险柜,取走钻石。”
“当然……”经理怔了怔,连忙点点头,把登记本推到罗非面前,“可以,请在这里登记,付款。”
“你怎么和窃贼一样着急。”罗非轻轻摇了摇头,“你这么快就忘了最后一道防线——密码箱的报警装置。”
“可以吗?”罗非语气急切地说道。
“报警器不能关掉吗?”小曼问道。
经理诧异地看着罗非:“一天?”
罗非语气坚定地说道:“不能,密码箱上的报警开关一旦按下,只有输入唯一的密码才能关闭。”
罗非竖起食指:“一天。”
“方礼斌不能破解吗?”小曼又追问道。
“好的,请问您要租多久?”经理说着拿过笔,非常专业地开始做着登记。
罗非还是继续摇头:“不能,报警器的图纸在美国生产厂家,属于高度机密,方礼斌不可能得到。”
“我想租一个保险柜。” 罗非装作神色慌张的样子,小曼在一旁低头偷笑。
“所以除了金查理本人,任何人都不可能拿走钻石。”小曼有些失望地说道。
经理微笑相迎:“两位,请问需要什么?”
“即使是金查理本人,也必须先触发警报,才能输入密码关闭。”罗非说完,也低下头陷入了沉思。
两人说着来到了柜台前。
“照这么说,这个密室盗窃无论如何都无法成立啊。”
“金查理手里拎着一个美国进口的安全密码箱,箱中装着的是价值连城的钻石……”罗非说着抬手做了个提箱子的动作,“现在我是金查理,你是赵大同,我们来重演一遍当时的经过,看看问题到底出在哪里。”
罗非不断摩挲着下颌的胡须,显得有些焦虑:“是啊,每次推到这里我就推不下去,脑子里像是被一团乱麻堵住了……”
“你是想在当事人的角度再做一次情景重现吗?”小曼似乎明白了罗非带她来这的目的。
这时,经理突然走了进来,指着墙上的时钟对二人说道:“对不起,二位,时间到了。”
“你不是想知道钻石案的细节么,那么充分发挥一下你的想象力。”罗非说着指了指身后的银行大门,“十年前的某一天,汇旗银行打烊前,就从这扇门进来了两个人,一个是利查洋行买办金查理,另一个是陪同他的洋行经理赵大同……”
“好的,我们就走……”
半个小时后,两人走进了汇旗银行的大厅。小曼打呵欠问道:“来银行干什么?”
罗非点头,刚想转身走出去,突然停下,看着时钟开始发愣。
罗非一愣,转而对司机说道:“师傅,去汇旗银行。”
小曼见状立刻摇了摇罗非的胳膊:“怎么了?”
“对不起呀,罗非探长。”小曼讽刺着说道,然后学着罗非先一步闭上了眼睛。
又过了几秒钟,正在发着愣的罗非忽然反手抓住小曼的手,近乎狂喜地大叫道:“时间!他说得太对了,我怎么这么蠢,我早就该想到了,案件的关键就是时间啊,哈哈哈哈!”
当小曼急急忙忙钻进出租车时,早已等得不耐烦的罗非抱怨道:“说给你五分钟,你多用了三十秒。”
罗非说完,急忙放开小曼,又激动地紧紧拥抱住了一旁的经理。
“啊?”小曼一脸惊诧,难道十年前的案子有转机了?
银行经理当即被吓了一大跳,神情慌张地看着小曼。小曼无奈上前拉开了罗非,把钥匙交还给经理,说了句“我这就带他去看病。”就拉着罗非快步离开了。
罗非晃晃手杖:“犯罪现场。”
两人走出银行,罗非一把甩开小曼跳上了一辆黄包车。
小曼揉了揉眼睛,愣了片刻,随即趴在门口追问:“去哪儿?”
“哎,下一步去哪啊?”小曼有些兴奋地问道。
罗非说完转身就走。
“回家睡觉。”罗非依靠在座位上,闭上了眼睛。
罗非张开五根手指,异常兴奋地对小曼说道:“你有五分钟的时间洗脸、换衣服,我在楼下等你,过时不侯。”
小曼随即也上了车,狠狠掐了罗非一把:“你还没跟说刚才你想明白什么了呢?不许睡觉......你给我起来,一大早就吵醒我,然后现在又勾起了我的好奇心,这时候想自己睡觉没门!......你给我醒醒......”
“什么事?”
“我这几天都没怎么睡觉的,我就睡十分钟,然后我就告诉你......”
好不容易对门不折腾,能睡个安稳觉的小曼,对于这种行为,真的有一种想立刻冲出去把门外人当做沙袋绑在房梁上痛打的冲动。可当小曼真打开门,见到穿着精致西装三件套的罗非时,惺忪的睡眼又强撑开一倍的缝隙,隐约射出光来。
“不行......”
清晨一大早,小曼就被一连串急促的敲门声给吵醒了。
一辆吵吵闹闹的黄包车沿着九江路朝沙利文公馆飞驰而去。而此时,一辆停在路边的黑色轿车里,一个人正紧盯着那辆黄包车,手里紧紧攥住一块雕工精美的淡黄色玉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