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我最后听说他们消息的时候他们还在监狱里，因为霍顿坚持要等到明天才能保释。不管怎么说，目前还在谈判初期，哈里。但斯潘塞还是不肯说话，唯一开口说话的人就是博德斯。如果你唯一的目击证人是一名死刑犯，你是不会想把案子提交给陪审团的。这个案子最终会达成一个全面的辩诉协议，克罗宁也许会进监狱，也许不会。事实上，他们更想拿下斯潘塞，因为他是个内鬼。他背叛了警察局。”
“就这样？不用入狱？这家伙利用法律想要将杀人犯放出监狱。真该判他死刑，其他处罚都太轻了。他真的只得到了这点惩罚？”
博斯点点头。他明白警局对斯潘塞的看法。
“很可能，”她说，“她逃脱罪责，他则承担一切。他会被剥夺律师资格，但无疑还是会在背后给她出谋划策。所有人都会知道你雇用她就是在雇用他。”
“警局的管理团队已经介入了，”索托说，“他们正在修订整个预约和回收流程，好避免这种事情再次发生。”
“克罗宁夫妻俩呢？”他问，“我猜他们会想要以一换一的交易，是吗？”
博斯靠近木质栏杆，将胳膊肘支在上面。至少还有一个小时，太阳才会下山。下面的山谷中，101高速公路的两个方向上都已经开始堵车了，但是并没有多少汽车喇叭的声音。洛杉矶的司机似乎已经习惯了在拥堵的车流中等待的命运，完全没有博斯在其他城市一直听到的那种毫无作用，却又刺耳的喇叭声。他一直认为，这个露台让自己有了一个独特的视角来看待洛杉矶的这一特征。
博斯点点头。谜题已经解开了。
索托和他一样站在栏杆边，在他旁边支着胳膊。
“没错。”
“我到这里来并不是为了说这个案子。”她说。
“所以当克罗宁问斯潘塞是否可以放点东西到箱子里的时候，他说没问题。”
“我知道。”博斯说。
“因为你的签名在上面的封签上，所以他打开的是箱子下面的缝。他的封签同样老旧发黄，所以箱子看起来完全没有问题。问题是我们认为这不是他第一次这么做。我们也拿到了对他家展开搜查的搜查令，找到了格伦代尔一家当铺的一些收据。我们去那里查了下，他是个常客，主要是卖些首饰。我们认为他可能一直都在翻找已经结案的证物箱，寻找值钱的东西拿去典当。他很可能认为既然这是些陈年旧案，而且都已经结案了，也就不会再有人去查看证物了。”
她点点头。是时候说到主题了。
“也就是说，他打开箱子，把奥尔默的DNA放了进去，然后贴上了新的封签。”
“我的导师是一位非常优秀的警探，他教我要跟随证据。在这件事上，我一直认为我是这么做的。但是在某个地方，我被人利用了，或者说是我转错了方向，证据所显示的东西在我看来明显是完全错误的。对这一点，我真的非常抱歉，哈里。我会一直感到很愧疚的。”
“我们打开了他的锁柜，他有一堆二十年前向证物箱上贴的那种证物封签。在改用红色裂纹胶带的时候，这些都应该销毁。但是他不知道怎么弄到了一堆剩下的存货，自己保存了起来。”
“谢谢，露西娅。”
“告诉我。”
博斯点点头。他知道她本可以轻易地将责任推到塔普斯科特身上。塔普斯科特是他们这组搭档中的资深警探，案件的最终决定权在他手里。但她将责任都扛到自己身上。她挑起了这一重担。这需要勇气，是真正的警探才能做出的事。为此，博斯不得不钦佩她。
博斯猛地看向她，她已经解决了那个谜题。
再说了，在自己女儿的声音里他都听得出她在担心这是真的，担心哈里在案子里陷害了一个无辜之人，他又有什么理由责怪索托呢？
“确实是，还让我们拿到了一张搜查令。我们并不需要斯潘塞开口。”
“那么……”露西娅问，“我们还是好好的，是吗，哈里？”
“那只是虚张声势，但起作用了。我并不知道这件事，如果能让你好受些的话。但是这让事实暴露了出来，不是吗？”
“我们很好，”博斯说，“不过我真希望人们明天能读读报纸。”
“肆意歪曲，哈里。我一直不知道你还会玩文字游戏。”
“过了今天，谁要是还心存怀疑的话，就是活够了。”
“不，他没有撒谎，至少没有对法官撒谎。查查记录。他说的是斯潘塞就在庭外的走廊里，随时可以出庭。那并不是谎话。不论他出庭后是做证还是拒绝回答，都是另外一回事了。”
“这一点我赞同。”
“斯潘塞什么有用的信息都没跟我们说，哈里。他的律师不让他跟我们说话，而且还说他并没有打算要出庭做证。你的律师在提交证据时对法官撒谎了。”
索托站起身。她已经把自己要来说的话都说完了，得准备回家了。很快她就会成为眼前那条钢丝带的一部分。
“拜托，斯潘塞。他怎么对证物箱做的手脚？”
她把自己杯子里剩下的波旁威士忌倒进博斯的杯子。
“谁？”索托说，“他怎么做什么？”
“我得走了。”
“那么，他有跟你们说他是怎么做的吗？”博斯问。
“好的，谢谢你能过来跟我说这些。对我来说，这很重要，露西娅。”
他打开瓶盖，向每只杯子里都倒了一大口的量。他将其中一只杯子递给索托，不过他们并没有碰杯。此刻，考虑到他们之间发生的这一切，碰杯的话只会感觉尴尬。
“哈里，如果你需要什么，或者有什么我能为你做的，记住，我欠你的。谢谢你的酒。”
索托点点头。博斯看出她并不是真的感兴趣，她不是作为邻里联防委员会委员过来拜访的。
她转身朝敞着的推拉门走去，博斯转过身向后靠在栏杆上。
他用瓶子指了指隔壁的房子。那栋房子和博斯的一样，都是悬臂式户型。后面的露台悬挂在峡谷之上，看起来只有通过内部才能过去。但是很显然，屋顶提供了另一条路。
“实际上，确实有点，”他说，“有点事情你能帮忙。”
“是啊，最近这附近发生了两起入室盗窃，”他说，“两起案子里，那家伙都是先爬树到了屋顶，然后下到后面的露台上。人们有时候都不会锁露台的门。”
她停住脚步，转过身来。
他把衬衫扔进洗衣机，洗衣机就在厨房通往车棚的那扇侧门旁边。他从冰箱上面拿起酒瓶，从杯架上拿了两个杯子，然后到露台上和索托会合。
“黛西·克莱顿。”他说。
“这之前可没有。”
她摇摇头，没有明白。
“当然，推拉门后面有把扫帚。”
“我应该知道这个名字吗？”
“我们可以到露台上去吗？我喜欢外面，很长时间没去你家露台了。”
博斯摇摇头，站直身子。
“你先坐一下，我去拿杯子。”
“不。她是一名谋杀案被害人，当时你还没能来命案组。但是你现在负责调查陈年悬案，我希望你能够把卷宗调出来，查查这个案子。”
他将沙发抱枕立起来，一把抓起搭在沙发扶手上的衬衫，拿着衬衫向厨房走去。
“她是谁？”
博斯跟在她后面进去，然后从她旁边绕到前面，以便自己能够先到客厅，更好地招待访客。之前两个晚上，他都睡在了沙发上，看着电视，试图理清楚与自己案子有关的所有事情。
“她谁都不是，也没人在乎。这也就是为什么她的案子一直还在侦办中。”
“听起来挺好。”她说。
“我是说，她对你来说是什么人？”
“进来吧，”他说，“我这儿没有啤酒了，但是还有些很不错的波旁威士忌可以一起喝。”
“我根本不认识她，她当时只有十五岁。但是有人将她带走，利用了她，然后又像扔垃圾一样把她扔了。那是个恶魔。因为是好莱坞的案子，所以我没有办法调查。已经不是我的地盘了，但还是你的地盘。”
她笑了起来。他皱皱眉头，打开门锁，然后推开门请她进去。
“你知道是哪一年吗？”
“我觉得是好事。只要前警探洗清违法嫌疑，那就是好事。即使是哈里·博斯。”
“二〇〇九年。”
“那这算是好事还是坏事？”
索托点点头。她已经知道了调取案卷和复查的必要信息。
“哦，你知道的，处之泰然。不论是好事还是坏事，他们总是处之泰然。”
“好的，哈里，我会调查的。”
“老是忘。劫案/命案组那边对今天的事情怎么看？”
“谢谢。”
“没有，”她说，“我有些电子邮件要处理。你应该时不时地打扫下台阶，哈里。都是灰。”
“等我知道这案子的相关情况就告诉你。”“好的。”
“等很久了吗？”博斯边打招呼边问道。
“回头见，哈里。”
把车停到旁边的车棚时，他看到了是谁在等他。露西娅·索托正坐在房子门前的台阶上。博斯停下车，绕到前门去，并没有避开她从侧门进屋。她站起身，拍了拍裤子后面在台阶上沾到的尘土。她仍旧穿着早上出庭时的那套深蓝色正装。
“回头见，露西娅。”
博斯转过伍德罗·威尔逊大道的最后一个弯道时看到一辆市政公务车正停在自己的房子前。有人在等他。他将卡玛西·华盛顿的《换岗》调低了声音。已经差不多六点了，他原本计划换下西装、冲个澡、换上便装，然后再前往峡谷去伊丽莎白·克莱顿接受治疗的地牢看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