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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那女人推搡着穿过门,从博斯旁边过去。

博斯等待着。十秒过去了,医生显然在考虑自己的选项。不一会儿,一名身穿护士服的女人打开了门。她后面站着一个满头白发的男人,博斯觉得他应该就是萝哈特医生。

“等等。”他说。

“好的,医生。那我就在你停在巷子里的奔驰旁等着你。我等一个晚上都没问题。”

“我要回家。”那女人说。

“没有搜查令可不行。你得有搜查令。”

她继续朝巷子走去。

“我只是想聊聊,医生。开门。”

“我们关门了,”那男人说,“她今天的工作结束了。”

“你有搜查令吗?”

博斯看了看他。

没有回应。随后,一个带有中东口音的男声从通话机里传了出来。

“你是化学阿里?”

“警察,开门。”

“什么?”那人气愤地大声喊道,“我是萝哈特医生。”

博斯又按了按钮做出回应。

他朝接待台后面的一面墙指去,上面挂着几张装裱过的执照,但是字太小,难以辨认。

“我们关门了。我很抱歉。”

博斯并非百分百确定克莱顿就在诊所里。布罗迪可能只是在等着,寻找任何看起来身体虚弱的病人加以抢夺。但是埃德加关于萝哈特癖性的情报让他有了事实依据。

不一会儿,通话机里传来了一个女人的声音。博斯听得出是之前他给诊所打电话时接电话的那个人。

“伊丽莎白·克莱顿,她在哪儿?”博斯问。

博斯沿着梅赛德斯继续向前,穿过走道来到诊所门前。门已经上了锁。他用拳头用力地敲了敲门上的玻璃。他注意到门框上装有一个内部通话机,便按了上面的按钮三次。

萝哈特摇了摇头。

前往诊所最快的路就是继续沿着巷子往里走。博斯走进去的时候,注意到黑暗处有两个人影从通道里走了出来。由于光线太暗,他无法判断对方的年龄,于是他向前小跑几步,更近距离地看了看他们,发现是两名男子。

“我不知道那个名字。”他说。

博斯从后兜掏出束线带,紧紧捆住布罗迪的脚踝,又把两根塑料条也绑上了。当然,布罗迪可以轻易地从衬衫中伸出手来,但是之后就要面对如何才能将脚挣脱出来的两难境地。他得跳着跑出巷子,找到愿意帮他松绑的人。这已经足以拖住他很长时间让博斯采取自己的行动了。

“你肯定知道,”博斯说,“她在那里面吗?”

“动作不错,”博斯说,“出手之前还先给我提个醒。聪明。”

“没人在里面。我们关门了。”

博斯走上前。由于布罗迪的胳膊和手腕还被缠在衬衫里,博斯伸手向布罗迪的脚踝抓去。

“胡扯。如果这里都结束了,你就会和那个护士一起出去了。要我把这地方翻个底朝天吗?她在哪儿?”

这一击让博斯整条胳膊都感到疼痛,但这也让他的回击更加决绝。博斯非但没有后退,反而冲着布罗迪上前一步,而此时布罗迪还在向前俯着身子。他提起膝盖猛击布罗迪的胯部,听到布罗迪发出一阵吸气声。扫帚咣当一声落到沥青路面上,布罗迪弯下了身子。博斯一把抓住他衬衫的后面,朝上扯着盖住他的头和肩膀,转了一百八十度才松开,让他的头冲着其中一个垃圾回收箱撞去。布罗迪撞上后,呻吟着倒在了地上。

“我们关门了。”

博斯一听到声音就迅速转身,看到布罗迪从两个垃圾回收箱中间走了出来,手里挥舞着一把扫帚。博斯像大鹏展翅那样耸起左臂,抬起,然后躲开,用前臂挡住了这一击的大部分力量。

萝哈特背后关着的门里传来了东西掉在地上的咔嗒声。博斯立刻推开他,朝里面走去,猜测那扇门后面连接着办公室和检查室。

“你的手杖现在去哪儿了,该死的鸟人?”

“好吧!”萝哈特喊道,“我在三号房里还有个病人。她正在休息,不能被打扰。她病了。”

这里还是没有那个人的踪迹。和博斯之前开车经过时相比,巷子里更黑了。两侧的建筑使黄昏暗淡的光线进一步暗了下来。博斯小心翼翼地前行,想在前进中躲进阴影里。

博斯并没有停下脚步。他穿过门,萝哈特则在后面试图叫住他。

查看广场各角落却没有发现克莱顿的踪迹后,博斯朝广场上自己最后看到布罗迪的位置赶去。他快速看了一眼远处,转到谢尔曼路前的人行道上。没有布罗迪的踪迹,这让博斯确定他是溜进了广场后面的巷子里。他快速来到巷子入口,转身走了进去。

“等等!你不能进去。”

博斯迅速打开应急响应包,仔细翻找。他找到一顶道奇队的棒球帽戴上,将帽舌边缘压在自己额头上。然后他找到塑料束线带,拿了两根,卷起来后塞进牛仔裤的后兜。他将应急响应包拉上,关上后备厢。他准备好了。

后面走廊两侧的门上没有任何标记。博斯来到可能算是第三扇门的前面,将门推开。结果,这是一间储藏室,看起来像是囤积狂的屋子。里面的废旧杂物一层堆一层,包括自行车、电视、计算机设备。博斯猜测这些东西都是萝哈特开处方和拿药换来的。他没再把门关上,而是穿过走廊进了正对着的那扇门。

博斯下了吉普,迅速来到车尾,打开后备厢。因为没有分配到圣费尔南多警察局的公务车,他一直将自己的工作装备放在自己汽车的后面。为了应对调查过程中可能出现的各种情况,这个行李袋里放满了他可能需要的各种私人装备。他扭头看去,发现布罗迪已经到了广场尽头,转过拐角向西走去。博斯知道那条路通往后面的巷子,也可能通向那条通道,而克莱顿可能会在离开诊所时在那里出现。

伊丽莎白·克莱顿就在房间里。她正坐在检查桌上,肩膀上披着张纸制的一次性床单,盖住了大部分身体,赤裸的双腿在地面上方晃来晃去。地面上的是让博斯听到声响的东西。一只不锈钢杯子正倒在地上,洒了一地的水。

他也知道可能是另一种情况,他们一起来到诊所,布罗迪只是在等克莱顿出来。但在博斯看来,她那种独来独往的性格让人看不出她会是个能组队的人。

除了那张纸,克莱顿一丝不挂,她一侧的乳房暴露在外,只是她似乎并没有注意到。她乳房部位的皮肤太过雪白,和胸口、颈部的皮肤形成了鲜明对比。后者因为长期暴晒在沙漠的阳光中成了深棕色。她头发黏湿,正处于恍惚之中。博斯进来时她甚至都没有抬头看看。她只是一直盯着手上的星星文身。

一瞬间,博斯感到一阵恐惧,想要立刻猛冲过去。布罗迪知道这些事情。他知道化学阿里,但是从监狱获释后,他身无分文,也没有任何可以用来交换的东西。他从监狱一路跟踪伊丽莎白·克莱顿,紧盯着她,并等着她带着药片从里面出来,这样他就可以抢过来,发泄其扭曲的复仇心。

“伊丽莎白!”

博斯立刻认出了他。是布罗迪。

博斯向她走近时,她缓慢地抬起头看着他。她一只手垂落在大腿上,眼睛盯着他的眼睛。从她的眼睛里,博斯看出她认得自己,却不明白是在哪里见到过他。

在博斯看来,穿围裙的男子似乎在要求另一名男子离开。他的手指着停车场。博斯降下车窗,想要听听双方的争执,但这场争执却戛然而止。被盆栽挡住的男子站起身,咒骂着比萨店员工,然后从座位上离开,沿着路边的商店向谢尔曼路走去。

“我会照顾好你的。他给了你多少药?”

监视了十分钟后,博斯右前方的比萨店吸引了他的注意力。这家店看起来主要是做外带和配送,但是门前的人行道上支着两张桌子。博斯注意到一名穿着围裙的男子身体前倾,靠在前门上,正和独自坐在其中一张桌子旁的另一名男子攀谈着。一排盆栽挡住了博斯的部分视线,他不能完全看到那个坐着的男子。如果不是穿围裙的男子来到门前的话,他可能都不会注意到那个坐着的人。

他开始拉扯床单把她赤裸的身体遮住。她很瘦弱,他想要往旁边看去,但还是没有。她伸了只手放在两腿之间。在博斯看来,这不是因为羞怯,而是一种脆弱的保护举动。

博斯谢过她,挂断了电话。他抬手看了下手腕,发现自己当卧底回来后忘了戴上手表。他看了看仪表盘,离诊所关门还有二十分钟。他调整了坐姿,眼睛一直盯着诊所入口。

“我不会伤害你的,”他说,“你还记得我吗?我是来帮你的。”

“我们就要关门了,”她说,“医生八点就得走。”

他没有得到回应。

博斯掏出手机,用谷歌查了下诊所的名字,找到一个电话号码。他打电话过去,问接电话的女人诊所几点关门。

“你能站起来吗?能自己穿上衣服吗?”

他在谢尔曼路右转,再次进入广场前的停车场。他沿第一条车道向前开去,找了个方便自己看清通道的车位停了下来。药店的顾客几乎只能看到黑影,但是他相信如果有女性离开诊所的话,他能够认出她的身形。

萝哈特在他身后走了进来。

他离开停车场,朝前开了一个街区才找到一条小巷,可以通往购物中心后面。他慢速穿过巷子,看见广场上商店的后面有一排冲着商店的停车位。停在第一个车位的是一辆梅赛德斯奔驰双门轿车,上面挂着“阿里医生”的个性化车牌。等经过时,他更加清楚地看到了聚在诊所门口的几个人。三个男人,除了上瘾者那副形容枯槁又极度渴望的表情,他什么也认不出来。当看到其中一人像他之前一样戴着护膝时,他差点笑了出来。

“你不能到这里来!她是个病人,你——”“你给她吃了什么?”

第二次边走边看的过程中,在一处小型广场上购物中心里面的角落里,他注意到了那家诊所。一家酒水店和比萨店还开着门,停车场上空着一半的停车位。博斯拉下遮阳板以遮挡部分视线,然后开了进去。他在停车场里转了一圈,眼睛一直盯着诊所。他注意到有通道通往后巷或是另外一处停车场。诊所的入口正是在这个通道里,因此不太容易引人注意。一眼扫过去,他看到有人在诊所外徘徊,但是他一个都不认识。

博斯突然转向他。

博斯挂断电话,从路边驶离。他掉了个头,经凡奈斯大道回到谢尔曼路,接着向西转。他开车经过与凯斯特交叉的路口时,并没有看到诊所。他继续朝前查看了几栋建筑,然后掉头回来。

“我不会谈论病人护理问题的,不会——”

“好的,多谢帮忙。要是再想起什么来,给我回电话。”

博斯猛冲过去,把他推到了墙上。阿里的头一下撞在墙上,上面贴着一张通用的人体重要器官图。博斯抓住他白大褂的翻领,将他按在了墙上。

“正如我之前跟你说的,哈里,这些事情很棘手。医疗官僚做派、萨克拉门托官僚做派……我们最终还是会把它给关掉的。”

“你不是医生,你就是个恶魔。我不管你已经多大年纪,如果你不回答我的问题,我就在这个房间里打死你。你给她吃了多少?”

“没错。这个叫化学阿里的家伙,既然你们已经掌握那么多了,为什么还没把他的诊所关掉?”

现在,博斯在萝哈特的眼中看到了真正的恐惧。

“我是在开玩笑,伙计。上帝呀,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是那个不通人情的哈里。”

“我开了两片八十毫克止疼用的氧可酮。药是缓释的,得分开吃。但是在我离开这个房间的时候,她把两片药碾碎,都吸了。这让她服药过量。这不是我的错。”

“她不是我的姑娘,但是我很感激,杰里。”

“胡扯,谁说不是你的错。她什么时候吸的?”

“谢尔曼健康医疗,在谢尔曼路和凯斯特交叉口。医生的名字是阿里·萝哈特。人们都叫他‘化学阿里’,因为他对药物和化学都精通,而且他那儿是一站式购物。据说可以同时开处方和拿药。如果你的姑娘真有到那边的话,她肯定会知道他。”

“两个小时前。我给她用了纳洛酮,她会没事的,你也看到了,她都已经可以坐起来了。”

“诊所名字叫什么?”

“在她不省人事的时候,你都对她做了什么?你上了她,你这个畜生?”

“不管怎么说,我刚刚给我一个同事打了电话,问了下凡奈斯附近的情况。她告诉我热门一百的名单里有一个人在谢尔曼路开了家诊所。据说是一周七天无休。有些关于他的情报显示,如果是一个女人需要处方,他非常乐意提供折扣以换取特殊好处,如果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这个医生七十来岁,但是——”

“我没有。我们之前发生了性关系,没错。她同意了的。完全是双方自愿的。”

“没错。”

“去你的,还双方自愿。你要进监狱了。”

“还没有,因为我还没有开始处理那份投诉,记得吗?”

博斯的愤怒占了上风,他把萝哈特从墙上拉起来,好让自己用拳打他时可以充分看到他的脑袋向后仰去的样子,免得他上来就像湿漉漉的毯子一样瘫在地上。他左臂后拉准备出拳,结果不等他第一拳打出去,大门旁边墙上的通话机里就传来了响亮的嘟嘟声。

“埃弗拉姆·埃雷拉在名单上吗?”

博斯犹豫了。这让萝哈特有时间举起双手阻挡,或者至少是减缓将要挥来的拳头所带来的冲击。

“我们办公室里有一份被我们称之为‘热门一百’的名单,”埃德加说,“这些是我们关注的医生,他们有可能与假买客有关,并开具虚假处方。我们正在对他们进行调查。”

“求你了。”医生乞求道。

博斯把车停到路边听着,准备必要时做记录。

“嘿,我认识你。”伊丽莎白说。

“那就告诉我。”

博斯放下自己的左手,伸出右手将萝哈特推到通话机旁边。

“我有线索,好吗?我有线索。”

“让他们走开。”

“杰里,你是有什么要告诉我,还是只想打电话闲聊?因为我没有——”

萝哈特按了下通话器的按钮。

“好吧,伙计,我对之前的猜测很抱歉,好吗?我知道你肯定是有缘由才——”

“我们关门了,抱歉。”

“是的,你找到什么线索了?”

他回头看向博斯以寻求认可。这时,一个博斯熟悉的声音从通话器中传了过来。

“哈里,你还在外面找她?”

“杰里·埃德加,加利福尼亚医疗委员会。开门。”

所以他继续一个人搜索,从罗斯科转弯向南。开了二十分钟之后,他接到了埃德加的回电。

博斯点点头。他的老搭档来了。

博斯驾车沿凡奈斯大道往北开去,仔细看着路上的每一个行人,每一家店铺门面。他知道这无异于大海捞针,可除此之外,别无他法。他考虑过给凡奈斯分局监控办公室打电话,请求警督让所有巡逻车加以注意。但是他也知道周日晚上,街上的车并不多,就算由圣费尔南多警察局发出请求,也不会得到什么认真对待。如果瓦尔德斯局长提出和埃德加一样的问题的话,无异于引火上身。

“让他进来。”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