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净利落吧?”他说,“这下斯潘塞骑虎难下了。”
视频到此结束,哈勒拿回了手机。他笑吟吟地看着博斯。
“你觉得他会怎么做?”
视频的视角掉转一百八十度。萨克斯转身穿过一条石头小路,走到停放在路边的车旁。她所在的地方显然位于拉古纳山区,越过马路对面房子的屋顶可以看到钴蓝色的大海。
“我希望他会出庭。我特意让萨克斯强调,他不出庭会惹毛法官和雇主。或许他冲着这一点会老老实实现身。”
“想听听我的建议吗,斯潘塞先生?你应该带着律师出庭做证。你应该知道,聘请凯茜·克罗宁会造成利益冲突。她的律所代理了普雷斯顿·博德斯的案子,你的利益不在她考虑的范围内。祝你愉快,先生。”
“让他请个律师也是你让萨克斯告诉他的?律师可能教他干脆闭嘴。”
没有人接茬。萨克斯在门前站了片刻,再次伸手敲门。这一次,她敲门的动作轻柔多了,几乎带着同情的味道。
“这有可能,但我觉得这个险还是值得冒。我们需要让他甩掉克罗宁夫妇,让他们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哎呀,这位先生,我刚才根本没有提到过‘特里’这个名字,而且传票上写的是‘特伦斯’。换作我的话,不会用这种方法逃避出庭。你已经依法受到传唤,我对此次传唤做了记录。如果你拒绝出庭或者称自己没有接到传票的话,只会惹怒高等法院的法官以及你的东家——洛杉矶警察局。”
“这个我明白,但是一旦他一言不发,我们永远都无法知道他怎么对证物做了手脚。”
“我不是特里·斯潘塞。”
“要打赢官司,有些问题就得不求甚解。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这是一份传票,要求你周三上午出庭做证,”萨克斯说,“传票上写得很清楚,如果你周三不出庭,就会受到洛杉矶警察局的搜查和逮捕。我要是你的话,会乖乖出庭的。”
“也许吧。我们还掌握了什么情况?”
门后的人沉默了片刻。门锁转动了一下,门开了一道三英寸的缝隙,一个人露出一只眼朝门外看。即便如此,博斯还是一眼认出那人就是斯潘塞。这时,萨克斯手疾眼快,把一份折叠好的文件递进了门缝里。斯潘塞睁大了眼睛,急忙去关门,但在视频画面看不到的地方,萨克斯早已用脚把门顶住,文件顺利进屋。萨克斯这才后退一步,门也咣的一声合上了。
“说到这里我得请你帮忙了,兄弟。西斯科杳无音讯——希望他不是出去寻欢作乐了——我需要一个调查员。我得找到——”
“你聘请了克罗宁律师事务所,对吧?那这些文件就是给你的。”
“顺便跟你说一下,西斯科在帮我干活。从昨天下午开始的。不是这个案子的事,是个私事。”
“你说的我听不明白。”
哈勒笑了,似乎他刚刚听到的是一个笑话。
“我有一份法律文件想请你签字。洛杉矶来的。”
“我说真的。”博斯说。
“你是谁?”一个声音说,“你想干什么?”
“私事,”哈勒说,“什么私事?”
“斯潘塞先生,我看到你了,”萨克斯说,“请把门打开。”
“他正在帮助我的一个朋友,这件事是保密的。跟这个案子没关系。”
她的语气十分严肃。还是无人应答。
“你把我的调查员拐跑了,怎么可能跟这个案子没关系。这他妈到底是怎么回事?”
“斯潘塞先生,”萨克斯说,“请开门。”
“听我说,事出紧急,我需要他的帮助。等过两天这件事彻底结束了,我再一五一十地跟你讲。但不管怎样,这件事确实是我不对。你刚才说你要找的是什么东西?还是你要找什么人?”
哈勒把手机转过来,博斯向前探着身子,以便听到视频的声音。视频是从萨克斯的视角拍摄的,画面上是一扇门。博斯看到萨克斯伸手敲门,没有人应答,但透过门中央的彩色玻璃可以看到人影闪动。显然有人站在门后。
哈勒盯着他看了好久之后才开口。
“我昨天找不着西斯科——到现在还是联系不上他,所以我就写了一张传票,传真给我认识的一个橙县的私人调查员——劳伦·萨克斯,原先是橙县的治安官,名副其实的大美女。人们都管她叫超级辣妹。她现在接的案子不少是跟婚姻相关的,比如到酒吧里观察委托人的老公是不是招蜂引蝶。她有一副带有录像功能的眼镜,每次办这类案子都会戴上。我告诉她这次请她帮忙送传票,我想录像留个证。这就是她拍到的。”
“是一个人,”他终于说道,“我想找到迪娜·斯凯勒。”
哈勒掏出手机,准备播放视频。
博斯立马把这个名字和它的主人对上了号。迪娜是丹妮尔·斯凯勒的妹妹,就是她原本计划在假期到丹妮尔家做客。
“没有,我亲自送传票是违规的。不过跟我在场也差不多。”
这次拜访计划最后没有完成,但迪娜专程从佛罗里达州的好莱坞赶来做证,对法庭诉说姐妹俩一起居住的计划,以及未来共同征服加州好莱坞的目标。迪娜比丹妮尔小十八个月,备受姐姐的庇护。做证时,她提起姐妹二人最喜欢的电影是《银色圣诞》,因为这部电影讲述的也是两姐妹在演艺行业打拼的故事。她告诉陪审团,每年圣诞节,她和丹妮尔都会为父母演唱电影中的插曲《姐妹》。
“你在场?”
迪娜的证词在庭审量刑过程中发挥了巨大的作用。博斯一直觉得正是她长达一个小时声泪俱下的指控才让陪审团和法官最终决定判博德斯死刑。
“第二天早上我让西斯科接着跟踪他。克罗宁夫妇显然怀疑你在搞事情,不会轻易就范。所以他们试图把斯潘塞藏起来,让我们找不着他。但是他们打错了算盘,西斯科和他的伙计们早就跟着斯潘塞来到了他位于拉古纳的藏身地,那是克罗宁两口子的周末度假别墅。你没看到斯潘塞接传票时的表情真是太可惜了。”
“我感觉我们需要她以情动人,”哈勒说,“我想让法官明白,死者的家人仍然关注着案情,被害人的妹妹就坐在法庭里,他不能让她寒心。”
“好极了。往回倒一点,我是上周五走的,对吧?我走之前,西斯科跟踪斯潘塞,看到他在书店的停车场跟克罗宁的老婆见面。那之后呢?”
“初审时她的出现就发挥了巨大的作用。”
“我让人把传票给他送去了。他没想到我们已经知道了他的藏身地,完全吓蒙了。”
“她最后有没有像她和姐姐计划的那样搬到洛杉矶来?”
“怎么讲?”
“有的。我起初一直和她保持联系,时间一长就慢慢疏远了。我觉得她看到我总会想起丹妮。明白了这一点,我就不再去烦她了。”
“昨天晚上,我们已经把他结结实实地拴住了。”
“丹妮?”
“现在不想吃,”博斯说,“我们的筹码斯潘塞怎么样了?我不在的这段时间有什么进展吗?”
“就是丹妮尔。认识她的人都管她叫丹妮。”
“你不想吃点东西?”哈勒问道。
“如果周三你可以做证——他们要是不让你做证我肯定跟他们急——记得一定要这样称呼她。”
女服务员来到桌边,博斯点了一杯咖啡,哈勒点了一小份薄煎饼,女服务员就离开了。
博斯没有回答。操纵这种细微之处对哈勒来说可能是家常便饭,但在博斯看来,这样的行为总是让他感到不自在,即便是对他有利。他感到如果自己无法容忍对方律师的这种行为,那么本方律师如此行事也同样让人无法接受。
“没问题。”
哈勒继续说着。
“是呀,现在我们得做好全部的准备。我做完陈词之后,法官可能会把你叫到他办公室问几个问题。昨天那篇报道已经将所有媒体的注意力都吸引到了这个案子上,所以法官可能想先单独听听你的说法,再公开进行审判程序。你没问题吧?”
“所以她后来混出来了吗?”他问道,“我在互联网电影资料库的网站上查了她,什么也没找着。她是改名了,还是怎么着?”
“好吧,”博斯说,“这篇报道能反过来伤到肯尼迪那个浑蛋,我也很欣慰了。”
“呃,这一点我一直没有关注。我也不知道她是不是还在演艺圈里。”
“说起来,《时报》那篇文章虽然让人不爽,却帮了我们一个忙,”哈勒说,“因为这件事已经公之于众,检方没办法再称这件事没有对你的职业声誉造成恶劣影响。这一点现在一目了然,白纸黑字。”
“你能找到她吗?”
哈勒点点头。这正是他想听到的。
“如果她还活着,我就能找到她。但如果她现在不在洛杉矶,我不知道是不是能赶得及让她周三出庭。”
“好极了,只要他在场,我一看到他要重获自由,就自然而然地义愤填膺了。”
“好吧,先试试看,没准我们运气好。”
“法官已经下令押解。此时此刻,他可能正坐在车里往这儿赶。”
“也许吧。还有什么事?”
“我不需要练习。博德斯会出庭吗?”
“别的事没有需要你去办的了。我今天上午在这里办公,把咱们的方案做出来。”
“我当然可以。我们的证人阵容非常强大,前提是我们周三能顺利加入战局。这是关键问题。地检和克罗宁肯定会拼尽全力地把我们排除在外,但是我感觉我们的理由足够充分。所以我需要你练习一下义愤填膺的样子。”
“什么方案?”
“你不能给我讲讲?”
“我们的提案毫无疑问会遭到地检和博德斯的反对。我会拟一份陈词,给法官一份书面陈述——大概就是提前告知法官如果我们获准介入此案,会说些什么。我会介绍一下我方的证人名单,并说明他们都已经同意出庭做证。只要可以说服法官,我们就可以好好收拾收拾他们了。”
“过去七十二小时发生了很多事情。我真希望西斯科现在在这儿,不过自从我们周六通过话后,他就没接过我的电话。”
“明白了。没别的事的话,我先撤了?上午有些事情需要跟进,我得先去趟警局,然后还要去找迪娜。”
“听起来不错。”
“没问题,哈里,你去忙吧。不过,从现在到周三……一定要保证休息。你还得出庭呢,不能让别人看着你好像真有罪似的。”
“好消息是我们今天就要来谋划你的涅槃重生。”
博斯又喝了一口咖啡,手指比着手枪的样子指了指哈勒,然后钻出了卡座。他还没来得及走远,哈勒又开口了。
“谢谢关心啊,”博斯说,“过去这七十二小时,我宁可有别的活法。”
“嘿,哈里,还有一件事。有你这么出色的侦探亲自追查我当然放心,不过你还是把西斯科还给我吧。”
“你迟到了,脸色也差得很。”哈勒说。
“没问题,我会告诉他的。”
第二天的早餐会,博斯迟到了十五分钟。哈勒坐在餐厅靠里面的一个卡座,博斯钻到他对面的位子坐下,心想是不是得吃点东西。最后他还是决定不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