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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好吧,她叫什么?”

“这是一起双重谋杀案,”博斯说,“我需要找她谈谈。”

“伊丽莎白·克莱伯勒。”

“能等等吗?”控制员问,“现在是周日晚上,我没有人手可以旁听审讯室。”

博斯听到他在敲击电脑键盘。

博斯打开自己的手机,在网上搜到号码后就给凡奈斯监狱打了电话,找控制员表明自己的身份,说自己想要预约审讯一名在押女囚。

“没有,”控制员说,“我们这里没这个人。”

他站在路边,一直看着她的车转弯下山,消失不见。回到屋里,他看了看她留在桌子上的名片,想着是不是要给拉姆齐打电话,告诉他真相。他决定不打电话。他的对手并不是拉姆齐,所以最好还是不要让自己真正的对手通过报纸知道他正要对付他们。《时报》记者无疑会在周三出现在法庭上,到时他就会知道整个故事。博斯只需要在报纸给自己的生活带来的阴影下熬上三天。

“抱歉,我是说克莱顿,”博斯说,“伊丽莎白·克莱顿。”

“再见,爸爸。”

又是敲击键盘的声音。

赞口鸡是当地一家美式快餐连锁店,也是过去几年他们最喜欢的外带店。

“我们这里也没有这个人,”控制员说,“两个小时前她R-O-Red了。”

“这可能还挺值的。”

博斯知道这意味着她在签署保证书后被释放了。

“我想买点赞口带过去,不过那样的话,我的车里就得一个月都有大蒜味。”

“等一下,”他说,“你们放她走了?”

“你路上要买什么当晚餐?”

“没办法,”控制员说,“容量协议规定的。毕竟她是非暴力犯罪。”

“好的,怎么都行。”

整个县的监狱系统都是人满为患,非暴力犯罪分子通常在判处轻微处罚后就获释放,又或者不用缴纳保证金就可以获释。伊丽莎白·克莱顿显然被归于后一类,关押一天后便获释,也没来得及送往戒毒康复中心。

“好的,我会发信息告诉你具体细节。我觉得法庭得等到十点才会开始。或许在此之前我们可以一起吃个早饭——除非我得和你叔叔见面。”

“等一下,她没有在戒毒中心?”博斯问,“你们现在这么快就会把进戒毒中心的人给放出来?”

博斯又拥抱了她。

“我这儿没有资料显示她去了戒毒中心,”控制员说,“不过他们戒毒中心有一个等候名单。抱歉,警探。”

“当然,我想到那里支持你。”

博斯努力控制住自己的失望,正打算感谢控制员,然后挂断时,他突然想到了其他的事。

“不是,我是说你回来这件事。”

“你能帮我再查一个名字吗?看看他是不是还在里面?”

“是的,上面说——”

“告诉我名字。”

“你确定?”

“男性,白人,姓布罗迪。我不知道他的名字。”

“这是城际铁路程序。你一直说会坐火车来看我。你得装上这个程序才可以。有一趟六点半的火车我可以坐,八点二十能到联合车站。”

“好吧,那样的话可能——不,我找到他了。詹姆斯·布罗迪,也是周六被捕,罪名一样——处方欺诈。是的,他也被放了出去。”

“你在做什么?”

“和克莱顿同一个时间?”

她从后兜里掏出手机,打开了一个手机程序。

“不是,更早一点。早两个小时。大多数暴力犯罪分子都是男性,我们需要给他们腾出空来。所以男性非暴力犯罪分子被放出去的时间会比女性早点。”

“我早点回来就好,”她说,“我到时坐火车回来。”

博斯谢过控制员,挂断了电话。五分钟后,他开上自己的吉普,沿着蜿蜒的山路朝101高速公路驶去。他沿高速公路向北,回到峡谷,开往凡奈斯。路上他给西斯科打了电话,想要提前给伊丽莎白·克莱顿做好安排,如果他能找到她的话。

“那因皮里尔比奇怎么办?”他问。

克莱顿和布罗迪获释前被关押的监狱位于洛杉矶警察局峡谷分局总部的顶楼,该总部还设有一处迷你市政中心,里面有法院、图书馆和卫星城大厅,联邦大楼位于一处公共广场的边上。

通常,博斯不想让她去听证会听自己的案子。但是这次不一样,因为感觉他就像在被审判一样。他需要所有能够得到的精神上的支持。

水泥广场周围绿树环绕,博斯将车停在了广场西侧的凡奈斯大道,然后朝广场另一端的峡谷分局走去。此时已是周日入夜时分,广场上人烟稀少,只剩下些居无定所的人。现如今,这些人遍布城市各处公共场所。博斯已经记不清自己上一次来这个广场是什么时候,但觉得至少是在两年前。建筑外围由灌木和遮阳树木做成的绿化带明显窄了不少,许多都被换成了无法提供阴凉的棕榈树。他知道所有这些举措都是为了掩盖在广场生活的流浪汉数量。

“爸爸,我想周三回来去参加那个听证会。”她说。

他查看了自己经过的每一个角落和每一张看向他的无家可归之人的脸,并没有看到克莱顿或布罗迪。通常被流浪的人当作据点的图书馆也已关闭。博斯查找完广场一侧,走到了峡谷分局大楼,然后转过头向另一侧走去。他的搜寻一无所获,只好回到自己车里。

她又给了博斯一个长长的拥抱,随后他陪她来到她停在外面的汽车旁。

坐在方向盘后面,他想了想这些事,然后给杰里·埃德加打了个电话。这个号码是杰里告诉他随时可以拨打的号码。埃德加接起电话,听起来像是已经睡下了。

她拿起自己在前门发现的戴维·拉姆齐的名片,这让博斯想起自己并没有把《时报》上的报道读完。现在他给她讲了丹妮尔·斯凯勒的案子、普雷斯顿·博德斯为了摆脱死刑名单采取的行动,以及博德斯在此过程中如何诬陷博斯栽赃证据的故事。这个故事一直讲到她感觉时间来不及,必须一路开车回到橙县时才作罢。她已经决定路上买点晚餐,而不是迟到之后自己再去做饭。

“杰里,我是哈里。你还醒着?”

“那现在给我讲讲另一个故事,关于今天报纸上的那件事。”

“小睡了一会儿。我猜你肯定睡了很长时间。”

“好的,我会的。我也只剩下你了。”

“是啊,算是吧。只是我有个问题。”

“我明白。就是下次也想想我,好吗?我只剩下你了。”

“快说吧。”

“嘿,我很抱歉,但是我很想抓住那些人。那个孩子,那个儿子,他所做的是很高尚的事。等这些事情都被报道出去,人们可能会说他愚蠢无知,不知天高地厚,但是他们并不知道真相。他在做高尚的事。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多少这样的人了。人们撒谎成性,总统撒谎,企业撒谎……这个世界很丑陋,已经没有多少人愿意挺身而出了。我不想这个孩子做的事情就这么……我不想让他们做了这件事还能逍遥法外。”

“昨天你和霍文以及其他人在药店逮捕的那个女人,还记得吗?”

“谢谢你,爸爸。”

“记得,剃着光头。”

“我很抱歉。我觉得你会没事的,你很坚强。你现在已经在靠自己了。我知道你有室友,但是你很独立。我以为……”

“没错,我想要找她聊聊。贝拉说她被送到了凡奈斯。我刚刚去了那里,他们在两个小时前把她给放了。”

“不,我需要,”她说,“我不敢相信你是自愿去的。太幸运了。你要是被那些家伙给杀了可怎么办,我就要孤单一人了。”

“就像我跟你说的,哈里,这不是很受重视的犯罪行为。我不知道要怎么样这才会被重视起来。或许只有在一百万人因此送命之后,人们才会清醒过来,并加以关注。”

“抱歉,”他说,“或许你不需要知道这么多。”

“没错,我知道。我有个问题。她会去哪儿?她从凡奈斯上了街,现在应该迫切想要吸食一次,而且她是步行。”

他来到客厅给她讲起了那个故事。在这个世界上,只有女儿最能让博斯感到信任。他告诉了她所有的事,比他在移动指挥站告诉那些人的细节还要多。他觉得这些细节可能对她更有意义,与此同时,他知道自己是在给她讲述这个世界的黑暗面。他相信这是她必须知道的,不管她的人生会朝哪个方向走。他用道歉作为结尾讲完了整个故事。

“该死,伙计,我真不知道她会去哪儿——”

“在,抱歉。”

“你给她做笔录了?”

“爸爸?”

“是的,做了。我和霍文给他们所有人都做了笔录。”

他站起身,看了看冰箱上面的那瓶波旁威士忌,决定还是不喝了,尽管他需要找点东西帮忙放松一下。不过,那瓶酒倒是让他想起来自己应该把这瓶剩下的珍贵的威士忌送给埃德加,感谢他提醒自己飞机在索尔顿湖上空发生的事情。

“你有检查她的东西吗?她还有什么?”

他想去冰箱拿瓶啤酒,结果一瓶都没看到,俯身朝冰箱最里面看了看,还是没有。

“她还有个假的身份证件,哈里。其他没什么了。”

摆脱囚裤和拖鞋的感觉不错。在他脱下囚裤时,给他寄到警察局的那封信掉到了地上。博斯把信放在床头柜上,打算之后再打开看。换上自己的衣服之前,他先到浴室刮掉了这五天以来长出的胡子茬。他穿上蓝色牛仔裤、按钮式白色衬衫和一双黑色跑步鞋。回客厅的路上,他在厨房停了一下,将囚裤和拖鞋扔到了洗涤槽下的垃圾桶里。

“哦,对,我忘记了。该死。”

“已经浇过了,”她在客厅回了一句,“我太紧张了,结果浇了两次。”

埃德加顿了一会儿才开口。

他穿过客厅向自己房间走去时,回头对她喊了句,让她帮忙给植物浇浇水。在读高中那几年,她坚持要买几盆盆栽放在后面的露台上。她一直都定期给它们浇水,但是上大学后,博斯承担起了这个责任。事实证明,这对日常安排像他一样的人来说是很难完成的任务。

“你找她做什么?她是职业惯犯,伙计,我看得出来。”

“好的,给我五分钟,我去换上自己的衣服,”他说,“我可不想看起来跟个囚犯似的。”

“不是那样的。和她一起被你们逮捕的一个人,布罗迪,他也被放了出去。”

博斯点点头。她说得对。

“他是那个你希望消失掉的人。”

“不过我想听听那个故事,爸爸,”她说,“我都在这儿等了一整天了,有权利听听这个故事。”

“是的,因为他在营地里一直针对我,还有她。今天我听说他在她之前两个小时被从同一家监狱里放了出来。如果她在路上碰到他,他要么会因为我而伤害她,要么会利用她获取自己下一次的药。不管是哪种情况,我都不能让它发生。”

博斯知道女儿和三个室友有周日轮流做饭的传统——她们保证每周的这天晚上会一起吃饭。轮到麦迪了,她不能让其他人失望。

博斯知道在毒品的地下世界里,男性吸毒者与女性吸毒者达成联盟的情况并不少见。在这种情况下,男性会负责提供保护,而女性则通过性交易获得毒品。有些时候,这种联盟并不是在女性自愿的基础上达成的。

“我们明天才出发,不过周日轮到我做饭了。”

“他妈的,哈里,我不知道这个情况,”埃德加说,“你在哪儿?”

“嗯,那是这个说来话长的故事的一部分。你晚饭什么打算?你是待在这儿,还是准备回去?我知道你已经安排了去因皮里尔比奇,是吧?”

“凡奈斯监狱,”博斯说,“我四下找了,她不在这儿。”

“为什么你的衣服会成为证据?”她问。

这一次,两人停顿了更长时间,埃德加打破了沉默。

“呃,是的,嗯,说来话长,”他说,“他们把我的衣服当作证据拿走了,能给我穿的就只有这些。”

“哈里,到底怎么回事?我是说,虽然有一阵子了,但我还记得埃莉诺。”

博斯低头看了看自己。囚裤和纸拖鞋确实让人震惊。

博斯的前妻,他女儿的母亲,如今早已亡故。博斯已经忘了他是在和埃德加搭档期间认识的她,之后和她结了婚。埃德加在伊丽莎白·克莱顿身上看到了相似之处。

“我的上帝啊,你穿的这是什么?”她惊叫道。

“听我说,不是那样的。”博斯说,“在我做卧底的时候,她确实帮助过我。我欠她一份恩情,如今她就在街头某个地方,而那个叫布罗迪的家伙也在街上。”

他揽着她的头靠在自己心脏的位置,然后松开了她。她往后退了两步,打量着他,而他也在打量着她。他可以看到她脸上干了的泪痕。不知怎么,感觉自上次见面以来,她似乎又长大了。博斯不知道这是因为过去二十四小时发生的事,还是仅仅是自然而然的缘故。他们上次在一起还是一个月前,现在她看起来更高、更瘦了,金褐色的头发剪短了,很有层次感,看起来有些职业化的感觉。

埃德加什么也没有说,他的沉默表明他并不相信。

“一切都很好。”他说。

“我得挂了,”博斯说,“如果你想到什么,给我回个电话,搭档。”

一听到前门关上的声音,麦迪就从自己房间里冲了出来。她一把揽住博斯,紧紧地抱着他,这让他百感交集。

博斯挂断了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