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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冯如泰得知向非艳要潜入市政府大楼,十分担心,他阻拦道,“方滔的枪,根本打不了那么远,他为什么让你进去侦察?这太可疑了。”

向非艳,“我去想办法。”

向非艳说道,“他这次制作了水银弹,说是可以增大子弹的杀伤力。”

方滔想了想,说,“还有就是等梅甫平进入办公室以后再开枪,但是要知道他办公室的位置,还有他办公室窗子玻璃的厚度和质地。”

冯如泰沉默了,他拥住向非艳,紧紧皱起眉头,“这太危险了,我真想替你去,你现在可是两个人啊!”

向非艳微微皱起眉头,“怎么会这样呢?还有什么别的办法吗?”

向非艳听了,紧紧抱住冯如泰,“我何尝不知道危险?说实话,这样的日子我过够了,太累了。”

方滔望着一脸急躁的向非艳,“我没那么多的时间,枪声一响,其他人肯定四处逃窜,来不及的。如果这次刺杀不成功,以后我们可能就没有机会了。我觉得是日本人察觉了风声,这种战术是专门应对狙击手的。”

冯如泰借机试探着说道,“是啊,我也过够了。非艳,我们两个走吧?我们去国外,找一个没人认识我们的地方。非艳,我们现在就走。”

向非艳道,“你可以把他们全杀了啊。”

向非艳以为他在说赌气的话,轻轻抚摸着他的背,“那我们的任务怎么办?难道要当逃兵?”

方滔收起枪,“车上一齐下来三个穿着一样的人,我根本分不清哪个是梅甫平。”

冯如泰叹口气说道,“这么大的国家也不缺我们两个人,我们已经为国家做了很多事了。难道我们真的要为了国家和那些我们根本不认识的人去送命吗?”

向非艳质疑道,“你为什么不开枪?”

向非艳听出冯如泰不像是一时赌气,不由得从他的怀中挣脱出来,疑惑地望着他,“你怎么会这么说?你不是说过,为了国家你一直抱着杀身成仁的信念吗?你不是说过,在民族危亡的时刻,我们作为军人,是没有个人可言的。”

于是方滔再次扣住了扳机,但是,他始终没有开枪——那三个人已经同时进了市政府大楼的门,他们没有机会了。

冯如泰见向非艳认真起来,连忙说道,“对不起,刚才是我……我可能脑子有点乱,说了些什么我都不知道。”说着,他站起来,背过身,“牢骚发完了,还得继续干啊!”

向非艳一脸怀疑地望着他,在一旁催促道,“开枪啊,要不来不及了。”

向非艳从背后抱住他,体贴地说,“我知道,这些年你心中的压力太大了,有时候也需要缓解一下。”

方滔本来已经紧紧扣住扳机的手,慢慢松开了,他再一次仔仔细细地把三个人都瞄了一遍,但他根本分辨不出哪个是梅甫平。

冯如泰抚摸着向非艳的手,望着窗外灰暗的天空,心情愈加抑郁了。

瞄准镜里,梅甫平的车停在了门口,司机下来去开车门,梅甫平穿着斗篷从车里下来。但是,后面紧跟着两个穿着一模一样衣服的人下了车,三个人并排走向大楼门口。

4

这时,梅甫平的车慢慢开了过来,方滔不由得握紧了枪。

向非艳化装成清洁女工混进了市政府大楼,她走进梅甫平办公室,装作擦玻璃的样子,偷偷拿出一面小镜子,利用阳光反射的光芒,向远处楼顶上的方滔提示梅甫平办公室的位置,随后,她收起小镜子,拿出带尖脚的游标卡尺,测量了玻璃的厚度。可就在她准备离开的时候,却发现几个特务搬着厚厚的防弹玻璃走进梅甫平的办公室准备更换。

向非艳看着一动不动如死人一般的方滔,也不好再说什么了。

方滔得知后,不由得紧紧皱起眉头,“日本人怎么总能走在我们前面,而且他们的战术针对性很强。我们的行动怎么都在他们掌握之中?我们选择狙击的方式进行暗杀,日本人就弄了很多假目标在一起。这次,他们又好像知道了我们用水银弹,特意换上了防弹的玻璃。这一连串的事情,太可疑了。”

方滔盯着瞄准镜说,“又不是第一次杀人,怕什么?况且,我在执行狙击任务的时候从来不说话。”

向非艳一听,不悦地道,“你是在说我可疑吧?你就明说好了,所有的计划只有我们两个人知道,日本人提前察觉了,你要怀疑,只能怀疑我。”

向非艳有些受不了这样的沉寂,她看了看方滔,“你怎么不说点什么?太静了。”

方滔看了一眼向非艳,“我不是想怀疑你,我是想尽快知道事情的真相。”

方滔匍匐好,用瞄准镜瞄着市府大楼的方向,调整着自己的姿势。然后他一动不动,只有风声从他们身边掠过。

向非艳生气地点点头,“好,既然我们之间都有怀疑,我就想办法来证明我自己。这次暗杀梅甫平的任务,我一个人来执行。”

向非艳看了看表,“我们还有时间。”

方滔无奈道,“非艳,现在不是赌气的时候。”

方滔和向非艳潜伏在市政大楼不远处的楼顶。方滔装好自己的枪,拿出了几颗钻好孔的子弹,又拿出了一个体温计,将体温计的头部敲碎,将水银滴进子弹的小孔了,然后将子弹一颗一颗地压进了枪膛。

向非艳道,“我不是在赌气,我也是受过训练的,不像你想象的那么不中用。”说罢,她气呼呼地转身离开。

小泉满意地点点头。

向非艳回到住处时,急于知道最近情报的冯如泰早已等候多时,当他得知向非艳准备一个人执行刺杀梅甫平的任务时,不由得大为吃惊。他深知,向非艳没有别的手段,她最擅长的就是渗透。

冯如泰道,“这个我也作了专门的安排。请您放心。”

果不其然,向非艳的计划就是渗透梅甫平身边的人,她准备在梅甫平的随从和仆人那里物色合适的执行人选。为了避免向非艳失手做傻事,也为了让她这次行动失败再次引出方滔,冯如泰承诺向非艳他会找出合适人选。随后,他马不停蹄地从小泉那里调来了梅甫平的随从佣人名单,并把其中隶属于76号的特务一一勾出来。

小泉又问道,“如果方滔选择梅甫平上下班的时候,在门口动手怎么办?”

冯如泰选来选去,最终选定了梅甫平的厨师朱中南——朱中南做人没什么原则,又贪财好色嗜赌,还好勇斗狠,不怎么讲义气,最近正欠了一大笔赌债,是最容易渗透的对象,况且,他在梅甫平家有些年头了,熟悉梅甫平的作息规律。

冯如泰笑道,“哦,您说的是这个啊。这个楼对方滔来说,远了点。方滔用的枪是改装的M712速射型驳壳枪,标尺射程一千米,但杀伤距离不超过四百米,连梅甫平办公室的玻璃都打不破。”

选定目标后,向非艳跟踪了朱中南几天,然后准备在一家舞厅里正式接触朱中南。

小泉指着地图上的一个位置说,“冯先生,在这里,您好像漏掉了一个。”

这个晚上,朱中南正在舞厅的吧台上喝着闷酒,向非艳穿着蓬松而又不失性感的蓬裙,看起来十分洋派。她走到朱中南身后,妩媚地问道,“先生,借个火好吗?”

“方滔打算在市府大楼前刺杀梅甫平。”冯如泰说着,拿出地图铺在桌子上,用笔在地图上勾了几个位置,“这里,还有这里,这,这几个楼顶都是适合做狙击位置的。为了以防万一,早在我去见向非艳之前,就已经早早派人控制起来了。这几个位置的楼顶同时都在翻修,一天二十四小时有人看守。”

朱中南最近手头拮据心情烦,抬头刚想赶她走,却见是一副名媛模样的向非艳,不由得愣住了,“哦,当然可以。”说着,他替向非艳点上烟,向非艳顺势坐到了朱中南身边。

小泉的情绪渐渐平稳下来,问道,“她有没有告诉你方滔刺杀梅甫平的计划?”

酒保问道,“小姐您要点什么?”

好在冯如泰并没有暴露,反而说服向非艳相信了方滔是共产党安插在军统内部的奸细,令她成为他们的活眼线,这样他们就可以完全掌握方滔的行动。

向非艳看了看朱中南,“和这位先生一样就好了。”

当他得知冯如泰私自去见了向非艳时,十分震怒,策反冯如泰是他唯一觉得自豪的事,而冯如泰目前也是他手中最具利用价值的棋子,他不想因为冯如泰个人情感上的鲁莽,暴露了他已经叛变的真相,令自己失去这个棋子。

酒吧给了向非艳一杯酒,向非艳喝了一口,却呛得直咳嗽,朱中南试探地伸手为向非艳拍了拍。

小泉最近诸事不顺,失去了石井,又拿不到秦文廉手中的胶卷,还遭到了军部的批评,他的情绪变得十分暴躁,也渐渐失去了耐心。

向非艳一脸娇羞,“你喝这酒,怎么这么辣啊?”

3

朱中南美滋滋的,将一只手从向非艳背部向下滑去,向非艳非但没有制止,反而笑着,双手搂住朱中南的脖子,将头埋入朱中南的怀里。

秦文廉看着这些金条,心中惆怅不已,他何尝不明白,收了这些金条,就等于收了慕容闻还给他的“情面”,自后,他再也不好开口请他帮忙了。

两人坐着喝了不少酒,然后向非艳带着他来到自己公寓。向非艳伸手开了灯,朱中南却把灯关上,“开灯干什么,黑点好。”

吴一帆稍稍松了一口气,“我替闻爷谢谢您了。”

突然,房间的一盏落地灯打开,朱中南一愣,发现冯如泰坐在落地灯旁,手里擦拭着手枪,“兄弟,进错门了吧?”

“秦先生,这么多年以来,您不肯收闻爷的半点礼品,这次,您要是再不收下,就是往死里逼闻爷,我求求您了,您就收下吧。”说着,吴一帆起身要跪倒,秦文廉赶紧扶住了他,“吴先生,这可使不得。我收下就是。”

朱中南惊慌失措,“你是谁?想干什么?”

秦文廉急忙推开,“闻爷的苦衷我知道了,我不怪他,但这金条您还是带回去吧。”

冯如泰一边擦着枪一边说,“我是谁?你跟我老婆搂在一起,还不知道我是谁?”

“哦,闻爷还是个讲义气的人,这次没帮上您,他心里也不好受,特意让我给你送上这些金条,这是他唯一能做的了,请您务必收下。”说着,吴一帆从怀里取出一包金条递给秦文廉。

朱中南看了看向非艳,向非艳挣脱朱中南,站到了冯如泰身后。

秦文廉绝望地跌坐在椅子上,“这?他这么说的?”

冯如泰将枪重重地砸在桌子上,“怎么着,您看今天这事咱们从哪开始谈啊?”

吴一帆面露难色,“这个……我这次来就是替闻爷给你带句话。日本人已经限制了闻爷的船只在内河往来。您的事,他真的是爱莫能助了。”

朱中南吓得语无伦次,“大哥,我的确不知道那是您的老婆,您说说,想让我怎么办吧?”

“那就好。”秦文廉说着,站起了来,恳求道,“吴先生,请您转告闻爷,无论如何要再帮我想想办法啊。”

冯如泰又拿起枪,“这个好办,我打你三枪。你就生死由命吧。”

吴一帆愁容满面,“哦,小泉已经到闻爷那问过罪了,又是闹,又是打枪的,最后连巡捕房的祝探长都去了。好在小泉还是要给闻爷点面子的。”

朱中南的脸顿时变成了墙纸的颜色,“大哥,兄弟也是在江湖上行走的,您摆了这么个仙人跳,不会是就为了找个活靶子练枪法吧?您还是再给我划个别的道吧!”

秦文廉叹口气,“吴先生,千万别这么说,是我秦文廉运背。闻爷他没受到什么牵连吧?”

冯如泰笑了笑,“既然大家都是明白人那这话就好说了。听说你是梅甫平家的厨子?”

吴一帆说道,“秦先生,这次实在是一帆办事不力,害得您全家受惊了。”

朱中南连连点头,“对,这个如假包换。”

就在一家人坐在一起唉声叹气时,吴一帆登门拜访,秦文廉急忙将他让进书房。

“看你这兄弟也有点胆色,怎么干着转锅台的差事,多没出息啊?要不,我给你指条明路,下半辈子也当个人上人。”冯如泰扔给朱中南一根香烟,一手拿枪指着他的脑袋,另一只手拿出一张支票,说道,“杀一个人,这些钱就都是你的了。”

这次出逃失败,秦岚怀疑是慕容闻两面三刀,一方面顾着面子帮助他们,另一方面又到日本人那里卖乖。但是秦文廉不这么认为,因为慕容闻若害怕日本人,他完全可以拒绝自己,完全可以不在乎一个落魄文人的情面。

朱中南看了一眼支票,问道,“什么人值这么多钱啊?”

但是,秦文廉深知,汪夫人能做的,也就是暂时压一压小泉的气焰,解决不了实际问题。

冯如泰笑着说,“梅甫平。”

小泉刚刚回到樱机关,就接到军部的电话,警告他对秦文廉要注意工作的手段。原来,秦文廉一家一回来,秦太太就到汪夫人那里告了状,说日本兵对她和秦岚动手动脚地搜身,欺人太甚。

朱中南有些犹豫,“我都跟了梅老板四年了。”

祝炳卿转向小泉,只听小泉淡淡地说,“今天在河边捞到这具尸体,以为是慕容先生帮会里的人,就特意来知会一声。既然祝探长到了,正好,这个案子就正式移交给祝探长了。祝探长,我公务在身,先告辞了。”说罢,小泉带着人扬长而去。

这时,向非艳回来坐到朱中南身边,“你跟他一辈子有什么用啊,我看这四年里他给你的钱都没有这一张支票多。你还对他忠心耿耿的。”

慕容闻说道,“祝探长,这事你要问小泉先生。”

冯如泰接着说道,“只要你答应做,我们为你准备好去香港的船票,你拿着钱到香港,下半辈子你可就是人上人了。”

祝炳卿看到地上的船老大的尸体,“两位,谁能给我解释一下啊!”

朱中南站起来,一把拿过了支票。

慕容闻走出来,说道,“祝探长,免了吧,枪是我打的。”

5

祝炳卿微微一笑,“我可以搜一下吗?”

江虹的身体虽然还没有完全康复,但是已经没有大碍了。她正坐在病床上看报纸,最近发生的事情令她忧心忡忡,可是,现在的情况下,她又出不去。

小泉道,“我身上都没有带枪。”

这时,一个医生推门进来,问道,“江医生,您今天怎么样了?”

祝炳卿说道,“小泉先生留步,我听到枪声,不知道是不是您打的?”

江虹笑笑,“还好,就是感到有点闷。”

小泉额头已渗出细细的冷汗,正准备离开,却被祝炳卿堵在了门口。

那医生看看门外没什么人,凑过来低声说道,“江医生,我告诉你啊,现在外边了为你的事闹得沸沸扬扬。在郁先生的追思会上,租界法院的那些法官们口号是喊过了,但是想想还是怕的。昨天报纸上说,没有法官愿意接手你这个案子,说是不和日本人合作,实际上就是害怕。”

慕容闻放了几声空枪后,又将枪递给吴一帆,冷冷道,“送客!”

江虹微微笑了笑,“谢谢你告诉我这些。”

祝炳卿一听人报告说,小泉抬着尸体气势汹汹去了慕容府,就连忙带着巡捕们匆匆赶来,刚刚跑到门口,就听到枪响,急忙冲了进来。

医生继续说道,“现在租界里的老百姓、学生都在为你联名请愿,坚决不和日本人合作。要求租界当局释放你。我们都知道,你是抗日的。我们感谢你才对。”

“哦?不要紧,我有。一帆。”慕容闻说着,伸出手,吴一帆掏出枪递给他。慕容闻握起枪,枪口从小泉眼前晃过,特务们都紧张起来。只见慕容闻举起手,冲着天连打几枪。

江虹听了,不再说话,她望着这个医生,眼睛渐渐湿润起来。她觉得,有老百姓这句话、这样的信任和维护,他们就算作出再大的牺牲,也是值得的。

小泉没想到慕容闻会这样跟他叫板,心中十分愤怒,他冷哼了一声,道,“我们在租界的行动都是受限制的,我们可都没带枪。”

这时,门外有人敲门,江虹道,“请进。”

“等等!”慕容闻突然大喝一声,客厅里的气氛顿然紧张起来,小泉缓缓转过身,只听慕容闻大声说道,“小泉先生,您带着人光天化日,气势汹汹地闯进我家里来,就这么走了,外人还以为我慕容闻服了软,做了汉奸呢,以后我还怎么在江湖上行走?不如您在我府上放两枪再走,怎么样?”

祝炳卿推门而入,医生急忙停止了和江虹的攀谈,假装整理着针剂,然后走了出去。

小泉收起笑容,“既然您这么说,那恕我冒昧了,不打扰了。告辞了!”

祝炳卿显得很疲惫,他坐了下来,低声说道,“我来是想告诉你,租界的法院刚刚开完会,决定不把你引渡给日本人,等你完全康复了,按照租界的法律对你进行审理。就是说,他们要当庭将您释放。”

慕容闻生气道,“没什么,我手下的人闯了祸,您来问问我是应该的。帮会嘛,这种事情是难免的,但是如果都抬个尸体来我家里,那我的家成什么地方了?”

江虹一听,十分开心,“祝探长,谢谢您了。”

小泉盯着慕容闻,“慕容先生是怪我唐突了?”

祝炳卿长叹一声,“您不应该谢我,是郁国华用自己的性命才换来了这个结果。为了防止日本人来捣乱,法院决定对你的审理日期暂时保密。我也只有到时候才能知道。”

慕容闻板着脸说,“江湖上的朋友来求我,我一般是不会推辞的。但是您今天送来的这份礼太重,我受用不起。”

江虹点点头,“谢谢您来告诉我这一切。”

小泉听了这话,心里十分生气,但他强忍着怒火,笑了笑,“这么说,这件事情您是真的不愿意帮忙了?”

祝炳卿继续说道,“我想,当您走出法院的那一刻,是很重要的,应该有你们的人来接应。但是现在我联系不到方滔,我不知道该去通知谁。”

慕容闻说道,“水上跑船的,多数是我青帮的弟子。不过,刚才一帆跟您讲过了,我手下的人又多又杂,他们也不是做每一件事都要告诉我的。小泉先生您要查的事情,我恐怕无能为力。”

江虹想了想,说道,“慕容无瑕应该能找到方滔。”

小泉说道,“我想请闻爷帮忙查一下这个人的幕后指使!”

祝炳卿一愣,“慕容无瑕?”随即,他恢复了常态,“好,我知道了,您休息吧。”

慕容闻道,“您想知道什么?”

祝炳卿刚刚离开,一直守在医院门口化装成烟贩的耿玉忠就发现有几个形迹可疑的人三三两两鬼鬼祟祟地渐渐在门口聚集,这些人在短暂的碰头后,分头走进了医院。耿玉忠觉得十分不对劲儿,也起身跟了进去。他混迹在人群中,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发现他们三三两两分散在巡捕周围,甚至,也包括穿着便服的巡捕。

小泉坐下来,望着慕容闻和吴一帆,说道,“闻爷做事,一向磊落,是我多有冒犯了。只是刚才我在内河里,发现这个人要把秦文廉一家偷渡出上海。我怀疑是有人在绑架新政府的要员,所以来向慕容先生请教一下。”

这些人都是冯如泰的人,事实上,此刻,冯如泰已经悄悄带人上了楼。

吴一帆,“秦先生是闻爷的恩人,每当逢年过节,或者秦先生家里有了什么事,闻爷都要送去厚礼,每次也都是我送的。小泉先生,这有什么不妥吗?”

原来,小泉也在第一时间得到线报,说租界法院召开了秘密会议,决定判决江虹无罪。开庭成了过场。还特别提出,出于安全考虑,审判的时间要保密。这摆明了是要背着他们释放江虹,小泉决定立刻武装绑架江虹,她是他们挖出共产党组织的关键。

小泉问道,“今天是不是您到秦文廉家里去送的礼?”

之前樱机关两次绑架江虹都未成功,那是因为小泉不想和租界巡捕发生正面冲突,但是这次,他决定在白天绑架江虹,给巡捕房来个措手不及。此时的小泉,已经失去了耐心,也失去了一个优秀猎手的优雅,他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

吴一帆面不改色,“偷渡?这话从何说起啊?”

冯如泰带着人快步冲进江虹的病房,一个护士拉住他们询问,“你们找谁啊?这里不能随便进来的。”

小泉见吴一帆搭腔,问道,“吴先生,正好您也在,我问您,是您安排秦文廉一家偷渡的吧?”

冯如泰身后的一个特务一把将护士推开,门口的两个巡捕见状不妙,急忙站起来准备掏枪,可冯如泰抢先一步,将两人击毙。

吴一帆说道,“闻爷家大业大,上海滩的水旱码头几乎都是闻爷的,手下养活的人起码要上万了,闻爷怎么会全都认识呢?”

枪声响起,医院里顿时骚乱起来,一楼放哨的巡捕和几个便衣刚要有所行动,却都被早早潜伏在他们身边的汪伪特务杀害。

小泉冷笑道,“上海滩上跑船的都得听慕容先生的,您怎么会不认识?”

耿玉忠知道出事了,他拔出刺刀,反扣在手里,然后悄悄潜行到两个特务身后,干净利落地将他们解决掉。一旁的特务见状,急忙掏出枪向耿玉忠射击,只见耿玉忠一个翻身躲到护士站后面,然后掏出枪又击毙了两个特务。

慕容闻作势看了一眼,“不认识。”

特务们慌乱地向耿玉忠射击,好几个百姓和医护死在了乱枪之下。

小泉冷冷地指着地上的尸体,“慕容先生,请问,这个人您认识吗?”

耿玉忠以护士站的大台子作为遮挡,一边向不断试图冲过来的特务开枪,一边紧密观察着楼梯口的情况。这时,他突然看到几个特务架着江虹,正好走到楼梯的拐角,于是他急忙向那几个特务的方向开了几枪,有个特务应声而倒。

慕容闻和吴一帆出来,慕容闻看了一眼船老大的尸体,说道,“小泉先生,您这是什么意思?带个尸体来我府上做客吗?”

冯如泰急忙带着人躲在楼梯的拐角,故意大声说道,“兄弟?我们是军统锄奸团的,你是哪部分的?身手不错啊,干掉我不少人了。”

小泉带着几个特务闯进慕容府,在客厅里拉开了架势,将船老大的尸体摆在了当中。

耿玉忠喊道,“少废话,把那女的留下。”

慕容闻一惊,看了看吴一帆,叹道,“看来是事犯了,躲不了了。”

冯如泰说道,“对不起了,这女的是共产党,我必须带走。”

这时,一个家人慌张地跑进来,“闻爷,不好了。日本人带着一具尸体硬闯了进来,一定要见您呢!”

耿玉忠恨恨地道,“我看你怎么走得了。”

慕容闻心烦意乱地摆摆手,“不用了,等到天黑还没什么事,就是太平了。”

冯如泰借着谈话的机会吸引了耿玉忠的注意力,另一个特务从一侧摸了上去,用枪柄一下子将耿玉忠打晕了。

吴一帆见慕容闻如此紧张,说道,“闻爷,要不我帮您起一卦?”

特务们故意一路放着枪制造骚乱,冯如泰等人趁乱架着江虹和耿玉忠走出来,分别将他们一前一后塞进两辆车里。

慕容闻心绪不宁地在花园里踱着步,隔一会儿就望望门外,虽然他知道再望也看不到秦文廉一家的情况,但他还是忍不住不时张望着。这次帮助秦文廉一家偷渡,若是被日本人发现了,那他们慕容一家恐怕也自身难保。

这时,巡捕房的警笛大作,冯如泰指挥两辆车迅速撤离。

2

耿玉忠坐在后座上,身旁还坐着一个特务,手里拿着耿玉忠的刺刀,笑道,“新鲜啊,第一个看到把刺刀当匕首使的。”

小泉狠狠地看了秦文廉一眼,“护送秦先生一家回去。”说罢,他转身看了一眼船老大的尸体,说道,“带上尸体,我们去找慕容闻!”

耿玉忠被反铐着手,冲那特务咧咧嘴,其实他是在强忍着剧痛,将一只手的大拇指掰脱臼,悄悄地将手铐脱下,又一使劲将脱臼的拇指装好。他突然发动攻击,从那特务手里抢过了刺刀,顺势一刀划开了特务甲的脖子。副驾驶位置上的特务刚反应过来,耿玉忠的刺刀已经穿透前座,刺出了特务乙的胸膛。他顺势打开车门,跳车逃生,急忙去找慕容无瑕。

这时一个搜身的特务过来,“报告大佐,没搜到什么可疑物品。”

其实,耿玉忠在探知了向非艳的真实身份后,就已经怀疑方滔是军统的人,并且也将自己的怀疑告诉了慕容无瑕。刚刚对方滔恢复了信任的慕容无瑕,想起当初日本人包围慕容府时说方滔是“重庆分子”,又想起方滔和向非艳在一起时的行动,不禁也怀疑起方滔来。虽然他们都对方滔抱有怀疑,但是江虹目前不在,他们只好决定先稳住方滔,救出江虹后再作打算,谁知道会出现在的事呢?

日本兵端枪上了跳板,船老大看势不好,飞身跳到河里,小泉冲上前,迅速瞄准开枪,只见河里鲜红的血慢慢从水里泛上来,不一会儿,船老大的尸体浮了上来。

耿玉忠找到慕容无瑕时,她正和方滔在一起,耿玉忠只好也将医院发生的一切告诉了方滔。

小泉,“秦先生,你尽可以狡辩,来人!把船老大带回去!”

方滔问道,“知道是什么人做的吗?”

秦文廉怒道,“小泉先生,我要对你提出强烈的抗议。你无端地拦截我全家,限制我们的自由,你的手下还对我的女眷进行猥亵搜身。”

耿玉忠说道,“军统的人。”

“您明白,大家心里都明白。搜!”小泉一挥手,几个便衣再次跳上船,翻箱倒柜搜查起来,船舱里不时传出秦太太的尖叫。

方滔一愣,“军统?你怎么知道的?”

秦文廉理直气壮地说,“我不明白您指的是什么!”

耿玉忠说道,“他们自己说的,是军统锄奸团的。”

小泉凑近秦文廉,小声地说,“希望您只是带女儿看病,没有带什么不该带的东西。”

慕容无瑕恨恨地说,“还说什么国共合作?当面一套,背后一套。”

秦文廉道,“听说乡下有个医生,专治我女儿这种癔症,所以要去看看。”

方滔紧紧皱起眉头,“应该不会是军统干的,这件事有蹊跷,我觉得没那么简单。应该有可能是日本人在陷害军统。”

小泉继续冷笑着,“看病?上海什么好医生没有,您如果需要的话,我可以从日本本土找医生来给秦岚小姐看病。为什么要去乡下?”

慕容无瑕一听,大声反驳道,“有什么理由说日本人陷害军统?”

秦文廉一边走出船舱,一边说道,“去一趟乡下。给我女儿看病。”

方滔有条不紊地说,“第一,军统抓江医生干什么?前无征兆,后无目的。倒是日本人几次三番地图谋不轨;第二,军统的行动小组现在都蛰伏在租界里,他们的保护伞就是租界和巡捕,所以他们轻易不会做出杀巡捕闹租界的事情,反倒是日本人有恃无恐,巡捕还得让他们三分。”

很快,小泉就带着人来到河边,他一把掀开门帘,见秦文廉一家瑟缩在一起,不由得冷笑着说,“秦先生,请出来吧。您这一家是去哪啊?”

慕容无瑕别过脸,“我不同意你的看法。你的两条理由恰恰就是军统行动的理由。这样他们可以顺理成章地把事情嫁祸给日本人,挑拨租界巡捕与日本人的矛盾,一来,他们隔岸观火,更利于在租界潜伏;二来浑水摸鱼,绑架江医生,以此来掌握我方地下组织的情况。”

秦文廉一把抓住秦岚的手,“岚儿,你一支手枪能有什么用?不是白白送死吗?你把枪给我,日本人暂时还不能把我怎么样的。”说着,他夺过女儿手里的枪,悄悄扔进河里。这时,一个日本兵一下子挑开了船舱的门帘,一看是秦文廉一家,急忙向小泉汇报去了。

耿玉忠想了想,突然说道,“我同意方滔的看法,日本人的可能性要大。”

秦岚顾不得解释,“你们往后退。大不了就是鱼死网破!”

慕容无瑕诧异道,“你?耿玉忠,你是在现场跟他们交过手的!”

船舱里,秦岚见已经躲不过,情急之下掏出枪,秦文廉夫妇一下子愣住了,异口同声问道,“岚儿,你哪来的枪?”

耿玉忠并没有理会慕容无瑕,他悄悄用眼神暗示了慕容无瑕一下,继续说道,“劫持江医生的也有可能是76号的人,无瑕,我们还是相信方滔的分析吧。”

日本兵毫不通融,“不可以,你们不能走。叫船里的人出来,接受检查!”

慕容无瑕有些生气,索性不理他们。

船老大低声求道,“太君,人家家里有急事,有人死了,奔丧的干活。通融一下吧?”

他们三人分开后,慕容无瑕故意在路口堵住耿玉忠,不高兴地道,“耿玉忠,你糊涂了,你明知道方滔可能有问题,你刚才还帮着他说话。”

“太君,人家雇我的船,回家探亲的。我是有证件的。”船老大说着,掏出了证件给日本兵,日本兵拿过证件看了一眼,说道,“今天的不行,你们先不能走。”

耿玉忠低声道,“正是因为他有问题,我们才要装作相信他。如果绑架江医生的人是方滔的同伙,那么找到江医生的唯一线索,就是方滔。我们现在不能打草惊蛇,只有让他相信我们没有怀疑他,他才可能露出马脚。”

日本兵厉声问道,“船里边是什么人?”

慕容无瑕恍然大悟,“原来你是故意那么说的。”

不远处的河边,几个日本兵举着枪,让船老大把船靠过来,船老大不敢硬抗,只好把船靠了岸。

6

秦文廉一家顿时惊慌失措。

祝炳卿和几个巡捕在圣婴医院勘察现场,曾有死人的地方已经用粉笔画出了人的轮廓,地上还有一些用来表示枪手位置的标志。

正在这时,船舱外有人喊道,“把船靠过来,要不开枪了。”

一个巡捕向祝炳卿介绍着现场复原的结果,“经过我们的还原,当时现场大概是这个样子。我们这个站明岗的兄弟在这里,突然身边有三个歹徒向他发起攻击,一共刺了五刀,门口的兄弟也差不多是被三个歹徒用匕首刺伤的。现场有一个人与歹徒发生搏斗,这几个歹徒都是被他杀的,而且都是被一刀毙命。”

秦岚要掀起帘子偷偷看一眼外边。秦文廉一把拽住她,“岚儿,现在不能露面,小心让别人看到。”

祝炳卿仔细看着现场,“从歹徒身上的致命伤,还有这个人选择的掩蔽地点,都说明这个人不是个一般的杀手。”

秦文廉一家惊魂未定地坐在船舱里。船已急急离开。

那巡捕道,“今天下午,在医院西边的街上,有人看到绑匪的车逃跑,中途还有一个人从车上跳下。”

秦文廉感激地握了握吴一帆的手,一家三口钻进了船舱,船老大立刻解开缆绳。

另一个巡捕凑过来,“祝探长,依我看,这事很简单。工部局刚决定不把江虹引渡给日本人,这里就发生了绑架案,一定是日本人狗急了跳墙。”

慕容闻的弟子一路接应着,将秦文廉一家送到河埠头,那里停着一条破旧的小船,吴一帆焦急地站在船边。他见秦文廉一家奔过来,急忙迎上去,快速地说道,“秦先生,就是这条船了。闻爷不方便来送您,他也让我带话给您,闻爷说‘今生有缘,海外再相见了’。快上船吧秦先生。”

祝炳卿瞪了他一眼,“就你聪明?闭嘴!”说罢,他转身继续问刚才的巡捕,“法医那边怎么说的?”

小泉一听汇报,又得知今天吴一帆去过秦文廉家里,急忙给军部打了电话,封锁了所有内河的码头,另外,他还通知海军,控制慕容闻所有的船只,不能让一艘离开港口。

刚才的巡捕说道,“根据法医的初步统计,所有的死者身上有四种致命伤。我们负责在大厅里放哨的兄弟,是被一种普通的匕首捅死的,刀长二十公分,刃宽三公分。楼上病房门口的兄弟还有无辜的死伤市民,身上都是七点六五口径的枪伤。绑匪的身上有另外的两种伤,一是刀伤,刀长五十公分左右,刃宽两公分左右,而且都是一刀致命。还有就是七点六三口径的枪伤。初步判断,绑匪是一群人,使用的都是勃朗宁系列手枪和普通匕首,拦截绑匪的只有一个人,使用的武器是驳壳枪和一把中正式步枪刺刀。”

特务一把推开道士,跑进了道观,另一个特务则急忙回去报告。

祝炳卿似乎想到了什么,微微皱起眉头,只听那巡捕继续说道,“还有,在每个绑匪身上,都发现了一枚一样的氰化钾胶囊。”

道士捂着脸说道,“您这话说得好没道理,您也没问过啊。”

祝炳卿低低自语道,“都是军统的标准配置啊……”

特务一巴掌将道士打倒在地,“有后门你怎么不早说?”

祝炳卿按照江虹告诉他的办法,通过慕容无瑕找到了方滔,一见面,就劈头盖脸地问,“一伙全副军统标准装备的人,武装劫持走了江虹,造成四名巡捕和十一名无辜群众死伤。现场有一个身份不明的人,用中正式刺刀和一把驳壳枪与这伙劫匪展开缠斗,用刺刀杀死三人,击毙五人。后来行踪不详。这是在现场死亡武装人员身上发现的氰化钾胶囊,我想听你的解释。”

道士颤抖着说,“从后山门走的。”

方滔说道,“我也正想对您说这些事。”

特务揪起道士的衣领,“他们从哪走的?”

祝炳卿又生气又无奈,一字一句地说,“工部局已经决定会释放江虹,只是个时间问题,你为什么还要闹出这么大的动静?”

道士说,“是的,他们已经走了。”

方滔一愣,“这不是我干的。”

特务急道,“什么?刚才进去的一家三口已经走了?”

祝炳卿盯着方滔,“你要告诉我的就是这一句话吗?”

过了两个多钟头,一个小道士走出来,对几个特务施了一礼,“几位施主,贵客已走,您几位可以进去烧香了。”

方滔说道,“如果是我的人干的,那现场用中正式刺刀的又是什么人?我告诉您,那个用刺刀的才是我的人。至于什么人抢走的江虹,你我都清楚。”

日本特务朝里面看了看,只好无奈地在门口等待。

祝炳卿依然紧盯着方滔,但目光稍微柔和了一些,“你能证明你说的话吗?”

两个日本特务跟着也来到山门,却被山口的道士拦住了,“几位施主,今天小观有贵客降香,暂时不接待其他香客,请几位暂时等待一下。”

方滔说道,“当然可以,我可以把那把刺刀摆在你的面前。”

吴一帆和王保中离开不久,秦文廉一家就提着几个篮子和小包,叫了黄包车,向玉皇观走去,山门口早有道士迎接出去。

祝炳卿想了想,点了点头,“有这句话就够了。”

吴一帆装作很无奈地点点头,然后和王保中带着下人将礼物原封不动地抬了出来,两个日本人见了,不由得笑笑。

很快,方滔就从老田那里得到消息,一个工友的老婆给日本宪兵队的牢房送饭,据她讲,宪兵队的牢房里,最近关进了一个女犯人,日本人对这个犯人十分重视,不让任何人靠近。这个女犯人关进去的时间与江医生被绑架的时间十分吻合。

“这个好办,保中,你来一下。”王保中赶紧候在一旁听吩咐,“保中,你和吴先生一起回去。你代表我当面向闻爷道个谢。”

事实上,这个女犯人,就是江虹。此刻的她,已经在刑讯室里被折磨得伤痕累累。她坐在电刑椅上,行刑室里的灯泡也因电压不够而忽明忽暗地闪烁着。江虹的身体在墙上形成一个抽搐着的、扭曲的、痛苦的倒影,她咬紧牙关,嘴里发出低沉而短暂的呻吟,随后,她昏死过去。

吴一帆道,“秦先生,您总说这样的话,我在闻爷那边实在交代不了。”

在门外一直观看刑讯的冯如泰对小泉说道,“她还是一个字都不说,要我去用你的方式试试吗?”

秦文廉淡淡地说,“吴先生,您还是把东西抬回去吧,转告闻爷,心意我领了。”

小泉想了想,点了点头。

两人商量完毕,从书房出来,吴一帆像平时一样,苦着脸对秦文廉说,“秦先生,这么多年,我来一趟,您让我把东西抬回去一趟,今天我说什么都不抬走了。”

冯如泰拿着两根麻绳来到江虹面前,“弄醒。”

吴一帆笑笑,“秦先生,我走以后,你全家可到城外玉皇观烧香求签,那里自会有人接应你。”

日本特务泼了一桶水,江虹醒来。

秦文廉问道,“我们怎么走,门口的日本人肯定会跟着我们的。”

冯如泰蹲下,“江医生,还记得我吗?”

吴一帆点点头,“现在,今天这日子闻爷和我推算过了,最合适不过,而且要快。”

江虹鄙夷地看了冯如泰一眼,咬牙切齿地说道,“冯如泰,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调查统计局敌占区第九行动组组长。”

秦文廉一愣,“现在?”

冯如泰道,“都是方滔告诉你的吧?”

吴一帆一脸严肃,“现在。”

江虹笑了笑,没有回答。

秦文廉连忙问,“哪一天?”

冯如泰站起来,“你说的是我以前的身份了,现在已经不是了。”

吴一帆道,“订下来了。”

江虹冷笑一声,“你现在已经是日本人了。”

秦文廉焦急地问,“怎么样吴先生?日子订下来了吗?”

冯如泰并未因江虹的话而生气,他继续说道,“虽然以前我们在不同的阵营里,但我们干的事是一样的。我劝您一句吧……”

吴一帆令人放下礼物,就和秦文廉两人又进了书房。

江虹打断他,“不用了,我不会和日本人合作的。要上刑就来吧,要杀就快一点。”

过了两天,吴一帆又抬去许多礼物来到秦文廉家,门口的日本特务见吴一帆如此频繁送礼,都警觉起来。

“上刑不用了,您已经把这儿的刑具全试过一遍了。既然这样,我们也不打算浪费时间了。”冯如泰将江虹的两个裤脚用麻绳绑好,边绑边继续说道,“人死以后,全身的肌肉就不受大脑控制了。肛门和尿道的肌肉都会松开,屎和尿会流出来。我替你绑上裤脚,就不会流到地上了。免得打扫起来费劲。”

“哦,有道理,有道理。如此,烦劳吴先生了。”送走了吴一帆,秦文廉长出一口气,心中轻松了许多。

江虹笑笑,“没想到,您当汉奸没几天,就变得对日本人这么忠诚,连日本清洁工的事情,您都考虑得这么周到。”

“秦先生,我告辞了。”吴一帆说着,起身告辞,走到书房门口,他又转过身,说道,“还有一件事,就是门外这些礼物我要原封带回。平日里,闻爷给您送礼,您从未收下过。今天如果例外的话,难免那些看门的日本人会产生怀疑。”

冯如泰一愣,“您是要上路的人了,我不和您在口舌上争个高下。”说着,冯如泰举起了枪对准了江虹的头,“还有什么遗愿吗?告诉我,我一定会帮您办到。”

“这样好,这样好。”秦文廉听得连连点头,这才是天衣无缝啊,如果连他们一家都不知道什么时候走,那日本人就更不知道了,慕容闻这样的老江湖,办事果然十分机密小心。

江虹道,“您有机会替我给我的同志们带句话。”

吴一帆说道,“此日期需严守机密,待闻爷安排妥当,我们会再通知您的。”

冯如泰凑过去,“请讲。”

秦文廉犹豫了犹豫,“这些事情就全听闻爷安排。但不知道,什么时候成行?”

江虹恨恨道,“杀了你这个叛徒。”说完,她闭上眼睛,不再说话了。

吴一帆笑笑,“秦先生请放心,我们在一路上有兄弟接应的,可保万无一失。”

冯如泰看了看小泉,小泉默默地转身离开。

秦文廉一听,微微皱起眉头,“这万万使不得吧?这一路上都是日本占领区啊。”

冯如泰只好收起了枪,“把她押下去,好好治伤。”说完,他也跟随小泉出了行刑室,紧追几步跟上小泉,说道,“小泉先生,今天她已经到极限了。再上刑会有生命危险。”

吴一帆说道,“不过,安排您全家出逃,不可以直接去公海。上海到公海上,日本宪兵、海军重重盘查,危险性很大。我和闻爷商量了一下,先从内河送你们全家到宁波,从宁波出海。”

小泉叹口气,“冯先生,江虹现在是死活都不开口,我是一点办法都没有了,您也是中国人,我该怎么样才能让她开口呢?”

秦文廉感激地说,“吴先生请转告闻爷,如若能帮我这个忙,大恩大德我秦文廉没齿难忘。”

冯如泰沉思了一会儿,说道,“看江虹的样子是不会招供的,或许我们可以试试别的办法。”

“这……真是太……”秦文廉的激动之情无以言表,他起身就要给吴一帆施礼,吴一帆赶紧阻拦,“使不得,秦先生,这都是闻爷拿的主意,说实话,这得罪日本人的事,着实让闻爷很为难,弄不好,也是要掉脑袋的。”

小泉问道,“别的办法?”

吴一帆点了点头。

冯如泰,“我们可以用江虹来做钓鱼的诱饵。”

秦文廉一听,脸上顿时兴奋起来,“真的?闻爷他答应了?”

小泉饶有兴趣地问,“您有什么具体计划吗?”

吴一帆知道秦文廉误会了他此行的目的,还不待他开口,便说道,“秦先生,闻爷这次让我来,送礼是幌子,真正的目的是要与您约定出逃之事。”

冯如泰犹豫道,“计划倒是有,只不过,我要将江虹从樱机关里带出去。”

吴一帆进到客厅,并未多说,只是低低地在慕容闻耳边说了句什么,两人就进了书房,站在一旁的王保中想多听一听,但书房的门关得严严实实的。

小泉点点头,“您的意思我明白了,但是,怎么才能把消息传给共产党呢?”

他正坐在家里一筹莫展时,吴一帆来了,身后还带着几个家人,抬着几只披红挂彩的大箱子。秦文廉一见这架势,更是失望,慕容闻如此厚礼相赠,想必是要回绝他的请求了。

冯如泰笑道,“您忘了?方滔能活到现在,都是慕容闻那老东西暗中搞鬼。”

这两日,秦文廉一直垂头丧气。这次他满怀希望地去找慕容闻,却失望而归,慕容闻虽说是要“考虑考虑”,可是,傻子都听得出来,这分明是敷衍之词。

小泉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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