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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祝炳卿,“哈哈,郁先生不畏强虏,祝某是从心底里佩服啊,只想向您多讨教讨教。”

郁国华,“怎么?您是不放心我的安全,要亲自护送啊?”

和祝炳卿告别后,郁国华径直走向一家咖啡馆,每天中午,他都会在这里吃午餐,方滔正是知道这一点,早早就等在这里,希望能有机会和郁国华谈一谈。

祝炳卿,“郁先生,我送您一段吧?”

可是,不仅仅是方滔知道郁国华有这个习惯,石井也知道。

郁国华也笑了笑,“哦,这样最好了。”

石井一直不赞同小泉“以华制华”的策略,面对郁国华如此公然的、对大日本帝国的挑衅,石井实在无法忍受,他要杀一儆百。况且,在现在的良好战局下,他们完全没有必要在租界这样的弹丸之地忍声吞气,因此他决定先斩后奏。

祝炳卿微微一笑,“法庭外的事情交给我。”

方滔坐在咖啡馆中靠窗的位置,远远看到郁国华从街对面走来,他刚要起身出去迎接,突然,一辆汽车中冲出一个日本特务,迅速奔到郁国华身后,抽出短刀毫不犹豫地割向郁国华的喉咙。方滔飞身前去阻止,可为时已晚,鲜血喷溅在咖啡馆的橱窗上,郁国华抽搐着倒下去。

郁国华想了想,说道,“祝探长,只是有一件事可能还需要您费心。我可以当庭释放江虹,但是日本人不会就这样善罢甘休。他们可能会在江虹走出法庭的那一刻有所行动。”

日本特务见行刺成功,飞快地闪身离开,石井仍然坐在不远处的车里观望着。他见到方滔从咖啡馆冲出来,举着枪四下看看,然后抱起郁国华,似乎在说着什么,于是他悄悄下车,慢慢向他们身边靠近。

祝炳卿似乎轻轻舒出一口气,“能够这样合法地解决问题最好。”

方滔抱起郁国华,“郁先生!郁先生!”

郁国华点点头,“现在没有任何证据证明江虹与抗日活动有关,所以,我打算当庭释放她,这样日本人就不能要求引渡她了。”

郁国华一见是方滔,他心底知道他是什么人,骨子里也信任像他们这样的人,于是他努力攒着最后一丝力气,说道,“方滔,我不行了。你要帮我办一件事……在我卧室……卧室里边,有一把银行保险箱的钥匙……”

祝炳卿说道,“我是来和您商量江虹一案的。我听说,您打算在法庭上无罪释放江虹。”

这时,石井已经来到他们身边,他紧贴着墙根站着,只听郁国华的声音越来越小。

郁国华说道,“祝探长,您有什么事吗?”

方滔将耳朵贴在郁国华耳边,郁国华说道,“你把它交给秦文廉,这关系到他一家的性命。”

祝炳卿看到郁国华,迎上去说道,“郁先生留步。”

方滔点点头,“郁先生,我记下了。”

到了午餐时间,郁国华刚刚走出特区法院门口,就见祝炳卿带着几个巡捕在四周转悠。

郁国华笑了,“日本人杀我,是因为他们怕……我。”说完,郁国华咽了气。

方滔也在报纸上看到了采访郁国华的报道,郁国华发表言论,他可能会当庭释放江虹,如果这样的话,那他们就不必再组织武装行动,只要做好接应的准备就行了。因此,方滔决定亲自去找一趟郁国华,看看他能不能将开庭的具体日期和释放江虹的时间地点告诉自己。

方滔心中充满悲愤,这时他突然意识到身后有人,急忙转身举起枪,而躲在一旁的石井,也同时用枪对准了他。

石井低下头,不再说话,但仍旧一脸不服气不甘心的表情。

两人怒目而视,举着枪僵持着。

小泉一听,怒气冲天地拍拍桌子,对石井说道,“石井君,我警告你,对哪个国家宣战,那是天皇才有的权利!在天皇宣战之前我们只有服从,而不是滥用军人的武力!”

这时,巡捕们闻讯赶来,将二人包围起来。

石井不服气,说道,“我们的德国盟友,在欧洲已经打败法国,我们完全不必在意租界里法国人的感受,就算我们有什么过激的行为,他们也不敢把我们怎么样!况且,租界外都是我们的军队!”

“都放下枪!”祝炳卿看了看郁国华的尸体,不由得青筋暴起,他瞟了一眼郁国华颈上的刀痕,又看了看对峙着的方滔和石井,心中已然一切明了。

小泉摆摆手制止他继续说下去,“他是租界的法官,我们的行动不宜太过激。”

祝炳卿厉声喝道,“都放下枪!我数到三,谁不放下就开枪了!谁要耍花招,我就打烂他的头!”他看着方滔和石井,开始数数,“1!2——3!放下!”

石井道,“我早就说过,对付这些支那人,只用警告是不够的,我们要采取更加严厉的手段!我们可以……”

方滔和石井慢慢放下枪,但依旧紧盯着对方,巡捕们迅速上前没收了他们的枪。

小泉将一张申报扔在了桌子上,报纸的标题写着“郁国华表示可能当庭释放江虹”。小泉气愤地说,“疯了,简直是疯了,完全没有理智!这是向我们示威!”

祝炳卿看了看躺在地上的郁国华,强忍着内心奔涌而出的情绪,问道,“谁杀的?!”见两人都不说话,他大吼道,“谁杀的郁先生!”

4

石井抬起头,一脸的傲气,“反正不是我杀的!我是日本军人,你们无权抓我!”说罢,他转过身,就要大摇大摆地离开。

方滔看了看秦岚,“我们走吧。”

“站住!”祝炳卿叫住他,恨恨地盯着石井,说道,“方先生,你刚才看到是怎么回事儿?”

秦岚正在犹豫,向非艳推门突然推门进来,秦岚立刻恢复呆滞的样子,只听向非艳说道,“我刚才向一个护士打听了,秦文廉今天一早已经来过了,早就离开了,今天应该不会再来了。”

方滔一字一句地说,“他就是凶手。”

方滔的声音很低,但底气十足,“秦岚,你相信我,这一次不会再有以前那样的意外。”

石井耍赖道,“方滔,你不要乱讲话,你亲眼看到我杀他了吗?”

秦岚盯着方滔,“配合?方滔,你现在有的只是个人的信誉。如果再有差池,危及我家人的安全,那就对不起了。我只能自己想办法了。”

方滔只是瞪着他,不再说话,石井得意地看着祝炳卿,说道,“我可以走了吗?”

方滔说道,“只要你配合我,我就有能力把你全家送到安全的地方。”

祝炳卿道,“不行!你们两个都跟着我回巡捕房录口供!”

秦岚说道,“方滔,我现在确实只信你一个人,但你现在单枪匹马能做什么呢?”

郁国华被杀的消息很快就在租界里传开了,小泉得知石井擅自行动,十分震怒。可人已经杀了,他再怎么处置石井,也挽回不了这个局面。

方滔,“秦岚,你爸爸手里的东西对整个抗战大局都十分重要,你不信任军统,不信任重庆方面,那你相信我吗?”

石井见小泉如此愤怒,他心中也有几分发憷,于是急忙向小泉汇报了他偷听到的情报。只是,他只听到了郁国华向方滔嘱托了一把“钥匙”,却没有听清楚更多的内容。他怀疑这把钥匙和秦文廉有关。

秦岚看了看方滔,重新转过身,背对着门口,一边拉小提琴一边说,“我爸爸现在已经不信任你们了。计划好的事情,为什么你们要变卦?要不是你们采取这样过激的行为,我就不用装疯躲到这里来。我准备先骗过日本人,然后看有没有机会带着我爸爸妈妈逃出去。”

小泉一听,也顾不上处置石井擅自刺杀郁国华的事情,急忙从租界工部局调来郁国华家里的地图,准备在方滔之前,从郁国华家拿到这把钥匙。

方滔点了点头,“放心吧,我不会说的。我现在已经和重庆重新取得联系,是重庆让我们来联系你爸爸,继续商谈《日汪密约》的事情。秦岚,我现在需要你的帮助。”

郁国华刚死,晚上他们家里一定有很多吊唁的人,小泉决定当晚就行动。只是,石井白天在租界里的行动已经闹得很大了,晚上再组织行动,不宜动作太大,于是小泉决定就带石井一个人去。

病房里依旧飘荡着单一而悲伤的旋律,秦岚低低地说,“我根本没疯,我是装的。日本人那我实在敷衍不过去了,我才想出这个办法的。我装疯的事,你千万不能告诉任何人,包括向非艳。我能信任的,就只有你一个人。”

5

方滔一愣,“你?你认识我了?”

郁国华在生死关头,只交代给方滔这一件事,可见这枚钥匙事关重大。方滔分析,秦文廉的手里肯定有《日汪密约》的胶卷。但很显然,这份胶卷并没有在秦文廉家里。那么,郁国华要交给秦文廉的这把钥匙,就可能跟胶卷有关。秦文廉很可能将胶卷放在某处,而将钥匙交给郁国华保管。这事关抗战大局,他必须赶在小泉动手前,拿到这枚钥匙,一刻也不能耽误。

待到向非艳出去,秦岚突然微微转过身,一边照旧拉着曲子,一边低声说,“方滔,你没死?”

郁国华的遗体已经被送回了家,停放在客厅里。

这时,走廊上隐约传来脚步声,方滔和向非艳立刻警觉地躲到门口,但脚步声很快就又在远处消失了。向非艳稍稍松了一口气,说,“你在这里等秦文廉,我出去望风。”

客厅里搭建灵堂,有几个法院的同事坐在灵堂里守灵,亦有几个法官同事的妻子在劝慰着痛哭的郁夫人。

方滔愧疚地望着秦岚,后悔自己当初没有阻止冯如泰的绑架计划。

祝炳卿前来吊唁,随行的巡捕递上名帖。

向非艳拿着秦岚床头的简历过来给方滔看,“她得的是间歇性精神障碍,神志不清。”

知事接过名帖,唱道,“租界巡捕房总探长,祝炳卿祝先生前来吊唁。拜。”

方滔轻轻走到她身后,低低说了句,“秦岚,是我。”说着,他站到她对面,摘下口罩,见秦岚依旧目不斜视地拉小提琴,方滔继续说道,“你不认识我了吗?我是方滔啊!”

祝炳卿双膝跪倒,深深一拜。

他轻轻推开病房的门,只见秦岚正背对着他们拉小提琴。

知事,“家属答礼。”

刚刚走到三十七号病房所在的走廊,方滔就听到一阵哀恸的小提琴声,他的心不禁微微一颤,这曾经是他最熟悉的旋律,以前在德国培训时,每当秦岚心情不好,就会拉这首曲子。

郁夫人也深深一拜,祝炳卿又向郁夫人一拜。

向非艳连忙说,“哦,是我记错了,对不起啊。”说罢,她和方滔走向三十七号病房。

知事,“来客请起,一旁落座。”

护士说道,“三十七。”

祝炳卿深深地望了一眼郁国华的照片,坐到了一边。

向非艳故意皱起眉头,“她原来的房间号多少?”

这时,方滔和慕容无瑕也来到门口,将名帖交给知事。

护士查了查,“秦岚没有转房间啊?”

知事,“郁国华先生生前好友,后辈晚生方滔、慕容无瑕前来吊唁。拜。”

向非艳道,“哦,是秦岚的父亲请来为秦岚看病的。”

说着,方滔和慕容无瑕拜倒,慕容无瑕刚刚拜下,就忍不住失声哭起来,方滔急忙低声安慰她,提醒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坐在一旁的祝炳卿见是方滔和慕容无瑕,特意多看了一眼。

护士一愣,“方医生?”

郁夫人向方滔和慕容无瑕欠身致意。

方滔和向非艳穿着白大褂、戴着口罩走进医院,他们看看左右没有人注意,便大大方方地走进大厅,二人走到了护士站,向非艳问道,“秦岚转到哪个房间了?怎么也不通知我们一声,害得方医生找了一早上。”

方滔一脸内疚,“郁夫人,今天我没有能保护好郁先生,方滔万死。”

就在他们在车上交谈时,全然没有注意到,秦文廉看完女儿,已经离开了——他今天正好有事。

郁夫人黯然道,“方先生,今天的事情我都听说了,您已经尽力了。国华的脾气我了解,他要怪只会怪那些茹毛饮血的日本鬼子,不会怪您的。”

方滔说道,“我已经准备好了两套医生的行头。”

这时,慕容无瑕低声对郁夫人说道,“郁夫人,郁先生临终前托付给我们一件事,让我们来家里取一个钥匙,就在您卧室里,郁先生说事关重大,所以我们现在就想取走。”

“不用你谢我,其实我这两天一直在想,如果是冯老板还活着,他不会放弃任何一个得到《日汪密约》的机会,哪怕明知道有危险。”向非艳说着,眼睛湿润了,但她马上擦干了眼泪,问道,“你打算怎么混进去?”

郁夫人想了想,说,“既然是亡夫生前所托,我这就带你们去拿来。”

方滔一笑,“谢谢你。”

“多谢郁夫人。”说着,他们和郁夫人一起走向卧室。

向非艳有点负气没说话。

郁夫人打开了卧室的门,打开灯,赫然发现石井在卧室里,手里拿着一把钥匙正准备离开。石井见行迹败露,一把抓过郁夫人,用攥着钥匙的手勾住郁夫人的脖子,另一只手则握着东洋短刀,他冷笑着说,“方滔君,你来晚了。”说着,他得意地晃了晃手中的钥匙,然后一把将郁夫人推向方滔,翻身跃出了窗户。等在楼下的小泉见石井跳窗而出,急忙开车迎上去。

此刻,方滔上了向非艳的车,问道,“决定来帮我了?”

方滔将郁夫人推给慕容无瑕,自己也翻身从窗口跃出,追了两步,然后掏出枪,就在石井快要跑上车时,冲他连射两枪。

就在前两天,方滔收到了重庆方面指示,催促他们继续做秦文廉的工作,要弄清楚秦文廉现在的态度。由于秦文廉身边二十四小时都有日本特务监视,想要靠近他而不被日本特务察觉很困难,只有趁着每个周末秦文廉去探望秦岚的机会,才有机会靠近他。他找到向非艳,希望她能配合他这次接触秦文廉的行动,约她周末八点半在疗养院门口见。但是向非艳对方滔仍抱有怀疑,对他传达的重庆指示当然不尽相信,因此她犹犹豫豫着,并没有答应。

只见石井中枪跌倒在地,但他马上又站起来,顶着方滔随之又至的子弹,冲向小泉的车,然后将钥匙从窗口抛进车里,这才倒地而亡。

方滔守在疗养院门口,他抬手看看手表,已经是九点钟了,于是收起报纸,走向疗养院门口。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两声汽车喇叭声,方滔回头一看,向非艳开着车,已经到了他的身后。

小泉接过石井抛来的钥匙,见他后心中了好几枪,已然无法救治,就急忙开着车,一边向方滔射击,一边撤退。方滔拼命追着开了几枪,但终究没有追上。

秦岚微微抬起头,秦文廉心中一阵惊喜,可见她随即又目光空洞地望着远处,他心中那阵惊喜又瞬间被扑灭了。他翻开书的某页,说道,“爸爸读一首给你听啊,春日高楼明月夜,盛宴在华堂。杯踪人影相交错,美酒泛流光。千年苍松叶繁茂,弦歌声悠扬。往昔繁华今安在,故人知何方?”秦岚还是没反应,秦文廉看看秦岚无奈地读下去,“秋日战场寒霜布,衰草映斜阳。雁叫声声长空过,暮云正苍黄。雁影剑光相交映,离别断人肠。良辰美景今何在,回首心悲怆!”读到这里,他的声音已经有了一丝哽咽,再也读不下去了。他抬头看看天,生怕一低头,眼泪就会流下来。

这时,祝炳卿带人赶到,他蹲下来看了看石井的尸体,又看了看方滔,问道,“人是你杀的?!”

秦文廉轻轻叹口气,从公文包里拿出一本书,递到秦岚眼前,轻声说道,“岚儿,你还记得这本书吗?这是土井晚翠的汉诗集,这是爸爸教你读的第一本书,你想起来了吗?”

方滔气喘吁吁地说,“祝探长,郁先生生前托付给我的一样东西,被小泉抢走了。”

秦岚呆呆地坐在疗养院的花园里,目不转睛地盯着地上的蚂蚁。秦文廉轻轻坐到女儿身边,叫了声“岚儿”,但秦岚仿若没听到一般,依旧目光空洞地望着地面。

祝炳卿一听,不禁有几丝不悦,这么重要的情况,方滔竟然没有告诉过他,“什么东西?”

周末,阳光很好,但这灿烂的阳光,似乎依旧不能驱散天空的阴晦。

方滔说道,“一把钥匙,郁先生说这把钥匙意义重大,落到日本人手里可不得了了。”

3

祝炳卿又气又无奈,他看了看方滔,转头对巡捕们下令,“快去传我的话,把所有通往日本租界的路卡守住,封堵小泉。”

巡捕们答应着,也加入到人群中。

小泉开着车来到了租界的路口,却发现巡捕已经设置了路卡,每个过往的人都要仔细检查。他将车远远地停在了路边,仔细观察着路卡的动静。待到夜深人静,路卡的巡捕已经疲倦后,他趁其不备,猛地开车冲了过去,等巡捕们反应过来的时候,小泉的车已经冲破路卡到了日占区。

祝炳卿看了,也激动地点点头,“大家快去,一路护送,不能有半点失闪。”

6

百姓们和法官们走到了一起,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大步前行,众志成城。

秦岚在上个周末病情突然好转,不但将那只忧伤的曲子换成了欢快的频率,也不再表情呆滞,还能认出秦文廉夫妇,叫“爸妈”了。

“我们护送我们的法官去上班。”

可秦文廉还未来得及好好享受这份喜悦,就传来郁国华被杀的消息。这一消息对于他们来说,真可谓是五雷轰顶,这难道真是老天爷要断他们的后路吗?可是,出事后,他又不敢贸然去郁国华家里取钥匙,他得好好琢磨琢磨这会是谁干的?为什么要这么做?他能不能马上去他家?如果是日本人干的,那他现在能去吗?

周围的群众听了郁国华一席话,更是群情激奋,有人喊道,“我们老百姓也不怕日本鬼子。”

在得到郁国华是被日本人所杀的确切消息后,秦文廉痛不欲生,悲从心来。

装甲车里的几个法官听了,纷纷走下车,个个挺着胸膛,和郁国华并肩而行。

法院门口搭了一个很大的灵棚,挂着郁国华法官身着制服的遗照,照片里的他也是一脸的浩然正气。一对巨幅挽联悬挂两旁,上书,“石可磷而不可夺其坚,丹可磨而不可夺其赤”。

郁国华笑了笑,说道,“祝探长,您的心意我领了。可我郁国华是什么人?我是堂堂民国政府设立在租界特区的法院审判厅长,日寇入侵,租界已是孤岛,我们特区法院的法务人员,在这里代表的就是中国的国家正义和制度,几枪恐吓,就把我吓得要躲进装甲车里,那么这些赤手空拳面对刺刀铁蹄的老百姓又该怎么办呢?这车,我不能上。”说罢,郁国华毅然步行向法院走去。

灵棚摆满了花圈,落款都是租界里有头有脸的人物,其中也包括慕容闻送来的。本来慕容闻考虑着方滔的事情过去没多久,他担心这个时候给郁国华送花圈会被日本人怀疑为亲共分子,但是,尹湛恩被杀一案过去的时间同样不长,若不送,又会被江湖上怀疑为亲日分子。好在租界里有头有脸的人物都送了,所谓法不责众,若日本人问起来,他也可以以此搪塞过去。

郁国华摆摆手,“祝探长,谢谢您的好意,但是我不上车,我要步行去法院上班。”说着他就向法院的方向走去,祝炳卿急忙跟在他身后劝道,“郁先生,活人挡不住子弹啊,我这也是为了你好。”

一辆汽车停在了灵棚之外,秦文廉在几个日本特务的保护下下了车,有人将秦文廉的花圈送到了灵棚里。几个组织祭奠活动的法官一看是秦文廉的花圈互相看了看,一个年轻点的法官愤然上前,将秦文廉的花圈举起走出灵棚,围观的群众让开了一条路,法官将花圈扔到了秦文廉的脚下,“这里不欢迎你,你走吧。”

祝炳卿见郁国华走出门,笑着迎上去,说道,“郁先生,最近租界里的法务人员频频遭到恐吓,我们巡捕房怕真的出什么事情,所以特意调来这辆装甲车,接送法务人员上下班。郁先生,请上车吧。”

秦文廉低声下气地说,“这位先生,我只是来吊唁我的老友,请行个方便吧。”

次日清晨,郁国华拿着公文包刚刚走出家门,见到门口的情形,赫然愣住了。原来,他家门口围着好多人,还有一辆装甲车停在一旁,祝炳卿带着几个巡捕站在车边,法院里的几个法官都坐在里面。

那法官指着法院的大门,“秦文廉,你看看这是地方?这是国民政府的租界法院,这里不欢迎你这个汪伪政府的法务部次长。”

“对诗他对不过我啊,他就弄了段顺口溜,他说道,官府出银两,求学到扶桑。买酒还不够,饿肚屁不香。”说完,郁国华和郁夫人都笑了起来。

群众情绪激动,都大声附和着。

“他怎么接的?”

秦文廉苦苦哀求,“我与国华兄,自幼相识,是同乡同学啊。求求列位,让我在他灵前拜祭拜祭吧。”

郁国华望着夫人,心中一阵温暖。他长叹一声,转而说道,“夫人,咱们席地而眠倒让我想起一桩往事,那是我和文廉在日本早稻田大学读书的时候,我们两个穷学生也是这样睡在地上。有一天,我们二人喝酒对诗,我就吟了前四句,赤脚倚栏坐,席地暮风凉。故国长歌里,唱作一槲殇。你猜秦文廉他是怎么接的?”

法官冷冷道,“国华兄是顶天立地的中国人,他不会希望你这样的人来拜祭他。你不能进去玷污了他的灵位。”

郁夫人笑着,“日子嘛,能有三餐温饱我也就知足了,只要你平平安安的。”

群众高声喊着,“不能让汉奸进去,狗汉奸快滚。”说着,众人就将秦文廉推搡了出去。

郁国华望着夫人,眼睛里闪过一丝内疚,“只不过这么多年来我都没挂在嘴上而已。其实,我心里最欣慰的事情就是有你与我相伴终老。就是咱们一直过得清贫了些,让你受委屈了。”

秦文廉无奈地望着灵棚,望着郁国华的遗像,突然跪倒在地,老泪纵横地喊道,“国华兄啊,我秦文廉来送你了!你英灵不灭,在天可鉴啊!国华兄,你走好!”说罢,他就颓然地跪在那里,凝望着郁国华的遗像,悲痛不已。

郁夫人轻笑道,“这我倒没看出来啊,郁大法官。”

旁边有记者在给秦文廉拍照,日本特务上前拉起秦文廉,但秦文廉不想起身。日本特务又去拦着记者,“不许拍照,不许拍照。”说着他们就去抢夺记者的相机,在场群众与日本特务发生冲突,场面一片混乱。

“遵命,夫人。”说着,郁国华坐到了地上铺好的被子上,调侃道,“说真的,你别看我在法院里多么盛气凌人,可回到家里来,我还是很听夫人你的话。”

7

郁夫人温柔地望了他一眼,说道,“国华,我知道你为人刚烈,不肯向奸佞和强权低头,所以我也不劝你放弃原则。但是这睡在哪的事情,你就听我的,你多一分安全,我也就多一分踏实。”

祝炳卿带着几个人候在医院太平间门口,小泉领着几个日本特务急匆匆地赶到。

郁国华见了,说道,“哎,我堂堂的一个审判厅长,竟然被日本鬼子吓得要睡在地上。传出去真是羞臊得很啊。”

祝炳卿不冷不热地说,“小泉先生,昨天您走得匆忙,所以今天麻烦您又跑了一趟。”

虽然郁国华是性情刚烈、宁折不屈,但郁夫人被昨晚那阵乱枪吓坏了。当天晚上,她就将床上的被褥转移到地上。她觉得这样安全一些,谁知道那些日本人什么时候还会来放枪。

小泉抬眼看了祝炳卿一眼,“祝探长,玩笑话还是不要讲了。我的人在哪里?”

郁国华对媒体表示,虽然从法律的角度来讲,在没有确凿证据的前提下,他不能随便说那些恐吓之事是什么人干的,但是,最近日本人确实在为江虹一案不断给法院施压。关于江虹一案,就目前的证据而言,江虹杀人的行为属于正常防卫,不会获刑。而日本人所说的她从事反日活动,也是没有证据的。如果审判时还没有足够的证据证明她有罪,他会宣判江虹当庭释放。

祝炳卿冷冷一笑,“里边请。”说着,有巡捕打开了太平间的门,祝炳卿带着小泉来到石井的尸体旁,掀开了盖尸布。

租界法院法务人员一夜之间同时遭人威胁的事很快就传开了,本来就一直关注江虹一案的几家报社记者,在经过法院院长同意后,对郁国华进行了采访。

小泉看见石井的尸体,眼睛有些湿润,他控制着自己的情绪,说道,“祝探长,我的人在租界被杀,您要给我一个说法。”

郁国华义正词言、一身正气,朗朗说道,“你怎么能说这种话,我们执行的标准是民主公正的法律,不能按日本人的意思行事。他们用点下作的手段,我们就能屈服吗?只要日本人的坦克一天没开进租界,这特区法院就是国民政府的衙门,就不能唯日本人之命是从!”

祝炳卿小泉还找他要说法,不由得气道,“小泉先生,淞沪会战以来,租界里死了很多人。就连租界法院的审判厅长郁国华被杀,我都没办法给个说法。”

有个法官被这些恐吓骚扰吓到了,对郁国华说,“国华兄,你就早点把这案子审了吧。迟早都要审,咱们都是有家室的人,就别惹这麻烦了。何况我们这些做法官的独陷孤岛之中,何必与日本人争这三两天的长短呢。”

小泉眉毛一扬,“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当天晚上,郁国华和很多法官的家里,都遭到了莫名的枪击,有的是被乱枪打坏了玻璃,有的则是受到匿名的恐吓信,里面还放着子弹,还有的家里被扔进了死猫死狗。第二天早晨,法务人员聚在大厅里议论纷纷,大家都心知肚明,这当然是日本人干的,就是为了逼着法院早点开庭审理江虹一案。

祝炳卿冷冷道,“您既然承认了这是您的人,您就应该清楚。昨天在菲尔德路上带人袭击郁国华先生的就是这个人,昨天晚上,他又潜入了郁国华的家里。什么意思,应该你告诉我。”

石井建议再组织一次行动,将江虹抢回来,但小泉坚决不同意。连续两次行动失败,他们内部还损失了一些人,军部很恼火,租界政府也十分不满,他们只能暂时停止针对医院的行动。现在,他们所能做的,也只能是敲打敲打法院的相关人员,包括郁国华,威胁他们尽快开庭。但是,小泉明令禁止真正伤害他们,毕竟他们和法国政府还没有正式宣战,倘若把事情搞得太大,工部局只能更加限制他们在租界的行动。

小泉怒道,“他是大日本帝国的战士,是战死的。你非但不抓出抗日分子,反而罗列罪名加害。祝先生,请你谨言慎行,站稳立场!”

在江虹一案的审理上,郁国华一直在拖延时间,而且他是个十分固执的人,对日本也很仇视,因此就算开庭审理,也极有可能作出对日本方面不利的判决。

祝炳卿毫不相让,“小泉先生,就是这个人,他在闹市当街杀人,在场的证人恐怕比你们日本的关东军都要多。你说!还需要我罗致罪名加害吗?”

2

小泉道,“您想怎么办吧?我倒要听一听。”

冯如泰虽然急于杀死方滔,以免自己叛变一事被他发现,但见小泉这么说,也只好忍气吞声地点点头。

祝炳卿说道,“事情闹得这么大,已经不是我能控制得了了。租界工部局刚刚下了命令,以后要控制你们樱机关的人在租界的活动,特别是您,以后您到租界里来,都会有巡捕房的人跟着保护,哦,这也是为了您的安全着想。”

小泉道,“战局吃紧,重庆急需秦文廉手里的胶卷来安定人心,他们坚持不了多长时间。至于方滔和共产党的联系,现在方滔和秦文廉都是攥在我们手里的鱼饵,引来的鱼,越多越好。”

小泉冷笑了一下,“这么说,我还要多谢你们巡捕房了?”

冯如泰摇摇头,“可是重庆不会轻易相信方滔的,因为我的小组全军覆没的原因还没查明,再有,方滔有了电台,他还可以跟延安方面取得联系。”

祝炳卿故作无奈地说,“我们都是当差吃粮,什么指示都是听上面的。”

小泉拍拍他的肩膀,示意他坐下来,然后说道,“这个我明白,留着他的确有很大的风险,但是现在他和重庆的联络完全掌握在我们的手里。他就像关在我们的陷阱中一样。我们最终的目的,是要知道重庆方面对秦文廉的行动安排,还有,什么时候送来真的特赦手谕。那时候,我们就可以给他来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又可来一次大捕获。”

小泉指了指石井的尸体,“我可以把他带走了吗?”

冯如泰腾地站起来,“不杀他?可是他几次三番地破坏了我们的计划。”

祝炳卿道,“您自便。”

小泉道,“冯先生,方滔既然已经和重庆联络上了,我们是不是可以暂时不杀方滔?正好留着他与重庆联系,我们可以知道他们的行动。”

小泉将石井的骨灰亲手埋在了他们练习剑道的空场树下,然后将石井使用的竹剑插在了石井的坟头上,最后将石井的灵位和另外两个灵位摆在一起,摆上祭品。

冯如泰看了电文,立刻变得焦躁起来,“方滔没有我的联络频率和密码,一定是向非艳告诉他的。我正好可以通过向非艳找到方滔,然后干掉他。”

他独自坐在三个灵位前,一下子变得苍老了许多,一下子,从一个老谋深算心狠手辣的侵略者,变成了一个孤独的老人。

这更加确定了小泉的猜测,那天在医院门口附近的狙击手肯定是方滔,他不但没有死,而且已经重新建立了电台,与重庆取得了联系。

他对着灵位说道,“石井君,有一件事情我一直没有告诉你……其实我的两个儿子,在你之前就去了天国。今天我把你们都放到一起了,我相信在天国,你们都见到了。”说到这里,小泉望着灵位,忍不住流下两行浊泪,“入伍的时候我们就宣过誓,为天皇而战,为帝国而战,告诉他们,你们是天皇的骄傲,是大日本帝国的骄傲,也是我的骄傲!再告诉他们,等着我,我很快就来了……”

电文上说,“前次绑架梅甫平行动中,我小组遭遇日军有计划伏击,组长冯如泰与组员小韦牺牲。组员方滔、向非艳生还,方身份暴露,已转入地下行动。怀疑组织内部出现叛徒,调查中。”

说着,小泉端起一杯清酒,“来,我敬你们一杯,这是家乡的清酒,喝了它就回家了……”说罢,他流着泪一饮而尽。

小泉和石井正拿着字帖来回翻看,一个特务来报,原来,方滔通过老田的电台发给重庆的电文很快就被樱机关截获了,因了冯如泰的叛变,小泉已经掌握了冯如泰小组和重庆的联络频率和密码,并且一直在秘密监控。

小泉紧紧握着手里的钥匙,根据钥匙牌上的标志,他认出这是德华银行保险箱的钥匙。石井就是因为这把钥匙而死,他不能让石井就这么白白葬送性命,于是小泉第二天一早就来到租界,准备去德华银行查一下这枚钥匙的情况。

小泉笑了,“你可真有意思,像画画一样描红。”笑着笑着,小泉突然有所启发。他赶紧拿起笔,照着石井的办法,画了一个字。这个画出来的字,果真和字帖上一模一样。小泉举起这页纸,在灯下仔细观察,他突然将纸翻了过来,恍然大悟。原来,用毛笔写字的时候,力度会透过纸面,在纸背形成一条痕迹。如果是一笔写成的,那么纸背上的痕迹就只有一条,如果是像刚才那样画成的,那么在背面就能看出这一个笔画是由几笔才画成的。伪造的蒋介石手谕之所以看着和蒋介石亲笔书写的一样,是因为每个字都是画成的。画出来的假手谕,在纸的背面留下的痕迹和真的不一样。怪不得秦文廉不上当,原来其中还有这样的玄机。

早晨,生煎馒头铺的客人不断,小泉走进来,四下看了看,他曾向冯如泰打听过,方滔最爱吃这里的生煎馒头,他也想坐在这里,品味一下对手的生活,希望从对手的生活中,找到一丝灵感、一丝对手的思想和弱点。

石井凑过去看了看,说道,“我认为,字迹既然和指纹一样,每个人都不同,那么这样练习也是达不到完全一样的,除非是像画画一样,一点一点地往这些红字里画上墨水。”

小泉问道,“老板,请问,有一位方滔方先生是经常在这里吃生煎吗?”

小泉看着桌上的字帖,“前两天,秦文廉主动交出了唐冠樵给他的特赦手谕,却没有出卖唐冠樵,这足以说明他的忠诚是打了折扣的。后来我又派唐冠樵去见了一次秦文廉,这才知道,那秦文廉竟然发现如此逼真的手谕是假的。我很想知道秦文廉是怎么样识破假手谕的,所以就开始描红,看看能不能找到答案。你看我描了这么多,居然没有一个字和帖子上的一样。”

老板笑着说,“方先生啊,他经常来的。”

石井不解道,“您怎么这几天突然开始练习支那书法了?”

小泉点点头,“哦,是方滔推荐我来的,他经常吃什么,就麻烦您给我照样上一份。”老板应了一声。小泉又指着一个靠墙角、面向门的座位,“他平时是坐这里吧?”

小泉坐在办公室,像模像样地握着毛笔,对着字体一笔一画地描红,一边描,一边不时拿自己写的和字帖对照,不时微微摇摇头,抬头对站在一旁的石井说,“石井君,没想到这描红还真不容易呢。”

在老板那里得到肯定的答案后,小泉便在方滔的座位上坐了下来。老板给小泉端上一份生煎馒头和一碗粥,小泉仔细地看了看生煎馒头,小心地夹起一个尝了尝,然后又仔细地品了品粥的味道,好像要从中寻找一点方滔的思想。

方滔转身,作势要走,向非艳站在原地,一脸的矛盾,她看了看方滔的背影,咬咬嘴唇,叫住了他……

就在这时,方滔的声音突然从一旁传来,“老板,来……”

方滔见向非艳态度如此坚决,只好说道,“如果我是叛徒,你的安全已经有问题了。如果我不是叛徒,你对我也没有意义了,从此我们就分道扬镳吧。”

方滔还未说完,就发现坐在自己老位子上的小泉,两人同时拔出了枪,老板和吃早点的人们尖叫着四散而去。

向非艳说道,“你不用再劝我了,我把密码和频率告诉你,我可能就成了一个没有利用价值的人了,恐怕我的安全都会有问题。”

就在这时,祝炳卿的声音远远传来,“哎呀!一早就听手下说,小泉先生进租界了,我这才急匆匆赶来,竟然你们两位都在啊!看来,这里的生煎馒头味道不错啊!”说着,祝炳卿站到了两个人中间,他身后的巡捕随后将他们包围起来。祝炳卿继续说道,“二位给个面子,把家伙都收起来。”说着,他一手拿下方滔的枪,另一只手下了小泉的枪。

向非艳不说话了,索性转开脸。方滔走到向非艳身后,继续说道,“非艳,把密码告诉我,你仍然可以怀疑我,甚至怀疑我传达的重庆命令。但是,你不告诉我,我们两个在这里僵持没有任何意义,谁都没有机会。”

祝炳卿卸了两人的枪,自顾坐到中间的椅子上,说道,“我今天来,是有句话要和二位讲清楚。最近,你们也看到了,租界里出了不少的事,所以,趁着二位都在,我把租界里的规矩再唠叨一遍,不知道两位能不能给个面子耐心听听啊?”

方滔无奈道,“非艳,现在不是抬杠的时候,我可以把电台交给你,但是以你现在的情况,你保护得了电台吗?这部电台可是我们最后的机会了!”

小泉故作轻松地走下来继续喝着粥,“祝探长的面子我一定给,您请讲。”

向非艳坚持道,“你可以把电台交给我,由我来做相关负责人。”

祝炳卿道,“第一,杀人放火,扰乱治安的事,让我抓到一定严惩。第二,两位以后在租界里,再紧急的事情,也要先跟我打个招呼,要不然,巡捕房的子弹也不是假的,一旦失手伤着谁,我可负不了责。”

方滔说道,“根据敌后工作的保密条令,电台所在地及联系方式,只能由相关负责人一人知晓。”

小泉道,“祝探长讲得明白,想得周到。我都记下了。”

向非艳一听方滔的要求,立刻反对道,“不行,我不能把密码和联络频率给你。当初冯老板把联络的密码和频率告诉我,就是为了防止哪一天他身遭不测。如今我对你的怀疑并没有消除,我是不会把这么重要的东西交出来的。”说到这里,她想了想,补充道,“就算要发报,也得由我亲自发。”

祝炳卿转头看了看方滔,“方滔,你呢?”

原来,上次方滔的请求已经回复,允许老田帮助方滔恢复与重庆方面的联系,但是根据保密条例,老田不能告诉方滔电台的位置,需要他把与重庆联络的频率、密码和内容交给老田,由老田负责向重庆方面传递信息。

方滔点了点头,“我会记住的,失陪了。”说着,方滔起身离开。

她抬手看了看手表,刚点的餐点也来不及吃,就向江边走去,方滔早已等候在那里。

祝炳卿坐到小泉对面,笑着问,“小泉先生,您今天到租界里来,就是为了要吃生煎馒头吗?”

服务生刚刚转身,向非艳又叫住他,“哦,把咖啡换成果汁。”说着,她翻开报纸,赫然看到寻人栏上,有一个大大的标题——寻人,方非艳。

小泉一边若无其事地吃着一边说,“哦,我要去德华银行办一点事。”

服务生,“好的,马上就来。”

祝炳卿回头招呼,“兄弟们跟上!”然后,他继续对小泉说道,“您到租界来行动,按规矩我要派人保护的。”

她挑了一个幽静的位置坐下来,对服务生说,“来一份罗宋汤,配俄式酸面包,再要一杯咖啡。”

小泉笑笑,“没问题,我还要谢谢祝探长的关心呢。”说完,小泉起身离去,两个巡捕立刻跟上了小泉。

向非艳拿着一份报纸,看似悠闲地走进一家西餐馆。她看起来比前几天精神了许多,脸上也有了一丝红润,虽然穿着稍微宽松的洋装,但依旧能隐约看到微微隆起的肚子。

到了德华银行,小泉先是仔细咨询了一下银行保险箱的办理程序,当得知只有本人持自己的身份证明亲自来银行才能办理之后,他又谎称自己捡到了一把保险箱的钥匙,希望银行的业务经理能提供这个保险箱主人的资料,以便他讨要赎金。不想,他的这个请求被业务经理拒绝了,因为德华银行的客户资料是绝对保密的,不能够随便泄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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