拍完照，老潘长出一口气。
老潘和阿春对着镜头都挤出略有些尴尬的笑容。
一家人说说笑笑地出了门上车，Niki突然凑到老潘耳边，低声问：“爸，东西带了吗？”
老潘看了看阿春，跟阿春母女三人站在一起，让鸡仔拍照。
老潘这才想起来给阿春准备的礼物忘了带，连忙谎称忘了带手机跑回去找。
鸡仔答应着，拿出相机。
Niki帮他选的礼物是一个戒指。为了给阿春惊喜，两人谁都没告诉。那天拿到戒指后，老潘担心被阿春进来打扫看到，特意从书架上抽出一本书，把戒指盒子塞到了最里面，再把书放回去，藏得严严实实。
“爸妈，今天是你们的结婚纪念日，咱们拍个全家福吧！”Niki说着，给鸡仔使了个眼色，“鸡仔。”
老潘回到书房，走到书架前抽出书，结果一不小心把放在旁边的画像碰掉了，画像飘落在了桌子下面。
鸡仔连忙做出夸张的表情，惊叹道：“哇，这是哪来的小公主啊！”惹得Yoki咯咯直笑。
老潘也没在意，拿起戒指和车钥匙就要离开。
Yoki立刻抢着道：“我呢，我呢！”
一转身，目光不经意间落在画像上，他一下子愣住了。
Niki白了鸡仔一眼，没说话。
“爸爸怎么还不出来，好慢哦！”Yoki在车里等得不耐烦，趴在窗口拼命往屋内张望。
鸡仔看到Niki眼睛都直了：“Niki，你今天真漂亮。”
“关键时刻丢三落四，妈，你当初怎么会看上我爸的？”Niki也忍不住吐槽。
二人正说着，阿春母女下来了。Niki和Yoki穿着一模一样的精致小礼服，加上相似的容貌和发型，活像真人版和Q版套装。阿春虽然没有像两个女儿一样装扮华丽，却也精心打扮过一番，别有一番风韵。
阿春笑了笑，回忆起往事，脸上洋溢着幸福：“我第一次和你爸约会是在海边，风很大，你爸想把他的外套给我披上，但是又不好意思，于是他就把外套脱下来拿在手里，他冻得不停发抖，嘴上还说热，我把外套接过来穿上，你爸的脸一下子就红了，当时我心里就认定他了。”她顿了顿，望着车窗外出神，“他不擅长表达，但是我都懂。嫁给你爸可能是我这辈子最幸福的事。”
老潘摇摇头，对鸡仔的恭维早已习以为常。
Niki从后视镜看了鸡仔一眼，发现鸡仔正在脱外套，她笑了笑，说：“鸡仔，你去看看我爸怎么还不下来。”
同样身穿西装的鸡仔看到他，立刻迎上来，夸张地大喊：“坤哥，你今天太帅了！”
鸡仔答应着，推开车门下车。
老潘穿好西装下楼，阿春母女三人还没有下来。
这时，Yoki喊：“妈妈，我想上厕所！”
黎耀回到家，站在客厅里，看着墙上标示着庞德人物关系图的白板，沉默良久。然后，他把白板掀开，露出里面暗藏的另一块白板，这块白板上贴着老潘、陈婉、王小艾、杨教授的照片。他把从武十久家拿来的照片也贴在了白板上。
阿春正要下车，Niki说：“妈，你衣服不方便，我去吧。”
见他一副完全不知道自己命悬一线的样子，黎耀放下枪，转身离开。
鸡仔看了看Niki，说：“你衣服也不方便，还是我去吧。”
武十久似有不解：“你怎么还不走？”
鸡仔把Yoki抱下来，牵着Yoki的手朝屋内走去。
走两步，黎耀突然停下，转回身看着武十久。然后，他从怀里掏出手枪对准武十久。
书房里，老潘跪在地上看着画像。
黎耀走过去接过照片，但见照片上是武十久、杨教授和古志昌三个人，照片上的武十久还没有失明。他看了两眼，没有说话，转身离开。
画像一半被桌子挡住，只露出眼睛和额头。
武十久站起身，摸索着来到一个柜子旁边，从抽屉里拿出一张照片：“麻烦把这张照片转交给他们，就说我武十久很想念他们，过去的事他们别往心里去，我们还是朋友。”
他盯着画像凝神沉思，越看越觉得这半部分脸熟悉，看着看着，他猛然看向书架上的斗鱼，脑子里迅速闪现出一张脸。
“认识，怎么了？”黎耀停住脚步。
轰——
武十久连忙问：“你认识杨教授和古老师？”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震耳的爆炸声。
“打扰了。”黎耀起身要走。
老潘浑身一颤，快速起身朝外面跑去。
武十久摇摇头：“我刚到美国不久就出了意外，眼睛看不见了，什么也做不了了。”
但见院子里一片被爆炸波冲击过的样子，车子正在烈火中熊熊燃烧。
“我问的是你有没有做过这样的事？”黎耀语气加重。
老潘一下子愣在了原地。
“什么意思？”武十久一脸诧异，“有人被换脸了吗？难不成老杨和老古他们成功了？”
然后，他看到不远处一辆车迅速摇上车窗，逃也一般离去。
黎耀不置可否，继续问：“我再问你，你有没有给人换过脸？”
虽然相隔有点距离，时间也很仓促，但老潘还是看清了驾车人的脸——阿虎的心腹，猪牙。
“没有。”武十久回答，“我是两个月前才来到迦城，之前一直在美国生活，不信的话，你可以去查。”
老潘连忙拨打急救电话，把阿春和Niki送往医院。然而，爆炸造成的伤害太严重，他和鸡仔在急救室外焦急地等了半天，最后得到的答案是狗血到不像话的一句“我们尽力了”。
“中途回来过吗？”
老潘走进病房，看到阿春奄奄一息地躺在床上，她浑身严重烧伤，几乎已经难以辨认。
“大概四年前吧。”
老潘心情沉重地走过去，握阿春的手。
“你什么时候去的美国？”
阿春看到老潘，艰难地问：“Niki……”只说出女儿的名字，她就无法再问下去了。
“我们以前在一起工作，后来发生了点分歧，我离开去了美国。”
Niki已经不行了。
“你跟他们是什么关系？”
但老潘不忍心告诉阿春这个残酷的真相，他强忍着挤出一丝笑容：“Niki没事，已经脱离生命危险了，放心，你也不会有事。”
武十久沉默片刻，说：“认识。”
眼泪顺着阿春的眼角流了下来：“我想……见见女儿。”
黎耀笑了笑：“我问你的问题你还没回答我呢，你认不认识一个姓杨和一个姓古的教授？”
“医生还在观察，过两天再见，好不好？”老潘柔声哄她。
武十久问：“你到底是谁？想干吗？”
阿春摇摇头：“我知道我坚持不了多久了……”
黎耀说：“别喊了，睡着呢。”
“别瞎说，大夫已经说你没事了。等你好了我们把结婚纪念日补上。”老潘故意说得云淡风轻。
武十久一惊，大喊：“小马！小马！”
阿春笑了笑，说：“我知道你不是他。”
黎耀端着茶杯坐在单人沙发上慢慢品着茶，闻言赞叹道：“好茶。”
老潘一脸惊讶地看着阿春。
他有些不悦了：“你倒的茶呢？”
“但我知道你是个好人，是不是阿坤让你这么做的？”
武十久闻着满室茗香，满意地点点头，伸手摸了摸茶几上的茶杯，发现竟然是空的。
老潘张了张口，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然而，他这一去就半天都没有动静。武十久左等不来，右等也不来，正等得不耐烦，听到一阵脚步声，然后是茶盘放在茶几上的声音，再然后是倒茶声、端茶时杯盘碰撞声。
阿春深深看了他一眼：“帮我转告阿坤，照顾好Niki和Yoki……”
助理没有多问，只是让他先歇会儿，便去厨房给他泡茶。
她的声音渐渐微弱，说到最后已经几不可闻。
且说武十久回到家里，由助理搀扶着坐到沙发上，心里仍对黎耀充满了疑虑。
老潘一愣，就感觉到阿春的手从他的手中缓缓滑出，无意识地垂落下去。
黎耀并没有追出去，他看着武十久的背影，轻轻冷笑了一声。他把一杯茶喝完，付了账，然后下楼开车，径直朝着武十久家而去。
老潘的眼眶一下子就湿润了，他拿出戒指，认真地帮阿春戴上，然后紧紧握住阿春的手，泣不成声。
“抱歉，您把钱投到别处吧，我告辞了。”武十久根本不信黎耀的话，说着站起身要离开。助理连忙从远处跑过来，搀扶着他走出餐厅。
黎耀赶到医院的时候，恰好看到几个医生推着阿春的病床从病房里出来。阿春躺在病床上，盖着白布。老潘落寞地坐在病房外的长椅上，掩面悲痛。
黎耀笑了笑：“做投资的。”
黎耀站在那里，喉头耸动，双眼猩红，然后他握紧双拳，缓缓转身而去。
武十久一惊：“你到底是做什么的？”
他回家找了一根棒球棍，直奔阿虎的KTV。
黎耀继续问：“在你的团队里是不是有一位姓杨和姓古的教授？”
阿虎恰好从KTV出来，正准备上车，黎耀突然出现，手起棍落，直接放到了阿虎的两个手下。阿虎惊骇之余，慌忙逃窜，黎耀紧追不舍。
武十久迟疑了一下：“我们有一个技术团队，但领头的是我。”
黎耀追着阿虎跑进一条胡同。胡同里的路灯一副想不开的样子，昏昏暗暗地投下灯光，把一条小胡同搞得像是打家劫舍的常驻片场。
黎耀又问：“这项技术是您一个人发明的吗？”
黎耀就着昏暗的灯光四下看了看，里面没人。他正纳闷，突然，阿虎从旁边蹿出来，挥刀刺向黎耀。
“目前正在实验阶段，如果能得到贵基金的资金支持就再好不过了。”武十久回答。
黎耀左躲右闪，挥棒还击，两人一番你来我往，最终还是黎耀的棒球棍一寸长一寸强，黎耀一棒将阿虎击倒，阿虎的刀也被甩脱出去。
黎耀客气道：“我们基金会对你们的面部重塑技术很感兴趣，不知道项目现在进行得怎么样？”
黎耀扔掉棒球棍，捡起地上的刀，走向阿虎。阿虎刚踉跄着爬起来，黎耀就把刀架到阿虎的脖子上。
武十久没有多说什么，吩咐助理先出去，然后才问：“听说贵基金会想投资我们公司的项目？”
阿虎气喘吁吁地说：“黎侦探，咱俩没这么大仇吧？颂坤给你多少钱，我……”
黎耀看了一眼助理：“我想单独跟武先生谈谈，可以吗？”
黎耀没吭声，直接一刀捅向阿虎。
助理搀扶着武十久坐在黎耀对面。
阿虎闷哼一声，口吐鲜血。他震惊地看着黎耀：“你……”
黎耀点点头：“请坐吧。”
黎耀表情阴鸷，又一刀捅向阿虎。
年轻人自我介绍：“我是他的助理。”
黎耀拔出刀，俯身在阿虎耳边小声说：“我才是颂坤。”
年长的男人说：“我是武十久，叫我久哥就行。”
阿虎惊恐地看着黎耀，自嘲地笑了笑，直挺挺地倒了下去。他好像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疯狂地笑个不停。
黎耀起身：“对，二位哪位是武十久先生？”
不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警笛声，黎耀朝警笛声传来的方向看了看，转身大步离去。
年轻人问：“您是黎会长吧？”
阿春和Niki的死让鸡仔愤怒不已。他怀着满腔愤怒回到唐人街，召集了所有人手，要给阿春和Niki报仇。
没多久，一个年轻人扶着一个年长的男人走到黎耀面前。
然而，当他带着人气势汹汹地赶到阿虎的KTV，只见阿虎的手下躺在地上，阿虎早已不见踪影。
黎耀一改平素的闲散，西装笔挺地坐在桌旁。
鸡仔气愤不已：“去把阿虎给我找出来！”
他们约在一个高档餐厅。
众手下立刻兵分数路，各自散去开始寻找，鸡仔拎着棒球棍独自朝着一个方向找去。
武十久不疑有他，很快就跟黎耀敲定了见面日期。
鸡仔边骂边找，不知不觉就找到了阿虎和黎耀打斗的小巷。他走进巷子，忽然发现前方有人躺在地上，他快步跑过去，认出是阿虎，他先是愣了愣，然后发现阿虎已经没有呼吸了。
黎耀以基金会长的身份联系了武十久，表示自己所在的基金对面部重塑技术很感兴趣，想要投资该项目。
鸡仔不由得惊得连连后退数步，一时没想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听到新闻内容，黎耀眼睛一亮，转身在白板上写下“武十久”三个字。
“不许动！”就在这时，两个警察突然跑进小巷，举枪对准鸡仔，“放下武器，蹲下！”
刚刚包扎觉得无聊，黎耀打开电视随手选了一个台观看。此时，电视里正在播放新闻。
鸡仔被吓了一跳，愣愣地扔掉手里的棒球棍，举起双手。
“由南华公司投资的面部重塑技术将人类基因学和整形医疗完美结合，据南华公司的技术总监武十久先生介绍，此项技术一旦成功，将彻底改变人们对整形的传统观念……”
两个警察冲过来，一个警察举枪控制局面，另一个警察将鸡仔按倒在地，戴上手铐。
黎耀送走安迪，却陷入了沉思。
鸡仔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形势对自己有多么不利。
安迪点点头，嘱咐了一句让他明天来警局做笔录，就告辞离开了。
空荡荡的房间里，老潘独自坐在沙发上，看着桌子上的画像。
“放心。”
然后，他拿起手机给黎耀打电话。电话很快就接通了，他说：“见一面吧。”
“对了，庞德要选会长了，我担心会出什么乱子，你有什么消息通知我。”安迪说。
“我在外地，等我回来吧。”黎耀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她站在镜子前深吸一口气，走出卫生间，若无其事地继续跟黎耀说话。
老潘扯了扯嘴角，做出一个心灰意冷的自嘲式冷笑。
安迪拿着止血药棉走进洗手间，然后把止血药棉放进一个透明密封袋，装进了衣兜里。
过了好一会儿，老潘起身出门，径直去了good俱乐部。
安迪看了一眼：“都满了。”
一进门，他就招呼一个手下过来，让他去把店里的监控调出来。
黎耀指了指角落的垃圾桶：“垃圾箱在那儿。”
手下干活麻利，很快就把监控拷贝到一个优盘里，交给了老潘。老潘找到黎耀来的那天的监控，截图出黎耀的正面像，将截图打印出来。
安迪不置可否，捧着止血药棉站起身：“我去扔了。”
他把黎耀的照片和画像并排放在一起，同时遮住下半部分，只留眼睛部分。不出他所料，两者几乎一模一样。
黎耀笑：“别操心了，我回头会查的。”
那天他找人画像的时候，黎耀说自己在附近，特意跑过来看了一眼，却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做就走了。当时他并没有多想，现在一想，黎耀那哪是闲的啊，他分明是来警告老钟的！
“会不会是阿虎的人？”
是的，老潘猛然间想起来，黎耀当时靠近画板的时候，老钟明显地愣了一下。
黎耀摇摇头，有些自嘲地说：“说是找我报仇的，当警察的时候得罪了不少人，想找我报仇的人太多了。”
老潘的胸腔里猛然燃烧起一团火，他那么相信黎耀，黎耀竟然一直在骗他！
“我本来想来看看你，没想到救了你一命。”安迪给他包扎完，收拾止血用的药棉，“那个人你认识吗？为什么要杀你？”
他气愤地收起照片和画像，冲出good俱乐部。
黎耀问：“你怎么来了？”
去黎耀家的路上，他给黎耀打了几十通电话，那头却始终是关机状态。
安迪仍然不放心，扶着黎耀把他送回家，然后找来医药箱帮黎耀包扎伤口。
他找到黎耀家，疯狂砸门，里面却真的半点动静也没有。
黎耀摇摇头：“没事，这点伤不算什么。”
老潘等了大半夜，只能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了颂坤家。
她跑过去扶起黎耀：“你受伤了。”
另一边，安迪拿着占有黎耀血液的药棉回去后，立刻交给了法医化验。经过几天的等待，结果终于出来了。
这个女人正是安迪。她从卢城回来，这两天一直在监视黎耀，没想到没发现黎耀的可疑之处，倒先救了黎耀一命。
法医告诉安迪，黎耀的血液和黎莉的血液没有任何血缘关系，而且黎耀的血液很特殊。
口罩男被枪声吓了一跳，眼看一个女人持枪逼近，自己再也没有机会下手，便迅速上车仓皇逃离。
“怎么特殊？”安迪不解。
黎耀本能地一闪身，堪堪躲过，胳膊却被刀子划伤了。眼看口罩男的第二刀再度刺来，忽然，砰的一声枪响，不远处一个女人的声音大喊：“警察！”
“是一种稀有血型。”法医说。
“你欠我的该还给我了！”口罩男喊着挥刀刺向黎耀。
安迪眉头紧锁。
受伤的黎耀被撞得头晕目眩，恍惚间看到一个人向自己走来。他摇摇头，试图让自己清醒一点，问道：“你是谁？”
就听法医说：“巧的是颂坤也是这种血型。”
那辆车停了下来，戴着帽子、口罩的司机从车上下来，攥着一把匕首朝黎耀走来。
“什么？”安迪一脸惊讶。
黎耀下了车，刚一转身，突然不远处车灯一晃，一辆车快速向他冲过来。黎耀虽然反应及时，却仍未完全躲开，整个人被撞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