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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慕容无瑕一愣,“难道你不着急知道啊?”

方滔点点头,但随即又摇摇头道,“你还是明天告诉我吧。”

方滔想了想,说道,“我一会儿还有事,哪天有空的话,我陪你多待一会儿。”

慕容无瑕又歪着脑袋看了看,说道,“这个我要回去查一查。我记得我爹的银行本票有一种上面就是这个标志,但我从来没特意留心过。我马上回去查,晚上回来告诉你。”

慕容无瑕追问道,“你有什么事?”

方滔一愣,恍然大悟道,“银行?银行就对了,那一定是一把银行保险箱的钥匙。是哪一家银行?”

方滔背过身,“我不能告诉你,你也不可以问。”

慕容无瑕,“外国企业和团体?外国人在上海只做几种买卖,开洋行,但洋行我从来没接触过。还有酒店,工厂……餐厅,银行……是银行,我想起来了,是一个银行的标志。”

慕容无瑕不悦道,“现在咱们组织就剩下我们这几个人了。江大姐在医院里,有什么事大家都需要知道,也好群策群力啊。”

方滔道,“这样的标志,一定是个欧洲的企业或者团体,你好好想想。”

方滔叹口气,“对不起,这是纪律。没有任何条件可以讲。”

慕容无瑕接过看了看,说道,“真的很眼熟,让我好好想想。”

“好,我也不问了。”慕容无瑕说完,生气地离开了,她一边向外走一边不高兴地嘀咕着,狠狠地踢着路边的石头。走着走着,她停下来想了一会儿,躲到了不远处一个拐角,一眨不眨地盯着方滔住处门口。

终于,他画了徽标,递给慕容无瑕,“当时情况紧迫,我记得不太准确,但那钥匙上的徽标差不多就是这个样子。我一直觉得很眼熟,就是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不一会儿,方滔从门里出来,他左右看了看,然后向路口走去,上了一辆车。车里坐着一个妩媚艳丽的女人,慕容无瑕见了,只觉得一股醋意涌上脑门,眼睛里酸酸的,眼泪不争气地涌出来。

方滔一边回忆和石井战斗时的景象,一边把那徽标画出来,脚下,依旧铺了一地揉碎的纸团,慕容无瑕站在一边干着急。

方滔和向非艳假扮情侣,亲热地来到市政府大楼前。方滔拿出相机,向非艳娇笑着摆出各种姿势和造型。

方滔最近一直在想这把钥匙,想那个徽标。钥匙落在小泉手里,要拿回来几乎不可能了,那么,最起码他也要搞清楚,这是哪里的钥匙。

这时,方滔远远看到梅甫平的车开过来,他走到向非艳耳边说了句什么,然后轻轻拉住一个行人,说道,“大哥,您能帮忙给我和我太太拍个合影吗?”

方滔最近总是做那个噩梦,梦里一片漆黑,石井的声音在那一片冗沉的黑暗中低沉地回荡着,“方滔君,你来晚了……方滔君,你来晚了……”然后,黑暗中就会闪过一丝亮光,石井的手渐渐透出黑暗,他手中的钥匙在方滔眼前晃来晃去,钥匙牌上的徽标刺痛了方滔的双眼。

那行人说道,“我从没拍过照片。”

4

方滔笑着说,“不要紧,我教你,你就这样拨一下,一按,拨一下,一按,就这样,很简单。”方滔一边假装教着行人拍照片,一边对着梅甫平一行人拍下了很多张照片,把他们下车到走进大楼的过程全部拍了下来。

看来,只能在市政府大楼下手了。

行人说,“我试试。”

方滔和向非艳决定先去踩踩盘子,经过一段时间的摸查,他们发现,在梅甫平家动手几乎是不可能的,那里都是小洋房,根本没有可以成为狙击点的制高点,而且,那里距离日本兵营很近,即便他们杀了梅甫平,也没有机会逃脱,何况,梅甫平身边还有诸多的76号的特务保护着,他们都是职业保镖。

方滔把相机交给了行人,和向非艳站到了一起,说道,“多带点后边的楼,还有这边的雕像。”

虽然凭他们两个人去刺杀梅甫平很难,但他们必须要过这一关。

侦察完了市政府大楼门口附近的地形,他们又在附近找了一圈,市政府大楼附近本来有几座楼是非常好的狙击点,但是那些地方全部都在翻修楼顶。这有点奇怪,谁会在雨季翻修楼顶呢?除了那几座正在翻修楼顶的大楼,就只有这个电影院的楼顶是稍微合适点的地方了,但这个距离又有点远,方滔的枪在这样的距离会大大减少杀伤力,可除了这里,又实在找不到合适的地方了。

方滔和向非艳并不知道电文已经被小泉截获,他们见电文中对特赦手谕一事只字未提,也觉得奇怪。那么,针对这个电文唯一合理的解释,就是重庆不放心把特赦手谕交给他们,让他们干掉梅甫平,其实就是让他们用这次行动来证明自己的清白。

无奈之下,方滔决定改装子弹,加大子弹的杀伤距离——他让老田为他准备一个台钻。钻头越细越好,最起码要零点八的,另外还要准备台钻配套的滴水冷却系统和两根水银温度计。

小泉,“是啊,我虽然杀了很多抗日的中国人,但是他们的意志品德,不得不让我叹服。方滔暂且不说,诸如尹湛恩,你手下的小韦、舒凤,对了,还有那个郁国华。可惜啊,要不是这场战争,他们一定是我的良师益友。”

5

冯如泰,“如果时间可以让中国人的意志改变,那就不用让这么多的人去死了。”

方滔不让慕容无瑕晚上来找他,她偏就晚上来,她倒要看看,方滔到底在和别的女人在房间里干什么。

小泉,“我相信,那是因为他还年轻,心中还充满了热情。如果他像你我一样经历了这么多的沧桑浮沉,他的选择会不一样的。”

走到门口,见房内黑着灯,慕容无瑕故意不发出一点声音,悄悄用方滔给她的备用钥匙打开门,然后猛地拉开灯——慕容无瑕不禁有些失望,因为房里一个人都没有。她四下转悠两圈,心事重重地坐下来,可是又坐不住,方滔到底去哪了?他和那个女人什么时候认识的?又是什么关系?

冯如泰,“您讲的博多港战斗我也曾听说过,那时的幕府武士可以说是背水一战。您别忘了,方滔是可以选择和慕容闻的女儿远走高飞的。一个人在有退路时,还能舍生忘死地战斗,这一点是很难做到的。”

慕容无瑕心乱如麻,干脆心不在焉地替方滔收拾起房间来。这时,她突然发现垃圾桶里面扔着一段废胶卷,捡起来仔细一看,竟然是方滔和车上那个女人在伪市政府门口的亲密合影,慕容无瑕顿时情绪激动,她又把底片扔回了垃圾桶了。随后,她又想了想,开始在方滔的屋子里翻找起来。果然,在书桌的抽屉里,找出一叠洗好的照片,是方滔拍摄的市政府门前的照片,还有梅甫平等人下车进入市政府的镜头。

小泉道,“当一个民族被异族入侵的时候,这个民族的人总能被激发出超强的能力来。就好比我们大和民族在镰仓幕府时期,世界上最强大的蒙古军队入侵了日本本土,日本的武士们在博多港奋力杀敌,一举打败了登陆的蒙古军队。”

慕容无瑕一下明白了,立刻将两张照片藏了起来。

冯如泰的眼神里突然有一丝落寞,他长叹一声,说道,“说实话,我还真是佩服方滔,他现在几乎是在孤军奋战,可是他从来也没停止过他的任务。我远不如他啊。”

这时,方滔突然出现在门口,他发现灯亮着,便举着枪进来,慕容无瑕匆忙将照片藏了回去,她转身看着方滔。

小泉点点头,“我们的防御要有针对性。《孙子兵法》上说‘兵无常势,水无常形’,你多费心了。”

方滔收起了枪,“你在干什么?”

冯如泰道,“执行这个刺杀任务的只有方滔和向非艳两个人,向非艳没有别的手段,如果她来策划,只能是渗透为主,只要严密控制梅甫平的社交还有他身边亲信的往来关系就没有问题。方滔是狙击手,他会首选狙击。我们要了解分析梅甫平所有固定出没地点的周围地形,所有可以作为他狙击位置的地方都要控制。还有就是要采取一些针对狙击手的保护手段。”

慕容无瑕支支吾吾,“没……没干什么,我想帮你收拾一下房间。”

想到这里,小泉对冯如泰说道,“冯先生,您是最了解方滔的了,我想听听您有什么建议。”

方滔关好门,说道,“我不是说让你明天再来吗?”

小泉当然不能让方滔刺杀成功,他相信重庆方面等不了太久。即便是这样僵持下去,只要密约内容不泄露,也没什么不可以僵持到蒋介石垮台。不过他相信重庆等不了那么久,特赦手谕很快就会送到上海。

慕容无瑕重重地咽了口吐沫,“我没事,就来了。哦,对了,我来是要告诉你,那个徽标我查到是什么地方的了,是德华银行的。”

小泉将这份电文拿给冯如泰看后,冯如泰认为,戴笠生性多疑,这是对方滔的测试,这说明重庆方面对方滔还不放心。

方滔微微皱起眉头,“果然是个银行的徽标,那钥匙一定是德华银行保险箱的钥匙。”

就在刚才,他们又截获了一份重庆发给方滔的电文,电文里没有直接回复方滔要求特赦手谕的事情,反而命令方滔去刺杀梅甫平。

慕容无瑕匆匆走向门口,一边说,“可能吧。我走了。”说罢她就逃似的出了门。

秦文廉真是太狡猾了,他又给银行的保险箱加了把锁,这愈加令小泉一筹莫展。有时候,他真想把秦文廉抓起来拷问拷问,就不信他不说。可是,当然知道自己不能这样做。秦文廉的女儿被绑架,他都不肯交出胶卷。这证明他对这个问题,态度坚决,他的要求没达到,他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就范的。况且,小泉不得不投鼠忌器,一旦审不出任何结果来,在这个时候迫害新政府要员的罪名他是担当不起的。看来现在只能等着方滔要来真的特赦手谕了,他们已经完全掌握了方滔和重庆联络的频率和密码,他的一切行动都在他们的掌握之中。

方滔觉得有点莫名其妙摇摇头。

3

第二天一早,慕容无瑕就急忙开车去找耿玉忠。

祝炳卿,“我也在等待上头的命令。”

自从江虹的惠济诊所出事后,耿玉忠一直怀疑方滔是叛徒,甚至还怂恿慕容无瑕对方滔下手。但后来慕容无瑕相信了方滔,因为方滔有机会杀她,但他非但没有动手,还将她从日本人的包围中救了出来。同样,那晚耿玉忠刺杀方滔时,他同样有机会杀耿玉忠,但他仍旧没动手。况且,方滔最近一直在忙着营救江医生的事情,从来都没有停止过,一个叛徒是不会这样做的。

小泉,“祝探长,你们不会是从此把江虹养起来了吧?”

后来,方滔安排耿玉忠在医院保护江医生,耿玉忠没有拒绝。虽然他依旧对方滔心存疑虑,但是此刻,最重要的是保证江医生的安全,就算方滔不说,他也会这么做的。

祝炳卿,“郁先生被害,租界法院里没有一个法官敢接这案子。”

耿玉忠装成一个小贩,在医院门口摆着一个香烟摊。

小泉,“作为友邦,租界当局有意拖延,令人遗憾!”

慕容无瑕开车停到一边,她按了两下喇叭,耿玉忠看到是她,上了车,问道,“有什么情况?”

祝炳卿,“现在说来,到底什么时候审理,还没有一个准确的消息。”

慕容无瑕一本正经地望着耿玉忠,说道,“方滔身边出现了一个女人。”

小泉,“哦,我就是想问问,关于江虹的事情,你们打算怎么办?”

耿玉忠笑了,“女人?”

祝炳卿回过头,“您还有什么事?”

慕容无瑕严肃地说,“笑什么?!我不是争风吃醋。我前两天发现方滔和那个女人一起出去,而且方滔瞒着我。今天,我在为他收拾屋子的时候,发现了他们在伪政府大楼前拍的照片,他们两个人的合影只有底片,没有照片,我在方滔那儿找了找,找到了这个。”说着,她把在方滔那拿出来的两张照片给了耿玉忠。

“我也希望这事情和您没关系,那样的话,我心里会踏实很多。”祝炳卿看了看小泉,转身要走。小泉却叫住他,道,“祝探长,还有一件事我想问问。”

耿玉忠看了看,说道,“这照片能说明什么?”

小泉装作无辜的样子,“这事情和我没有关系,我没什么好解释的。祝探长,您不会不知道我们樱机关是干什么的吧?我要是想杀一个人,会让您找到尸体吗?”

慕容无瑕道,“你怎么还不明白呢,哪有照片是这么构图的啊!正常的照片起码要以人为主体吧。这就是说,他们假扮情侣出去侦察了市府大楼的地形。这些冲洗出来的照片,是他们要用来干什么的。这样的任务,我和方滔也执行过。问题的关键是他在执行什么行动?这行动又是谁的命令?我们和组织上已经断了联系很久了,而且,那个神秘的女人又是谁?这些都太可疑了。”

祝炳卿点点头,“好,那我就明说了吧,前天您刚刚去过德华银行,今天一大早,曾经接待过您的那个陆经理,就被发现漂在江里,人已经死了。我想,这个事情您有要解释的地方吧?”

耿玉忠听得连连点头,“你说得很有道理,看来这个方滔确实有问题。无瑕,你表面上要稳住方滔,配合我对他进行进一步调查。”

小泉道,“祝探长,您这话说得我不太明白了,是不是租界里又出了什么乱子,您以为是我指使的啊?要知道,我现在在租界里的活动是受到限制的。”

慕容无瑕问道,“怎么调查?”

祝炳卿道,“小泉先生,我这人说话不喜欢绕弯子,祝某当这个差,只为养家糊口,还希望各路朋友给个面子,帮着我维持一下租界这弹丸之地的太平。”

耿玉忠道,“你不是说有一个神秘女人吗?我就从她开始查。”

小泉姗姗来迟,他站在日租界,隔着路障对祝炳卿说道,“祝探长,找我来有什么事吧?”

慕容无瑕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法租界和日租界只有一桥之隔,桥的两端分别设着路卡,一边是日本军队,另一边是中国巡捕。祝炳卿在桥上来回踱着步子,等着小泉。

方滔将台钻固定到了桌子上,然后把装满水、插上点滴针管的瓶子递给向非艳,说道,“我开始打眼的时候,你就往子弹上浇水,要不停地浇,要不摩擦的热量会让子弹爆炸的。”

祝炳卿紧紧皱起眉头,“怎么他到哪哪里就不安宁?去,把小泉给我约到租界的交界。”

说罢,方滔将一颗子弹夹到了台钻上,摇动手柄,开始在弹头上打了一个小眼。向非艳在一边往子弹上滴着水。小孔打好,方滔将子弹拿下来,吹去子弹上的铜屑,仔细检查了一下,放在了一边。

巡捕哭笑不得,“祝探长,您别开我玩笑了。我前天还见过他的。前天您让我跟着小泉去德华银行,就是他接待的小泉。”

这就是方滔改装子弹的方法——他要将子弹改装成水银弹。因为他们选择的狙击位置到市府大楼的距离太远,普通子弹打到那里已经没有杀伤力了。当子弹停止的时候,水银会因为惯性继续向前运动,从而炸开弹头,形成开放式创伤,所以,这种子弹更具有杀伤力。

祝炳卿一愣,“你怎么知道?你亲手杀的?”

向非艳不由得叹道,“怪不得冯老板说你是军统最好的杀手。”

那巡捕继续说,“这人死了最多也就两天。”

方滔一边专注地改造子弹一边说,“咱们人手不够,梅甫平还在严密的保护之中,这也是迫不得已的办法。”

祝炳卿问道,“死了有多久?”

向非艳叹口气,“我们杀人都是迫不得已,这样的生活什么时候能停下来啊。就算赶走了日本鬼子,还有共产党。消灭了共产党又不知道还会有什么敌人。我现在对未来一点希望都没有。除非我也死在战场上,否则这样的杀戮生涯恐怕永远也没有尽头。”

一个巡捕答道,“验过了,双腿都被打断了,身上有多处被殴打过的痕迹,致命伤在头部。”

方滔抬起头,说道,“非艳,我知道冯老板的死,对你的打击很大。”

祝炳卿看了看尸体,问道,“验过伤了没有?”

向非艳苦笑了一下,“每次都是这样,当我准备和一个男人为了将来筹划的时候,老天爷总是把这个男人带走。我都在怀疑是不是我做错了什么,是不是因为我才害了他们。老天爷怎么能这样对我。”说着,她忍不住伤心起来。

两天后,有个跑船的在江中发现了陆经理的浮尸,立刻通知了巡捕房。

方滔默默地递过一条手帕,“别想这么多了,我们只要努力完成好任务,这是作为军人的最高使命。”

就在秦文廉夫妇将密函存入银行的当晚,当初接待过他们和小泉的银行陆经理就被小泉殴打致死抛尸江中,并且特意嘱咐,抛尸的时候不要在身上捆石头。当然,他已经从陆经理口中得知,秦文廉夫妇又为保险箱加了一把锁。

向非艳擦擦眼泪,“好的,那我先回去了。”

秦文廉点点头,“那是再好不过了。”

从方滔的住处出来,向非艳深深吸了一口气,她抚摸着自己的小腹,稍稍平复了一下情绪,然后开始漫步向巷子口走去。她刚刚走到巷子口,正准备打开车门,突然一个黑影扑过来,从她身后发动了袭击。向非艳试图反击,却被那黑影制伏,刚刚掏出的枪也被黑影打落。

赫尔措格看了看手里蜡封的信封,“秦先生,我一定按银行规定妥善保存这封信。另外请您将刚才所说写下来,成为我们银行执行的依据。”

一把冰冷的刀架到向非艳脖子上,那黑影问道,“说,你是什么人?和方滔什么关系?”

秦文廉并未追问钥匙的事,而是说道,“现在世道很乱,我是想为我的财产多加一份保证。”说着他从包里拿出一封蜡封的信封,递给赫尔措格先生,“这封信里的内容现在只有我和我的夫人知道。现在兵荒马乱,如果我们两人万一遭遇不测,遗产继承者必须手持信件,信件内容和您现在拿到的这封信的内容完全一致才可以打开保险箱。”

向非艳没吭声。突然,她猛地转过头去咬衣领,那黑影倒也眼疾手快,一巴掌打在向非艳脸上,然后迅速伸手摸了一下衣领,将她缝在衣领的氰化钾胶囊揪了出来。那黑影的语气中有一丝惊讶,“氰化钾,军统标准配置。你是军统的人。”

赫尔措格先生说,“是啊,有个日本人捡到,好像是要讨要报酬。”

向非艳冷冷道,“要杀就痛快点,别问这问那的。”

秦文廉入座后,说道,“我有一笔财产寄存在贵银行。”说着,他将一份单据递给赫尔措格,继续说道,“日前,我们保管的钥匙不慎遗失,好像也有人捡到了。”

耿玉忠,“暂时还不能让你死……”

秦文廉到了德华银行,依旧是当初的陆经理接待他们。他对陆经理说了句什么,陆经理点点头,带着他们来到经理赫尔措格先生的办公室。

正在这时,突然从那黑影身后冲出来另一个黑影,手里拿着木棒向黑影发动攻击。黑影毫无防备,被木棒打中两下,捂着头夺路而逃。

秦文廉将信封装进公文包,然后就带着秦太太直奔德华银行。当然,他们一出门,守在门口的日本特务就阴魂不散地跟了上去。

那黑影正是耿玉忠,而打中耿玉忠的人,是冯如泰。

“去把日本人拿到的那把钥匙废了!”说着,他拿起一张纸,奋笔疾书,然后把那张纸给秦太太看了看,让她记住里面的内容,这才将纸装进一个信封,小心翼翼地用火蜡封口。

向非艳一下子呆住了,她揉揉眼睛,喃喃着,“我是在做梦吗?”

秦太太疑惑道,“那我们去银行能干什么?”

冯如泰一把拉住她,低声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秦文廉道,“此事万万不可,小泉虽然不知道里边是什么,暂时还不能把我怎么样,但是他一定有相应的布置。你这样冒失地去银行,几乎就是自投罗网。”他想了想,突然说道,“夫人,我们是要去银行,但是保险箱别碰。”

向非艳带着冯如泰去了自己的住处,转过身,一下子扑到冯如泰的怀里,两人紧紧拥抱在一起。

坐在一旁的秦太太这时说道,“文廉啊,我还是去银行换保险箱换钥匙吧。”

向非艳喃喃着,“我一定是在做梦。不要醒,我不要醒!如泰,你带我一起去另一个世界吧,别把我一个人留下。”

放下了电话,秦文廉心里稍稍踏实一点。

冯如泰道,“非艳,你没有做梦,真的是我,我没死。那一天,我们遭到了日本人的伏击,我身受重伤。从死人堆里爬出来后,这段时间我一直在养伤,伤好了就出来找你,好不容易才找到你。你还好吗?我们的孩子好吗?”

电话那头说道,“这个您放心好了,我们这的保险箱,如果本人不能来,都要有本人的授权才能打开。”

“你从日本人那里逃了出来?你是怎么逃出来的?”说着,向非艳从冯如泰怀里挣脱,迅速掏出枪,指着冯如泰,“那次行动,活下来的人都可能是叛徒。”

等了一小会儿后,秦文廉对着电话说道,“您好,我在你们那开了一个保险箱,但是我的钥匙丢了。我担心有人会冒取我的东西。”

冯如泰叹口气,“我告诉你吧,叛徒是方滔。”

秦文廉呆呆地坐在沙发上,发了半个多钟头愣后,终于下决心拿起了电话,“喂,请帮我接德华银行。”

向非艳仍旧拿着枪指着他,“你有什么证据说他是叛徒?”

这几天,他失魂落魄的,只要一闭上眼睛,就是小泉狰狞的笑容和他们一家惨死的场面。秦太太已经去求过汪夫人了,可汪夫人说日本人为了这把钥匙是死了人的,反而要他们体谅一下日本人。虽然她说等过些日子日本人气消了就帮他们把钥匙要回来,可就连秦夫人都知道,这不过是敷衍推托之词罢了。

冯如泰镇定地说道,“方滔不是叛变到日本人那里,他是共产党的卧底。非艳,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刺杀秦文廉吗?有人开枪才让秦文廉的车队没有进入我们的伏击圈,这就证明我们内部有人泄露了计划,而做这事的人,只能是共产党。只有他们才希望重庆政府乱了手脚。还有码头烧假币,怎么一夜之间,所有的报纸都知道了消息,这个情报就是方滔搞出来的。是他把情报给了共党,共党才通知了所有的报纸。上次行动,也是方滔把我们的行动计划出卖了,才会牺牲那么多的人。”

自从偷拍了《日汪密约》,那个胶卷就成为秦文廉的希望,也成为他的噩梦。如今,存放着胶卷的银行保险箱钥匙偏偏落在小泉手里,秦文廉一家命悬一线,他寝食难安。

向非艳慢慢地放下枪,“你怎么肯定是方滔干的?”

2

冯如泰道,“现在活着的只有我们三个人,我相信你,所以只可能是他。”

秦太太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见丈夫的脸色如此难看,又不敢多问,只是默默地流泪。

向非艳仍旧有一丝怀疑,“共产党的卧底?他为什么要把我们出卖给日本人?”

想到这里,秦文廉对秦太太说,“明天咱们把岚儿接回来吧,我们一家三口,团圆团圆。”

冯如泰道,“借刀杀人是共产党一贯的手段。我死了以后,他可以在重庆的帮助下重新建立行动组,这样,他就是行动组的组长了,可以刺探更多的情报。”

秦文廉失魂落魄地回到家,虽然他今天一口咬定里面是一些金银细软,但是他知道,小泉一定不会相信。但是,既然他今天逼着自己去打开保险箱,这也恰恰说明,小泉没有办法在不经他同意的前提下,擅自打开,那么胶卷放在那里暂时就是安全的。眼下,只能让秦太太去求求汪夫人,看看能不能帮忙要回钥匙了。

向非艳完全相信了冯如泰,“是的,方滔不知从哪里已经弄了部电台,和重庆联系上了。”

秦文廉被气得说不出话来。

冯如泰道,“不,我们暂时还要留着他。”

小泉道,“对不起,这把钥匙是石井用生命为代价抢回来的,在这个保险箱里的东西没有弄清楚之前,我不会把它还给你的。您放心,对你的财物没兴趣,合适归还的时候一定归还,但是现在,在我没有亲眼看到这个保险箱里的东西之前,您的家人如果去德华银行碰这个保险箱,我就把您按变节处置!”

向非艳担忧地说,“你不知道现在的情况,重庆让我们刺杀梅甫平,以此来证明清白,如果刺杀成功了,方滔就会得到重庆的信任,那样他的目的就达成了。”

小泉怒气冲天地拍了拍桌子,但他对秦文廉也无可奈何。只听秦文廉继续说道,“这把钥匙,我还希望能完璧归赵。”

冯如泰轻轻将向非艳拉进怀里,“你先别着急,首先,凭我们两个杀方滔,现在没有十足的把握。他对你肯定也倍加提防。其次,一旦杀不了他,他知道我还活着,可以向重庆反咬我一口,到时候,我们百口难辩。”

秦文廉冷冷道,“您一定要看的话,那我只好先去向汪先生请辞,等我是一介平民了,任凭您处置。”

向非艳问道,“那我们现在怎么办,也不能眼看着方滔阴谋得逞啊。”

小泉坐下来,咬着牙说,“这件事情就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吗?”

冯如泰,“我的意思是,我们再暗中观察一阵,看看方滔究竟是在干什么,收集确凿的证据。这段时间我总在想,方滔是怎么潜伏到军统里面来的,我觉得军统的高层必有共产党的奸细。我想留着方滔顺藤摸瓜,将军统高层的奸细一举铲除,这样也算是我们的奇功一件。”

秦文廉站起来,情绪激动地说,“小泉先生,我们两国是盟邦,这样对待盟友的官员,在外交上是很无礼的行为,这样的无礼要求,恕我不能从命。”

向非艳点点头,“你现在需要我做什么?”

小泉站起来,几乎要抓住秦文廉的衣领,当然,理智告诉他不能那么做,他只是躬起身子,将脸凑到秦文廉身前,“既然里边没有什么保密的东西,为什么不能让我看一下呢?只需一看,我们之间的猜疑与不信任就一笔勾销了。”

冯如泰,“我要你继续潜伏在方滔身边,随时把他的活动报告给我。”

秦文廉立即说道,“请恕秦某不能接受。”

向非艳看了冯如泰一眼,眼睛里又闪出一丝疑惑,但是,这一点疑惑,很快就融化在冯如泰的温情里。

小泉笑了,“好,很好!我问你,您能不能当着我的面将这个保险箱打开,让我确定一下里边的东西,这样我也好放心。”

6

秦文廉见事已至此,干脆摆出自己高官的架子,“如果小泉一定要这么觉得,秦某也只好承认了。”

秦岚被秦文廉夫妇接回了家,一家三口喜气洋洋,享受着这久违的天伦之乐。

小泉不由抬高了音量,“屡屡受到军统威胁?这么说来还是我的保卫不得力才让你出此下策啰?”

秦岚内疚地望着父母,说道,“爸,妈,我生病这一段日子辛苦你们了。”

秦文廉早就在路上想好了说辞,“自从回到上海以来,我屡屡受到军统的威胁。上次居然被蒙面人抄家。这些值钱的东西放在家里我不放心,所以把钥匙放在郁国华那里。一旦我有个什么意外的话,我家人还有个生活着落。”

秦文廉笑着说,“不能这么说,你能康复,我们都高兴死了。”

小泉步步紧逼,“你们家的东西,为什么放在郁国华那里?”

秦太太嗔道,“你看你,今天是高兴的日子,不准说‘死’字。”

秦文廉吞吞吐吐,“这……这里面……是我太太的细软之物。”

秦文廉连忙掉头,“对对对,今天是咱们全家最高兴的日子,今天只能说吉利话。保中,你去国际饭店,叫一桌菜回来。今天好好庆祝一下。”

小泉冷笑道,“我正要问你,这个东西为什么会在郁国华的家里?这保险箱里究竟装的是什么?”

王保中应声出了门,秦岚拉着父母坐在沙发上,微微犹豫了一下,说道,“爸,妈,有件事我想跟你们说说。”

秦文廉惊道,“你?这钥匙怎么会在你的手上?”

秦文廉道,“哦?什么事?”

小泉道,“是啊,这是德华银行保险箱的钥匙,是您的吧?”

秦岚说,“我在疗养院里的时候,方滔来找过我。”

秦文廉一惊,“这是个钥匙,谁不认识。”

秦太太一听,连忙打断她,“岚儿,你可千万别和他们搅在一起,这些军统的人都是不可靠的。”

小泉拿出了钥匙,在秦文廉眼前晃了晃,“秦先生,这个东西您认识吗?”

秦文廉微微皱起眉头,“他倒是也找过我,他都和你说什么了?”

秦文廉,“目的?什么意思?请小泉先生明示。”

秦岚说道,“他说重庆方面很着急要我们的胶卷,他会想办法弄到特赦手谕,并且送我们全家离开上海,让我们相信他这一次,给他一些时间。爸,这件事您是怎么打算的?”说着,她望着自己的父亲,但是秦文廉没有表态,从他的神态看,似乎已经十分不愿再和军统合作。

小泉替秦文廉倒了一杯酒,说道,“郁国华先生出事都好几天了,您这才去,有些晚了吧。”看到秦文廉额头冒出的汗珠,小泉心底笑了笑,继续说道,“当然,秦先生公务繁忙,去晚了也没什么。不过我觉得你今天去郁国华家应该是另有目的。”

秦岚见状,继续说道,“爸,咱们不跟军统合作,就弄不到特赦手谕,没有这个,咱们走到哪里日子都不会太平。我觉得在目前的情况下,除了跟方滔合作,我们再没有更好的办法。”

秦文廉一惊,冷汗都流了出来,他强作镇定,“哦,是的。是去看看他的夫人。”

秦文廉长叹一声,“岚儿,既然今天咱们谈起来了,我也跟你说说实话吧。小泉已经拿到了我们藏胶卷保险箱的钥匙,我们现在等不了方滔的计划了。我会马上安排咱们全家逃出上海,至于特赦手谕的事情,只要胶卷还在,等我们全家到了国外以后,我会通过别的渠道再和重庆协商。”

小泉笑笑,“秦先生是去郁国华家了吧?我的人是在那里找到您的。”

秦岚不由得问道,“爸,你打算怎么出逃?”

秦文廉忐忑地说,“哦,今天我出去办了点事情,回来得有些晚,让小泉先生久等了。”

秦文廉笑着拍拍秦岚的肩膀,说道,“岚儿,你刚出院,就先别想这些了。你放心吧,在上海,爸爸还是有一些关系的。”

小泉微微笑道,“秦先生,为了等您,这壶好酒我是温了好几次,您却迟迟不来啊。”

秦文廉所说的关系,就是慕容闻。

小泉精心地温了一壶酒,秦文廉提心吊胆地坐在对面,不敢正视小泉。

他当年对慕容闻有恩,慕容闻一直惦念在心。从他发迹以来,这么多年,他年年送礼给自己,但都被自己拒绝了。当时他只是考虑到自己在官府的身份,不愿意和江湖人士有过多往来,现在看来,他这么做还是对的。他不给慕容闻报答的机会,那么他就永远欠着他一份人情,现在,到了生死攸关的时刻,他将这份人情摆出来,相信慕容闻一定会帮忙的。

“这个……我……”秦文廉深知这一定是鸿门宴,刚要想办法推辞,谁知那两个特务不由分说就将他架上了车。

果然,秦文廉一到慕容府,慕容闻就大为惊讶,他一边让吴一帆将秦文廉请到书房,一边急忙回去换了身正式的衣服,这才去见秦文廉。

秦文廉颓然地从郁国华家走出来,刚要拦住一辆黄包车回家,突然有两个日本特务拦住他,其中一个很客气地说,“秦先生,小泉先生请您去他那里喝酒聊天。”

慕容闻道,“哎呀,秦先生,您大驾光临,也不提前说一声,我也好好准备准备啊。”

秦文廉听得满头是汗,匆匆告辞,临走前悄悄将身上带着的所有的钱都塞到了沙发的靠垫后面。

秦文廉礼貌地笑笑,“闻爷,总是这么客气。”

郁夫人听他提到钥匙,有些内疚地说,“这件事情原本我完全不知情。国华出事后,方滔先生和慕容家的小姐登门,提起这件事情。还是他告诉我钥匙藏在了哪里。没想到日本人抢先一步,在我的家里打的是一塌糊涂……”

慕容闻感激地说,“秦先生,当年没有您那一瓢水,哪能活了我这条大鲤鱼啊。再说,这么多年了,您也没给我一个机会好好答谢答谢,所以我更应该时时刻刻惦记着您的恩德啊。”

秦文廉吞吞吐吐地说,“是关于我曾经托付给国华的一把钥匙……”

“闻爷果然是个讲义气的人,有您这份心我就知足了,不枉我当年结交您一场啊。”秦文廉神说着,神情不由得黯淡起来。

郁夫人,“请讲。”

慕容闻见状,问道,“秦先生,您这是怎么了?”

秦文廉,“嫂夫人放心,国华兄的话,我会牢牢铭记,不会让国华兄失望。文廉今天来是想打听一件事情。”

秦文廉叹口气,“实不相瞒啊,我遇到难处了。”

郁夫人道,“秦先生,国华的脾气我是了解的,如果他的死能让您恍然顿悟,悬崖勒马,他也会含笑九泉的。”

慕容闻和吴一帆对视了一眼,“您遇到什么难处了?说来听听,兴许我能略尽心力呢。”

秦文廉长叹一声,“可我秦文廉不听国华兄劝导,还助纣为虐。我将来都没脸去地下见他。”

秦文廉望着慕容闻,“闻爷,我这次找您来,就是想求您帮我。”

郁夫人擦擦眼泪,“秦先生,您千万别这么说,国华是被日本鬼子害死了,怨只能怨那些狼心狗肺的日本人。”

慕容闻连忙说,“您有什么吩咐就只管说,说什么求不求的。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您要我做什么?”

秦文廉赶紧劝慰,“嫂夫人,您也别伤心了。国华兄遭此横祸,倒是我……我愧对他的在天之灵啊。”

秦文廉低声道,“我求您把我全家送出去,去香港,而且要走得谁都不知道。”

“秦先生,国华他……”郁夫人说着说着,已经泣不成声。

慕容闻一愣,“偷渡?”随即他又看了吴一帆一眼,继续问道,“秦先生,您在新政府正是春风得意的时候,为什么要走啊?再说您是政府高官,去香港也用不着偷渡啊。其中,想必有什么缘由吧?”

秦文廉看了看这个家,不由得一阵酸楚,“嫂夫人不要麻烦了,我坐坐就走。”

秦文廉闻言,有一丝难堪。

郁国华家里的装饰比以前更加简陋了,看来郁夫人似乎是变卖了一些东西。她将秦文廉迎进来,说道,“秦先生,您请坐,我给您泡一杯茶。”

吴一帆急忙替慕容闻解释道,“哦,秦先生别多心。闻爷的意思是想知道其中真正的原因,这样我们也好安排得周全些。这偷渡的事一点不可马虎,您要是跟我们都不说明白,恐怕另生枝节,咱们都有麻烦。”

秦文廉只觉得天凭空塌了下来,他呆呆地站在那里,一脸的绝望。他呆立了很久,仿佛突然想起了什么,也顾不得和太太女儿打招呼,就急匆匆地向郁国华家走去。

慕容闻连忙点头,“哎,您不同别的人,是不能出一点纰漏的。”

方滔点点头,“这件事情,对不起了。如果还有机会的话,我会尽力帮您拿回来。”

秦文廉悲愤道,“闻爷,我既然来找您帮忙,对您就没什么好隐瞒的。我女儿就是被日本人从香港给骗回来的,他们为了建立新政府,把我们这些官员的家属全部当做人质羁留在国内,生怕我们跑了一样。眼下,我女儿被吓出了毛病,虽然有些缓解,但是还未能康复,看来,只有到外国寻找名医才能治得好。所以我……”

秦文廉差一点喊出来,“什么?!小泉?”

慕容闻一听,气得直拍桌子,“岂有此理!简直是岂有此理!”

方滔低声道,“对不起,我没能完成郁国华先生的嘱托,我去取钥匙的时候晚了一步,钥匙被小泉抢走了。”

秦文廉道,“闻爷,现在只有您能救我女儿,您可一定要帮我啊。”

一听钥匙,秦文廉紧张起来,“钥匙?那钥匙在你这里?”

慕容闻紧紧皱起眉头,“按说您的事就是我的事,但是这……”

秦文廉转身要走,方滔又叫住他,“秦先生,还有一件事,郁国华先生临终前,托付我将一把钥匙交给您。”

秦文廉一看慕容闻犹豫,问道,“怎么?难道闻爷你不肯帮我吗?”

方滔稍稍松口气,“有您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慕容闻一时语塞。

秦文廉犹豫了一下,“我要先见到特赦手谕,至于别的,以后再谈。”

吴一帆这时又说道,“哦,秦先生,闻爷不是这个意思。您这件事,对我们来讲实在是有难度,内河外海都是日本人的炮艇战舰,这不比要逃避巡捕的缉拿。所以,此事要容我们仔细地筹划,要拿出一个万无一失的计划来,要不,岂不是断送了您全家的性命。”

方滔说道,“只要我能满足您的要求,您何必问这么多呢?”

慕容闻连连点头,“对对对,这事,您容我一点时间,让我筹划一下。”

秦文廉有些惊讶,“方先生,您到底是什么人?“

秦文廉叹了口气,“好吧,闻爷您费心了。”

方滔想了想说道,“您实在不想和重庆方面合作,我还可以帮您联系别的出路,您看怎么样?”

慕容闻道,“哪里,那里,希望这次可以帮到您才好。”

秦文廉冷冷地说,“你们也不必三番五次地戏弄我了,我现在只求眼下平安,至于以后的事,我生死由命。您不用多说了,反正,我绝不会与你们军统再合作了。”

秦文廉一走,慕容闻和吴一帆就开始商量对策。秦文廉对慕容闻有恩,多年来,他一直想好好地报答报答他,但是这个人又偏偏是臭文人脾气,不屑与他们这些江湖人士来往。这次倒是有机会报答了,事情又是这样棘手,真是让慕容闻左右为难。

方滔说道,“秦先生,前一段时间,我们组织出了些问题,现在由我继续与您合作。以前我们的确对不起您,但是您已经复制了《日汪密约》,此事包不住多久的。日本人从来没有相信过您,您不早作打算,恐怕将来凶多吉少。”

吴一帆道,“依我看,秦文廉的请求咱们万万答应不得。第一,做了对咱们没有任何好处。第二,即便成功地将他送走,日本人追查起来也难免要怀疑到您。您想,在上海滩有这个能力的,还和秦文廉有这么深交情的,除了您还有谁啊?”

秦文廉说道,“我和你们该谈的都谈完了。你还是快走吧。”

慕容闻摇摇头,“理是这个理,但是我这心里总觉得亏欠他的。如果没有秦文廉,我哪有今天的家业。”

秦文廉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对秦太太说,“夫人,你陪岚儿去那边走走。”说罢,他和方滔转过身,装作医患沟通病情的样子。

吴一帆继续劝道,“闻爷,情与理,您可要有个取舍啊。”

听到医生的话,秦岚一愣,秦文廉夫妇也一下子听出了方滔的声音,不由得大为震惊。

慕容闻站起来,来回踱了两步,想了想,说道,“一帆,你讲的都没错,但是我还是想帮他这个忙。我们混江湖的,情义还是要讲一讲吧。杜老板的三碗面说得很有道理啊,人面、场面、情面,缺一不可,这碗情面,我一定要吃下去。”

秦文廉夫妇正陪着秦岚在疗养院的花园里散步,这时,一个戴着口罩的医生走到秦岚身边,说道,“秦岚,恢复得不错啊。”

吴一帆见劝不动慕容闻,只好叹口气道,“您既然已经决定了,我尽力去做就是。”他想了想,继续说道,“闻爷,其实送他们走应该不难,难就难在要做得让日本人觉得和您一点关系都没有。况且,日本人不比巡捕,和军队过招的事情,我还真没办过。”

自从那次见到方滔以后,秦岚就决定让自己的“病”好起来,当然,如果一下子就全好了也会显得假,这也需要个过程,因此,这段时间秦岚依旧住在疗养院。

慕容闻道,“难为你了,我们再慢慢地商量吧。千万不能出纰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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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一帆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