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他们是搭档,那他能维持住精神稳定当然是最好的,路易莎想道。
“好吧。”路易莎重复道,这次的意思是赞同他的观点:时间差不多了。她带头走进了酒店大堂。
但今天只是做安保,他的外勤经验多半也派不上用场。
他看了眼手表。
凯瑟琳给瑞弗打了电话,无人接听。然后她又打给兰姆,同样无人接听。她研究了一下手头的资料。只有鞋子没有脚印。身上的负重越多,脚印就越深,但这些阿普肖特居民的早期生活,就算踩在糖粉上都不会留下痕迹。
这是她第一次听他提起家人。也许他是想赢得她的信任。
斯蒂芬·巴特菲尔德有一家出版公司,简单上网查一下就会发现他在评论家之间拥有一席之地。他总是准备就绪,随时都能在BBC广播四台和《观察家报》上针对热点议题发表观点。他曾在议会的扫盲委员会任职,也曾担任一个为发展中国家提供教科书的慈善组织的受托人。但再往前查,他早期的人生笼罩在一片迷雾之中。罗迪查过的其他人也一样,都是些轻或中量级人物,加入了某些机构,做到高层,与工业领袖甚至内阁大臣共进晚餐。有影响力才能控制……
“去年我带凯西和孩子们去罗马玩了两个星期,都是多亏了我沉迷赌博。”他又推了推墨镜,“所以去他们的吧。”
她惊觉何就站在门口,而她甚至不知道他来了多久。
“只是‘好吧’的意思。你沉迷赌博真的没问题吗?”
他说:“你是在开玩笑的,对吧?”
“所以你相信我吗?”
“开玩笑?什么意思?”
“好吧。”
他看起来很茫然。“就是你让我查的那个。”
“有道理。但我不是谁的眼线,路易莎。”
凯瑟琳不用做出深呼吸的动作就能传达类似的情绪,现在她就是这样看着何。“你为什么要说我在开玩笑,罗迪?”
“她可能不想跟他说话。”
于是他告诉了她。
“我不懂,”马库斯说,“我们相当于总部丢在外面的垃圾,如果她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不能直接问兰姆吗?”
“我本来就是想开个玩笑。”
“凯瑟琳说的。”
一点都不好笑。
“不是,她为什么要这么干?”
“他们从来不会瞄准老房子。一旦你知道了,去看看爆炸其实还挺酷的。”
路易莎看向酒店,他们等的人随时有可能出现在那扇巨大的玻璃门后。“你是泰维纳安插在斯劳部门的眼线吗?”
前提是要先知道才行。
所以他就加入了下等马的行列。
“真不敢相信汤米会做出这种事……”
马库斯说:“不能说真的奏效了,至少不是百分之百。比如刚才给我打电话的就是个博彩商。”路边的汽车开始不停鸣笛,他不得不停了下来。这种即兴交响很可能成为今天的主旋律,因为车辆发现今天它们在马路上被降级成了二等公民。“但总之,结果就是,既然他们给我安排了心理医生,就不能开除我,怕有法律纠纷,所以……”
瑞弗浑身都疼,走路的速度太慢了。他们正在爬上山丘,这个坑里没有信号。
“然后呢?”
他说:“所以你这么干是因为凯莉?”
“我去看了医生。”
天哪,他的声音沙哑得像个九十岁的老头儿。
“然后呢?”
叶茨停下脚步。“你真的不懂,是吗?”
“他们犯了个战术性错误,因为人事部有个人说沉迷赌博属于一种精神疾病,给我约了一位心理医生。”
“我知道,”瑞弗说,“我只是不在乎。”
“那他们为什么没直接开除你?”
“她是我唯一——”
“其实还挺严重的。显然他们觉得这个爱好会妨碍外勤部的工作效率。真的很搞笑,出外勤本身就是最大的赌博。”
“别那么幼稚。”她有权做出自己的选择。他差点把这句话说出,但是一想到凯莉做出的选择又闭上了嘴。他又拿出手机,手指僵硬得像木头一样。还是没有信号。他听到了飞机引擎的声音,抬头望去,半期待着能看到凯莉开着她的飞行炸弹穿过蓝天。但她如果真的在开那架飞机,肯定不会留在阿普肖特。
路易莎盯着他问:“就这样?”
她现在应该已经起飞了,他必须拉响警报。
“赌博。扑克牌、赛马,来者不拒。”
有一架飞机要撞向针塔,这是我们的九·一一事件。
“你什么?”
同样在今天,一个心怀政治抱负的俄罗斯寡头会在大楼的七十七层开会。
“我只是沉迷赌博。”马库斯·朗里奇说。
当然,如果他猜错了,那之前搞砸国王十字车站就会是他的事业巅峰了。
“天杀的,老兄,”格里夫·叶茨说,“你也太惨了吧。”
但如果他猜得没错,又没能及时发出警报,余生就要活在没能救下无数死伤者的悔恨之中。
一瓶水递到唇边,液体涌进他的嘴,瑞弗忍不住咳嗽,弓着身,几乎吐了出来。然后他盲目地去抓水瓶,一把夺过来,贪婪地喝掉了剩下的水。
“可恶。”
“好了。”
“不是那边。”格里夫提醒道。
那人的胳膊把瑞弗拉起来,他的身体发出疼痛的尖叫,但他并不讨厌这种感觉,疼痛逐渐取代了麻木。
“确实不是。”
“先把你从这鬼地方弄出来。”
那间机库,他必须去看看,去看看他对化肥的猜测是否正确。
他的救世主是一个朦胧的影子,模糊的斑块聚在一起,像一个行走的罗夏测试。
又向前两步之后,手机在他手中震动起来。信号回来了。
“我的天,老兄,你真是一团糟。”
一辆吉普开过山丘,来到了他们面前。
有一双手在他身上,突然间紧紧勒住他的压力减轻了,他终于可以动了,但四肢痛得要命。
帕希金从电梯里出来时神态自如,完全看不出昨晚发生了什么,仿佛他们没有一起出去吃过饭。他今天穿了另一套西装,佩戴银色袖扣。里面是一件闪闪发光的白衬衫,领口敞开。他拿着一个手提箱,身上有一丝古龙水的味道。
“沃克?约翰尼?”
“盖伊女士,”他说,“朗里奇先生。”
听起来像是他的名字,不是他真正的名字,但听起来很像。这声呼唤将瑞弗从黑暗中拉起,当他睁开眼睛时,天光透过树枝照下来,蓝天一望无际,他不得不再次闭上眼睛,避开那刺目的蓝色。
大堂里的回声仿佛置身教堂。
有人喊了他的名字。
“车应该就等在外面。”
“当然不是,我只是沉迷赌博。”
确实如此。他们上车,坐在和前一天相同的位置上,交通也同样堵塞。路易莎不禁想道:如果他们比约定时间晚到十分钟会怎么样?那里只有韦布在等。理论上这算是高级会议,却搞得这么低调。但她还是给他发了短信,说他们在路上了。
“所以你不是精神崩溃了。”
车开到了市中心的一个路口,经过了三辆黑色的警车,车窗上贴着黑膜。里面坐着几个人影,身穿制服、戴着头盔,有点像橄榄球队员,穿着可笑的护具,准备大干一场。
马库斯低下头,从墨镜上方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又把墨镜推了回去。他开口时语气比表情要温和得多。“嗯,听起来有可能,虽然很扯淡,但确实有可能。”
帕希金说:“看来可能会有麻烦。”
“你把自己当成了我的上级,是的,这确实很重要。我听说你是因为精神崩溃才被送到这里,因为受不了压力。所以没准儿你关心我只是为了确保自己的生活没有变故,不会被我波及。”
路易莎没有开口,她不相信她能控制住自己。
“这很重要吗?”
他说:“当你们的银行和高楼受到威胁时,肯定有自由主义价值观的一份功劳。”
“你为什么会来我们这儿?”脱口而出之前她都没意识到自己会这么问,“来斯劳部门?”
马库斯说:“我可不敢说我是自由主义者。”
“路易莎?”
帕希金颇感兴趣地看着他。
街对面的人突然开始大声喊出口号,高呼声又化作阵阵笑声。
“再说了,他们也只是把几个爱找麻烦的人打破头,或者扔到监狱里过一晚,没什么的。”
“无论明的死是怎么回事,我们都会查出来的。但如果你赔上一切,复仇还有什么意义?相信我,你昨天晚上的计划就是这样。就算帕希金的手下没动作,安全局也不会饶了你的。”
警车已经被抛在了后面,但人行道上还是站着很多警察。大部分穿着荧光夹克,而不是战术外套。最先出场的是友善的警察叔叔,等事态恶化,冷酷无情的执法者才会上场。
“就像他们对明做的那样。”
但这种集会确实有发酵恶化的倾向,令游行者气愤的对象不只是银行,而是一切贪婪的资本和其造物,所有象征着贫富差距,让富人更富、穷人更穷的东西。钱都流向了富人,他们的工资却被削减、身上的负债增加、工作被夺走、福利被粉碎。
“帕希金雇的那两只猩猩可不是摆设,你只要动一下他们的老板,他们就会把你大卸八块。”
但这不是她的问题,至少今天不是。今天她有自己的战场。
“哦,所以你是在关心我了?”
皮奥特说了句什么,帕希金回了一句,他们的语言像黏腻的糖浆。也许她疑惑的表情太明显,帕希金直接对她说:“他说快结束了。”
“我对兰姆的了解不如你,但我觉得他不像那种会关心员工的类型。”
“结束?”
“是兰姆让你这么干的?”
“我们快到了。”
“对吧?”
她没注意看,但他们确实到了,就在针塔脚下。汽车开进它巨大的阴影中,消失在地下停车场。
她没有回答。
他们的车牌属于某个承包商,理论上是来见酒店厨房经理的。就在大堂下方的杂物间。
“电话不会再响了。”他说,“你也不会把帕希金丢出窗外,对吧?”
没有人会知道他们来过针塔。
“打完了?我们可是在执勤,不是出游。”
詹姆斯·韦布之前刚用同样的方式进入了大楼。现在他站在七十七层,正在思考该如何安排座位。麻烦的是,他不知道椭圆形的桌子哪边才是上座。他试着坐在面向窗户的椅子上,只能看到一架飞机孤单地划过蓝天。有些时候你坐在这里,就能置身于云海之间。而现在,他比云层还高。
马库斯挂断电话后说:“抱歉。”
但还是没到他想要的高度。
马库斯打电话时,路易莎看着逐渐聚集的人群,就像在见证某种蜂群意识的诞生。无数不同的个体聚在一起,最终变成一种新的集体意识。马库斯很可能是对的,今天确实会出事。但这无关紧要,是可以无视的背景。她想道:昨晚会不会是她和帕希金独自相处的最后机会?如果会议结束后他立刻飞走,她就永远无法得知明死亡的真相。
“那么,帕希金先生,我们该如何帮助您呢?”
一遍又一遍,直到瑞弗丧失了对时间和地点的概念,他的嗓子已经喊哑了,他再次陷入昏迷。
他会从这句话开始。那个帕希金没有什么韦布需要的东西,最重要的是让他的路走得更舒坦。欠下的债可以之后再还,至于该如何回报亲切的外国友人,他们也会给出友善的建议。就算安全局不提供什么实质性的好处,仅仅是和韦布见面就会让帕希金失去主动权。但权力就是这么令人无法抗拒,野心往往是鲁莽的,而韦布正打算利用这一点。
这些细节一遍又一遍地在他脑海中翻腾,画面不停重播。为什么是凯莉·特罗珀?她为什么要开着引以为傲的飞机去撞伦敦最高的大楼,给世界创造一个新的归零地?
“我是来帮您的。严格来说,我并不能代表英国政府。”然后他会谦虚地咳嗽一声,“但请放心,您提出的任何请求都将有相关人员进行妥善处理。”
这不能算是睡眠,更像是断片了。疼痛、压力,这些情绪就像被关在洗衣机里一样,一遍又一遍地翻滚,直到把瑞弗甩得失去意识,跌下自作自受的悬崖。在黑暗的循环中,事实的碎片不停地啃噬他的神经:飞机上的肥料,凯莉今天早上就会把飞机开走。她画的城市素描,闪电无情地击中高楼。飞机本身就是一种炸弹,但人们看到它时并不会这么想。除非塞满富含大量氮元素的肥料,这时你就会意识到它有多么易爆。
帕希金需要打造自己的形象。如果人们看到你和政经界的大人物平起平坐,自然就会觉得你也在其之列。和首相合影,在唐宁街十号喝茶,再加上一点来自媒体的关注。一旦人们开始认真对待你,你就变成了一个大人物。从西方升起的明星终将照亮东方的天空。
他的手机响了起来。
他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是马库斯·朗里奇。他们到车库了。韦布听完,说:“别说傻话了,他是贵宾,不是安全隐患,你连这点常识都没有吗。”
他说:“听着,路易莎,我昨天晚上说的——”
挂断电话后韦布站起身,绕过桌子,试了试对面的椅子,面对着房间,壮观的风景映在身后。
他们走过转角。
是的。他决定了。就是这样。把窗户留给帕希金,让他看到这次合作的可能性和天空一样没有极限,然后等着他上钩。
“我刚才就是这么说的,不是吗?”
他走向大厅,等待着电梯到来。
“真的?”
他身后远处,阳光照在一架小飞机的机翼上。有那么一瞬间,它看起来比实际上大了许多。
“我很好。”
“这个阿尔卡迪·帕希金。”何说。
“当然。”他今天穿着一套灰色西装,打着三文鱼色的领带,戴着墨镜。看起来很英俊。但这也只是她注意到的众多无足轻重的细节之一。“你呢?”
凯瑟琳不是很想问,但还是配合道:“他怎么了?”
“只是一群愤怒的民众。”路易莎说,“没什么大不了的,你准备好了?”
“你读过那篇报道了吗?那篇从所谓的《每日电讯报》摘录的文章?”
“估计要出事。”马库斯在打招呼的时候说道。他指着一群走向公园、二十来岁的年轻人,他们高举着去死吧银行的标语。
“所谓的。”她生硬地重复道。
刚过早上九点,他们在酒店附近见了面。地铁里和街道上挤满了抗议者,警察也到处都是,更不用提摄制组、新闻车和看热闹的路人了。抗议者逐渐聚集在海德公园,空气中飘着一百种早餐的味道。扬声器正在播放一条广播:这是一场经过正式报批的活动,警方将全程负责维护安全与秩序。但广播被音乐和聊天声淹没了。现场的氛围兴奋而激动,就像一场世界级的派对正在等待DJ的到来。
何说:“你真的仔细看过了吗?”
虽然破坏了他的心情就这么离开似乎不太好,但罗迪·何有自己的一套准则,所以不用担心。
“我看过那篇文章,罗迪,我们都看了。”她翻着手边的文件,挪开了一个文件夹,找到了需要的东西。虽然不是报纸本身,是打印的网页版。她对着他挥了挥手里的文件,说:“《每日电讯报》,去年七月七日那版。有什么问题吗?”
“我知道,但是你可以现在查。”
“不是我有什么问题。”何从她手中夺走那篇文章,总共有三页纸,还印着照片。“看,”他指着最顶端的地址栏,“看见这个了吗?”
现在何的表情变回了以往的那种不满。也许面对电脑屏幕会延长人的青春期,应该有相关调研吧,肯定也是在网上完成的。“我有点忙。”
“罗迪,你想说什么?”
她等着他的视线再次回到这边。“有道理,”她说,“谢谢你。”她看了眼手表,现在是早上九点。路易莎和马库斯应该在接阿尔卡迪·帕希金的路上,这突然让她想起了一件事:“你查了帕希金的背景吗?”
“虽然这个看起来像《每日电讯报》,听起来也像《每日电讯报》,如果你把它揉成团吃掉,尝起来可能也像《每日电讯报》,但它不是。”他把报道举在她眼前,“你是从那家伙自己的网页扒下来的,你有查过报社档案吗?”
“好吧,但是,”他扭头看向别处,脸色开始泛红,“那些破档案我熬一晚上就能搞定,这个不一样。”
“但网上到处都是。”她木然地说道。
但可能她在兰姆身边待得太久了,因为她又加了一句:“总比每天在网上冲浪要好。”
“那当然了,因为有人把这个发在了各大网站。但你知道哪里没有吗?报社自己的档案库里没有。”
“哈哈。”
“罗迪——”
“干得好,罗迪。”
“我告诉你,这篇文章是假的。把文章去掉,你有多少证据能证明阿尔卡迪·帕希金这个人真实存在?更别提什么俄罗斯寡头了。”
她看了一眼打印出来的资料,除了巴奈特,何还查了巴特菲尔德和萨尔蒙,找到了同样的空白。肯定还有更多,其他人的简历应该也有问题。所以他们的猜测成真了,一整个苏联卧底网络在英格兰的小乡村安了家。也许是因为他们没有了不得不完成的使命,也许还有其他某些无法推测的原因。
他用食指和拇指比了一个“零”的手势。
何摇着头,说:“当年是没什么问题,这些人可以随便捏造早期生活。但那是在前互联网时代,他们肯定不知道纸质文件要被淘汰了。”
“啊。”凯瑟琳说。
“所以没有相应记录。”凯瑟琳补充道。
何说:“当然,他确实有其他的资料。比如脸书页面和维基百科页面,他还在很多权威网站上出现过。但只要仔细追查下去,就会发现这些页面是互相引用的。互联网上到处都是这样的稻草人。”他脸色泛红,肯定是因为太兴奋了。“帕希金也是其中之一。”
“比如这个安德鲁·巴奈特,他的简历上写着六十年代初期他在切斯特郡读圣莱昂纳德文法学校。现在那里变成了一家综合学校,IT部门相当厉害,他们的一项工作就是把学校的档案电子化。”
“但他是怎么……?”不过凯瑟琳已经知道了。因为帕希金的背景调查是蜘蛛·韦布负责的。摄政公园的背景调查部门正在忙审计的事,抽不开身。而帕希金很可能是主动找上韦布的……
“意思是……?”
她说:“这次针塔的会面,无论帕希金的目的是什么,肯定和这个有关。必须阻止他们。罗迪,过来。”
何突然露出了一个笑容,这比看到有人在地铁站聊天还奇怪。“现在是了。”
“我?”
“这是你的一个网络用语,是吗?”
“带上雪莉。”他盯着她,好像她正在说一门外语。“照我说的去做就是了,好吗?”她拿出手机,恰好就在这时手机响了。她冲着离开的何喊道:“对了,罗迪,别再用‘哥们’这个词了。”然后接通了电话。
“阿普肖特那伙人。”他挥着一张打印出来的资料,“至少是其中的三个人,我尽可能追溯了他们的过往,当然有很多文件,他们浑身都写满了文件。但最早的资料只有鞋子没有脚印。”
“凯瑟琳?”瑞弗说道,“给总部打电话,有发生代号九月的风险。”
“我给你的那个名单吗?”
几英里外,在电话两端的中间,凯莉·特罗珀驾驶着蓝白色的赛斯纳天鹰飞过晴朗的天空。前方一望无际,她觉得自己正在割开一片空白,裂口在她身后愈合。残酷的事实就是,她留下的伤痕确实触目惊心,并且会停留很久。她努力无视这一事实,相信位于她生命核心的东西不可能是邪恶的。
虽然她到得很早,但罗德里克·何比她还早。这并不罕见,何总给人一种住在单位的感觉。她怀疑这是因为他想用局里的地址进行网络活动。但今天稍微有些不同,他居然真的在工作。她推开他办公室的门,何抬起了头,说:“我找到了一些有趣的东西。”
她看向身边的人,他会同意前来是因为喜欢她。他知道她昨天下午和阿普肖特的新晋居民上了床吗?也许是知道的。生活在村里的人是守不住秘密的。无论如何,告诉他只会让她觉得更刺激。明天人们会在报纸上读到她,看到她的照片,知道她做到了他们做不到的事。有一些人也许会想起曾看到她从头顶的天空飞过。
凯瑟琳回到斯劳部门的时间很早,就像从未离开过一样。即便如此,来的路上她还是穿过了一群被点燃了保险丝的市民。地铁里到处都是人,他们聊着天,有些举着抗议标牌。阻止金融街是最受欢迎的一个,另外还有标牌上写着对银行说:不。有人在巴比肯地铁站里抽烟,空气里有种躁动不安的氛围,今天肯定会有人打碎玻璃。
又一阵战栗袭来。她的同伴好奇地转过头来。
她起床、冲澡、穿衣,喝了咖啡,然后出去找马库斯。
地面已经成了遥远的记忆。凯莉·特罗珀此刻回到了她真正的归宿:在明亮的天际,身边坐着志同道合的伙伴。
路易莎躺在床上,与其说是被阳光唤醒,不如说是突然意识到自己已经醒了很久。她睁着眼睛,大脑像陀螺一样嗡嗡转动。没有什么特别明确的想法,只是在思考今天的待办事项。首先是起床、淋浴、喝咖啡。然后是更重要的事:离开公寓、见马库斯和接帕希金。所有其他的事就像昨晚一样,化作一团漆黑的混沌,融入了背景。她要尽可能无视这些,就像无视在阴晴不变的天空中飘浮的云朵。
只有他们两个,和一堆易燃易爆的货物。
早上,阳光异常明亮,刺眼的光线透过窗帘照进屋来。最近天气一直很晴朗,温暖得有些反常。四月的夏天充满了虚假的承诺,只要你背过身去不看,气温就会在不经意间突然下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