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他们就真的走了。我看着他们向门口走去,我的哥哥挽着他的妻子。当他们经过时,只有一个客人抬起或转过头。显然这也是类似于习惯的过程的东西:只要在一个地方待得够久,渐渐地就不会引起别人的注意了。
“放着吧,”克莱尔说,“让我们来吧。”
从开放式厨房冲出那个穿白色翻领毛衣的男人:托尼奥——无疑,他的证件上写的一定是安东。赛吉和芭比停下脚步。手握过了。侍者已经很快地拎着大衣站了过来。
“买单。”赛吉说。他拍拍他的西装上衣,好像要找个钱包或是一张信用卡出来。
“他们走了吗?”克莱尔问。
“好的,赛吉,”克莱尔说,“你们先去吧。我和保罗把我们的酒喝完即刻就来。”
“差不多。”我说。
“我们可以……”他说。他笑笑,不,当他挽住他妻子的肘部时,他几乎在发光。“我们待会儿会马上回到这个话题。我们先去酒馆喝点东西,然后再继续这个话题。”
我的妻子把剩下的酒一口倒进肚里,把一只手放在我手上。
赛吉向他的妻子伸出一只手。起先我还以为芭比会无视伸过来的这只手,可是她却抓了起来,甚至还给了赛吉整只胳膊。
“你得做点事。”她说着,迅速地加大了一下手指上的力量。
“你们先走,我们随后就到。”
“对,”我说,“我们得拦住他。”
克莱尔举起她半满的白兰地酒杯。
克莱尔把我的手指握在手里。
“我们走吧。”她说。然后她转向克莱尔问:“你们也一起来吗?”
“你得拦住他。”她说。
芭比起了身。
我看着她。
“是的,”他说着看看表,“我得……我们现在真的得走了。芭比……账单在哪里呀?”
“我?”我还是说了一声,尽管我感觉到马上就会发生些事——一些也许我没法说不的事。
“像我们一直以来做的一样。”我说。我想起了烧焦的意式通心粉,想到他试图带走我的儿子时我用锅去砸他。不过显然,赛吉的记忆力实在不够突出,因为他脸上正印着由衷的微笑。
“你得对他做点什么。”克莱尔说。
“是的,我还保留着选择,”他叹着气说,“我希望我们一起做这个决定。作为……作为一家人。”
我继续看着她。
赛吉尝试与他的妻子进行眼神交流,但是她似乎只对她眼前桌上的手机感兴趣。
“做点让他明天没法举行新闻发布会的事。”克莱尔说。
“哦,这真是有趣,”克莱尔说,“你还保留着几种选择的可能,我还以为你已经决定好一切了呢,为我们所有人。”
就在此刻,附近某处响起手机声。开始只是小声的哔哔声,之后声音越来越大,连起来是一首旋律。
在首相刚上任时,很多笑话并非凭空捏造:关于他的外表、笨拙的举止、无数的口误。不过,这就如同一个习惯的过程,渐渐地人们已经习惯于此,好像地毯上的一块污渍,它已经属于那儿了。如果它消失了,人们反而会觉得奇怪。
克莱尔疑惑地看着我。我也看着她。然后我们俩同时摇了摇头。
我的哥哥望望他那很可能是出于礼貌才一直没被收走的冰激凌。“我对他说,今晚我还不想透露什么。他说他希望不是什么严重的事,比如我要退出选举什么的。他的原话是这样说的:‘我真的会为我们俩感到惋惜,如果你现在,在离选举还有七个月的时候,决定放弃的话。’”赛吉试着模仿首相的口音,但是结果很糟糕,听上去更像是模仿过了头的漫画,而非漫画本身。“我实话回答他说,我会再跟我的家人商量这件事,目前保留着几种选择的可能。”
芭比的手机半掩在她的餐巾下。我先下意识地看了看出口处,赛吉和芭比已经走了。我伸出一只手,不过克莱尔比我还要快一步。
本来我们三个其中任何一个现在都可以问:“那你是怎么说的?”然而却是一片沉默。有时人们会让这样的沉默出现——当他们没有兴趣走上摆在眼前的路时。假如赛吉讲了个笑话,以一个问题开始的笑话,那么极有可能出现非常类似的沉默。
她推开盖子,看了看显示屏上的内容,然后又盖上盖子。哔哔声停了下来。
“是首相的电话,”赛吉说着,把手机塞回口袋里,“他想知道明天的新闻发布会是关于何事的。”
“博。”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