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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想到这里,慕容闻说道,“从小到大,爹什么事不是依着你。但是这一次,不行。爹不反对你选择自己的人生,但是你想跟着共产党走就不行。”

有那么一刻,慕容闻差点就答应了无瑕,可是,随即他转念一想,有些事情是天注定的,当年父亲没有关得住自己,证明自己命该如此。如今自己关住了无瑕,这,也是无瑕的命。

慕容无瑕不解道,“为什么?共产党哪得罪您了?”

想想现在,他也这样把无瑕关在屋子里,那等到无瑕到了自己这个年纪的时候,她会不会很不开心,因为她没有选择自己的人生?

慕容闻长叹一声,说道,“无瑕啊,不是共产党得罪了我,是我得罪过共产党。爹原本是一个穷小子,当年爹起家的时候,杀了不少共产党。”

慕容闻一听,眼睛里竟然了一丝恍惚,他也曾年轻过,他还记得自己年轻的时候,父亲很反对他加入帮会,希望他去铺子里学生意,然后安安稳稳地过一辈子。他当时就想,我这一生可不能这样碌碌无为地过了,所以就没听他的。这么想想,今天的无瑕,和自己当年多像啊!当年慕容闻的父亲也曾把他关在屋子里,可是他跑了出来,而且至今还十分庆幸自己当初的决定,用无瑕的话说,就是他当时选择了自己的人生。

慕容无瑕看了父亲一眼,觉得他似乎有一丝松动,于是继续劝说道,“爹,现在是国难当头,共产党的政策是放下恩怨一致对外。只要您现在选对了道路,共产党是不会去追究您的过去的。”

慕容无瑕道,“革命就是为了让大家过上好日子!爹,您就不能让我自己选择一次吗?”

慕容闻无奈地摇摇头,“无瑕,你怎么那么糊涂呢?我就不相信有人能忘记血债,既往不咎。共产党和我是势不两立的。你到了共产党那边,也不会有好结果的。”

慕容闻望着单纯的女儿,苦口婆心道,“没什么我不懂的,不就是革命吗?无瑕,革命是为了什么啊?不是说革命为了过上好日子吗?你现在都过上好日子了,你还革什么命啊。”

慕容无瑕气道,“爹,您不了解共产党,你别乱说话行不行?”

慕容无瑕嘟着嘴道,“爹,我是去抗日的根据地,您不懂。”

慕容闻道,“共产党、国民党还有日本人我都不了解,但是你爹我了解人。有人的地方就有恩怨,就会有江湖。爹问你,如果有一天,共产党让你拿枪打死你爹,你会怎么做?”

慕容闻道,“我不管什么上级下级的,我不能让你去苏北。无瑕,你知道苏北是什么样子?我当年就是跟着你爷爷从苏北逃难来的上海,那破地方,穷得什么都没有,一家人合着穿一条裤子。吃了上顿下顿都不知道有没有。我能让你去那儿吗?”

慕容无瑕,“共产党不会让我做这种事情的。爹,您就相信我一次好不好?”

慕容无瑕脸上有一丝兴奋,“什么?上级同意我去苏北了?”

慕容闻站起身,“无瑕,我可以相信你。但是爹已经回不了头了,你是我的女儿,你也没有选择。”

慕容闻看到女儿这么关心方滔,不禁又多了一分担忧,他说,“这个你放心吧,我看在你的面子上,没把他怎么样。但是,以后他不会再来了。他说要送你去苏北,被我回绝了。”

4

慕容无瑕一听,惊慌失措地站起来,“他来了?您把他怎么样了?”

第二天一大早,小泉就带着一大帮人来到慕容府。

慕容闻见状,也不管她听不听,自顾说道,“事已至此,大局已定,你再闹也没用了。今天方滔来过咱们家了。”

原来,新政府庆祝酒会一事之后,军部对小泉的办事不利十分震怒,鉴于他在这次重大事故上的失职行为,军部决定免除小泉樱机关负责长官的职务,只是在新任长官履新之前,由他暂代樱机关长官职务。

慕容无瑕索性转过去,不说话了。

这一处罚给小泉带来巨大的打击,他不甘心就此认输,继续仔细调查酒会当天的情况,希望能够将功补过。经过技术分析,他们发现炸弹是在梅甫平身边爆炸的,梅甫平旁边三十公分处,坐的是日本军官筱冢大佐,但梅甫平尸体的创伤程度远比筱冢大佐的要严重,这就是说,炸弹几乎就在梅甫平的座位上。那么,放置炸弹的人,一定是离梅甫平很近的人干的。根据樱机关的调查,梅甫平身边十米内的座位内,共坐有十六人,其中同桌的其余五人和邻桌的四人以及梅甫平身后那一桌的三人,全部在爆炸中死亡。剩下的四人全部重伤,其中两人是皇军的军官。这些人里,几乎不可能有军统的杀手。那么剩下的有机会靠近梅甫平的人,就是酒会的服务生了。然而,这些服务生全部是由虹口军官俱乐部调派过去的,没有人有嫌疑。

慕容闻叹口气,说道,“我那不都是为了你好吗。你……你怎么就不能体谅爹的心呢?我把你养活这么大,我就能忍心看你上战场去送死?你想想,你要是有点什么意外,我怎么对你母亲交代?”

就在小泉一筹莫展的时候,有人提到,根据现场目击者的调查口供,梅甫平在爆炸前,还跟一个人亲密接触过,那个人就是慕容闻的女儿——慕容无瑕。他们一起连跳了两曲,在场的人印象都很深刻。

慕容无瑕一听他提到母亲,不由得转过头,眼睛里闪着泪花说,“娘要看着你关着我,她会更心疼。”

从目前的情况看来,慕容无瑕是唯一的嫌疑人,而且这就是方滔一手策划的。只是方滔没想到他们有王保中!秦文廉留钱给王保中一样的妇人之仁。要不然,他这次还真就成功了!

慕容闻劝道,“无瑕你想想,你娘她要是看到你不吃不喝的,她该多心疼了。”

小泉此次来慕容府,就是来兴师问罪、抓捕慕容无瑕的。

慕容无瑕撅着嘴,扭过头,气道,“我不吃,你不放我出去,我就不吃东西!我就饿死!”

他一见慕容闻,就皮笑肉不笑地说道,“慕容先生,我这次来的目的想必您已经知道了吧。”

方滔离开后,慕容闻不放心慕容无瑕,来到她的卧室外,见丫鬟又将饭菜原封不动地端出来,他不禁一阵心疼,推门走进去,坐到她旁边,轻声说道,“无瑕,你跟爹怄气也好,吵架也好,但是你得吃东西啊。”

慕容闻见小泉气势汹汹,连往日里那种表面的客套都没有,心中顿然没了底儿,但他仍旧赔着笑问道,“这个?恕我愚钝,还望您明示。”

慕容闻和吴一帆一听,都暗自吃惊,想起上次与冯如泰的接触,两人都不由得后怕不已。

小泉冷笑了一声,“别绕弯子了,您表面上和我做朋友,暗地里却和军统和共产党都有来往,对不对?!”

方滔走到了门口,又站住了,“闻爷,我还要告诉你一件事情。冯如泰已经叛变了,他现在在为日本人做事,您以后见到他要小心一点。”

慕容闻和吴一帆对了一下眼神,立即恢复了镇定,说道,“小泉先生,我是小庙的土地爷,哪个菩萨我都不能得罪,不仅如此,我还得初一、十五拿香火供着。我虽然交际广泛,但是却没做过对不起您小泉先生的事啊,您又何必苦苦逼我呢。”

慕容闻大喝道,“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无瑕哪里都不去。”

小泉说道,“慕容先生,我们把话说开了吧,您要给我一个解释,那天在酒会现场,您的女儿慕容无瑕都干了什么?”

方滔看了看吴一帆,又看慕容闻一点让步的意思都没有,只好失落地点点头,“好吧,希望您可以快点给我个答复。”

慕容闻依旧笑着说,“酒会嘛,当然是喝喝酒,跳跳舞了。对了,后边我们就忙着逃命来着。”

吴一帆出来圆场,“方先生,今天无论如何您也是见不到小姐的了,我看不如您先回去,您的意思,我们代为转达。闻爷是一言九鼎的人,这么僵持下去,对你没好处。你还是听我的吧。”

小泉见慕容闻依旧装糊涂,他干脆说道,“据我们掌握,您的女儿和共产党是有瓜葛的。慕容先生,别再演戏了,方滔是干什么的,您最清楚不过了。”

方滔依旧毫不慌张,但也没再说什么。

慕容闻故意愣了愣,装作惊讶的样子,“方滔?您没开玩笑吧?我们慕容家和方滔已经没有关系了。”

慕容闻大怒道,“什么?你们让我女儿冒这么大的风险放炸弹还不够,还要拉她去苏北,使我们骨肉分离!方滔,你这是欺人太甚了。我现在就剁了你,信不信?”

小泉,“恐怕没这么简单吧?您的女儿一直和方滔有来往,您在方滔炸死一事上的阳奉阴违,我们暂且不提。您的女儿和梅甫平跳完舞,炸弹就在梅甫平身边炸响了,这难道是巧合吗?”

方滔不紧不慢地说道,“我今天来,也是为了救无瑕。无瑕是我们组织里的人,这点相信您也知道了。现在组织上有命令要我转达给她。组织上已经批准她转移到苏北根据地去,最近就要她起程。”

慕容闻生气道,“您这是什么意思?您别忘了,当时我也是在现场的,也是差一点就送了命的。我这么大的岁数,冒着这样的危险到酒会去为你们日本人捧场,我女儿和梅甫平跳了支舞,你就怀疑我?”

慕容闻道,“很简单,为了救我的女儿。”

小泉冷冷地说,“这么说,您是不肯承认您的女儿和这件事情有瓜葛了?”

方滔并没有惊慌,他很平静地问道,“把我送给日本人?您为什么要这么做?”

慕容闻道,“别说没有瓜葛,即便真的有,您也得拿出证据来吧?”

慕容闻不冷不热地说,“你还记得我救过你一命啊?可是你并没有遵守我们的约定,甚至这次你的行为已经威胁到了我的女儿,甚至我的安全。你不怕我把你送到日本人那里?”

小泉想了想,说道,“这件事情,我的确拿不出证据,但是您心里明白。我告诉您,慕容无瑕现在几乎是唯一的嫌疑人。最近,无瑕最好哪里都不要去。我随时可能提审她。你女儿如果失踪,我拿你是问!”

方滔深深地向慕容闻鞠了一躬,说道,“前一次,多亏您在日本人眼皮底下救了我一命,我还没当面向您道过谢呢。”

说罢,他起身来到慕容府门口,吩咐手下明岗暗哨,重重包围慕容府。

他看了一眼方滔,冷冷地问道,“方先生,我真的没想到,您还敢到我的家里来。”

小泉刚刚布置完毕,祝炳卿就带着巡捕赶来了。

自从这个看似老实的年轻人出现在他们的生活里,他们就没有过过一天安稳日子,如今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他竟然还敢找上门,慕容闻不禁有些意外。

小泉面无表情地说,“祝探长,我还以为您不会来了呢?”

慕容闻和吴一帆正坐在客厅里为慕容无瑕的事情发愁,家人突然来报,说方滔来访,两人都大为惊讶,他令家人收走了方滔的枪,这才让方滔进来。

祝炳卿笑笑,“租界工部局已经同意了您的要求,祝某哪敢怠慢。”

3

小泉看了看慕容府的门口的帮会子弟,说道,“祝探长,你我心里明白,以慕容闻在租界里的势力,你们巡捕房是奈何不了他的。而这次,慕容无瑕我一定要带走。所以,我看还是由我的人来执行这次行动。”

小泉咬牙切齿地点了点头,“好。”

祝炳卿微微一愣,问道,“您想执行什么行动?难不成您要进府抓人?慕容闻可是号称门下弟子三千啊。”说到这里,祝炳卿顿了顿,十分严肃地说,“慕容先生是租界里的名人,他和工部局的关系一直都很好,更何况慕容无瑕现在是嫌疑人,不是罪犯。所以,工部局特意让我来协助您,并不是说您就可以在租界执法。”

祝炳卿道,“好,您只要把您的人撤走就好了,那几具尸体就交给我吧。小泉先生,我这已经是尽了力了。”

小泉无奈道,“好,我就在这里等着,等着您把慕容无瑕带出来。”

小泉道,“祝探长,我既然把尸体拉到这里了,总不能让我再弄回去吧?”

祝炳卿看了看身后跟着的巡捕,巡捕点了点头。祝炳卿进了慕容府,巡捕们则留在了外边,监视着小泉等特务的一举一动。

祝炳卿,“马上让尸体消失,平息民怨。”

祝炳卿见了慕容闻,也没有时间过多客套,“闻爷,您都看到了,小泉把您这儿又围起来了,我想先听听您的打算。闻爷,实不相瞒,日本人把您家包围起来,是租界工部局同意的。”

小泉道,“那你说怎么解决?”

慕容闻怒道,“什么?工部局这些洋人,他们怎么能作出这样的决定?”

祝炳卿指着自己的脑袋,道,“毙了我也没有用。我觉得尽快解决事端才是最重要的。”

祝炳卿说道,“闻爷息怒,这事他们也是没办法。日本和法国政府有反共协定,所以日本人可以在租界里搜捕共产党。更何况如今的租界是日本人嘴边的一块肉,法国人也不敢得罪日本人啊。”

小泉说,“不管怎么样,如果再发生这样的事,我拿你是问!”

吴一帆这时说道,“不知道祝探长有没有什么办法能帮闻爷保全女儿?”

祝炳卿道,“万一你随便打死两个中国人,然后说他们就是枪手,怎么办?这可是要惹起事端的。”

祝炳卿叹口气,“我也很想帮啊,不过我真的是爱莫能助。”

小泉已经愤怒到了极点,直接掏出了手枪,“为什么不行?”

慕容闻道,“这么说,我慕容闻只能自己来解决这件事了?”

祝炳卿大喝道,“那不行!”

祝炳卿劝道,“闻爷,硬拼是肯定不行的。”

小泉恨恨地说,“如果你不查,那好,我人都带来了,我们自己搜!”

祝炳卿里边劝了慕容闻,又脚不沾地到外面去向小泉求情,希望他能给一些时间让他说服慕容闻。这时,几辆轿车驶来,一群帮会弟子进了慕容府,还抬进很多沉甸甸的箱子。

祝炳卿微微一笑,说道,“小泉先生,这个事情我很难办啊。首先,你们日本士兵枪杀了中国学生,我在现场交涉,你们的军官以日本占领区的事情我们租界巡捕无权过问为理由,拒绝了。如今你们日本租界里响了枪,又要我在我的地盘上找凶手。我怎么听得有点糊涂啊!”

小泉看了看那群人,心知如果硬拼,自己这边一定有伤亡,到时候军部一定不会放过自己,于是只好答应了祝炳卿的请求。

小泉怒道,“祝探长不要揣着明白装糊涂了,请您立刻追查,马上制止。”

慕容闻愣愣地坐在书房里,手里捻着佛珠,紧紧皱着眉头。看来,上海是待不下去了,这家业,也留不住了。可是现在,府外边有日本人和巡捕围着,就算他们一家要走,也不容易,况且,就算到了码头,海上都是日本人的炮舰,他们的水路都在日本人的掌握之中,他们也走不了。但是,他宁肯动用所有的弟兄和他们拼一场,也决不能把无瑕交给他们。可转念一想,就算与日本人血战一场,他们举家出逃,如果失败的话,那么全家的性命就都没了。

祝炳卿转头四下看看,装糊涂道,“哦,有这样的事情?在哪?那么远的距离,怎么可能?”

难道,只能让无瑕跟着共产党去苏北了吗?虽然去苏北和去香港一样有风险,但共产党一向躲在暗处,他们应该有更安全的办法送无瑕离开。另外,送无瑕一个人走,总比全家走要容易得多。

说着,他走下车,一路寻找着掩体,来到交接处,找到祝炳卿,说道,“有人躲在你的租界里向我们这边开枪,祝探长您不会不管吧?”

想到这里,他长叹一声,吩咐佣人做了一碗热气腾腾的水蒸蛋,亲手端进了女儿的房间。

一直坐在车里等到“大鱼上钩”的小泉听到枪响,又看了看条幅,然后抬头望了望租界里的大楼,大叫道,“是狙击手干的!”

他望着一脸憔悴的女儿,不由得心疼地道,“听说你已经一天没吃饭了,我让厨房给你做了一碗水蒸蛋,快吃了吧。”

日本人转头一看,立刻慌了手脚,那日本军官立刻令人去撕条幅。

慕容无瑕背过身,没有说话。

租界这边的人群中顿然爆发出一片掌声,就连巡捕们也情不自禁地跟着群众叫起好来。

慕容闻轻轻放下碗,向慕容无瑕那一侧推了推,“无瑕,你还想不想去苏北?”

方滔从瞄准镜中看到耿玉忠已经撤离,估摸着他已经下了楼,这才瞄准了绑在卷轴上的红色蝴蝶结。只听“砰砰”两枪,两条巨大的条幅从日占区的大楼上垂下来,上面用凌厉的大字写着,“壮士殒命拒倭寇,好凭血债索河山。”

慕容无瑕转过身,点了点头。

已经上到顶楼的耿玉忠看到方滔用镜子发出的信号,连忙从挎包里拿出了两个大的卷轴,绑在了楼上,然后迅速地撤离。

慕容闻心中一阵酸楚,“无瑕,我再问你一次,你真的忍心把爹扔在家里,让爹这么一把年纪了,天天为你担惊受怕吗?”

方滔悄悄上到楼顶,装好驳壳枪,匍匐在楼上,瞄准着暴尸现场的方向,然后他拿出一面小镜子,对着日占区方向,反了反光。

慕容无瑕听到父亲这么说,鼻头也是一酸,但她还是说,“爹,您就原谅女儿的不孝吧。”说着,她跪到了地上。

耿玉忠点了点头,两人迅速交换了一下眼神,然后方滔拎着摄影箱向旁边的楼顶爬去,耿玉忠则迂回到日占区的一方,他看了看暴尸的现场,走进了另一座大楼。

慕容闻看着女儿,不舍地道,“这么说,你已经决定了?”

方滔低声问道,“都看清楚了吗?”

慕容无瑕点了点头。

方滔带着摄影箱,和耿玉忠站在边界不远处的拐角,仔细观察了一下周围的情况。

慕容闻也把锁头放在了桌子上,扶起慕容无瑕,“爹不拦着你了,门我也不锁了。可是现在日本人已经知道酒会的事是你做的,他们派人把咱们家都围起来了。你出不去了!”

一边是日本兵在工事后面举枪戒备,一边是沉默的中国百姓。

慕容无瑕一惊,“什么?日本人都知道了?”

祝炳卿,“顶不住也得顶,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能让老百姓冲过去。”

慕容闻,“是啊,为父会尽力把你送出这个门,不过,你这次出了这个门,可能就再也见不到我了……”

一个巡捕一边拦着百姓,一边满头大汗地说,“祝探长,小鬼子这套名堂要搞到什么时候啊?再这样下去,咱们可快顶不住了。您看看这老百姓,越来越多了!”

说罢,他黯然离开,慕容无瑕望着父亲已然苍老的背影,泪流满面。

祝炳卿见和日本兵讲不通,转过来看着越围越多的老百姓,一脸的无奈,他只好尽最大的努力,让巡捕们控制好群情激愤的百姓。

5

日本军官傲慢地说,“对不起,我没接到让我们撤走的命令。你最好管好你们支那人,如果有什么人不要命地冲过来的话,我的子弹还有很多。”

慕容闻端坐书房,吴一帆带着祝炳卿开门进来,“闻爷,祝探长我给请来了。”

祝炳卿低声警告道,“你们这样闹下去会出事的,赶快把这几个尸体弄走。”

慕容闻连忙起身,“哦,祝探长来了,快请坐。”

日本军官无赖地道,“这是在我的地盘上,我没看见有人杀人啊。”

祝炳卿道,“您今天叫我来,不知道有何赐教?”

一大早,祝炳卿一听说日本人在租界交界处暴尸,就急忙带着人在附近维持治安,生怕发生什么骚乱,引发悲剧。他听到枪响,急忙冲过来,看着倒在地上的年轻人,气愤地对日本军官说道,“你们这是干什么?凭什么随便杀人?”

慕容闻看了看祝炳卿,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转而问道,“祝探长,您当这个巡捕房的总探长有八年了吧?”

本来都议论纷纷指责着日本人的人群,望着日本兵架起的机枪,顿然沉默了。

祝炳卿点点头,“闻爷记性真好。”

这时,一个学生模样的年轻人大义凛然地走到日占区一边,没有理会日本兵,上去要把小田身上的绳子解开,日本兵军官看了一眼小泉,小泉点了点头。于是那日本军官一挥手,日本兵举起枪,用日语警告着,见学生仍没理会,于是几个日本兵一阵扫射,那个年轻人躺在了血泊里。

慕容闻又道,“祝探长,这八年来,您觉得这个官,当得可顺心?”

租界与日占区的交界处已经围了很多群众,大家看着被绑在木架子上的尸体,又看着端着枪看守着的日本兵,都十分气愤。

祝炳卿心中有些忐忑,不知慕容闻现在问这些做什么,他说,“这八年来,多亏闻爷您给兄弟我面子,无案不破,才节节高升到今天这个位置。”

方滔点点头,看了看耿玉忠,说道,“我和耿玉忠去现场看看。”

慕容闻点点头,说道,“祝探长,这次我是遇上难题了。如果祝探长还念一点旧情,那我就不绕弯子了。我想请您救我的女儿。”

江虹看到日本人的暴尸行为,也觉得难以咽下这口气。她一边安慰着老田,一边对方滔说,“方滔,你要想办法做点什么,打击一下他们的嚣张气焰。”

祝炳卿听了,也不由得一愣,但随即,慢慢地点点头。

老田冷静了一点,泪水泉涌般流出来,这个在码头受苦受奴役忍气吞声了大半辈子的老人,这个执行过多次危险任务从未退却过的老共产党员,这个无数次面对敌人的枪口也从容不迫的战士,此刻匍匐在桌上,哭得像个孩子一般,“日本鬼子,他们咋这么畜生。”

从慕容府出来后,祝炳卿径直走向一家咖啡店,他知道小泉正在那里用餐。祝炳卿带着巡捕走进来坐到小泉对面,日本特务刚要阻拦,祝炳卿身边的巡捕们立刻拦住了特务们。

江虹看了一眼报纸,眼睛里也泛起泪光,但她强忍着,帮着方滔一起拉住老田,哽咽着说,“老田,日本人这么做,就是盼着我们去自投罗网啊。”

祝炳卿就像没看到刚才那一幕一样,稳稳当当地坐下来。

老田抢过报纸看了看,再也忍耐不住,拿起枪就要冲出去,却被方滔一把拉住,“老田,冷静点。我们不能硬拼啊。”

小泉不慌不忙地放下刀叉,“祝探长,是不是慕容无瑕的事情有了什么进展了?”

就在这时,有个工人党员拿着报纸走进来,一脸的悲愤。

祝炳卿道,“慕容闻同意我将慕容无瑕带走审讯。”

小田的死给老田造成了巨大的打击,他根本无心听江虹和方滔的分析,也无心知道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漏洞,到底是谁走漏了风声,到底日本人为什么突然派人埋伏在门口。亲人惨死带给他的彻骨的伤痛,让他分不出一点精力来思考这些问题,他只想拿着枪,冲到樱机关,一枪打死小泉,以解心头之恨。

小泉一听,十分兴奋,“好,我们这就去提人。”

第一天一早,各大报纸的头条都是同样一则新闻,“昨夜日本庆祝酒会发生爆炸,梅甫平等多位要员遇害。两名刺客当场殒命,今日被暴尸日租界。”

祝炳卿伸手示意他坐下来,继续说道,“小泉先生,我再说明白一点,慕容闻是同意我将慕容无瑕带走审讯。就是说,他不答应把慕容无瑕交给你们。慕容无瑕的审讯和关押,必须都在租界里。”

这次庆祝酒会,简直就是他从军以来最大的耻辱,此时的他,已经无瑕考虑什么“以华制华”,什么“工部局的面子”,什么“大日本帝国的形象”,更无暇顾及自己一向保持着的“猎手的耐心和优雅”以及所谓的“皇军和尊严和荣耀”,他已经完全丧失了耐心,甚至丧失了自己的准则。他的失败不仅仅是败给了方滔,更是败给了自己。

小泉拍着桌子,“岂有此理!”

新政府的庆祝酒会上,死了那么多军政要员和日本军官,可换回来的,只是车里的两具共产党的尸体,整个晚上,小泉都觉得自己在和看不见的敌人战斗,即便是铆足了所有的力气,也无处可使,即便是做足了完全的准备,依旧是防不胜防。

祝炳卿道,“小泉先生,目前也只有这个折中的办法。这也是工部局的意思。你如果答应,咱们马上就可以在我的巡捕房一起审讯慕容无瑕。要不然,就要麻烦您和工部局交涉了。”

2

小泉想了想,笑了笑,“好吧,就按祝探长说的办。不知道什么时候可以开始审讯慕容无瑕?”

“你?”慕容无瑕气得说不出话来,她一跺脚又走回了自己的房间,狠狠摔上门,大喊着,“爹,你来把门锁上,你就关我一辈子吧!”

祝炳卿,“慕容闻明天会将慕容无瑕交给我,但是,他不想看到有你们的人。”

慕容闻板着脸,“你要想让我彻底给你自由也行,你先跟我到日本人那里,揭发方滔在酒会里放了炸弹。”

小泉很警惕地问,“什么叫不想看见我的人啊?”

慕容无瑕跺着脚,“那您到底要怎么样?”

祝炳卿道,“明天一早,慕容闻在家门口把慕容无瑕亲手交给我,这时候,他不想看到有你们的人在那里。”

慕容闻道,“你当爹是在跟你玩小孩子过家家吗?你以为你爹真的老糊涂了?你表面敷衍我一句,我就放你出去了?”

小泉点点头,“好,明天我在巡捕房等你们。”

慕容无瑕看着父亲一脸的坚决,哀求道,“好吧,爹,我答应你,你可以放我出去了吧?”说着,她就要推开家人跑出门,却又被慕容闻拉住。

祝炳卿离开慕容府不久,吴一帆也离开了慕容府,他在街上叫了一辆黄包车,特意留心看了一下身后,果然有两个特务跟着。

慕容闻打断她,“我不管你是什么,在我的家里我说了算。”

吴一帆坐着黄包车来到小世界门口,大摇大摆地走了进去,两个特务尾随而至。

慕容无瑕道,“爹,我没有在胡闹,我是……”

小世界的经理迎出来,“吴先生,您来了。”

慕容闻气道,“就凭我是你爹,我就不能让你去胡闹。”

吴一帆低声道,“都准备好了吗?”

慕容无瑕喊道,“你凭什么关着我?!”

经理点点头,“按您的吩咐,人都在后面等着呢。”

这时,慕容闻听到声音走出来,说道,“无瑕,回到房间去!”

吴一帆用眼神示意了一下身后,“我后边的点子,找个豆儿废了,少见红。”

家人为难地说,“小姐,您别难为我们了,闻爷的吩咐,您就是打死我,我也不敢让您出去。”

经理看了看,“明白了。”

慕容无瑕大声道,“让开!怎么?你们连我的话都不听了?!”

两人说完话,吴一帆迅速从后门出去,两个特务正要跟上吴一帆,经理一个眼色,一个点烟炮的姑娘心领神会地迎着两个特务走了过去,她走到特务跟前,突然撕开自己旗袍的衣襟,一个巴掌打到一个特务脸上,“你这个流氓,你想干什么?”

慕容无瑕就像一头精力旺盛的小狮子,在卧室里又哭又闹折腾了一夜,直到早晨也不肯停止,她趁着丫鬟给自己送饭的机会,一把推开门,冲了出去,可刚刚冲到门口,就被几个家人拦住了。

姑娘一闹,烟馆的客人们立刻围了上来,有几个姑娘上来帮忙,不依不饶,两个特务想发作,刚要拔枪,不知道什么人在他们身后踢了一脚,二人跌倒,有人把他们手上的枪下了,在混乱的人群,你踢一脚我踢一脚的,将枪传到了一边,有人赶忙捡起枪藏了起来,两个特务就这样被人群围挤在了当中。

这时,一直关心着女儿的慕容闻突然从暗处走出来,也负气道,“无瑕,你给我听好,只要你还跟着共产党混,我就关你一辈子!”

吴一帆出了门,招呼了一声早已候在门外的帮会弟子,“走,去春秀里。记着,今天这事,不能让外边人知道,凡是撞见的,全都劈了。”

慕容无瑕一听,赌气道,“那您告诉我爹,他关不了我一辈子,只要我出去,我就再也不回来了。”

耿玉忠正躺在春秀里简陋的住房里,房间里只有一张床,没有任何家具,更没有一点家的感觉,虽然如此,他还是把房间收拾得很干净。突然,他听到些许凌乱的脚步声,于是急忙从枕头下抽出了刺刀。

说罢,慕容闻硬是让几个家人把慕容无瑕拖进卧室,然后在门上上了一把大大的锁。慕容无瑕在房间里又是砸门又是摔东西,吴一帆看了于心不忍,站在门外说道,“小姐,您别再闹了,不是吴叔向着你爹说话,你这次的祸闯得太大了,我给你开门没问题,但是,你要去给闻爷道个歉,好吧?”

这时,院子里有人敲门,见里面没人回应,于是外边的人一脚踢开了门,冲进了耿玉忠的房间。躲在门后的耿玉忠突然握着刺刀冲出来,刺伤了前面一个人,这时只听吴一帆喊道,“别伤了他。”

慕容闻瞪着眼说,“走,你想去哪?我不能让你走,从明天起,不,从现在开始,你不允许再踏出家门半步。一帆,把她锁起来!”

众多帮会弟子立刻收起枪,亮出刀具斧头,将耿玉忠堵在门内。耿玉忠挟持着一个帮会弟子,双方紧张地僵持着。

慕容无瑕哭道,“您要是觉得生养我错了,我明天就走,以后再不会出现在您面前。”

这时,吴一帆踱步进来,微微笑了笑,说,“兄弟,你是耿玉忠吧?”

一直站在一旁的吴一帆也慌了,“小姐,这种话可不能乱讲啊。“

耿玉忠道,“你认错人了。”

慕容闻急得几乎说不出话来,“你……你这个忤逆不孝的冤家。我怎么养了你这么个东西。”

吴一帆又笑了笑,“别害怕,是我们家无瑕小姐让我来找你的,我们只是想让你给方滔带封信。我们家无瑕小姐说了,带着刺刀的人,就是耿玉忠。这是信,请你交给方滔。”

慕容无瑕一听,一时不知该怎么阻止父亲,于是干脆说道,“您不能那样做,炸弹和方滔没关系,是我放的!”

说着,吴一帆将一封信递到了耿玉忠面前。

慕容闻,“你知道这是什么后果吗?你不说是吧,你不说不要紧,我明天就让你看到方滔的尸体,让这件事情一了百了。”

耿玉忠没接,吴一帆把信直接塞在了被耿玉忠挟持的帮会弟子嘴里,然后一挥手带人退出房间。

慕容无瑕一语不发。

过了一会儿,那个被挟持的弟子跑出来,说道,“他把信拿走,一转眼就不见了。”

慕容闻摆摆手打断她,“我不听你说大道理,我再问你一遍,今天酒会上的爆炸,是不是他干的?”

吴一帆点点头,带人离开。

慕容无瑕争辩道,“我和方滔做的是抗日救国的事,这有什么不对?”

收到慕容无瑕的信,江虹立刻召集方滔、耿玉忠和老田开了个小组会议。

慕容闻深深叹口气,“这么说是我的错了?作为一个父亲,我在日本人和军统面前低三下四,说好话,赔笑脸,就是为了保护你,你倒好,竟然变本加厉,不但没有体谅我的一片苦心,还帮着方滔做下了这么大的案子。这是全家跟着掉脑袋的事啊。”

他们了解到慕容无瑕现在的危险境地后,立刻决定,按照慕容闻的要求,第二天早晨,在香榭里娱乐总会门口将慕容无瑕接走,并且也马不停蹄地做好了接走慕容无瑕之后的一系列准备。

慕容无瑕这次说话了,“不是!我求过您的,你不答应我,我才拔的枪。”

第二天一早,慕容无瑕换了一身清爽利索的衣服,提着自己的行李从卧室走出来。她恋恋不舍地站在花园里,转头望着这个宅院,眼睛顿然变得湿湿的。

慕容闻继续问道,“你拿着枪来要挟我,是不是方滔的主意?”

吴一帆带着几个人走过来,说道,“小姐,行李交给我吧。按闻爷的交代,还为你准备了‘小黄鱼’和银元。”

慕容无瑕依旧不说话。

慕容无瑕点了点头,“我爹呢?昨晚在谁的房间里?”

慕容闻又问道,“今天酒会上的炸弹,是不是方滔放的?”

吴一帆低声道,“小姐,慕容先生昨天他在书房里,可能是一夜没睡。”

慕容无瑕看了看慕容闻,没有说话。

慕容无瑕转身看了看书房紧紧关着的门,然后放下行李,慢慢走向书房,走到门口,她又站住了。她擦擦眼泪,深深吸了一口气,这才敲门进去。

慕容闻背过身,他最见不得无瑕哭,可是今晚的事,不是她哭哭自己就能妥协的,“我不管那么多,我问你,今天方滔去干了什么?”

慕容闻背对着门口坐着,那个曾让她觉得安全的肩膀,此刻微微躬着,再也不像她小时候那么挺拔。父亲,老了。

慕容无瑕哭道,“他是我丈夫!”

慕容无瑕望着父亲的背影,轻轻叫了一声,“爹。”

慕容闻,“感情深?你知道他是什么人吗?!他是共产党!”

慕容闻的肩膀微微耸动着,并没有转过身。

慕容无瑕,“爹,那你也不该骗我啊!你知道我对方滔的感情有多深吗?”

慕容无瑕跪了下去,终究还是忍不住哭起来,“爹,孩儿不孝,您老一定要保重身体……”

慕容闻无奈地望着女儿,“我还不是为了你好,那时候日本人根本就不放过他,我机关算尽才保下他一条命。可他道好,恩将仇报。”

慕容闻慢慢转过身,一夜之间,他似乎苍老了许多,再也没有往日的神采。他轻轻拉起女儿,颤声说道,“无瑕,过来,让爹再看看。”

慕容无瑕一听,反问道,“我还想问您呢,你为什么要骗我说方滔死了?”

慕容无瑕抬头看了一眼慕容闻,一下扑到他的怀里,放声大哭。

慕容闻生气地点点头,“好,你说说,你和方滔现在究竟是怎么回事?”

慕容闻轻轻安慰道,“你这个傻孩子,哭什么,又不是不回来。”说着,他给无瑕一个信封,“这里是你的照片,从小到大,还有你妈,还有我,带着。有空就看看……”说到这里,他的眼睛也忍不住湿润了。他一把推开女儿,强忍着心中的悲痛和不舍,说道,“快走吧,时间要来不及了!”

慕容无瑕道,“是方滔给我的。”

说罢,他转过身,再也不看慕容无瑕,只是呆呆地望着书房正中央的字画,眼泪止不住地涌了出来。

送走了方滔,慕容闻憋了一肚子的火,一到家就对慕容无瑕大发雷霆,“无瑕,我问你,你带着枪和我进酒会怎么不告诉我一声?让日本人知道了是要掉脑袋的。你说,这枪是哪来的?”

祝炳卿早已带着巡捕们等候在门口。他见吴一帆将慕容无瑕送了出来,急忙上去,和吴一帆低声说句什么,然后将慕容无瑕带上了车。

吴一帆慢慢将枪放下,慕容闻气得扭过头,道,“不用谢了,要谢的话谢我女儿,是她拿着枪逼我的。”

巡捕的车刚刚开走,一辆日本特务的车就跟了上去。

就在这时,吴一帆突然转身拿出枪,可他不待他把枪举起来,脑门就已经被方滔的枪顶住了,方滔愈加尴尬地说,“不好意思,给你们添麻烦了。再次谢谢你们了。”

吴一帆见两辆车拐了弯儿,立刻吩咐手下,“走,上车出发。”

慕容闻一边命令司机急忙开车,一边怒视着方滔说道,“方滔,你言而无信,今天算你命大!”

巡捕的车拐来拐去开到一处偏僻的街道,路上有一辆侧翻的黄包车拦住了去路。

就在这时,小巷的路口出现了方滔的身影,他看到慕容闻的车,直奔而来,开门上了车,然后隔着坐在中间的慕容无瑕,十分尴尬地对慕容闻说道,“闻爷,您好……”

巡捕的车刚刚停下,路边突然蹿出一票人,手持武器将巡捕们堵在了车里。为首的是蒙着面的吴一帆,他指挥着手下从后座上拉出慕容无瑕。

这回,谁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正当大家要撤的时候,日本人的车赶到了,吴一帆的手下毫不犹豫地开枪阻击,街道两边也有帮会枪手向日本人射击。

慕容无瑕突然掉过枪口,对准了自己,“爹,您要是不等方滔,我就打死我自己。”

一时两方僵持不下,枪战中,祝炳卿拉住了吴一帆的胳膊,“打我一枪。”

慕容闻瞪了慕容无瑕一眼,“福根,开车,别怕,她不敢开枪。”

巡捕们都急了,“探长!”

吴一帆轻声道,“小姐,快把枪收起来吧,走了火可不是闹着玩的。”

祝炳卿道,“没你们事。打我一枪,我好交差。”

吴一帆和慕容闻都愣了。

吴一帆看了看他,举枪在祝炳卿胳膊上打了一枪。

慕容无瑕索性掏出了枪对准了司机,“爹,你现在要走,我就开枪了。”

吴一帆带着慕容无瑕,迅速离去。

慕容闻无奈道,“我的大小姐,刚才炸死的都是日本军官,这种事咱们可千万不能沾。”

巡捕们赶快围到祝炳卿身边。

慕容无瑕急道,“不能走,要不方滔就出不去了。”

祝炳卿龇牙咧嘴地笑着,“没事,还真有点疼,快撤!”

慕容闻一惊,“什么?方滔?他也来了?我说怎么会出这么大的乱子。你和他怎么还有来往?这是要掉脑袋的。别管他,开车!”

这时,香榭里娱乐总会大门对面的楼上,方滔已经举着枪潜伏在这里很久了,生怕出一点意外。瞄准镜里,耿玉忠正等在门口。

慕容无瑕道,“方滔。”

突然,一辆黑色的轿车停在门口,一帮人下来围住了耿玉忠,耿玉忠伸手握住刺刀。

慕容闻一听,隐约觉得不对,这时,坐在副驾驶的吴一帆也警惕地掏出枪,密切观察着窗外。只听慕容闻气道,“瞎胡闹,等什么人?”

只见吴一帆走下来,说道,“在下按闻爷吩咐,送无瑕小姐出城。”

慕容无瑕看都不看父亲一眼,依旧望着窗外,说,“我要等个人一起走。”

说着,慕容无瑕下了车,左右看看,问道,“耿玉忠?方滔呢?”

慕容闻道,“无瑕,你有什么事啊?还是快走吧。”

耿玉忠道,“方滔正在不远的一个地方掩护我们,他不能来和你道别了。这是他让我给你的信。”

司机见大小姐已经急了,只好把车停了下来。

慕容无瑕接过信,抬头看了看四周,想找出方滔的位置,但是随即,她失望地低下头,抚摸着手中的信,伤感不已。

慕容无瑕焦急地望着窗外,大叫道,“我有事,快停一下。”

方滔在瞄准镜里看到四处张望着的慕容无瑕,心中也是千头万绪,他也十分想和慕容无瑕说上一句话,但是,此刻他丝毫没有办法。

慕容闻看看慕容无瑕,对司机说,“这是是非之地不能停。”

远处跟来一辆日本特务的车,方滔迅速地发现了,一个特务从车里伸出头来,举起枪要袭击慕容无瑕他们,方滔开枪将那特务击毙。

一路上慕容无瑕一直没有说话,只是不时瞄着窗外。车子拐进一条小巷时,慕容无瑕突然说道,“靠边停一下!”

听到枪声,吴一帆赶忙指挥人将慕容无瑕和耿玉忠护送上了车,然后在另一队人的掩护下,迅速逃离。

酒会现场发生爆炸后,慕容闻和吴一帆急忙带着慕容无瑕逃离现场,车子开出去老远,慕容闻还惊魂未定,细细想来,后怕不已。

慕容无瑕转身,希望通过枪声找到方滔的位置,想再看他一眼,但是车子很快拐出了这条街道……

当冯如泰带着人冲到方滔所在的狙击点时,方滔已经从楼顶下来,潜藏在暗处,冯如泰一带人进去,方滔马上闪身出来,拐进了一条小巷,在黑暗里迅速地奔跑着。

她抚摸着手中的信,轻轻地打开,“无瑕,看到这封信的时候你已经走了,离开我了。记得你追问我,问我对你的感情。说实在的,我这个人从来没有真正恋爱过,从来没有机会这么长时间接触一个女性。你那么善良,那么优秀,那么率真,我觉得自己配不上你。再加上任务在身,一点点注意力的发散都可能带来杀身之祸。那天,江医生告诉我说组织上同意你去苏北。从那天起,我满脑子都是你,做梦也梦到你。我想,这一定表明我是爱你的。写到这里,我可能有些词不达意。无瑕,一路保重,战争结束,如果我还活着,我会跪下来向你求婚。等我,一定要多学习,多进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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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无瑕看着看着,不由得泪流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