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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章 案中悬案

罗非放下咖啡杯,来到贴满线索资料的墙边,看着钉在上面错综复杂的红线:“事情没有这么简单,这件案子疑点太多了。”

小曼听罢,用奇怪的眼神着罗非,紧接着皱起眉想了想说道:“他自己都招供了。”

“都有哪些疑点,快告诉我,我可以帮你一起推理。”小曼说着凑了过去。

罗非微微叹了口气:“你真的相信杜金保就是纵火案的凶手?”

罗非当即露出了一丝无奈的苦笑:“小姐,推理不是推车,不是两个人一起使劲就会变快的。”

小曼拿起桌上一张纸看了看:“杜金保的供词,不是已经结案了吗?”

“别忘了我也是一名警探,就算使不上劲,多少也能给你点启发吧?”小曼一脸认真地说道,却不再像以前那么过多在意罗非这种盛气凌人的语气。

“咖啡可以扩张脑血管,降低呼吸频率,十五到二十分钟之后才会起兴奋作用,如果掌握好时间,喝咖啡可以助眠。”

罗非看了看小曼,也没有像以前那样再咄咄逼人,而是直接点头解释起来:“好吧,第一个疑点,王积富根本不认识杜金保,怎么会知道他要放火烧他家?”

小曼看到桌上那架奇怪的咖啡机还在滴着咖啡,无奈地摇摇头:“睡不着还喝咖啡?”

“他做梦梦见的。”小曼脱口而出。

罗非无力地靠在门上,一摊手。小曼随即进屋内,看到屋里一片狼藉,桌上地上资料堆得四处都是,客厅里倒是多了一个保险柜敞开在边上。

罗非耸耸肩:“你相信这种怪力乱神?”

小曼看着罗非的举动,不觉失笑:“可以进去吗?”

小曼思考了片刻,开始推理起来:“你自己说的‘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说不定王积富认识杜金保,王太太听见他梦里叫金先生,杜金保的名字里不就有一个“金”字?他们之间一定有过节,他看到三起火灾的报道,知道是杜金保干的,所以才会害怕到做噩梦……”

罗非喝了一口咖啡:“因为我睡不着。”

“这么说杜金保和之前三起火灾的受害者也有过节吗?”罗非抱着肩膀,笑着看小曼。

“我看见你房间的灯一直亮着。”

“是的,他们之间一定有什么联系……”小曼倔强地咬着下唇,想坚持自己的推理,忽然小曼一转身,指着罗非,“对了,杜金保的父亲是在救火中牺牲的,说不定那场火灾就是王积富他们造成的,杜金保是为父报仇。”

“什么事?”

罗非佯装惊讶,敷衍地鼓了几下掌:“你刚才说话时,眼球一直在向右上方转动,说明这个理由只是你的臆想,你自己也知道这个理由根本没有依据可循,你的想像力很丰富,但是当侦探不能光靠想像力,要靠调查研究。”

门一开,罗非端着咖啡站在门口。

小曼尴尬地收回手,走到一旁的桌子边,看了几眼满桌眼花缭乱的资料问道:“这一个星期来你做了很多调查研究吧,告诉我你都查出些了什么?”

当小曼处理完捕房的事,回到公寓时,见罗非的房间等还亮着。于是,上楼来到203前敲了敲门。

罗非走过去,拿起桌上的资料,给小曼排出顺序:“一开始,我和你一样怀疑火灾受害者之间有某种联系,可是当我查看十名死者年龄、职业,却找不到任何共同点。正当我的调查陷入僵局时,你刚才的一句话提醒了我……”

线索中断了,罗非叹了口气,缓缓走出了审讯室。小曼则看着罗非的背影,满眼关切。

“什么话?”小曼突然又莫名兴奋起来。

杜金保随即彻底崩溃地大哭起来,那满脸是血的脸,混合着泪水,让罗非三人看了心情异常沉重。

“我突然意识到我只顾着横向比较每个人的现状,却忽略了纵向的时间,所以我改变方向,调查这十个人以前的经历,结果,我发却了一件有趣的事情。” 罗非说着用力点指着桌面上那四具焦尸的照片,“四起火灾,每起都有一名遇害者在十年前辞去了原工作,连同王积富在内,这四人分别是……”

杜金保这时开始使劲儿地摇着头,不满鲜血的双手紧捂着头:“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都是梦里做的啊,我错了,我对不起我爸,对不起救火会,我死有余辜,你们枪毙我吧! ”

这时罗非又从一沓文件里抽出四张照片,依次摆在那四张尸体照片的上方:“赵大同,工部局高级译员,十年前是利查洋行的经理……方礼斌,新南洋机械工厂工,程师,十年前是永和保密机械厂的工程师……郑远,现任大世界保安经理,十年前是汇旗银行的保安主管……王积富,现任《新林报》社会新闻栏责任编辑 ,十年前,他是汇旗银行的业务经理……”

罗非着急地站起身:“你为什么在地图上画了电影院,又跑去烧王积富家?”

罗非一手拍在照片上,另一只手指着小曼:“十年前,他们差不多突然在同一时间辞去了原工作,搬了家更换了住址,这说明什么?”

杜金保眼神茫然地摇摇头:“我不知道。”

小曼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当时一定发生了什么事。你有没有查过十年前的新闻?”

罗非见杜金保的情绪有些不稳定,于是急忙问道:“你是怎么选择纵火地点的?”

而正当小曼觉得案件的线索明晰起来时,罗非却颓然一笑:“不用查,还记得你曾经问过我有什么破不了的案子,十年前我刚开始当侦探,遇到的第一起悬案就是汇旗银行钻石失窃案,至今未破,这件案子就像一个小齿轮卡在我脑子的一个角落里,没想到现在又转了起来。”

杜金保恍然抬起头,面色惊恐地看着沙威:“对不起,我有罪,我该死!......”

“你是说那个钻石案和这四个人有关?”小曼试探着问道。

听到这儿,沙威厉声说道:“你就这样任由自己梦游纵火?你知不知道四起火灾,一共死了十个人!”

罗非点点头,随即拿出了一个男人的照片递给小曼。

杜金保点点头:“我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所以没有去自首,也没有再去看医生……”

小曼接过照片,看了看,照片里是一个衣着得体,满脸英气的男人。

小曼转头看着罗非,听着他说话的语气,一瞬间觉得他也很像一个心理医生。

“他是谁?”小曼抬头问罗非。

“你幻想着你会变成你父亲。”

“利查洋行买办金查理。”罗非长叹了口气,走到窗前望着不远处那依旧霓虹闪烁的戈登路,“十年前,这个金查理为了炒买上海滩的房地产,把毕生积蓄的一笔巨额资产转买成价值连城的钻石,从国外带入公共租界。金查理把钻石存入号称远东最安全的汇旗银行保险库保险柜,不料只隔了一天,钻石就在戒备森严的保险柜内不翼而飞,警方没有发现任何线索,金查理因为受不了这个巨大的打击精神失常,最终放火烧了自己的办公室,自焚而死。”

“第二天我一整天都很紧张,生怕捕房的人会来抓我,可是没想到……我却莫名其妙成了连救三人的救火英雄。”杜金保长出了一口气,“尤其是会长拍着我的肩膀说真虎父无犬子时,我真的不知道是该做何表情......”

小曼一边看着桌上的张照片一边听完了罗非的回忆,不禁唏嘘。她慢慢走过去看着出神讲述的罗非,似乎当年那场大火又在那炯然的目光里燃烧着。

“杜金保……”小曼想上前为杜金保包扎,却被罗非一把拉住。

“纵火案的四名死者,一名是金查理手下的经理,两名是银行的员工,另外一名虽然看似和失窃案没有直接的联系,却是一个精通各类保险柜的工程师。”罗非说着,转头看向小曼。

杜金保点了点头,“那天,我成了第一个赶到火场的救火员,等到一切结束以后,我回到家……疲惫地呆坐在床边回想着刚才发生的事,正当我暗自窃喜自己终于克服了对火的恐惧时,我突然看到窗边桌上正放着一桶火油,几团棉纱,我失魂落魄地走过去,又发现墙上的地图上,被画着一个圈。”杜金保说到这里,双手一用力,手里的杯子啪啦一声被捏碎,血一下子顺着嵌入皮肉的玻璃碎片流了下来,而杜金保却像丝毫感觉不到疼一样继续说道,“我浑身冒着冷汗,这才意识到,原来刚刚那把火竟然是我自己放的,我害怕极了,想去巡捕房自首,可是又怕因此坏了我父亲的名声……”

“你是说,这四个人合谋偷了钻石?”小曼举起那五个人的照片说道。

罗非紧盯着杜金保说道:“所以,你因此成了救火会的英雄。”

“我想,王积富梦中提到的金先生,指的应该不是救火员杜金保。”罗非说着从小曼手里抽出金查理的照片,按在窗户上,“而是洋行买办,金查理。”

“医生治疗之后,我的状况好了一些,我以为自己的梦游症好了,就没有再去看病,直到有一天晚上……”杜金保说着一把攥紧了玻璃杯,“我记得自己明明是躺在床上的,可就当我半梦半醒的时候,突然听到了一阵警钟响了起来,我猛然惊醒,却发现自己站在路边,身上还穿着救火服,这时,有一个女人拉住我,哭着让我去救她的孩子,我没来得及想许多,就跑向了火场。”

于是,小曼顺着罗非的思路,继续推理:“王积富是害怕十年前的冤魂来找他报仇才做的噩梦,但纵火案的凶手不是鬼而是人,凶手真正的目的是……”

这时,小曼朝罗非使了一个眼色。罗非明白小曼是想说这和霍医生没有关系吧之类的话,但是罗非却面无表情地将视线移回到了杜金保的身上。

罗非点点头:“是价值连城的钻石。”

杜金保说到这儿,眼神越发空洞起来:“我一点也记不起来自己去过哪里?去做了什么?我心里很害怕,后来我在报纸上看到了霍文斯医生的广告,就去了心理诊所,霍医生告诉我,我可能患有梦游症……”

“这么一来全都说得通了!”小曼激动地说道。

“我的父亲是一名救火员,几年前城隍庙大火,他为了救人牺牲在火场里,我接替父亲也当了救火员,救火会的同事都很照顾我,把我当成救火英雄的儿子,可是我却怕火,每次救火都缩在最后面。”杜金保说到这儿,自嘲地笑了笑,开始把玩着手里的玻璃杯,“渐渐地,大家都看不起我,背地里说我是虎父犬子,我心里的压力也越来越大,夜里常常睡不着觉。两个月前,有一天早上我醒来,发现自己身上穿着救火服……”

可是这时,罗非却无奈地摇了摇头:“可惜这些都是建立在假设之上,没有任何证据,而且十年前的悬案现在想回头再查,更是难上加难啊。”

“啊!”杜金保擦擦嘴,平复了一下急促的呼吸,然后,缓缓讲述了起来。

“要找出纵火案的真凶,就要先破十年前的旧案,越来越有意思了!”小曼说到这儿,忽然变得异常兴奋地来,把罗非拉倒沙发旁坐下,“快跟我仔细讲讲,这桩连你都破不了的案子到底是什么样的?”

随后,三人就那么看着杜金保咕嘟咕嘟地一口气喝完了一大杯水,那贪婪频繁蠕动着的喉结,给人一种莫名窒息的感觉。

“十年前……” 罗非刚开了个头,马甲里的怀表突然叮地响了一声,他随即掏出来看了一眼,“十五分钟到了。”

于是,沙威示意小曼为他倒了一杯水。

“什么十五分钟?”小曼瞪大眼睛,一脸奇怪地看着罗非。

“我......我有点口渴。”杜金保咂摸着干裂的嘴唇低头说道。

罗非一笑,指了指桌上还在咕嘟咕嘟沸腾着的咖啡机说道:“咖啡助眠的最佳时间,失陪。”

此刻,杜金保正一脸憔悴地坐在审讯室里,而沙威、罗非、小曼则都神色严峻地坐在他对面,静静地看着他,希望他能自己说出实情,至少是对一个救火员留有最后的尊重。

罗非随即起身快步走进卧室,砰地一声关上了门。

杜金保被连夜送进了总捕房的审讯室。

“什么啊?你……哪有这样吊人胃口的!”小曼噘着嘴抱怨,渐渐地,她看着那紧闭的房门,心底不禁莫名涌上一丝奇怪的感觉。她似乎看见罗非此刻正靠在门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