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夫笑了。“人们都很粗心。那是他发现的第五或第六辆没上锁的车,遮阳板后面藏了一把备用钥匙,这车对他来说太完美了——一辆纯黑色的丰田,每天满大街都是。不过,在默林这孩子开着它离开之前,他把面包车的钥匙插回了点火装置。他告诉尤尼尔,他希望有人把它偷走,因为,他是这样说的‘那样可能会甩掉我身后的警察’。你知道,这话就好像他因谋杀而被六个州联合通缉,而不是一个只会打转向灯的逃跑的孩子一样。”
“我敢打赌你不会感到惊讶的。”
“他说的?”珍妮听起来觉得很好笑。
“你说得没错。总之,他在停车场里闲逛,查找没有上锁的车。他告诉尤尼尔,他惊讶地发现竟然有那么多。”
“是的。顺便说一句,他还得回到面包车上拿点儿别的东西。他一直坐在一堆压扁的纸箱上,这样就能使他在方向盘后面看起来更高一些。”
“如果他不那么随机应变,可能早就被抓住了。”珍妮说。
“我有点儿喜欢上这个孩子了。德里克是永远不会想到这一点的。”
“那个孩子当时确实在代顿,”拉夫说,“那时他开始对那辆货车感到紧张,他把车停在一个公共停车场,因为那是免费的,因为那里没有看守人员,还因为他看见了几个街区外的金拱门。他不记得有经过汤米和塔彭丝咖啡厅,但是他记得有一个穿衬衫的年轻人在后面说过汤米什么的,那个人手里拿了一叠蓝色的纸,往路边汽车的挡风玻璃雨刷下面塞。他注意到了那个叫默林的孩子,提出给他两块钱,让他把菜单塞到停车场里所有汽车的雨刷下面。那孩子说不用了,谢谢,然后就去麦当劳吃午饭了。当他回来的时候,发传单的那个人不见了,但是停车场里每辆车上都有菜单。那孩子善变,感到那不是个好兆头,天知道为什么。不管怎么说,他觉得是时候该换车了。”
我们从没给过他这样做的理由啊,拉夫心想。
拉夫把手放到脑后,想起了特里。特里没有一丝暴力迹象,甚至都没有碰撞过裁判。
“你知道他有没有把菜单留在面包车的雨刷下面吗?”
“哦,他最终还是会被送回去的。正义的轮子转得很慢,但始终在前进。他会被判缓刑,或者在他寄养期间,警察会算出他需要服刑的时间。他家镇上的警察会留心他家的家庭状态,但最终一切都会重新开始。虐童狂有时会暂停施虐行为,但他们很少会停止。”
“尤尼尔问过了,那孩子说他当然留下了,他干吗要拿走呢?”
“可怜的孩子,难怪他会离家出走。那他会怎么样呢?”
“所以,把它撕下来的人——留下一张碎片,而且那张纸片最终在车内——是从代顿的停车场偷面包车的人。”
“没什么好说的。尤尼尔通过逮捕那个男孩的警官找到了他,那个警官喜欢这个孩子,对他有点儿兴趣,所以一直在追踪他。目前,这位年少的卡西迪先生在埃尔帕索寄养中心。他必须在少年法庭上就汽车盗窃案接受某种形式的审讯,但目前还没有人知道具体会在哪里举行,纽约州的达切斯县似乎是最有可能的,但他们并不真正急于抓他回去,而他也不急于回纽约州。所以说,他暂时处于一种法律三不管的状态,而且尤尼尔说他很喜欢现在这种状态。这孩子的故事是,经常性地遭受继父的毒打,而妈妈假装什么都没发生,不闻不问。相当典型的虐待。”
“几乎可以肯定。下面就是让我昨晚摆出一副若有所思相的事情了。那孩子说他认为当时是四月,我对此半信半疑,因为我怀疑记日期对他来说是不是很重要。但他告诉尤尼尔,当时是春天,树上都长出了叶子,天气还不太热。所以很可能是四月,而四月正是特里在代顿看望他父亲的时候。”
“既然你已经把我吓醒了,也可以现在说。”
“只有他和他的家人,而且他们坐的是双程飞机。”
“等早上我再告诉你。”
“我知道,你可以称之为巧合。只是那时,同一辆面包车出现在弗林特市,这让我很难相信两次巧合都与同一辆福特伊克莱有关。尤尼尔提出一个想法,特里可能有一名共犯。”
“没有,我当时也不想逼你说,因为当时你一副若有所思相。”
“一个看起来跟他一模一样的人?”珍妮扬起一根眉毛,“可能是一个名叫威廉·威尔逊的双胞胎兄弟?”
“我没有告诉你吗?”他明知道自己没有告诉她。
“我知道,这个想法很荒谬。但是你也看到了这事情有多奇怪,是吧?特里在代顿,面包车也在代顿。特里回到弗林特市,面包车也出现在弗林特市。有一个词来形容,但是我记不得是什么了。”
“萨布罗中尉给你打电话的时候说了什么?”
“你想说的那个词可能是‘巧合’吧。”
“不知道。”
“我想和玛茜谈谈,”拉夫说,“我想问问她关于梅特兰一家代顿之旅的事,她记得的一切。只是,她是不会愿意跟我谈的,我完全没有办法强迫她。”
“你还能睡着吗?”
“你会试一试吗?”
“对不起。”拉夫又躺了下来。
“哦,是的,我会试一试。”
“会想起来的,躺下,你吓死我了。”
“你现在能睡着了吗?”
“有关那个女孩,她的内衣肩带是亮黄色的,除非某个别的东西也是亮黄色的。在梦里我知道了那是什么,可是现在……不见了,我忘了。”拉夫把脚从床上甩起来,双手抓着睡觉穿的那件宽大的平角裤下面的膝盖,坐在床上。
“我想是的,爱你。”
“想到了什么,亲爱的?有关特里的事?”
“我也爱你。”
“我想到了,”拉夫说,“我在梦里想到了。”
拉夫的意识开始游离,他正慢慢睡去,这时珍妮对着他的耳朵坚定而近乎刺耳地问了一句话,想吓他一跳,“如果它不是内衣肩带,是什么?”
“我相信,在我意识到的每一个想法背后,我的脑海中都排列着另外十几个想法。”这是她说的,这也是我梦到的——不过它们已经像其他梦一样消散了。拉夫梦到了那背后的其中一个想法。
有那么一会儿,拉夫清清楚楚地看见一个词“不可能”飘在自己眼前,只是这个词是蓝绿色的,而不是黄色的。那里有个东西,拉夫伸手去抓,可是它溜走了。
“你在说什么呢?”珍妮摇着他,“你是在做梦吗,亲爱的?噩梦?”
“不可能。”拉夫说。
“不是那个带子!那个带子的颜色!”
“你还没有找到,”珍妮回答道,“但你会找到的,我了解你。”
“怎么了?拉夫,怎么了?”
他们睡着了。拉夫醒来时,已经早上八点钟了,所有的鸟都在唱歌。
当天晚上九点一刻,珍妮正在洗澡,尤尼尔打来电话。拉夫把尤尼尔告诉他的所有信息都记在本子上,虽然不多,但足够有趣。一个小时后,拉夫去睡觉了,自从特里在法院台阶下被枪击后,这是他第一次真正睡着。星期五凌晨四点,拉夫从梦中醒来,他梦见一个十一二岁的女孩坐在她男朋友的肩上,对着天空挥舞着拳头。拉夫直挺挺地从床上坐起来,仍然睡意蒙眬,他甚至没有意识到自己在大喊大叫,直到受惊的妻子坐起来抓住他的肩膀,他才彻底清醒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