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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节

代顿?代顿怎么了?这桩悲惨的案子里是不是出现过这个地名?如果是的话,在哪儿呢?拉夫靠在椅子上,闭起眼睛。无论他想通过那条黄色内衣肩带找到什么联系,答案总是躲着他,但这次他找到了一个。代顿是在他与特里·梅特兰最后一次真正的谈话中提到的。当时他们一直在谈论那辆面包车,特里说他上次去纽约是和妻子度蜜月的时候,他最近唯一的一次旅行就是去俄亥俄州,准确地说,是去代顿。

他打开谷歌,输入TOMMY AND TUPPENCE,然后又在后面加上RESTAURANT。警察局的电脑是旧的,但无线网络是新的,网速很快。几秒钟的工夫拉夫就找到了自己要找的东西,汤米和塔彭丝酒吧咖啡厅在俄亥俄州代顿的诺斯伍兹大道。

当时特里说,“姑娘们放春假时去的,我想去看看我的父亲。”拉夫问他父亲是否住在那里,特里说,“如果你能把那也称为生活的话,是的。”

“我回来的时候去一趟杰拉德。”拉夫说完挂断了电话。

拉夫给萨布罗打电话。“嘿,尤尼尔,是我。”

“不过我很好奇,等你回家告诉我吧。哦,对了,家里没有橙汁了。”

“嘿,拉夫,退休生活过得怎么样?”

“它可能毫无意义。”拉夫也这样认为,但也可能有。不管怎么样,你把这个狗屁东西追查下去就好了;在此向夏洛克·福尔摩斯致以歉意,但大多数侦探的工作就是追查一些狗屁东西。

“挺好,你应该看看我的草坪。我听说你因为趴到那个蠢猪记者诱人的身体上而受到表扬了。”

“无所谓啦。”

“他们是那么说的。这样说吧,我这个墨西哥贫苦农民的儿子一直生活得很好。”

“泡泡和什么?”

“我记得你告诉过我你父亲是阿马里洛最大的汽车经销商。”

“可能是Tommy And Tuppence。汤米和塔彭丝是阿加莎·克里斯蒂笔下的一对甜蜜夫妻档侦探,是当她不写赫尔克里·波洛和马普尔小姐的时候创设的人物。如果是那样的话,你可能要去找一家几个英国侨民开的餐馆,专卖泡泡和吱吱的(卷心菜煎马铃薯)。”

“我想我可能说过吧。但当你必须在真相和传说之间抉择时,就选择传说。这是约翰·福特执导的电影《双虎屠龙》中的智慧。我能为你做什么?”

当拉夫等待他自己那台老掉牙的电脑开机时,他决定试着问一下自己娶回家的那个活数据库。珍妮在响第一声铃时就接起了电话,而且,当拉夫问她时,她想都没想就回答了。

“塞缪尔斯有没有告诉你最初偷面包车的那个孩子的事?”

“干吗不上网用谷歌查一下?”

“告诉了。那有点儿扯啊。那孩子的名字叫默林,你知道吗?他一定是会魔法,竟然一路开到了得克萨斯南部。”

“我不知道,可能不重要吧。”

“你能联系上埃尔帕索警方吗?他是逃到那里被抓的,但我从塞缪尔斯那得知,那孩子把车扔在了俄亥俄州。我想知道的是,他是不是把车扔在了代顿的诺斯伍兹大道上一家叫汤米和塔彭丝的酒吧咖啡厅附近。”

“TUP是一句老式英国俚语,意思是性交,我想是的——比如说‘哥们儿,昨晚我睡了我的女朋友’——不过我也想不出别的。它很重要吗?”

“我想我可以试一试。”

桑迪低下头继续看她的杂志。拉夫走到古尔德警官身边,她还在把信息输入某个数据库,按错键的时候嘴里还骂骂咧咧,这种情况似乎经常发生。古尔德瞥了一眼拉夫的笔记本。

“塞缪尔斯告诉我,这个神奇的默林在路上走了很长时间。你能不能也试着查一下他是什么时候把面包车扔掉的?是不是在四月?”

“没有。”

“这个我也可以试着查一下。不过,你能告诉我为什么吗?”

“对你有什么意义吗?”

“特里·梅特兰四月份在代顿,看望他父亲。”

拉夫从裤子后兜掏出自己的笔记本——随身携带这个本子是他的第二天性,不论是不是在行政休假——在一张空白页写上TOMMY AND TUP。之后他把那个面包车/斯巴鲁箱子放回架子上,离开证物室(没有忘记登记离开时间),重新锁上门。把钥匙还给桑迪时,他打开笔记本放到她面前,桑迪撇开正在看的詹妮弗·安妮丝顿最新的冒险,抬头看了一眼。

“真的吗?”尤尼尔现在听起来很来劲,“一个人?”

他几乎可以肯定的另一件事是,这张纸片怎么会恰巧出现在那辆面包车上。它泊车的时候,有人把菜单塞到那片停车区域所有车辆的挡风玻璃雨刷下面了,司机——也许是那个在纽约偷了它的孩子,也许是在那个孩子弃车之后又偷了它的人——没有抬起雨刷,直接把菜单撕了下来,于是剩下了三角形的一角。司机当时没有注意到它,但是当他启动雨刷时就会发现它,也许他把手伸到窗外把它拉了出来,然后扔到脚下,而没有把它乱丢到窗外。可能因为他天生就不是个喜欢乱丢垃圾的人,只是个小偷。可能因为当时他后面跟着一辆警车,所以他不想做任何会引起注意的事情,哪怕是往车窗外扔张纸片这样的小事。甚至还有可能是他把它扔到窗外,但是被一阵风吹回了车里。拉夫曾经调查过交通事故,其中有一起相当严重,是由烟蒂引起的。

“和他的家人,”拉夫实话实说,“往返都是坐的飞机。”

简单搜寻一番之后,拉夫拿起一个塑料证物袋,里面装着他记得的那张纸片。那张纸片是蓝色的,大致呈三角形,顶部用粗体黑字印着TOMMY AND TUP, TUP后面的内容不见了,上面的角上印着一个小馅饼,馅饼的皮上还冒着热气。虽然拉夫没有特别记得这一点,但一定是它让拉夫认为这张纸片是外卖菜单的。今天早上他和珍妮聊天的时候,珍妮说什么来着?我相信,在我意识到的每一个想法背后都排列着另外十几个想法。如果这是真的,拉夫愿意出一大笔钱抓住潜伏在那根黄色内衣肩带后面的那个想法。因为那后面确实存在一个想法,他几乎可以肯定。

“那就不是了。”

其中一个证物箱上标着梅特兰家。另一个证物箱上贴着面包车/斯巴鲁的标签,这个才是拉夫想要的,他割开胶带,打开箱子。没有理由不这么做,因为特里死了。

“也许吧,但是它仍然对我的意识产生了某种特殊的魔力。”

如果弗兰克·彼得森的谋杀案发生在拉夫刚进警局工作的那个年代,这里就会有四箱,甚至六箱梅特兰的证物,但在计算机时代,机器代替人工完成了惊人的大量工作,现在这里只有两箱证物,再加上从面包车后面拿来的工具箱。那个工具箱里有一系列标准工具,有扳手、锤子、螺丝刀。特里的指纹没有出现在任何一件工具和工具箱上,拉夫认为,这表明工具箱是属于原被偷面包车的,而特里在偷车之后从未检查过车里的物件。

“您可悠着点儿啊,探长先生,我只是个穷苦的墨西哥农民的儿子。”

这个小房间不比壁橱大多少,里面又闷又热,头顶的荧光灯闪个不停,跟那些古老的电脑一样,需要换掉。在联邦政府的资助下,弗林特市确保警察局配备所需的所有武器,甚至更多。那么,要是基础设施破败不堪了呢?

拉夫叹了口气。

拉夫走到调度台,管桑迪要证物室的钥匙,她毫不犹豫就把钥匙给他了,几乎都没有抬头,仍旧埋头看着手里的杂志。证物室门旁边的挂钩上挂着一块写字板和一支圆珠笔,拉夫考虑着不想登记,但还是继续填下了姓名、日期、时间——下午三点半。别无选择,真的,古尔德和麦吉尔都知道他在这,也知道他为什么来。如果有人问他想看什么,他会坦白地告诉他们。毕竟他现在是被责令行政休假,而不是停职。

“让我看看我能查到什么。”

“谢谢。”

“谢谢啦,尤尼尔。”

“事情发展成那个样子,我感到很遗憾。我们都是。”

就在拉夫挂电话的时候,盖勒局长走了进来,他手里提着一只健身包,看上去好像刚洗过澡。拉夫朝他挥挥手,结果换来一张阴着的脸。“你不应该出现在这里,侦探。”

“改天吧。”

啊哈,这就知道答案了。

“这个我可以帮你。”斯蒂芬妮拍了拍电脑旁边的一堆文件说。

“回家去,修剪修剪草坪什么的。”

“设法让自己忙起来呗。”

“我已经干完了,”拉夫说着站了起来,“接下来要清理地窖。”

“嘿,探长,”斯蒂芬妮抬起头说,“你怎么来了?我听说你在带薪休假。”

“好,那就赶快动手吧。”盖勒在办公室门口停下来,“拉夫……我为这一切感到很遗憾,非常遗憾。”

关于行政休假,有很多拉夫不知道的规矩,他之前从来没有经历过这个。其中一条规矩就是他是否被允许进入警察局。考虑到这一点,他一直等到下午三点左右才去局里,因为那个时间局里是最清闲的。当他到达时,大办公厅里除了斯蒂芬妮·古尔德和桑迪·麦吉尔之外没有任何人。斯蒂芬妮身上还穿着便服,正在用一台老电脑填报告。市议会早就许诺要把那些老电脑换掉,可一直都没动静。桑迪坐在调度台边读着《人物周刊》,盖勒局长的办公室里没有人。

大家都这么说,拉夫一边想着,一边走进下午的热浪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