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春燕走开,两人沉默了一会儿,刘前进说:“这一段时间,你帮我这里分担了不少……那什么,我得谢谢你。”
刘前进说:“柳春燕,我跟凌医生说几句话。”
凌若冰低着头,轻声说:“我没做什么。”
柳春燕想着,摇摇头:“没有了。”
“你做的,我心里有数,是谁都替代不了的。我也不多说了,不过你要相信,组织上会认真对待彭浩的问题。”
“从老侯离开以后,还有谁进过那个房间?”
凌若冰抬起头:“刘场长,我一直想问一句,你觉得,彭书记真的能是内鬼吗?”
“看见了。怎么了?”柳春燕不解。
刘前进盯着凌若冰:“以你对他的了解,他是不是?”
“你看见他走的吗?”刘前进问。
“不是!他肯定不是!我相信自己的感觉。”凌若冰急促地说。
柳春燕说:“这个不用找别人,侯监区长来的时候我还看见他了。当时我在裘双喜的病房里,侯监区长在门口往屋里张望,我出去问他有什么事,他说是去看彭书记。然后就走了。等他再和彭书记回来的时候,就出事了。”
“感觉……”刘前进摇摇头,“这个不行啊……凌医生,彭浩要出去的事,他跟你说过吗?”
刘前进说:“你们知不知道昨晚侯仲文来医院的时候是几点,昨晚值班的警卫是谁?”
凌若冰不语。
“找什么证据?上哪儿找?”柳春燕问。
“你如果知道什么,一定要告诉我!”
刘前进说:“你说不好使,我说也不好使。咱们现在得有证据。用证据说话,比什么都好使。”
“他……他出去是为了见你!”泪水模糊了凌若冰的视线,“侯监区长来看他的时候,他让监区长帮忙出去。晚上,监区长就把他带出去了。”
凌若冰听出刘前进话里的意思,欲言又止。
刘前进想起高参谋询问严爱华时,侯仲文曾阻止严爱华说出彭浩逃出是为找自己的事,他的用意很明显是要保护自己,而彭浩不肯说出逃跑的原因,当然也是不愿把自己牵进来。两个人的出发点都是为了自己,可这件事自己真的能摘出去吗?
“彭书记肯定不是!”柳春燕急了。
高参谋听说刘前进要见彭浩,并不感到惊讶:“我和你一起见吧。”
“你们别难过,”刘前进劝道,“彭浩如果没有问题,我们总会揪出真正的内鬼。”
刘前进说:“你如果还信得过我,就让我单独见一见他吧。”
“去找你!”柳春燕又哭起来,“刘场长,你快救救彭书记吧!”
高参谋瞪着眼大叫:“我能信得过你吗?我敢信得过你吗?看你原来对他的暧昧态度,我都担心你能把他再放跑了!”
天一亮,柳春燕真拖着凌若冰去找刘前进,凌若冰明知道不会有任何结果,还是跟着柳春燕稀里糊涂地去了,两人刚出了医院,却看见刘前进带着马大虎风风火火地来了,“你们去哪?”刘前进问。
刘前进强压怒气:“好啊,那就一块儿。”
凌若冰在病房里收拾着彭浩的东西,泪水止不住往下流。从来没见过凌若冰掉泪的柳春燕慌了:“你别哭啊凌医生,彭书记肯定是被冤枉的。天亮了咱就去找刘场长,让他想办法,他肯定有的是办法。他要不行,咱就去找程部长。你不是说,彭书记是程部长派来的吗?程部长一定会管!”
让刘前进意外的是,当警卫班战士打开监舍门的时候,高参谋转身走了。
昨天晚上,在柳春燕的哭哭泣泣中,凌若冰苏醒过来,不想柳春燕哭得更厉害了:“彭书记被抓到监狱里了……”
刘前进进来,目光落在面壁而坐的彭浩身上。他四下打量着这间监舍,一种酸涩的东西从他心中喷涌而出……他静静坐到彭浩旁边。
刘前进说:“跟我去医院!”
沉默。
“到!”马大虎跑过来。
彭浩咳嗽起来,咳得越来越厉害。刘前进给他捶了几下后背,彭浩咳的撕心裂肺,刘前进朝门口大喊:“来人!”
推断到此,刘前进又觉出了不对劲,裘双喜的病房一直是24小时有人监护的,如果裘双喜早死了,应该会被人发现的。刘前进朝门外喊:“马大虎!”
一个警卫跨进来:“报告!”
彭浩推开裘双喜的房门进去,门口的侯仲文露出得意的神情。
“去找医生来!马上!”刘前进大吼。
侯仲文回答:“刚才我还看见柳春燕和小护士呢,不会没人。快走吧。”
“不用了……”彭浩摆着手,还咳嗽着。
彭浩透过窗口朝里看了眼,问侯仲文:“老侯,不是对裘双喜24小时监护吗?怎么屋里没人?”
警卫站在门口,不知如何是好。刘前进大骂:“我说什么了?快滚,去给我找医生来!”
侯仲文把彭浩带出来后,跑到裘双喜病房前告诉彭浩:“裘双喜就在这里。”
“他不让找,他已经咳了半宿……”警卫辩解。
已经醒来的裘双喜看到眼前的一幕,惊恐地看着侯仲文,连连摇头。侯仲文冷笑着,掀开裘双喜的被子,举刀刺向裘双喜的胸口,立时,裘双喜的胸口洇红了一片血迹……
“快去!去!”刘前进大叫。
侯仲文从后院进了犯人病区的走廊,他四下看看,走廊里空无一人。裘双喜的病房里,只有小护士背对房门在做病理记录。侯仲文从怀里掏出一把尖刀,悄然推开房门。小护士回头发现是侯仲文,并没有提防。侯仲文趁小护士不备,一刀扎向小护士后背,小护士倒在地上,记录病情的夹子掉在地上,病情记录散落一地。
“好了!我说不要就不要!”彭浩转过身,声嘶力竭地喊道。
刘前进也是一夜无眠。他的面色跟彭浩相比,也好不了多少。这一夜里,他反反复复想着彭浩说过的话,得出的结论是侯仲文身上的疑点越来越重。天光放亮的时候,他的脑海里浮现出的是这样一种情景:
刘前进大吃一惊。
晨曦中,一道阳光投进监舍里。彭浩面壁而坐,手上、脚上戴着镣铐。只一夜的工夫,彭浩眼窝深陷,胡子拉碴,面色灰暗。
一夜不见,彭浩须发尽白,竟苍老得脱了相!
“高参谋,今晚就这样吧,我的头痛得厉害。”刘前进朝外走去,文捷也跟在后面。
彭浩看了眼刘前进,疲惫地合上眼。
高参谋被问住了:“这个……”
警卫关上门。
文捷说:“他如果真想逃跑,还用得着杀裘双喜吗?”
刘前进擦去已经流到腮边的泪水:“彭浩,你到底是人是鬼?你给我个痛快话好不好?看在咱们多少年的交情上,你别再折磨我、折磨你自己啦!你这样——我看着心疼啊!”
高参谋肯定地说:“这个我不是已经说过几遍了吗?就是要杀裘双喜灭口,然后里应外合逃跑!”
“心疼?”彭浩睁开眼,苦笑了下,“是痛心啊!被自己同志误解成内鬼,生不如死啊!”
文捷说:“高参谋,我觉得今晚还有一个关键问题一直没有搞明白,那就是彭浩到底要出来干什么?”
“老彭,有这句话,我心里敞亮多了,你要还是条汉子,就不要再说生不如死的鬼话!现在没有谁比内鬼更盼着你死,盼着你去背这个内鬼的黑锅!”
“这回用不着推理,我说事实就够了。”高参谋抽出一根烟点上,“彭浩刚住院的时候,他跳出来的那通表演,就很说明问题!他那番长篇大论说的什么意思?归根结底就是不希望彭浩被停止工作,这样一来,他们两个人就能够狼狈为奸,干更多危害革命队伍、危害我们建设新锦屏的坏事!再让他们的阴谋得逞下去,关押在新锦屏的成千上万囚犯就会让他们解救出去,成为破坏新中国、破坏社会主义建设的定时炸弹!”
彭浩看着刘前进,点了一下头。
“再说说你的推理吧。”刘前进有点嘲讽地看着高参谋。
“昨晚为什么你不说,出来是为找我?是怕连累我?”
“她只是被侯仲文利用了。这个我还是能分辨清楚的。她现在虽然被押起来了,我只是让她冷静冷静。她和侯仲文的性质不一样。这个侯仲文,我早看出他有问题了!”
“我已经这样了,再把你扯进来,值吗?那不更是内鬼希望的?咱们俩都完了,内鬼的阴谋就得逞了……”
文捷问:“那严副院长呢?”
高参谋没有走远,他来到关押侯仲文的监舍。侯仲文看到他进来,别过脸去。
高参谋说:“当然,就是他放出的彭浩嘛。”
高参谋说:“仲文同志,昨天我的态度是粗暴了些,请你能够理解我。”
刘前进转过身:“高参谋,按照你刚才的推理,侯仲文也是内鬼了?”
侯仲文不语。
“这——”文捷不知应该如何回答。
“这样对你,可能是不太合适。不过,我昨晚考虑了一宿,也想明白了。你是彭浩介绍过来的,我对他的处理,你在感情上一时难以接受,可以理解。我听军区的领导说,你过去为革命出过不少力,立功表现、工作态度,都是令人钦佩的。就昨晚的事情,我希望能看到你写一份情况报告给我。这样,也是对你自己负责。你看,你还有什么意见?”高参谋的态度很温和。
高参谋不屑地一笑:“我来问你,彭浩逃出来是不是真的?裘双喜死了是不是真的?裘双喜死的时候,只有彭浩一人在场是不是真的?你回答我!”
侯仲文背过身去:“你是想让我写材料证明彭书记是内鬼吧。”
文捷像是刚从高参谋的讲述中回过神来:“高参谋,这些都是你的推理,并不是真的啊!”
高参谋站在侯仲文身后动情地说:“仲文同志,我也不愿看到彭浩是内鬼的事实。现在这样处理,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在他身上不是接二连三,而是再三再四出问题,组织上怀疑一下,排查一下,也是对他的负责任。这一点,你这个老革命还不明白吗?”
房门被关上。
侯仲文回身看着高参谋:“我写,只能写事实,但不能无中生有!”
刘前进从玻璃窗上的反光看着彭浩被押走。
“你当然要写事实,你当然不能无中生有!”高参谋坐在铺板上,“仲文同志,干革命不能意气用事。对我的工作方法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你可以批评。你放心,只要你的意见对,我会接受批评,接受组织上对我的调查。仲文同志,今天咱们终于可以这样心平气和地谈工作了,我觉得很欣慰。你一直说到我对彭浩同志因为有成见,可能影响了对一些问题的看法,这个意见……我认真听取。你也可以把你的想法告诉我,这样对下一步的调查工作,也会有好处。”
警卫看高参谋,高参谋点点头。
侯仲文说:“我有一个建议,如果组织上开始对彭书记进行调查,我认为不应该让彭书记继续留在新锦屏。在事实没有澄清以前,这样做对彭书记影响不好,也容易使问题扩大化,让新锦屏的干部人心惶惶,不利于工作的开展。”
彭浩摇摇头,起身,疲惫地说:“送我回去吧,我想歇一歇。”
“你这个建议,我可以向军分区领导汇报。还有呢?”
说着自己的推理,高参谋盯着彭浩:“你还有什么话可说吗?”
“还有就是希望调查工作抓紧进行,早日还彭书记一个清白!不要让他关在我们自己的监狱里!”侯仲文越说越激动,最后的一句话已经带了哭音。
严爱华从值班室出来,朝逃跑的特务开了一枪,特务倒地毙命。
另一间监舍里,彭浩和刘前进并肩坐在铺板上,两人像是在拉着家常。
特务从门后闪出,搂住战士的脖子,挥动匕首,杀了战士。特务换上院工的衣服,提着枪从太平间出来,遇上执勤的战士,双方交火。特务无处可逃,钻进了犯人病区。
“说了半天,你也没告诉我昨天那么急着见我干什么?内鬼的事吧?”刘前进拍着彭浩的腿。
屋里的动静被外面巡逻的战士听到,战士拉动枪栓进来,嘴里高喊着:“什么人,出来!”
“又提内鬼!”彭浩不耐烦地推开刘前进的手,“咱不是说好了,内鬼的事,今天先搁下,不说这个了……”
院工正将尸体搬运到水泥台上,特务从门后闪出,举起匕首刺向院工。
“那你要说什么?”
太平间里,特务隐藏在门后。门推开,一个院工推着车子进来,车子上放着一盏马灯,马灯发出幽暗的光,将太平间里的几具尸体照得更加惊悚。
“憋得难受,就是想和你说说话,想找个亲近的人骂一通,吵一架,打一仗……”彭浩凄苦地笑了下。
高参谋继续按照自己的推理想象着:
“扯淡!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说这些没用的。告诉你,我来见你一面可不容易。”
高参谋说:“你本来想杀完裘双喜之后,迅速到院子里与接应你的特务会合,逃出新锦屏,可是让你没想到的是,躲在太平间里的特务失手了!”
“是啊,兴许往后坐不到一块瞎扯了……”彭浩又咳嗽。
已经醒来的裘双喜看到眼前的一幕,惊恐地看着彭浩连连摇头。彭浩冷笑着掀开裘双喜的被子,举起刀来,刺向他的胸口。立时,裘双喜的胸口洇红一片血迹……
“净瞎说!”刘前进要给彭浩捶背,彭浩摆手。
小护士背对房门,正在病床前做病理记录。彭浩悄然摸进来,小护士觉出背后有异,刚一回头,便被彭浩一刀命中,小护士倒在地上,记录病情的夹子掉在地上,病情记录散落一地。
“我这会儿送到你面前了,想骂、想吵、想打……你想咋着都行。”刘前进眼圈泛红。
侯仲文带着彭浩急匆匆跑来,两人在裘双喜的病房门口站下。侯仲文在门口观望,彭浩从怀里掏出一把尖刀,悄然推开房门。
彭浩苦笑了下,摇摇头:“从昨晚关进这里就不想了。”
高参谋通过自己的讲述,仿佛看到这样一幅情景:
刘前进抓过彭浩的手:“想打就打吧,只要你心里痛快了就行!”
高参谋踱着步,很是投入地推理着当时的情形:“侯仲文领着你,骗取了警卫战士的同意后,他在门口为你放风,你怀揣一把匕首潜入裘双喜的病房——”
刘前进握着彭浩的手捶打自己。
“你说病房里没人,那被杀的护士怎么解释?我来给你说说当时的情况吧。”高参谋盯着彭浩,“从你知道裘双喜醒来以后,就一直感到万分恐惧,生怕裘双喜醒来揭开你的内鬼真面目。于是,你便企图杀死裘双喜灭口,之后让外面的特务接应你逃出新锦屏。今天晚上,你和侯仲文狼狈为奸的计划开始了……”
彭浩疲惫地又闭上眼,腾出一只手轻轻抱住刘前进……
“我经过病房的时候,看到里面没有人。因为我听说已经对裘双喜实行了24小时监护,不太放心,才进去看看的。”
门外,高参谋走来,警卫敬礼,高参谋摆摆手,在门外站下。
高参谋冷笑:“彭浩,如果你不是去杀裘双喜灭口,那么你怎么会走进裘双喜的病房?”
彭浩抽出手,看见刘前进泪挂两腮:“行了,别给我在这儿猫哭耗子。你那猫尿我可不是没看过……”
彭浩摇摇头:“我没有想逃跑,裘双喜也不是我杀的,我进到裘双彭病房的时候,他已经死了。他身上盖着被子,胸口插了一把刀。地上躺着的小护士也死了。”
刘前进点点头:“是啊,那回打阻击战,打得全连就剩下咱们两个人了,咱们把战友的尸首都抬到了一口枯井里,推倒矮墙的时候,我哭得一塌糊涂,啥都不顾地疯跑,中了敌人的流弹……为了救我的命,你背着我跑了好几十里地,一道上我都昏迷不醒,喊着‘水’、‘水’的,你就跑到河边,嘴里灌上一大口水,回来嘴对嘴喂给我……”
高参谋走到彭浩面前:“说吧,你逃出去的目的是什么?侯仲文、严爱华是怎么样帮助你出逃的,你是如何杀死裘双喜灭口的?特务跟你里应外合的计划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刘前进别过头去擦拭泪水。
刘前进站在窗前,从玻璃上的反光看着彭浩。文捷不忍地转过身去。
彭浩笑笑:“我可不是想恶心你,那河套太深,用手捧一捧水回来,都撒没了。当时要不是大冷的天,我都想把你扔进河套里,灌你个水饱……”
彭浩拖着沉重的镣铐进屋,身后的房门重重关上。他看了眼摆在地中央的一把椅子,木然地坐下。
“你把我背到战区医院的时候,人家大夫还以为我死了,你把人家大夫臭骂了一顿,还对我连打带踢,也怪了,我还真倒上一口气来了……”
彭浩抬头望过来,几个医务人员七手八脚地抬着凌若冰进了抢救室,柳春燕看看走来的彭浩,哭得别过头去,跟着进了抢救室。
彭浩捣了刘前进一拳头:“你就那么死了,我不白背你回来了……”
“凌医生——”柳春燕撕心裂肺地喊道。
刘前进抽泣着。
凌若冰一阵眩晕,身子软了下去。
彭浩从后面抱住刘前进,泪水无声流下……
“叮当”作响的镣铐声从走廊尽头持续传来,声音越来越近,所有人的目光都盯着空荡荡的走廊。终于,戴着脚镣手铐的彭浩在警卫战士的押送下,从拐弯处出现了。
门外,高参谋和侯仲文听得都有些动容。高参谋让侯仲文走了,自己站在门口。
刘前进脸上的肌肉剧烈地跳动起来。
“行了,说了半天没用的,哭鼻子抹泪,咱俩好赶上俩老娘们了。”彭浩推了把刘前进,“我想跟你说,有个人,你得注意了。”
“你以为你装聋作哑我就没办法了,是不是?”高参谋突然提高了声音,“带彭浩!”
“谁?”
刘前进摇摇头。
“给你送毛袜子的。”
高参谋用一种尽力缓和下来的一语气说:“刘前进,这回你还有什么话可说?”
“周圆?”
押走了侯仲文和严爱华,屋子里静的可怕。文捷一会儿看看站在窗前无动于衷的刘前进,一会看看怒气未消的高参谋,紧张的空气里,弥漫着的火药味依然没有散尽。
彭浩点点头:“你也说过,你对这姑娘的印象不错。她对你也好。开始我也觉得没什么,你也老大不小了,这事挺正常。可我刚听说你把一间仓库批给她做了暗室,她也一直住在暗室里……”
凌若冰和柳春燕看到被押出来的侯仲文和严爱华,冲上前异口同声地喊:“监区长、严副院长!”有战士把两人拦住。
刘前进一愣。
侯仲文、严爱华被带走。侯仲文挣扎着回头大喊:“场长,你要救彭书记!他不是内鬼!他不是!”
彭浩压低声音:“她现在的一切活动都在关晓渝的视线之外,你不明白吗?”
“押下去。”高参谋冲着战士喊道。
刘前进说:“对周圆的怀疑不是解除了吗?要不我也不能给她个暗室呀。”
刘前进面无表情。
特务小江跳出来以后,对周圆的怀疑是解除了,但不能放松对她的警惕。周圆要真是个潜伏特务,她和你的交往就是别有用心,你的错误就犯大了!”
“高参谋,你怎么骂我都行。可这件事确实不关严副院长的事,是我干的!跟她没关系!你放了她!放了她!刘前进,你说句话!别像死人一样,一个屁不放!”侯仲文朝着刘前进大喊。
刘前进一惊,愣愣地看着彭浩。
高参谋盯着侯仲文:“好啊你,侯监区长,事已至此,你还在包庇彭浩,恐吓严爱华!我看你即使不是内鬼,也是个混在革命队伍里的混蛋!”
“还有一个人,我越来越觉得有问题!”
“严爱华,你给我闭嘴!你还嫌新锦屏不乱吗?”侯仲文打断严爱华。
刘前进点了下头:“我知道这个人是谁了。”
严爱华呃:“彭书记不是逃跑,他是要——”
后面的话,门外的高参谋听不清了,他想了想,让警卫去找来文捷,把严爱华接出去。严爱华一见文捷,委屈地哭起来。
“乱下结论?事实都摆在这里!彭浩杀了裘双喜,他要从医院逃跑!”
文捷问:“监区长确实跟你说过,彭书记是想去见刘场长吗?”
文捷争辩:“高参谋,你还没有把情况调查清楚,怎么就能乱下结论!”
严爱华抹着眼泪:“我也觉得高参谋的处理方式有点过分,所以监区长跟我一说,我就同意了。在这件事上,我觉得监区长做得有情有义,所以就帮了他。”
高参谋大吼:“文捷同志!你糊涂!他们放出彭浩,让他杀死裘双喜灭口,死无对证!难道不应该抓吗?啊?”
文捷点点头。
文捷焦急地看刘前进,刘前进没有反应,文捷上前拦着战士:“不能抓!”
严爱华又想起什么:“昨天我就听凌若冰说彭书记一直高烧,咳嗽得很厉害。他都病成那样了,还手铐脚镣的,太不人道了……”
战士上前缴下严爱华的枪。
文捷说:“我马上找高参谋去。”
“抓!抓起来!”高参谋气急败坏。
听了文捷说的情况,高参谋琢磨了一会儿:“这个凌若冰……不过是个释放人员,当然,她和别的犯人不一样,是冤案,但毕竟还是服过刑的。现在又直接留在新锦屏的医院里使用,我觉得不太合适。你们在锦屏镇不是新建了个诊所吗,我听说那里还缺医生,叫她上那去吧。”
文捷拦着:“不行!”
文捷没想到高参谋会提出这个想法,她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这……”
高参谋不耐烦地挥着手:“抓起来,都给我抓起来!”
“不用这个那个了,明天就去!越早越好!她现在居然也要替彭浩说话!”
侯仲文吼道:“你给我闭嘴!”
刘前进站在门口:“高参谋,你在这正好,我也是来替彭浩说句话的!”
“不,我知道!”严爱华急的眼泪都下来了。
高参谋看着刘前进。
侯仲文沉稳地说:“这件事跟严爱华无关。是我让警卫战士放的行,严副院长不知道!”
刘前进进来:“彭浩现在病得很厉害,我希望你能从人道主义的立场考虑一下,把他送回医院,让他接受治疗!”
“我……”严爱华焦急地看看刘前进和文捷,“场长,不能这样对待监区长啊!”
文捷说:“我已经跟高参谋说了。”
高参谋指着严爱华:“还有你!”
高参谋嘲讽地看着刘前进:“怎么,你和他叙够战友情了?”
战士上前缴了侯仲文的枪。严爱华上前阻拦:“高参谋,不要啊——”
刘前进正色道:“高参谋,我和他的战友情不是让别人拿来嚼舌头的。我跟你说的是正事,我请你同意马上让彭浩同志回来治病!”
高参谋指着侯仲文喊:“给我抓起来!”
刘前进的目光冰冷。
刘前进和高参谋赶来的时候,彭浩已经被警卫班战士押回病房,整个医院戒备森严。
高参谋走到刘前进面前:“刘前进同志,我现在是代表军分区在跟你谈话,你不要拿这种态度来抵触我!”
执勤战士跑来,扑向裘双喜的病房。房门“嘭”地被踹开,血迹斑斑的杀人现场,站着惊愣着的彭浩……
“跟他谈过这次话之后,我更觉得,他确实是被内鬼暗算了。”
冲进病区的特务四下张望,看见侯仲文便举枪射击,侯仲文躲进病房。严爱华持枪从值班室冲出来,在特务背后举枪瞄准,扣动扳机,特务应声倒下。
高参谋叹了口气:“你呀你……看来,侯仲文同志说的对。确实不应该把彭浩留在新锦屏了。”
外面枪声大作……
刘前进转过脸,盯着高参谋:“什么?”
彭浩惊慌地试了试裘双喜的鼻息,大惊失色。
彭浩又回到了病房。不到一天时间,他整个人瘦了一圈。门口,又安排上了警卫,尽管刘前进表示反对,高参谋还是没有被说服:“这样不行,就在监舍里给他安个病床!”
盖在裘双喜身上的被子已经掀开,胸口一片洇红,小护士倒在床角,地上一片血迹,记录病情的病历散落一地。
凌若冰给彭浩打了退烧针,效果还是不好,只得又挂了吊瓶。凌若冰给彭浩往手背上扎针头,彭浩痛得痉挛一下。
特务回身一枪,战士倒下。特务向病区跑来。
凌若冰眼里滚下泪水,落在彭浩手上。彭浩身上的痛,现在已经成了她的痛了。
后院里,特务持枪跑向病区,执勤的一个战士大喊:“有敌人!”
彭浩安慰道:“若冰,别这样。你要相信我,总有一天组织会还我一个清白的。”
彭浩跑了两步,又折回身,推开裘双喜的房门进去。
凌若冰点头:“明天我就要调锦屏镇去了……我们以后……不能经常见面了。”
“刚才我还看见柳春燕和小护士呢,不会没人。快走吧。”
“锦屏镇?也好……去吧。锦屏镇的诊所建起来就一直没有个正经大夫,你去了,可就是坐堂神医啦。”彭浩玩笑地说。
彭浩透过门玻璃朝里看了眼:“老侯,不是对裘双喜24小时监护吗?怎么屋里没人?”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思开玩笑。”
彭浩站下,侯仲文拐过走廊,朝另一头张望。一会儿,他回身冲彭浩招手。走廊里,两人急促跑来,侯仲文朝一间病房里看了看,对彭浩说:“裘双喜就住在这儿。”
彭浩逗着她:“这还得感谢你啊,向孙悟空同志学习嘛,可是你告诉我的。”
侯仲文压低声音:“你等等。我看看有没有情况。”
刘前进还没找侯仲文,他倒先来了:“场长,有件事我还没跟你汇报,先跟高参谋说了。”
与此同时,侯仲文带着彭浩躲过警卫战士匆匆而来,穿过走廊跑到了犯人病区。
“我知道,是把老彭调离的事吧?”刘前进很严肃,脸上的不满毫无保留。
背对着战士的人突然回身,一刀捅向战士,战士倒下。
侯仲文点点头:“我跟高参谋提出,在事实没有澄清以前,这样大规模的调查对彭书记影响很不好,也容易使问题扩大化,让新锦屏的干部人心惶惶,不利于工作的开展。这是我的真实想法,为保全彭书记的声名和尊严,我认为这样可能更好一些。”
战士推门而入,只见背对着门口的一个人在搬着尸体,战士放下枪:“陈师傅,叫你怎么不答应啊,我还以为出什么事了。”
刘前进对侯仲文的解释没有表态,但在心里,他已经接受了这个意见。侯仲文走后,他给程部长打了个电话,程部长对新锦屏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已经知道,让他和高参谋马上带着彭浩一块到军分区,他要“三堂会审”。放下电话,刘前进把文捷找来:“我琢磨过了,侯仲文的话……应该说有道理。像昨晚那样把彭浩关到犯人的监狱里接受审查,我们难以接受。对他,更是一种折磨。我今天带着老彭一块去军分区,家里的事就交给你了。”
院子里,一个巡逻战士听到太平间里的动静,在外喊着:“陈师傅!陈师傅!”
文捷说:“让彭书记跟你一块去见程部长是好事,不过,他昨晚受了凉,今天又开始发高烧,根本走不了。”
院工听到什么异常,回身看到身后一张水泥台上的“尸体”不见了,院工正愣神,肩膀被碰了一下,院工还没来得及叫喊,后背已经被刺了一刀,白布单蒙住了他的头……
刘前进想了想:“一会儿我和高参谋说一下,不行我们先走。给老彭留点时间,让他好好治治病。”
“吱”的一声,医院太平间的门被推开,院工推着一辆车子进来,车前放着一盏马灯,车上的尸体蒙着白布单。在马灯的照射下,更显阴冷恐怖。院工将马灯放在身旁的水泥台上,开始搬动尸体。一张水泥台上,盖着白布单的“尸体”动了一下,白布单慢慢往下拉动……
“你们俩都不在农场了,我看外调侯仲文的事,是不是拖一拖再说。”
“嗯,快点。”侯仲文朝门外张望。
刘前进一摆手:“不能拖。对侯仲文身上的疑点,彭浩也不止一次两次提过,他好像觉得这次……是钻进了侯仲文设置的一个圈套里……对他怀疑更多了。”
彭浩迎上来:“可以了吗?”
“我今天又跟关晓渝了解了些侯仲文的情况。他的档案虽然烧了,可有关侯仲文的历史,关晓渝可是都记在心里。她说,档案记载的,一野证明的,都完全一致,这说明侯仲文应该是绝对没有问题的。听了她的话,我有点怀疑……”
晚上在犯人病区执勤的战士侯仲文认得,在严爱华的帮忙下,他顺利进了彭浩的病房。已经穿好衣服的彭浩在屋里不安地走动,侯仲文焦急地进来。
“怀疑什么?”
“没事。”侯仲文拿起帽子,出去。
文捷欲言又止。
在监区吃完晚饭,侯仲文一直忐忑不安地在办公室里走来走去。王友明看出侯仲文的异样:“监区长,是不是有什么事啊?”
刘前进急了:“你说嘛,这些天出的事件件都是云山雾罩的,你还怕我不头晕?”
“辛苦啊。”老李头打着招呼。
文捷说:“我怀疑,彭浩会不会是拿侯仲文在转移我们的视线。”
老李头关上门,回到车子旁,将垃圾装入大桶中,推起车子,往外走。战士打开门:“慢点啊,李大爷。”
沉默了一会儿,刘前进叹了口气:“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不过,侯仲文的外调必须早去。档案记载、一野证明都是真的,可他这个人……这个侯仲文,他万一是个假的呢?”
老李头在病区收了一圈垃圾出来,天已经黑透了。他四下看看,敲了敲一只大木桶,打开盖子。里面钻出一个人,跟在老李头身后朝太平间疾速而去。老李头警觉地打开门,那个人钻进去。
文捷没听明白:“侯仲文是……假的?”
侯仲文离开。
“不管真的假的,你都要马上出发。老彭借病晚走个一两天也好,到时候我就回来了。这样,你完成了侯仲文的外调之后,彭浩在江东当敌工部长的一段情况,顺便也详细去了解一下。那里离侯仲文老家不远。”
侯仲文点点头:“那这样吧,彭书记,我先走了。凌医生,我给彭书记带了点水果,回头麻烦你给洗洗。”
文捷不解:“还要外调彭书记?”
凌若冰推门进来:“监区长过来了。”
“刚才你不是也怀疑老彭会不会是拿侯仲文在转移我们的视线吗?虽然我从情感上不愿意往这上想,可我们也不能让情感给蒙蔽了双眼。有关老彭当敌工部长的那一段,军分区的调查虽然下了结论,说是‘清楚、清白’的,但从最早的匿名信,到近期高参谋对老彭的质疑来看,他要真是内鬼,问题可能就出在那一段时间里,去一趟还是有必要的。”
侯仲文起身:“要不,我跟严爱华商量一下吧,她今天晚上值班。对你的事,她也很同情,跟我也说过抱不平的话。我想,她一定会帮这个忙的。”
文捷点点头。
彭浩摇摇头:“那不好办了。”
“就让马大虎跟你去吧,路上有个照应。他也能保护你。”
“这……要是走的话,只能从犯人病区那里出去。难的是这两个病区之间有高参谋带来的警卫。”
“行。”文捷说。
彭浩想了想说:“如果可能……我想去见见刘前进。”
刘前进想了想:“对了,凌若冰还没走吧?”
“难得你有这种胸怀和肚量啊彭书记。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你千万不要客气。”
“没有。高参谋想让她今天就走。正好彭书记的烧还没退,让她再跟彭书记多呆呆吧。”
“老侯,你也冷静点。裘双喜、郑运斤逃狱的事,我是有疑点的,组织上调查一下也正常。要是这样能把真凶查出来,对我也是件好事。”
“我看,俩人都有点那个意思了。”刘前进一笑,摇摇头。
侯仲文坐在床边:“这个高参谋,我看他是有问题。处处跟你过不去,听风就是雨,什么事情还没调查清楚,就妄下结论。这种自以为是的冒进作风过去坑害过多少我们队伍里的好同志呀。有些话,刘前进不好讲,他毕竟是场长。你是当事人,也不好讲。我不管他那一套,大不了我这监区长不做了!”
“是啊,挺好的一对儿啊!可眼下老彭的事……什么时候是个头啊!”文捷叹了口气。“但愿早点有个了断吧……这么拖,太折磨人了!”
“再别过来看我了,让高参谋知道了,挺麻烦的。”
刘前进和文捷一块找了高参谋,把彭浩的病情说了,高参谋琢磨了一会儿:“那我们先走,把警卫班留下,等他烧退了再把他押送到军分区。”
“我从犯人病房那边儿过来的,那边有个小门,是咱们农场的战士把着。”
“什么?警卫班押送!这……太过分了吧!”文捷难以接受。
彭浩坐起来:“你怎么来了老侯?外面的警卫怎么让你进来了?”
刘前进却劝道:“那就看成是对彭浩的保护吧,这样,你的心里也能好受些。”
侯仲文提着水果过来,执勤的战士敬礼,侯仲文示意了一下,进去。在刘前进的一再坚持下,彭浩门口的警卫岗已经撤到了走廊尽头。这让侯仲文很顺利便进了彭浩的病房。
高参谋终于要走了,农场的干部就差奔走相告了。高参谋对警卫班长交待,要随时了解彭浩的病情,争取明天就上路,“押解路上,一定不能出问题!为了安全起见,给他戴上镣铐。”
“老婆子病了,忙乎一天。”老李头推着垃圾车进院,停在小房旁边,拾掇着地上的垃圾。房子外墙上用白灰写着“太平间”三个字。
文捷送走刘前进和高参谋,来找关晓渝开介绍信:“本来这次外调应该咱们俩去,刘场长说你这边事情太多,走不开……”
跟医院里管教病区突然增设的岗哨相比,犯人病区的警卫因为都是农场的战士,反倒更容易进出。一瘸一拐的老李头推着垃圾车过来,执勤的战士跟他打招呼:“李大爷,今天怎么来这么晚啊?”
“怎么还要外调侯监区长?”关晓渝问。
彭浩叹了口气:“若冰,你太天真了。什么事情到头来确实都会有水落石出的时候,可眼下这个内鬼的恶名,我实在背不下去了。再这么不明不白地背着,我非疯了不可!”
“档案烧毁的管教干部都要进行外调。”
“叫我说,他还不如永远躺在那里,你的希望还多一些。其实,说不说、说什么都不是最要紧的,大家心里相信你不是内鬼才至关重要。”
文捷的话让关晓渝放心了些,她撕下介绍信,思忖了一下问:“刘场长知道我和侯监区长的事了?”
彭浩语塞。
“我跟他说了。你是机要秘书,这件事哪能不跟他说。”
“他要是会呢?”
“场长什么态度?”
凌若冰所说的结果彭浩还真没有想过:“这……应该不会吧。”
文捷收起介绍信:“恋爱自由,谁也无法干涉。不过,我觉得……你跟监区长的事……不要发展太快了。”
凌若冰说:“你敢保他醒过来就对你有好处?他如果一口咬定你就是内鬼?你怎么办?”
“文大姐,你的意思……”关晓渝小心翼翼地问。
“你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我想,你会自己把握住的。一切……等我外调回来再说,好吗?”
凌若冰说:“用不着。我倒巴不得他死了,永远也别醒过来。”
“监区长他……”关晓渝欲言又止。
彭浩问:“怎么?你还对我保密。”
“有什么问题,我会告诉你的。”文捷起身,“对了,刘场长还让我跟你说一下周圆的事。现在你们俩不住在一起,她的情况,你要多注意一些。”
凌若冰不想让彭浩这么早知道裘双喜醒过来的事,可柳春燕还是告诉了彭浩。
关晓渝的脑子显然还在想着侯仲文,文捷叫她:“晓渝,周圆的事你别忘了!”
刘前进说:“明天上午我先审一遍,再告诉他也不迟。”
“啊,周圆什么事?”关晓渝这才反应过来。
文捷跟出来:“是不是该通知一下高参谋?”
从关晓渝那儿回来,文捷在办公室收拾东西,桌上散放着各种文件。凌若冰推门进来。
“那就明天吧,让他今晚睡个好觉。”刘前进叹了口气,往门外走。
文捷问:“彭书记怎么样了?”
凌若冰说:“这肯定不行,他身体太虚弱了,怎么也要休养一天。”
“烧倒是退了,就是身上还有炎症。”凌若冰看到桌子上有两张外调介绍信,其中一张写着“侯仲文”三个字,还有一张介绍信上,“彭浩”二字赫然入目。
文捷看看凌若冰。
文捷意识到什么,将外调介绍信折起来,她说彭浩身上还是有炎症,先消炎吧,退烧的事别先告诉那个警卫班长。凌若冰回来把文捷的建议跟彭浩说了,彭浩却想早点离开病房,他说,再这么呆下去,不愁死也要闷死了。
严爱华说:“能不能配合刘场长一下,早点审一下。”
凌若冰说:“那我教你个既消愁解闷,还能健身的‘偏方’吧。从今天开始,每天一次,每次数二百个数的时间——打倒立……”
凌若冰摇摇头:“他的体力不行,最早也得明天。”
彭浩笑了:“这个偏方我可以试试。该走还是走吧,明天一早就走。长痛不如短痛,这件事早一天有个结果,大家也都跟着轻松了。”
裘双喜的醒来让所有人都激动不已。刘前进问凌若冰:“今天晚上能提审吗?”
医院走廊里,一瘸一拐的院工老李头提着一个破桶,挨个房间收着垃圾。他从值班室出来又到了处置室,柳春燕将垃圾倒进桶里。老李头提着桶走到彭浩的病房门口,指了指里面,警卫推门。
他的一个喷嚏已经把柳春燕吓了一跳,随后的一声吼叫,把蹿到门口的柳春燕赶到了门外。柳春燕大呼小叫着高喊:“凌医生!凌医生!”
彭浩听到门响,回头看到站在门外的老李头。
躲在病床上的裘双喜打量着房间,随着他的视线移动,看到柳春燕正在换吊瓶。他目不转睛地盯着柳春燕。一股浓浓的消毒水味道刺激得他鼻子发痒,猛然打了个喷嚏,胸部剧烈的疼痛撕扯着他“啊”地发出一声吼叫。
老李头朝他点着头笑了笑。警卫拿出垃圾倒进老李头的桶里。
裘双喜醒过来了。
医院后院的垃圾场上,老李头倒出桶里的垃圾,用根木棍拨拉着。一个装药的小瓶子露出来,老李头捡起来,揣进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