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灰色行动里怎么设置保证人？”
凯瑟琳说：“就像你在简历上写的推荐人的地址和电话，如果有人想核实你的身份，就会给他们打电话。”
“找外包。”
“保证人？”
他们思考了片刻。
“而且需要至少三个保证人。”
“肯定很贵。”
“背景故事。”何说。
“行贿基金。”路易莎说。
“我们再好好想一下。”路易莎提议道，“如果你负责这次行动，你需要什么？”
“米洛·韦斯那件事之后，这种事都管得很严。”
“如果有的话他应该会提到的，毕竟那算是线索。”
指的是用来重建伊拉克的两亿五千万英镑不翼而飞的事件。
“兰姆不是搜了他的口袋吗？有没有钱包？”
“好吧，那怎么削减成本？”
明说：“听起来不错，但是怎么查？我们都不知道他用的什么名字。”
“找朋友。”
凯瑟琳看了他一眼。
“没人能有这么铁的朋友。”何反对道。
“增加什么？”何问。
“在你的世界里，确实没有。”路易莎同意道，“但肯定有人欠泰维纳人情。我是说，这有什么难的？你只要接一通英国小混混打来的电话，对方问你布莱克的身份时只要帮他确认就好了。说个‘没错’连两分钟都用不了。”
切好后，她安静地吃掉了两块，抿了一口咖啡，然后说：“不一定。布莱克用的是假名。为了让假身份变得更加可信，就要拥有一张信用卡，很简单就能搞定。收到信用卡后为什么不用呢？可以增加效度。”
凯瑟琳说：“不。你必须要准备一部专用电话，还要时刻准备进入角色。一般这种任务都是交给数据中心的人来做的。如果有人打来电话，系统会提示他们应该进入哪种角色。”
凯瑟琳把煎蛋卷切成等分的小块，其他人目不转睛地看着。
明再次提醒自己，凯瑟琳·斯坦迪什曾经是查尔斯·帕特纳的秘书。明加入安全局时帕特纳已经不在了，但他本身就是一个传奇人物。
“如果真是现金付款就不可能查到了。”
他开口道：“那——”但是没能继续说下去。
“很有可能。”路易莎同意道。
“该死。”凯瑟琳说。
“然后用现金付款。”明说。
这是他们第一次听到她骂人。
凯瑟琳表示赞同。
“我知道他们是怎么做到的了。”
“布莱克是专业的，他肯定会搞辆新车。”
库里说：“我以为我们要出城。”
“他们可能用了自己的车。”
“我在努力。”
“用偷来的车去绑架一个人？太危险了。”
他看起来并没有努力，他们又驶过了一座清真寺。除非他们是在原地绕圈，路过同一座清真寺。
“车可能是偷的。”
“这地方他妈的到底有多大？”
明说：“好吧，就算他们能免费使用那栋房子，肯定还需要其他的钱，用来买车之类的。”
“伦敦吗？”拉瑞说，“挺大的。”
何快速咀嚼着嘴里的豆子，冲她点了下头，仿佛在说等下他就要回敬一句更精彩的。
库里看向他，拉瑞并不是在开玩笑。他怕得要命。如果警察路过，肯定会来确认他是不是要在驾驶席里背过气去了。
“你在哪儿学的吃饭？”路易莎问，“还是你正在学？”
“我以为你在跟着路标走。”
早餐也端上来了：三份英式全餐，一份蘑菇煎蛋卷。何把电脑挪到腿上，盛了一大勺豆子送进嘴里。
“我以为路标是你指给我的。”
路易莎说：“我们不会放弃的。”
“这里有地图吗？”他打开储物箱，里面除了租车协议和几本使用手册之外别无他物。
何张开了嘴，仿佛想要说希特勒的生日是几号，但还是闭上了嘴。
“有那个东西。”拉瑞说。
“记住：我们要继续找下去，除非能确定他已经死了。我们不知道绑匪的计划是什么，他们也许会想遵循原本的时间安排，因为那天是希特勒的生日之类的，可能对他们有特殊含义。我们还有时间。”
“什么。”
何警惕地看了她一眼。
“那个。”他指着说道。
“闭嘴。”凯瑟琳厉声说。
原来如此。
“凉拌。”何说道，“那孩子完蛋了。”
库里说：“很好，总算有点进展了。”
“好吧，但这样毫无进展。接下来怎么办？”路易莎说。
瑞弗进门，停在了原地。四楼的灯光幽幽地照亮上方，但大楼里一片寂静。这里可能只有他一个人，也可能有其他人在，但他们非常小心地没发出声音。
“现在这个季节会有人买房？”
他当然可以在门口站着犹豫不决，也可以选择直接上去看看情况。
“如果买家突然来看房，会不会把他们吓一跳？”
他小心翼翼地爬上最初的几级台阶，警觉而谨慎。他的身体很沉重，过去几个小时飙升的肾上腺素还有那些恐怖的景象让他疲惫不堪。关键不在于你能否承受那种场面。老家伙说过。关键在于事情结束之后，你该怎么面对它。
“是吧。”
但是还没有结束。他想起泰维纳对他做的事，怒火再次燃烧起来。
“所以他们只是擅自占用了那间房。”明说。
爬上二楼更简单一些，等到三楼时，他甚至希望屋里有人。清洁工也好，看门狗也好，他不在乎。几个小时前他会乖乖投降，但是现在他不会了。
“应该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凯瑟琳摇了摇头，“不会有文字，抱歉，数据记录的。泰维纳只要看一下被标记为出售房屋的都有哪些，随便选一间空房子就行了。”
然而屋里除了杰德·穆迪谁都没有。那具冰冷的尸体安静地躺在地面上。
“现在被列为出售房屋了。”
瑞弗没管穆迪，直接上到兰姆的办公室。一只鞋盒放在他的书桌上，就像他说的那样。瑞弗按照指示把鞋盒拿到楼下。
“也就是安全屋。”
回到穆迪所在的楼层后，他在尸体旁边蹲了下来。穆迪死了，也许他应该感到难过，但他只觉得诧异。他和穆迪都成了别人棋盘上的棋子，只不过穆迪的游戏已然结束。如果这真的是游戏就还能反悔，但他跌下了致命的楼梯。
“从二十世纪五十年代起就是国家财产了。”何浏览着屏幕上的记录说道，“先是财政部，然后变成了‘特殊用途’房产。”
穆迪有一把枪——不只是他从软木板后拿走的那把。如果他真的开枪了，瑞弗此时就会蹲在明·哈珀或者路易莎·盖伊的尸体旁。穆迪会带着兰姆的潜逃资金远走高飞。
反观罗佩尔街，众人依然一筹莫展。
但是穆迪不想对他们开枪，也许下等马之间真的有某种情谊。在这个漫长的黑夜开始之前，他们不是朋友，相处得也不算好。但穆迪还是没能对他们开枪。
拉瑞现在还不知道，但他很快就会知道了。
但他确实对另一个人开了枪。他击中了希多，虽然这是一个意外。
“得了吧。”库里还想说什么，向拉瑞解释他们光明的未来：他们会是英雄，是罗宾汉，是法外正义使者。他们会成为反抗伊斯兰的象征。战争开始后，他们就会是人民的领袖。但是他没有说，因为拉瑞没有那个能耐。拉瑞以为自己是个军人，但他只是个胆小鬼。喜欢大放厥词，却不敢行动。库里也没必要告诉他，最后活下来享受这种未来的只会是自己。
瑞弗在心里默念了一句安息。
“我不是在这儿呢吗？我不是那种光说不练的人，你知道的。”
然后把尸体的衣服扒了下来。
“可能不会，可能不会。如果你的信念只有这种程度，你就应该坐在酒吧里怨天尤人，眼睁睁地看着国家被别人夺走。你他妈的就是个软蛋。”
“假身份是不会失效的。”凯瑟琳说，“不然就不叫假身份了。如果一个特工要去做长期卧底，就会拥有一整套护照、出生证明之类的文件。包括银行卡、借阅卡，所有会放进钱包里的卡和证件。”
拉瑞说：“可能不会吧。”
“嗯。”
“我知道他是卧底，但这不意味着我们会被抓。你觉得我们是在孤军奋战吗？不是！人民站在我们这边，你觉得他们会抛下我们不管吗？”
“我们知道。”
“我们队里有一个卧底，你觉得——”
“而且很费钱。”
“很好。”他不再逼迫拉瑞，“但我们是不会走到这一步的，我们不会被抓到。”
何翻了个白眼。他今天早上参与的谈话比过去两个月都多，而谈话内容已经开始重复了。“这些我们都知道了，所以呢？”
“我知道了。”
“他们要节省成本。”
“懂吗？”
“真是谢谢你了，最强大脑。所以怎么？他们要从菜市场买张假证件？没准儿乐施会就能领到。”
拉瑞没有说话。
“闭嘴，何。”
“所以法庭的事你想都不要想。我们不会上法庭的，懂吗？”
“是啊，何你别说了。你说节省成本是怎么做到的，凯瑟琳？”
拉瑞在发抖。
她说：“可以直接用已经做好的假身份。布莱克以前执行过卧底任务吗？”
“他们会直接开枪，把我们就地处死。没有逮捕，没有庭审，你也没机会跟法官告状，说你只是看着我把他的脑袋砍了下来。”他说这句话时能感觉到滚烫的血液流经手臂，直到指尖，让他整个人都血脉贲张。“每人两发子弹。砰，砰。双连击。”
这还差不多，他们终于有导航了。
“什么意思？”
“前方一百米，左转。”
“我们杀了一个特工，你觉得他们会逮捕我们？”
拉瑞说：“这是那个有名的女星。”
拉瑞说：“我的牛仔裤怎么了？”
“导航全是这个声音。”
“你觉得我们会上法庭？你穿的那条牛仔裤已经够傻了，没想到你本人更傻。”
“你知道我说的是谁。”
“因为——”
“是吗？我不知道你说的是谁，也不在乎。”
“什么？你他妈的说什么？”
现在是凌晨五点，他们迷路了整整一个小时，后备厢里也没有声音。库里不由得想道，那个巴基斯坦人是睡着了还是死了？可能他突发心脏病然后直接死在了后备厢里，正好逃过了处刑。如果他已经死了，会对斩首计划有影响吗？不，应该没什么影响。摩尔在被斩首之前也已经死了，把他的头砍下来可不是闹着玩的。无论如何，世界还是能收到他们想要传达的信息。
“在法庭上——”
他突然笑了一声，尖锐的笑声吓了拉瑞一跳。他手中的方向盘一滑，差点蹭到旁边的车。发生车祸就会引起警察的注意，警察会拦下车辆，说：请下车，先生。你们后座上放的是什么？
“他死了，你也在场，你还有什么可说的？”
后备厢里的声音是怎么回事？
“是你杀的。”
但是拉瑞稳住了方向盘，没有撞上旁边的车，也没有引起警察的注意。
“我们杀了一个政府特工。”他说。
“你笑什么？”
库里能看出来，他是做足了心理准备才开口的。他在心里排练了无数遍，直到这句话听起来更有说服力：我们应该这么做，因为我这么说了。
库里已经忘了。但是他有了新的感悟：只要出现一点小小的差错，他们就会失败。一个简单的错误就能毁掉一切。
“我们应该把车丢下，然后离开。”拉瑞说。
所以别管时限了，快点找个安全的地方，把事情做完吧。
库里说：“我们必须出城。”
斩首、录像，然后销声匿迹。
“在查了。”
何点开了布莱克的个人档案。他辞职之后档案的保密级别下降了，但依然是激活的状态，可以访问。和他本人的状态正相反。但是何并没有说出这句话。虽然他不喜欢布莱克，但他们都是斯劳部门的一员。而在今天早晨，这个身份似乎有了某种特别的含义。
他们看向何。
“看我们的档案也这么简单吗？”
“罗佩尔街。”明说。
“你能随便翻我们的档案？”
“不用从零开始查，”路易莎转向凯瑟琳，“你说的那个安全屋从未存在过，但是我们知道的那座确实存在，不是吗？”
“当然不是。”何回答了第一个问题，然后又回答了第二个问题，“没错。”如果真的那么简单，随便什么人都能查到这些档案。但是对他来讲，是的，这简直是小菜一碟。
“等我查清楚这些，”何说，“花都谢了。”
“我以为他们会定期更换保密设置。”
凯瑟琳思考了片刻。“我听说有一次行动用到过安全屋，应该是在沃尔索尔。所有的设备花费、市政税，全都是常规缴付的。但是那栋房子并不存在。钱直接从预算部门汇款到房产账户里，为行动提供资金。”
“确实。”
“官方可以否认黑色行动，但是灰色行动从未发生过。”
但是何直接黑进了保密系统，而不是数据库。他给自己留了一个后门，所以无论他们换多少次密码都没用。就像每个月都换一次门锁，但大门一直是敞开的。
“怎么不同？”
他说：“艾伦·布莱克，找到了。他大部分时候负责监控外交人员。”
“这不是一次黑色行动。”凯瑟琳说，“这是一次灰色行动。两者是完全不同的。”
“这工作不错。”
“随便吧。”
“有当过卧底吗？”
“数据记录，”何重复道，“不是文字记录。”
“我在查！”
“黑色行动也需要资金，除非泰维纳自掏腰包，否则就会有——”
“抱歉。”
“秘密行动也会留下记录吗？”
“你慢慢来。”
“是数据记录。”
“我们只是觉得既然你这么厉害，应该很快就能查到。”
“但肯定会留下文字记录。”
何抬起头，看到三人交换了一个眼色。他说：“知道了，先别废话，好吗？”
“他不太可能用信用卡。”明最终说道。
但他还是挺受用的，这几乎等同于有人喊了他“克林特”。
他们陷入了沉默。
凯瑟琳说：“只要你在查就好。他为什么会到斯劳部门？”
“那怎么查出来？”
何说：“他睡了委内瑞拉大使的夫人。”
何对她做了个鬼脸：“就算不考虑其他的难点，我们也不知道他们开的什么车。”
“档案里是这么写的？”
路易莎说：“监控呢？我以为英国遍地都是监控，尤其在马路上。”
“更含蓄一些。”
“就当是一场练习。”凯瑟琳说，“先假设我们还有机会救下他，不然还不如直接回去睡觉呢。”
凯瑟琳回想起艾伦·布莱克，他在斯劳部门待了六个月，她对他没什么印象。他总是神情沮丧，对自己的末路心怀不满，但所有人都是这样——除了斯图安·罗伊和凯瑟琳自己。他体型偏胖，身高中等，相貌平平，甚至连性格都很普通。她实在难以想象他会与大使的妻子通奸。但是话说回来，他并没有真的辞职，他被泰维纳雇作卧底，她肯定是看中了他的某种特质。
他说：“他们可能已经把他杀了，现在还有必要遵守时限吗？”
虽然最后的结局并不美好。
他们在老街的一家咖啡厅里。店铺狭长，窗边有一排吧台，一面墙上挂着镜子，旁边摆了几张桌子。他们点好了早餐，咖啡已端上桌。何对着电脑露出了那种熟悉表情：屏幕中的世界开始变得比身边的世界更加舒适和真实。
“找到了。”何抬起头，“他的假身份是德莫特·雷德克里夫，全套伪装。”
“这样根本没有进展。”凯瑟琳说。
“他的工作是监控大使，为什么会需要假身份？”
“但布莱克又不是詹姆斯·邦德。”
“有时也需要近距离监控，和对象建立私人联系。”凯瑟琳说。
“他们发现了布莱克的身份。”
“你试试跟委内瑞拉大使这么说，看他有什么反应。”
“他们加入了一个叫阿尔比恩之声的组织，除了白痴还有谁会这么做？”
凯瑟琳无视了他。“和外交人员一起工作就需要各种文件，毕竟是在他国领土。”
“你怎么知道的？”
“毕竟很私密，所以工作时最好不要用真名。”
“确实。”明·哈珀插嘴道，“但别忘了他们是一群白痴。”
“你们有完没完？”
“他们发现布莱克是个卧底，把他杀了。”路易莎说，“应该不会再考虑他的提案了吧。”
“抱歉。”
“没错。”凯瑟琳耐心回答道，“他可能没有提起过，但其他人应该会好奇他的备用方案是什么。”
何说：“既然我们查到了证件，接下来就是银行账号了。”
“但暴露安全屋本来就是布莱克的计划啊。”
“但是账号还能用吗？”
“我们可以试着推测，如果安全屋暴露了，布莱克的备用方案是什么。”
凯瑟琳说：“我说过了，假身份是不会失效的，也不会被删除。如果他还有最基本的常识，离开总部时就会带好全套伪装证件，作为保险。”
“所以呢？我们要去想象自己在他们的立场上会怎么做？”
“万一他需要成为其他人？”
兰姆告诉了他。
“或者回想起自己曾经的辉煌时刻。”凯瑟琳说。
“如果我不想被抓住的话，进去应该干什么？”
“我们先来看看雷德克里夫先生的银行信用记录吧？”何说着，手指飞速敲打起键盘。
“是你要进去。”兰姆说，“没必要两个人一起冒险。”
哈桑？
“我们要进去？”
声音穿过黑暗。
兰姆看出了瑞弗的心思，说：“想弄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只有一个办法。”
哈桑！
没准儿几分钟后就来了。
他知道这是谁的声音，他只是不敢相信。
窗边没有人影，也没有其他灯亮起。清洁工可能正在里面移动杰德·穆迪的尸体，也可能已经走了，却没有关灯。但也可能还没有来。
亲爱的，快睁开眼睛。
“因为我有其他要担心的事。”
他不想睁眼。
瑞弗想了，但是没有用。“我不记得了，你当时也在，为什么要怪我没关灯？”
他已经精疲力竭了。脑海里的开放麦现场渐渐消失，聚光灯也变成了灰色。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黑暗和汽车引擎声，还有这口金属棺材震动的声音。
“再想想。”
哈桑，快睁眼！
“我没印象了。”
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睁开。有人决定了他的命运。哈桑·艾哈迈德已经无法自己做出决策，变得越来越虚弱。很快他的生命之火就会熄灭，让他获得解脱。
“是你打开的？”
但他还是被人从黑暗中拽了出来。
“四楼。”
哈桑！睁眼，快点！
“看到亮着的灯了吗？”
他不能，他做不到，他紧紧地闭着眼。
兰姆在斯劳部门对面的公交站停下。瑞弗记得这里是穆迪常巡视的地点之一，他总在观察车站的人来人往。瑞弗问：“接下来怎么办？”
但是他却忍不住感到疑惑：为什么乔安娜·林莉在对我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