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丽,我问你点儿事。”喝了口茶,栾学堂问。
栾学堂回到家里,关雅丽正在铺放着被褥。
关雅丽抬起头:“什么事?”
栾学堂急了:“到底咋回事?”
栾学堂:“就是我去山东这些天,店里账上出了点问题。”
徐永海跟武兴璋面面相觑。
“这事啊,我累了,咱明天再说成吗?我去洗脸。”关雅丽说着出去了。
栾学堂蒙了:“没啊,我这次去就没在账上拿钱,我自己的钱,曾师傅老家五间大瓦房,一共花了一百八十大洋。我多留了二十大洋让他们家添置点家具。还给了钱少爷五十大洋让他帮我们找几个好厨子,就这些啊。账上少钱了?”
两个人一夜无话。第二天,关雅丽把栾学堂领进贝勒府大院的时候,栾学堂就全都明白了,当时就火了,跟关雅丽大发雷霆,留下哭成泪人的关雅丽,自己走了。
武兴璋:“账上的八百大洋啊。”
栾学堂有些尴尬地找姚泽圣说明了情况,姚泽圣表示理解,还安慰了栾学堂几句。
栾学堂不明所以:“钱?什么钱?”
栾学堂自己想想也是,关雅丽好歹也是格格,自打认识她的时候日子就过得很清苦,现在想买回自己的祖宅也在情理之中。
武兴璋:“啥?感情钱是你拿的?”
姚泽圣问:“福山这一趟怎么样?你确定他会过来吗?”
栾学堂尴尬地笑了笑:“我这不是怕你们反对嘛。也没啥,曾师傅在老家想弄套宅子,老掌柜跟二爷不给钱,我这次去给买下来了。”
栾学堂:“曾师傅能不能来我不确定,但我能确定,二爷他们一定会设法赶走曾师傅。”
武兴璋:“这事怎么不跟我们商量啊?”
姚泽圣微微一笑:“哦?这倒是有点儿意思。”
栾学堂:“大哥你说对了。”
栾学堂虽然搬进了贝勒府,但还是一脸的不高兴。看到丫鬟翠翠端着茶水托盘走进来,关雅丽赶紧接过。
徐永海恍然大悟:“你去福山,是不是为了曾师傅的事?”
关雅丽端着托盘,脸上勉强堆着笑,讨好地说:“学堂,既然都搬过来了,就别生气了。你看,娘还是挺喜欢这个院的。”
栾学堂笑了:“不然我去福山干吗?”
赵大凤也是满心的不高兴,正好听见关雅丽的话:“受不起,受不起,你不要打着我老婆子的旗号,我可是今天才知道你弄了这么一个院子,拍着良心说,你这个院子跟我一点儿关系都没有。”
武兴璋:“我看你是想新菜想疯了。”
关雅丽急忙迎上去:“瞧您说的,我这不是想给你们一个惊喜,这里里外外我都预备齐了,床上铺盖的,屋里摆设的,灶房间里使唤用的,一应俱全,就连夜壶我都给您备下了。咱们这就能住进来,不用您老操一丁点儿的心。娘,您年纪大了,也该有个清净的院子享享福了。”
栾学堂:“沏茶、泡酒,还可以煨汤,好像也可以做成海参酱什么的,回头我问问康师傅,要是能再弄道菜就太好了。”
赵大凤走到儿媳妇面前,语重心长地说:“雅丽,你是狗剩儿的媳妇,就应该和狗剩儿是一条心,不能藏着掖着。这男人是天,女人是地,哪有女人自作主张,不跟家里男人商量就敢去柜上拿钱的?不经过他同意,就敢去柜上拿钱给自己家里买宅子,你这是干什么,你这就是偷呀!”
武兴璋:“不就是海参的内脏吗?能有这么好的功效?”
关雅丽低着头,泪水滴落。栾学堂已经开始不忍心了。
栾学堂把装有东西的麻袋放在徐永海、武兴璋面前:“这里面是海参花,听说它能预防疾病,我便从山东带了些回来。”
赵大凤转过身对儿子也是一番教诲:“狗剩儿,雅丽是你媳妇儿,你没管住,你也有错。她是格格出身,你是要饭的出身,她跟了你,就是要饭也得跟着,你可不能随着她由着她。老话说勤俭持家,咱赚的是辛苦钱,平白买这个大宅子你竟然没管住!”
陈焕章恍然大悟:“我说呢,昨个儿刚回来就给甩脸子……”
栾学堂连忙点点头:“是,娘。”
鱼头孙:“还能是谁?程老四。”
赵大凤:“你们两个给你们死去的爹认错,向栾家的列祖列宗认错!”
陈焕章小心地问:“谁要给你玉簪子啊?”
栾学堂虽然不高兴,但毕竟心疼关雅丽,当老太太出去后,赶紧扶起关雅丽:“你别怪娘,娘也是急。”
鱼头孙:“一点主意没有,笨死你得了!”
关雅丽哭着不说话。栾学堂也只能叹气。
陈焕章结结巴巴地说:“这……等老五回来,等老五回来……”
栾学堂把一张地契给曾念安递过去:“这是地契,回来忙了几天,本来应该早点给曾师傅送过来的。”
鱼头孙又问陈焕章:“你到底怎么想的,给个话,不然老娘可不等了。”
曾念安看了看地契,推了回去:“栾掌柜,您这礼太大,我收不起,这样,地契放在你这儿,等我什么时候凑够了两百大洋,我还给您,再换这张地契,如何?”
陈焕章这下子急了,往嘴里一个劲儿塞饭。
栾学堂:“曾师傅,丰泽园后厨虚位以待,就缺您的葱烧海参呢。我可是一片诚心。”
鱼头孙碗筷一撂:“陈老二,我鱼头孙是寡妇不假,可也没想着谁给我立个贞节牌坊,我就是琢磨着,有合适的也就嫁了,后半辈子也有个依靠。我可告诉你,那个簪子我要是收了,我就是别人的人了。”
曾念安苦笑:“当年你也是这么说,我现在在济丰楼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还不是拜你所赐!”
陈焕章脸一红。
“不,不一样,”栾学堂说,“那时候我年轻欠考虑,是我的错,不但让您去了济丰楼,还害了钱掌柜,为这事姚先生跟姜会长都没少说我。只可惜那时候我没看透老掌柜跟二爷会是那种人。曾师傅,这样的东家,您觉得跟着他们有前途吗?”
鱼头孙:“你个木头疙瘩,是谁跟老娘去找鱼的时候献殷勤来着?”
曾念安:“我就是一个厨师,挖来挖去,岂不是成了你们的玩物?我曾念安不是三姓家奴。”
陈焕章左右看看:“谁啊?”
栾学堂:“我希望您还是考虑一下,康前辈也盼着您过来呢,多少人想跟他学,他都不教,就是点名要您。”
鱼头孙:“哎,有人给我送了一个玉簪子,你说我是收呢,还是不收呢?”
曾念安:“栾掌柜的好意我心领了,不必再说了,这件事,我真的很难答应。”
陈焕章不解:“咋了?”
栾学堂叹了口气:“也罢,曾师傅,我不会逼迫你,这地契跟您过不过来也没什么必然的关系,这样,地契您拿着,算是我的一点心意,对当年的事的一点儿补偿。”
鱼头孙看着陈焕章:“吃得挺稳当?”
见曾念安还在犹豫着,栾学堂一把塞到他手里:“拿着吧。”
伙计们在吃饭,陈焕章与鱼头孙对面坐在一张桌子上吃着。
曾念安:“栾掌柜,大恩不言谢,我暂时没能力还你,十年,十年内,我还清你这笔钱。”
鱼头孙摇摇头:“是谁不重要。谢谢了,找个喜欢的姑娘送了,你也是该成个家的人了。”说完转身走了。
栾学堂:“您说这话就见外了。曾师傅,我说的事您再考虑考虑,不管什么时候,只要您肯来,我栾学堂敞开大门欢迎您。”
“是不是陈二哥?”
曾念安:“唉……这件事栾掌柜就不要再说了。”
鱼头孙:“我说你呀,就别在我身上动心思了,你的好我领情,可我鱼头孙心里有人了。”
栾学堂有些失望:“好,也罢。”
程金堂一愣:“为啥?”
曾念安出去了。栾学堂担心曾念安在济丰楼以后的日子并不好过,便追上去又交代了几句。
鱼头孙看了看,有些狐疑:“簪子是好,我也喜欢,可我不能收。”
厉秋辰正在欣赏自己身上的西装,周大嘴走了过来:“掌柜的,二爷,你们到后厨看看吧,曾师傅最近总是神儿不在家,后厨的可都说了,干活儿没以前麻利了,我看您这五间大瓦房可是让他着了魔障。”
程金堂笑着:“哪能跟您借钱呢,我看您在后面就是用筷子把头发一盘,昨个儿上街,看了一个玉簪子不错,您看看。”
厉秋辰不满地说:“姐夫,找个时候敲打敲打老曾,擂台没打赢,脾气见长,咱不惯他这毛病。”
来到外面,鱼头孙一摊手:“说吧,借钱可没有。”
正说着,后厨的伙计跑出来:“掌柜的不好了,曾师傅让火给烧着了……”
程金堂一窘:“这……能借一步说话吗?”
汪德甫叫道:“祖宗,这可怎么好?怎么就烧着了?”急忙往后厨走。
鱼头孙:“行了,有什么话就说吧,别遮遮掩掩了。”
伙计:“曾师傅的胳膊不知道怎么伤着了,不能受力,没端住锅,一锅热油全扣灶台上,那火可不小,差点没把后厨都点着了,还是伙计们手快,不过,曾师傅那胳膊可是够呛了。”
程金堂:“怎么说咱在饭庄也干了十年了。”
汪德甫突然站定,瞪着眼睛骂伙计:“闭上你这乌鸦嘴,曾念安的胳膊那是宝贝,没了胳膊怎么颠大勺,啊,怎么颠大勺!”
鱼头孙:“这后厨你也能帮得上忙?”
来到后厨,曾念安被一群人围着,汪德甫还有些不高兴:“都回去干活,客人们还等着菜呢,都别把手上活儿耽误了。”
程金堂:“今儿个二哥不在,前面就没几个人,需要帮忙吗?”
一个伙计给曾念安涂着药,厉秋辰看看说:“姐夫,这药可不行,曾师傅的伤可不能耽误了。”
鱼头孙一回头吓了一跳:“我说你个程老四,你没活儿啊,在我这儿站着。”
曾念安伤心地说:“掌柜的,我算是废了!”
程金堂鬼鬼祟祟地来到后厨,站在鱼头孙后面看着不出声。
果然没出栾学堂所料,大夫说曾念安的胳膊好了以后也算是废了,汪德甫和厉秋辰瞬间就翻脸了,当着曾念安的面烧了那张合同,把曾念安扫地出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