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仲武说:“小刘,你带他去拉两包水泥。”
有战士走过来。
侯仲武呵斥宁嘉禾:“老实点,不准偷懒!”
侯仲武说:“找个机会,到工具室去拿。”
几个犯人在场部大院粉刷墙体,小痦子也在里面。
宁嘉禾将怀表揣起来:“越狱的工具呢?”
宁嘉禾凑到小痦子跟前:“想不想出去?”
侯仲武把一块怀表塞到宁嘉禾手里:“这个给你。”
小痦子一笑:“总指挥,我可没有你的本事,想出去就出去,想进来就进来。”
宁嘉禾也低声说:“我负责串联里面的人,地道口的事你尽快查实。”
“如果我带你出去呢?”
侯仲武点点头,低声说:“还有件事,旧监舍的地道口不少都被查出来封死了,要找还没有查出来的地道口,只能在管教住的宿舍里下功夫了。”
小痦子眼睛一亮:“真的?”
宁嘉禾舒出一口气:“天助我也!”
宁嘉禾点头:“不过,你得帮我办件事……”
侯仲武回想着,果断地摇摇头:“没有,关晓渝清理烧毁现场的时候,我一直在,好像没有!”
“什么事?”
宁嘉禾问:“那你看到傅明德的档案和东西了?”
宁嘉禾朝场部尽头的小库房努了下嘴:“去偷样东西……”
因为时间仓促和条件所限,侯仲武只给宁嘉禾讲了那一幕当中的“大概”。当然,他也是有意识地保留一些情节和细节——他做事,从来都是注意“保留”的。
“这……这有人看着,去不了啊……”
小江身旁的青草,倒伏了一片……
“把你送到门口就是了。”
彭浩和周圆跑来,惊讶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宁嘉禾对小痦子耳语着,朝一直看着这边的侯仲武点了下头。
关晓渝愣了愣,抢过一步去拍打档案上的火苗。
侯仲武走过来,指了指宁嘉禾、小痦子,还有两个人:“跟我进去擦玻璃。”
侯仲武并不回头,忙乱地拍打着档案:“小江是特务,他烧了档案……”
小痦子一愣,看看宁嘉禾,又看侯仲武。
关晓渝喊了声:“小江——”
宁嘉禾讳莫如深地一笑。
空地上一片狼藉、烟气蒸腾……
侯仲武带着宁嘉禾、小痦子等人走进场部走廊,小痦子落在最后,不时朝各房间张望。
侯仲武蹲在火坑边上拍打着一个个档案袋。
刘前进从办公室出来,看着侯仲武带着几个人走过:“干什么啊老侯?”
小江双目圆睁直挺挺躺倒在地上,那把匕首深深地插进他的胸口。
侯仲武说:“我领他们来抹抹走廊的玻璃,干干净净迎‘十一’嘛!”
从林中踉跄跑出的关晓渝惊呆了——
刘前进指着小痦子和后面一个男犯:“让他俩进来给我抹抹。”
侯仲武上前握紧匕首,往深里刺下去:“小江,你杀身成仁了……”
小痦子看侯仲武。
鲜血从小江胸口流出,小江咬牙挤出一句话:“‘鹤顶红’,帮我一把,送我上路吧……”
侯仲武说:“好好干,干完过来。”
小江抽出侯仲武腰里的匕首,朝自己胸口扎去。
小痦子和那个男犯跟着刘前进进了场长办公室。
小江起身,刚要上马,想起什么:“你呢?我一跑,你不就暴露了?长官,我的命……你拿去吧!”
刘前进指着窗户:“给我弄干净了,还有墙角的灰网。”
他对小江说:“来不及了,你快跑吧。”
小痦子搬椅子到窗前,对那个男犯说:“上高我来吧,你去打盆水。”
树林里传来的急促的奔跑声。这时一份写着“侯仲文”名字的档案跳在他眼面,他兴奋地一把抓起,看了眼,投进火堆中,火舌立即吞噬了档案……
那个男犯端起脸盆出去接水。
小江摇摇头。
侯仲武在走廊里来来回回地指挥犯人们干活,宁嘉禾被派到场部仓库门前。
“有我的吗?”他问小江。
侯仲武低声问:“说好了?”
他回头看了看,收起手枪,跑上来跟小江一起翻着散落在地上的档案。
宁嘉禾点头。
土坑里,火势越来越旺……
小痦子和男犯在抹玻璃,刘前进忙着收拾东西。
小江似乎听到什么声音。小江慢慢起身,手持匕首警觉地慢慢转过身。他蓦然现身在空地边上,手枪的枪口直指小江,向小江逼去……
侯仲武进来:“刘场长,忙乎什么呢?”
小江把散落在地的档案袋拢进火势正旺的土坑……
“去党校,马上走……你说这工作一大堆,我哪有那个心思。”
小江用匕首把帆布箱割开,一个个档案袋从箱里散落出来。
“该学还得学,不学习怎么进步,这是好事啊。我倒是想去啦,可组织上也不给安排呀。”
密林中的一块空地上,小江正用匕首掘开一个土坑。小江动作麻利地将干草和干树枝架在坑上,掏出火柴,点火。
刘前进抓起电话:“我现在就找程部长,让你去!”
他立刻想到进入新锦屏之前,特务小江在密林空地上焚烧档案的那一幕——
侯仲武忙拉住刘前进,按下电话:“程部长点你的将,我去算干什么的,以后吧,以后有机会我再去。”
侯仲武说:“在进新锦屏农场前,我们的人烧了一些档案和物品——”
“我这一去,晓渝身上的担子可重了。老侯,你可得多帮衬着点,别把晓渝累坏了。”
宁嘉禾问:“怎么了?”
“应该的,应该的……你俩干没干完?”侯仲武问小痦子。
侯仲武突然想起什么:“坏了……”
小痦子说:“还得等一会儿。你看,那边……”
宁嘉禾眼睛一亮:“应该是!”
刘前进抬头看看:“行了,抹抹得了。老侯,你带他们去吧。”
侯仲武琢磨着:“也对,他们进来的时候,身上的东西都被收走了。他出去才能拿到……难道,那份名单在收监时没收的物品里?”
“那行,收拾收拾跟我走。”
“他说东西不在他身上,只有他出去,东西才能拿出来。”
档案室门前堆了些杂物。小痦子动作麻利地撬开上头的窗户,钻进去。
侯仲武兴奋地:“他就是参谋次长?这个老丘八,藏到现在!赶快让他把东西交出来吧,还等什么?”
一排排卷宗和档案放置在架子上,小痦子找到“第十六监区”的标牌前,开始翻动。
宁嘉禾在前面小声说:“名单确实在郑运斤手上,他终于承认了。”
侯仲武还在走廊里指挥犯人们干活。关晓渝不知从哪间办公室里出来,手里拿着钥匙。
侯仲武跟在后面。
侯仲武迎过去:“晓渝。”
宁嘉禾推起旁边的小车,向后院一个库房走去。
关晓渝指指档案室:“我找个材料。”
“没水泥领去。”侯仲武指指一辆手推车。
侯仲武拦在门前:“我还想找你说个事呢,去你办公室谈吧。”
宁嘉禾说:“没水泥了。”
“我拿个材料就得,你先去办公室等着我吧。”关晓渝要搬门前堆放的东西,侯仲武忙说:“我来吧。”他手忙脚乱地去搬,却把那一摞什么东西碰倒了,他忙伏身去收拾起来。
侯仲武走来,指着宁嘉禾垒的墙:“你这垒了些什么,猪一拱还不倒了?扒了,重垒!”
关晓渝打开门,跨进去。
早饭后,宁嘉禾和几个人在监区后院翻修猪舍。
侯仲武顾不得再收拾,也跟了进去。
“只要我能出去,总指挥要的东西自然跑不了……”
小痦子正翻到“傅明德”的卷宗和袋子时,听到外面有动静,赶快把卷宗和袋子揣进怀里。
“我这次进来就是要把各位放虎归山,不过,那个宝贝你可得交出来。”
关晓渝进来,侯仲武跟在后面,大声地说:“这里的味道可不太好!”
“既然总指挥把话说到这个份上,我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我一贯道的身份被他们揭穿后就给罪加一等,如果共党再查出我身上还有那个东西,我就只有死路一条了。总指挥既然这么惦记那个宝贝,就想法带我出去吧!”
关晓渝应着:“是啊,得常通通风。”
宁嘉禾紧盯着郑运斤的脸:“郑长官……”
小痦子躲在架子后,碰掉一本卷宗,关晓渝听到,警觉地摸枪:“谁?”
郑运斤极认真地思忖着、斟酌着宁嘉禾的话。
侯仲武从架子后闪出,手里拿着一个档案袋:“我碰掉了,没事。”
“既然你至今没有交给共党,也算对党国大业怀有一片赤诚之心。但这份名单总放在你手里毕竟不是长远之计吧……”
关晓渝张望着。
郑运斤不慌不忙地睃了宁嘉禾一眼,不再言语了。
侯仲武说:“这里的味道太重,快出去吧。”
“郑长官,天到这般时候了,你不用再跟我打什么哑语。我想要的,就是咱们在大西南各处潜伏人员的那份名单……”
关晓渝在架子上翻找到一份材料,侯仲武:“新房那儿我找人刷了刷,你看屋里还需要摆点什么东西。”
郑运斤仄过身子坐起来:“总指挥的话我听不大懂……”
关晓渝说:“不用了,咱们也别弄得太特殊,少什么以后慢慢置办吧。”
宁嘉禾逼视着郑运斤,月光从小窗里透进来,映在宁嘉禾的脸上,这张脸上的神情态度是非常凝重、非常深沉的。
关晓渝拿了材料,侯仲武上前,急惶惶地抱住关晓渝。
“当着郑长官的面我也不想绕什么圈子,这次嘉禾冒死进来,一是带着弟兄们出去,还有一个目的,就是想拿到一样东西。我想这样东西……就在郑长官手里!”
关晓渝说:“快出去吧,让人看见。”
在第十六监区监舍里,躺在大通铺上的宁嘉禾和郑运斤一直没睡。两个人较着劲,哪个也不想先开口。后来还是郑运斤绷不住了:“总指挥,你能提着脑袋二进宫,一定是有什么打算吧?”
“看见怕什么?你是我老婆嘛。”
关晓渝悄声说:“一举两得吧。”
关晓渝嗔怪地:“我现在还不是!”
“我知道,这是你们对我采取的保护措施。”
两人朝外走去,开上门落了锁。
关晓渝说:“我的宿舍改做新房了,要进行简单修整,我现在没地方住了。”
躲在架子后的小痦子闪出来……
关晓渝身背行囊手拎脸盆,走进那个库房门的时候,周圆有些不解,又有些怯意地叫了声:“晓渝姐……”
小痦子出了场部,正在院里搬砖的宁嘉禾盯着小痦子。小痦子过去,迅速将档案袋塞给宁嘉禾:“都在这里。”
当天晚上,关晓渝就住进了周圆那个旧仓库里。
宁嘉禾兴奋地说:“小子,我给你记一功。”
“那倒不是,他对美国中情局这个新玩意儿寄予了太高的期望。不过,我们还是要小心再小心,特别是你和他的交往。还有,周圆那边的安全保卫,也要做到万无一失。”
一辆吉普车停在院里,冯小麦将一个箱子放进车后面。
关晓渝看出刘前进的顾虑:“场长,你是不是觉得……‘鹤顶红’察觉到我们的反间计了?”
刘前进出来,关晓渝、侯仲武还有场部机关的几个人跟在后面。
刘前进没笑,他知道侯仲武是一只狡猾的恶狼,他对他猎获的猎物,不会张口就吃,一口吞掉,他会嗅嗅舔舔,围着猎物转好几个圈,直到他认为没有危险了,才会下口。
刘前进说:“晓渝,有啥要紧事给我往党校打电话。”
关晓渝拿过钢笔看着,笑起来。
侯仲武说:“你放心去吧,有事我帮着晓渝。”
侯仲武摘下耳机,走回床边靠在行李上,开始了紧张的思谋。
刘前进看到宁嘉禾,琢磨了下,走过去。
侯仲武耳机里的电子声中止了。
宁嘉禾佯装没看到刘前进,故意走开,胳膊紧紧挟在胸前。
关晓渝:“那好吧,你快休——”
刘前进说:“宁总指挥,躲什么?是不是觉得没脸见人哪。”
刘前进放下杯子:“我有点头痛……就这样吧,你也早点回去休息。”
宁嘉禾站下,回过身,冷冷一笑:“被俘之人,颜面扫地。刘场长不必如此奚落宁某人。”
刘前进拿起杯子大口喝水的电子声,“咕咚咕咚”地灌进侯仲武的耳朵里。
刘前进说:“你还算有些自知之明。看来,你还可救!”
刘前进:“在真相没揭开之前,军分区和程部长的意见都是淡化处理……程部长他也是没办法啊,彭浩当初是他推荐来的……他觉得自己也有责任哪。”
宁嘉禾说:“刘场长如果训完话,我就去干活了。”
关晓渝:“这件事快点解决吧,实在太折磨人了。”
刘前进回头看侯仲文:“侯监区长,这么重体力的活,你不应该安排宁总指挥来干哪。”
刘前进:“现在只能这样了。”
侯仲武说:“不给他找点重活干,他在监室里又不知会生出什么鬼点子。”
关晓渝:“那就是说。彭书记的事……一直要挂到‘十一’之后了?”
刘前进围着宁嘉禾转了个圈,宁嘉禾有些慌乱,胳膊更是不由自主夹紧胸前。
刘前进:“可能在路上一直没有机会吧。这件事组织上一直在调查,彭浩虽然一再为自己辩驳,可他没有办法证明自己的清白。最起码到现在为止,他是杀文捷的最大嫌疑人。程部长已经表态,‘十一’之后,会再派人出去外调,那时候,彭浩是人是鬼,应该有个结论了。”
侯仲武看出宁嘉禾的异样,对刘前进说:“场长,后面的墙还没刷哪,让他们去干活吧。”
关晓渝:“那……他在路上为什么不动手?”
刘前进像是没听见,自言自语:“我突发奇想,像宁总指挥这么大的官,舞应该跳的不错吧……我们是不是,请宁总指挥给我们跳一个呀……”
侯仲武惊愣了一下,坐正了身子,把耳机捂在耳朵上。
众人面面相觑,刘前进先拍起巴掌:“来呀,跳吧!”
刘前进:“什么土匪。文捷在外调回来的路上发现了彭浩,他在新兴镇把文捷害了,当时就被抓了个现行。”
宁嘉禾恼火地:“姓刘的,你别逼人太甚!”
关晓渝:“不说是土匪吗?”
“我可没逼你,我就是想看看宁总指挥的舞姿,没别的意思。”
刘前进:“最后的结论虽然没有出来,不过……算了,我跟你说了吧,本来程部长先让我保密……你知道谁杀了文捷吗?”
“你——”宁嘉禾急了。
关晓渝:“场长,彭书记的事不是还没有调查清楚吗?你怎么……”
刘前进掏出枪,众人都一惊,侯仲武忙上前拉住刘前进:“刘场长,你冷静点!”
刘前进:“还提他干什么……如果不是他,农场的工作也不至于乱到现在这个地步。”
刘前进扒开侯仲武的手,将枪口对准宁嘉禾。
关晓渝叹了口气:“你可得快点回来,农场这么多事,我一个人真怕出什么意外。原来彭书记在的时候,还没觉得工作千头万绪……”
宁嘉禾恐惧地:“你干什么——”
刘前进:“我出去学习的事,不要跟别人说,如果有人知道了问起来,就说一两天就回来。”
小痦子等囚犯也都紧张地看着。
关晓渝:“你不回来怎么行?我一个人……”
“叭!”刘前进突然朝宁嘉禾脚下放了一枪,宁嘉禾不由向上一跳,一个档案袋从他衣服里掉了出来。
刘前进:“写个总结材料……对了晓渝,我去党校学习这些天,农场的事你得多操点心。我听程部长说,学习期间,不让回来。”
侯仲武大惊。
关晓渝:“刘场长,干什么呢?”
这件“突发”事件,使得刘前进的“去党校学习”晚了一个多钟头。宁嘉禾、小痦子被关进了禁闭室。
这一头,耳机里先是断断续续的一阵嘈杂声,接着便有清晰的电子声传过来。
回到办公室,刘前进急忙打开“傅明德”的档案袋子,可看来看去,也没看出想要的什么东西。关晓渝仔细看了两遍后,也没发现什么。
窃听器那一头,刘前进把玩着那支钢笔。关晓渝走进来,指了指那笔帽。刘前进点头,摘下笔帽。
刘前进说:“他们既然把东西偷出来了,肯定是有什么用处。这样吧,反正我要到军分区,正好把这个带上,请技术处的同志再仔细看看。”
回到宿舍,侯仲武抓起桌上的茶缸猛喝一顿,匆忙而有序地戴上耳机。
关晓渝问:“那宁嘉禾和那个小痦子怎么办?要不要分别提审。”
宁嘉禾这枚“棋子”,终于安放妥当了。侯仲武急急忙忙赶回他的住处。从有了窃听器,他就像着了病似的,无时无刻不惦记它依赖它。
刘前进琢磨了下:“算了,这两个人都不是省油的灯。从他们身上找到突破口不太现实,还是先把这其中的秘密找到再说吧。”
郑运斤尴尬地挤出一个笑。
宁嘉禾和小痦子坐在禁闭室墙角,小痦子说:“总指挥,那个东西到底有什么用?用得着费这么大劲吗?”
宁嘉禾说:“我知道,军统少将,是我们的郑长官!”
“不该你问的不要问。”宁嘉禾头不抬眼不睁地说。
小痦子忙说:“总指挥,他不是坛主傅明德了!”
“可这事……你们把我牵扯进来了,我……我像个傻子似的,还什么都不知道哪。我,我冤死了!”
宁嘉禾感觉到郑运斤的眼神:“傅坛主!”
“等到举大事成功的那一天,你会得到回报的。”
郑运斤漠然地看着宁嘉禾。
“这……那是猴年马月的事呀……总指挥,您给我画的饼可不小。不过,那东西不顶饿,这回的事,您让我又得加几年的刑期倒是跑不了了。”
宁嘉禾冷冷地说:“你以为我想回来啊?”
宁嘉禾瞅了小痦子一眼:“鼠目寸光!”
小痦子过去,哭丧着脸问:“总指挥,你怎么回来了?”
“总指挥的意思……我们这几天就要有大动作?”
宁嘉禾坐在行李上。
宁嘉禾又闭上眼,不理小痦子。
王友明出去,随手关上铁门。
“不过,这回我倒是看出来了,那位侯监区长,可是我们的贵人!”
宁嘉禾将行李扔到铺位上。
“不许胡说!”宁嘉禾逼视着小痦子,“你要是乱说,别怪我不客气!”
王友明指着一个空铺位:“宁嘉禾,这地方归你了。”
关晓渝的宿舍粉刷一新。墙上有挂钟,贴着大红双喜字和宣传画。
郑运斤、小痦子一惊!
屋里摆着躺柜、板凳、双人床。床上铺着印花床单,摆着两床军被,床下有两个脸盆。桌上放着那支系红穗的短笛。
在犯人们疑惑的目光里,宁嘉禾进来。
两名小战士在扫地擦柜。
王友明先跨进来,回头说:“进去吧!”
侯仲武拿着红纸包走进来,往盘里放着香烟、糖果。
门开了,王友明和抱着行李的宁嘉禾站在监舍门前。
一个战士问:“监区长,你这个新房怎么样?”
两天过去了,十六监舍一切如常。侯仲武跟刘前进提出,应该把宁嘉禾关进大监舍里,好好扫扫他的威风,也让其他犯人知道逃跑没有好结果。刘前进痛痛快快答应了:“对,好好恶心恶心他!”
“不错!让你们受累了,来,吃糖。”侯仲武抓过一把糖,塞给两个战士,“喜糖是一定要吃的!来来,拿着拿着,你们先休息一会儿吧。”
宁嘉禾端坐在床铺上,闭目养神。
两个战士走后,侯仲武关上房门,观察着墙壁。他移开衣柜,敲了敲墙壁,发出空空的声音。没错,这是一个地道口。
监舍狭窄阴暗,从小铁窗斜射进来几缕如血的残阳。
锦屏镇诊所的这间病房成了临时指挥部。墙上贴着带有部队驻守标志的新锦屏监区分布地形图。
宁嘉禾被关进了第十六监区的小号监舍。
病房里坐着刘前进及公安大队、军分区的几位主要领导干部。
刘前进看着侯仲武:“这回的功,我得记到我们侯监区长身上。”
程部长神情庄重地在讲话:“没想到啊,咱们这次的作战指挥部居然设在了这个诊所里。也好,这里既能全盘操控新锦屏的一切情况,也能监视敌人的行动。那个大车店,前进,要严加监视。”
宁嘉禾笑笑:“对不起了,刘场长。这回,你可以立个大功啦!”
“我已经派人盯住了,早就盯住它了,放心吧老首长。”
刘前进又说:“官寨一役,你丢给我们一个替死鬼,我以为你被击毙,报告了上级。结果呢,你死而复生……现在你又冒出来,我怎么再向上级报告啊!宁嘉禾啊,你真是难为死我啦!”
“我们的剿匪斗争进行这么长时间了,可是以唐静茵匪帮为首的土匪,凭借着密林山洞与我们周旋,不断地骚扰我们,让我们很头疼。这次,他们要汇聚各个山头的土匪在新锦屏搞一次大劫狱。我们呢,就来个将计就计,把唐静茵匪帮引出山洞,来个瓮中捉鳖,聚而歼之!”
宁嘉禾沮丧地低下了头。
刘前进认真地听着。
“哎哟!”刘前进瞪大眼睛:“真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啊!半路潜逃,今日归案,宁总指挥,有何感想啊?”
程部长说:“敌人的招法是偷袭,我们的打法就是隐蔽起来严阵以待,一定要借给土匪一个放心偷袭我们的胆子!”
宁嘉禾低着头。王友明扯下宁嘉禾的胡须,揪起他的头发:“刘场长,你看——”
战前动员会结束后,其他同志都走了,指挥部里只剩下程部长和刘前进了。
刘前进走过去看:“这是谁啊?”
程部长将傅明德的档案递给刘前进:“这里面所有的东西技术处的同志都检查了几遍,什么有价值的内容也没有。”
王友明和公安战士押着戴手铐的宁嘉禾走了进来。
刘前进说:“不对,这里面肯定有大文章。要不然,侯仲武不会串通宁嘉禾让小痦子去偷这个东西。”
侯仲武神秘地一笑,转身:“押进来!”
“你说的不错,可是……事实确实如此。”
“谁?”
刘前进又说:“敌人会不会把那份我们一直在找的潜伏特务名单写在什么地方,只能用什么特殊方式才能显示出来?”
“我们抓到了一名重要逃犯!”
程部长说:“你这个想法技术处的同志也考虑过,可是……真的没有任何发现。”
“什么好消息?”
“这就怪了……难道敌人是在故意施放烟幕弹?”
侯仲武兴冲冲地走进来:“刘场长,好消息啊!”
程部长想了想,说:“那这个烟幕弹的代价太大,也太冒险。”
刘前进看了看表。
刘前进站起来“那唯一的解释……就是郑运斤放了烟雾弹!”
侯仲武在门外大声喊:“报告!”
刘前进的思绪指向,已经在向着问题的核心又走近了一步。虽然当时还很难搞清楚郑运斤这样做的真实。
刘前进回到场部。侯仲武押着宁嘉禾过来“报功”的时候,刘前进正坐在桌前悠闲地喝着茶水看着报纸。
放风时间。郑运斤像没事人一般,在活动着腰身。宁嘉禾凑了过来。
对面坡上一块石头后面,刘前进放下手中的望远镜,冷冷一笑,转身向小树林快步走去。停在那里的一匹快马,身上的汗还没褪尽……
郑运斤打着哈哈:“哟,总指挥。禁闭关完了?”
不远的山头上,花子看着宁嘉禾被押走,转身退去。
“少废话!那个潜伏人员的大名单,真的在你抓进北校场监狱的时候让他们收走了吗?”
侯仲武指着宁嘉禾厉声地说:“你能逃走,我就能把你抓回来!把他押走!”
郑运斤不语。
宁嘉禾哭丧着脸:“我们又见面了……”
“你所有的东西我们已经拿出来了——”宁嘉禾盯着郑运斤。
侯仲武带着战士过来:“哟,这不是宁总指挥吗?”
郑运斤一愣:“东西在哪儿?”
王友明一愣:“宁嘉禾?”
宁嘉禾叹了口气:“可是,又让共党拿走了。”
宁嘉禾举手投降。
宁嘉禾又说:“东西如果落到他们手上,我们多少年建起的潜伏网可就真要被一网打尽了……”
王友明和战士从大树后面突然闪出拦住宁嘉禾。
郑运斤琢磨着,说道“总指挥,你放心,就是共党把那些东西翻个遍,也找不出他们想要的东西!”
宁嘉禾从石头后面跑出来,往山谷深处逃奔。
“这话怎么说?”
侯仲武带领战士们冲到小路上。
郑运斤拍拍宁嘉禾的胸脯:“总指挥尽管把心放回肚子里吧,我出去的时候,这里的玄机自然就会让总指挥知道了……”
宁嘉禾躲到路边的石头后面,观察着。
郑运斤诡谲地笑着。
马帮顿时大乱,马脚子骑马四下逃窜。
新锦屏的“凌氏诊所”——也就是军分区的反暴狱及剿匪指挥部里,备战部署正紧锣密鼓地进行着。用刘前进的话来说,大大小小的“套子”一个一个地都“下”好了,就等着那些害人的豺狼虫豸往里钻啦。
王友明跟着战士们冲下去。
“制止暴狱,消灭进犯的土匪!这就是你们的任务。我和新锦屏的同志们已经商定好了……”程部长拿起指示棒,侧身指着墙上的地形图,“你们兵分三路,赵营长带领第一路人马直接开进新锦屏,在监狱四周做好埋伏。”
侯仲武朝天开了两枪,带头冲下山坡。
赵营长回答:“是!”
侯仲武大声喊:“同志们,跟我冲下去,捉活的!”
“第二路由邵连长带领二连的指战员,埋伏在鹿鸣谷,伏击由西南方向进犯新锦屏的各路土匪。”
王友明犹豫着。
邵连长回答:“是。”
侯仲武看了看手表:“先截住他们!”
“第三路由李连长带领三连的指战员,埋伏在青石坪,伏击由西北方向进犯新锦屏的各路土匪。”
“那我们怎么办?”
李连长点头:“明白。”
侯仲武说:“这条路通倒木沟,普通马帮不走这条路,他们肯定是土匪运输队!”
“如果没啥问题了,大家先休息一下吧。注意,不要走出这个诊所,以免惊动敌人……”
王友明说:“监区长,他们好像是普通马帮。”
大家陆续走出,刘前进凑到程部长跟前:“我哪?”
侯仲武率领王友明等公安战士埋伏在大树后。
程部长说:“少不了你的仗打。唐静茵一定会在新锦屏山外接应暴狱出来的宁嘉禾。她就交给你处理了。”
化装成马脚子、粘着胡须的宁嘉禾,东张西望,不时地看着腕上的手表。
“程部长,那个周大姑带着土匪走暗道进新锦屏——”
一支二十多人、十多头骡马组成的小马帮,行走在小路上。
程部长打断刘前进的话:“算你动脑子,放心,这个我已经安排好了。”
两山夹一沟,山上是茂密的树木,沟中有一条羊肠小路。
刘前进狡黠地一笑:“那你不说?都这时候了,你还和我逗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