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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北往事1 第四章 报仇

“呵呵,你要造反啊!你认不认识社会上的混子呢?”赵红兵问。

小北京和赵红兵两个人琢磨着自己的人手还是太单薄,每天都在商量如何应对李老棍子他们的复仇。“咱们几个加上李四的那几个小兄弟,怎么能对付李老棍子他们?”小北京问。“当然不能。对了,你每天在旅馆门口吹得天花乱坠,不是也有很多人愿意跟着你混吗?”赵红兵说。“嗯,但是真能打架的也没几个。哪天我们请他们吃顿饭吧!”小北京说。“唉,请归请,拉拢归拉拢,但常来咱们旅馆的那些小兄弟我看也是战斗力太差,没几个是打架的料子。”赵红兵说。“呵呵,你嫌战斗力差,要么你把咱们侦察连一个连的战友都叫过来?那战斗力肯定强。”小北京又开始贫了。

“你丫就出生在这里,你都不认识,你现在来问我?”小北京说。

而费四在被鬼吓了以后开始盲目地信仰宗教,变得神神道道,从佛教、道教、喇嘛教到基督教他信了一个遍,记得当年费四脖子上拴了个十字架,手腕上绑了一串开过光的佛珠,上衣口袋里还装着一把小号桃木剑。看这意思,就算他费四遇上古今中外的厉鬼集体开年会也不怕了,如来佛祖、玉皇大帝、基督耶稣在他身上来了个大融合。当然了,费四也就是形式上信,虽然他以居士自居,但还是该喝酒喝酒,该吃肉吃肉,该打架打架。

“我什么时候和那些地痞流氓打过交道啊?他们那样的人,我见一个打一个。”赵红兵说。

李四身手好、讲义气、性格耿直,是个典型的东北男人。在李武被捕、小纪出事以后,以前李武那些小弟都跟着李四混。李武的这几个小兄弟成天小偷小摸,李四很看不惯,由于已经收了几个月的废品,手里也有几个钱,所以他想买几张台球案子摆在街边,让这几个小兄弟看着,每个人每月发100元的工资,这样既能给自己创造点收入,也可以让他们不再继续小偷小摸。这几个小兄弟听了兴奋极了,“可算有个营生了”“谁愿意去偷啊”。这几个小兄弟在以后的十几年里,一直跟在李四身边,后来都成了李四黑社会团伙的主要干将。这些小兄弟,当然也算在赵红兵的“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里。

“呵呵,现在该用上人家了,就不提打人家的时候了?当时你要是和路伟、二虎他们好好商量,不就是朋友了?现在也能帮帮咱们。”小北京说。

总之,赵红兵是连接这个团伙的核心,整个团伙总体而言是亲密无间的。唯一有点不招人待见的就是李武,但是李武对其他兄弟也算够意思,大家也不烦他。

“宁可被李老棍子打死,也不跟那群浑蛋交朋友。”赵红兵笑笑说。

第三个团伙是:张岳、孙大伟、李武。他们三个都是从小玩到大的邻居,孙大伟和李武从小就怕张岳,而张岳则最佩服赵红兵,而且在很多方面也挺佩服小北京。张岳和小纪等人的关系都很好。孙大伟人很善良,没什么心眼,成天嘻嘻哈哈,虽然打架怂了点,但是大家都喜欢他。李武在这个团伙中有点另类,因为他在加入这个团伙前和大家都不熟悉,而且总干些偷鸡摸狗的事儿,赵红兵和小北京都有点瞧不起他,但毕竟他是张岳的兄弟,也不好表现出来。

“红兵,我还真认识一个大混子,而且还挺仗义,但是和他不太熟悉,一面之缘。”

第二个团伙是:赵红兵和小北京。赵红兵和小北京是出生入死的兄弟,两个人好得像是一个人,而且这两个人中不存在谁听谁的问题,打架斗殴小北京听赵红兵的,做生意赵红兵听小北京的。因为小北京对赵红兵特讲义气,所以小北京也就对赵红兵的这几个兄弟特讲义气,其他的兄弟都很喜欢并钦佩小北京的为人和智慧。

“谁呀?”

第一个团伙是:赵红兵、小纪、费四、李四四人。这四个人多年前关系已经很好,虽然不在一个连队,但也算是一起上过老山前线的战友,有共同语言,复员后就每天黏在一起。

“刘海柱。”

“嗯,这个仇,一定要报。”黄老邪幽幽地说。在李老棍子和黄老邪这边准备报仇的同时,赵红兵他们也没闲着。在赵红兵这个团伙中,虽然是兄弟八人,但关系的密切程度不同,内部还可分为三个小团伙。

“你认识他?早说啊,呵呵,这老小子和别的混子不一样,人很仗义。上次在电影院门口,我看见他打了几个欺负白傻子的小混子。”

是的,倘若“装逼”的行为是一种罪的话,那么黄老邪一定会被判1亿年。随便他怎么上诉,都不会减刑。“你什么时候能出门?”李老棍子继续问。“两三个礼拜以后。”黄老邪还在静静地赏花。“我查出了打你的那个人,叫赵红兵,在火车站那边开旅馆。老五你们俩多带一些人去,带上枪,先砸了他的旅馆,然后再废了他。”李老棍子说。

“那就找时间和他认识认识吧,他上次说他在十四中门口修自行车。”“嗯,我知道,赶明儿个咱们俩去找他聊聊。”

一首诗吟罢,黄老邪紊乱的心绪平静了许多。这个仇,一定要报。李老棍子去看望黄老邪的时候,黄老邪正坐在自家的院墙上静静地看着盛开的向日葵发呆。“老邪,干什么呢?”李老棍子问。“赏花。”黄老邪轻声回答,头都没回。“装逼犯,早晚挨干!”李老棍子骂。

“别赶明儿个了,就今儿吧!”小北京说。

让他满身都是血。

赵红兵和小北京找到刘海柱的时候,刘海柱正在给一个小姑娘修自行车。

有朝一日伤好后,

“刘海柱,忙着呢?”小北京走上前去打招呼。

轻敌遭到生死劫。

“你这是带着人来找我麻烦了?”刘海柱说着,抓起一把大号五花扳子站了起来,硕大的斗笠下,看不到他的表情。这回轮到赵红兵愣了:敢情小北京这样就叫认识啊!认识还一见面就要动手?他算是服了小北京。

我是城西黄老邪,

“呵呵,您息怒,我来找您有事儿,找您帮忙。”小北京笑嘻嘻地说。

当晚他赋诗一首,是七绝,无题。此诗是后来小北京朗诵过的,不知是不是出自黄老邪之手。赵红兵疑是黄老邪托“枪手”所作,因为赵红兵认为,即便这么烂的打油诗,他黄老邪也没能力写出:

“你能有什么事儿啊,一个人把我四个兄弟都给打了。”刘海柱说着又蹲下去修自行车了,看样子还记着小北京打了他兄弟的仇呢。

据说黄老邪在养伤期间,每天长吁短叹,心中充满了哀怨;更常常顾镜自怜,叹息他那如花的容颜,如今已经被赵红兵和李四踢得满目疮痍,狼藉一片。他也曾在夏日的院子里,双手托着下巴仰望浩瀚又深邃的星空,感慨他那几年来的英名,竟毁在了赵红兵的手上。夏日的晚风吹过,吹乱了黄老邪梳理整齐的“秀发”,也吹乱了黄老邪的心。

“没事儿请您喝酒还不行吗?”

黄老邪这顿打挨得可够重的,躺在病床上起不来。李老棍子放出话来:让赵红兵等人多蹦跶几天,等老邪伤养好了,带着老邪去新账旧账一起算。

“请我喝酒?我和你又不熟。”刘海柱专心致志地修着他的自行车,连头都不抬。

二十四、惺惺相惜

“他太牛了,求他干吗,咱俩走吧。”赵红兵一向心高气傲,他以为小北京和刘海柱很熟,实在无奈才想找刘海柱帮帮忙,现在看见刘海柱这带搭不理的样子火就大,于是拉起小北京就要走。

当天晚上,赵红兵他们又开了个不怎么正规的小型会议。会议得出的主要结论是:李老棍子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继续落实防范措施并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

“就知道你们找我有事儿。什么事儿,说吧!别请喝酒请吃饭的,我刘海柱又不是没饭吃。”刘海柱此时也正好修完了自行车,站了起来。

“唉,红兵……”三姐也拿赵红兵没办法了。

“我们打了黄老邪,李老棍子要收拾我们。我们倒是想和李老棍子好好干上一架,但是觉得人手有点不够。”小北京说。

“我……没……”黄老邪又被打得说不出话了。

“这黄老邪和李老棍子太欺负人,非要强买我们朋友手中的玉。”赵红兵忍不住插了一句。

“你还敢看我姐!”赵红兵把黄老邪扔在地上,又是连续的猛踢。

“操,就李老棍子?我们当年在一个号里,他成天欺负人,我他妈的就不怕他。”刘海柱的确是谁都不怕。

都被打成这样了,还有闲心看美女!

“是啊,李老棍子他们太欺负人。我们这次就想好好修理修理他,这不是来找您帮忙吗?”小北京说。

赵红兵和李四没架出几步,就发现黄老邪竟然在色迷迷、直勾勾地看着赵红兵三姐那凹凸有致的背影。

“按理说这个忙我是不该帮的,你姓申的打了我兄弟,我没找你算账就算给你面子了,再说我和你又不熟。不过今天你有事能找到我姓刘的,说明你看得起我,我也敬你姓申的是条汉子。如果你实在怕,就躲我家来吧!看他们谁敢来我家!”刘海柱边说边收拾,准备回去。

当时是夏天,赵红兵的三姐跑过来时没穿白大褂,穿的是个比较薄的裙子。

“刘哥你这是说什么话?我们能怕到躲出去吗?我们是想收拾李老棍子,想找你帮忙,如果你不愿意帮忙,那也就算了。至于躲,我们是绝对不会的。”赵红兵说话不紧不慢,语气沉着镇定有力。

李四和赵红兵两人不情愿地架着黄老邪下楼,赵红兵的三姐走在前面。

“呵呵,你们俩胆子可真不小,现在全市谁敢和李老棍子打啊?”刘海柱也开始佩服小北京和赵红兵的硬骨头了,有点惺惺相惜的意思。

在赵红兵眼中,黄老邪是个无恶不作的流氓,正在对自己的战友进行讹诈。但在赵红兵三姐眼中,黄老邪只是个可怜的病人。

“欺负了我的战友,我就是要打。我和小申都不是怕死的人,在战场上我们都已经死过一次了。”赵红兵说。

“你还抓他头发!放开!和小四你俩把他架过去!”在赵红兵的三姐眼中,黄老邪已经不是来讹诈的流氓,而是她们医院的病人了。

“你们还当过兵?我也当过兵。走吧,去喝酒,我请你们小哥儿俩。”刘海柱收拾完修车工具,把那摊东西往十四中门卫那一放,推起了他那辆只剩下两个轱辘的战车。

“好吧。”赵红兵挺不情愿,又抓起了黄老邪的头发,想把他拖过去。

二十五、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快把他送到门诊!”

刘海柱把他们请到了一家小酒馆。看样子刘海柱经常来这里,他一进来大家都打招呼。

“他们欺人太甚!”赵红兵一向听三姐的话,松开了黄老邪的头发。

“你们怎么得罪了李老棍子?”刘海柱问。

“红兵,别打了,你这是要把人打死!”

“我的战友收到了一块玉,李老棍子非要低价强行买去。”赵红兵说。

据赵红兵三姐回忆说:从来不知道红兵有那么大的力气,拖着黄老邪在水磨石地面上走就像是手里提着个公文包似的。

“李老棍子整天就靠这个发财,我他妈的最瞧不起他。”刘海柱喝了一口酒说。喝酒的时候他也不摘斗笠。

他没想到跟了李老棍子以后,居然还有人敢把他打成这样。黄老邪可能已经忘了,今天他是讹人家来了。赵红兵想起躺在病榻上的小纪无缘无故被扎了一刀,不由得怒火中烧。“姓黄的,你是个男人就站起来,你怎么走进医院的再怎么走出去!”黄老邪在地上一动不动,只是晃了晃手,看样子的确走不动了。“好,你不走,我拖你出去。”赵红兵抓起黄老邪的头发就开始拖着走。赵红兵的原则一向是:尽量不动手,一旦动了手就一定要把对方打“服”了,否则他以后还会找麻烦。赵红兵拖着黄老邪没走几步,就看见了一瘸一拐朝他跑过来的三姐。原来,赵红兵在这里打得太热闹了,值班护士不敢拉架,便把他三姐找来了。他三姐穿着高跟鞋,没跑几步就把脚给扭了。

“那天李老棍子又派黄老邪去讹我的战友,我和另一个战友打了他们一顿。”赵红兵说。

但对方就是避不开。两分钟之后,黄老邪和他带的三个小兄弟全倒在地上哼哼。黄老邪这个耀武扬威了好一阵子的混子,今天再次尝到了被打的滋味。

“哈哈,打得好,黄老邪就该打。你的身手也不错吧?这位小申兄弟也不错,一个人把我四个兄弟给打了。你们在部队是什么兵种?”刘海柱人很厚道。

“回旋踢”之类的花招根本没有,只是简单的一抓一踹或是一肘拳一电炮,

“侦察兵。”“70年代,我也当过兵,汽车兵。复员转业到玻璃厂,我把我们领导给打了,就没工作了。”都是当过兵的人,又都是性情中人,三人聊得格外开心。

二狗认为,武侠小说里总写斗上几百个回合不大现实,在实战中,那些经过严格训练的人打倒那些小混子基本上就是一两下的事儿。李四和赵红兵对付这群小混子,基本上就是一两下打倒一个,而且招数非常简单,什么

“刘哥,你怎么成天戴个斗笠啊?”小北京问。

赵红兵又一脚踢倒了一名冲在前面的黄老邪的小兄弟。

“1981年的时候和人家打架,脑门上挨了两刀又被镐头砸了一下,伤好后出门怕被雨淋着,就弄了这么个斗笠。戴着戴着就习惯了,不愿意摘了。再说现在在外面修自行车成天日晒雨淋,有这个东西不错。”刘海柱说。

说时迟,那时快,李四一个箭步上前按住了黄老邪的手,另一只胳膊化作肘拳狠击黄老邪的下巴,一击之下,黄老邪马上倒地。李四扭过胳膊才发现,黄老邪腰间缠着的原来是一把破软剑。

“刘哥,当年和你齐名的那些人,比如李老棍子什么的,人家现在都发了,你为什么就弄这么个修自行车的活儿?”赵红兵始终不解。

他这个动作倒是把赵红兵和李四吓了一跳,还以为他腰间有枪呢,俩人几乎同时蹿出去抓黄老邪要“掏枪”的那只手。这都是他们侦察兵的习惯性动作,已经是条件反射了。不过,由于赵红兵距离黄老邪稍远,还是李四快了一步。

“昧着良心的事儿你刘哥绝对不会干!李老棍子那样是要遭报应的,那个张浩然不是在体育广场让人扎死了吗?这就是报应!从里面出来以后,我跟我姐要了100块钱,买了点工具就开始修自行车了。修自行车也是技术活儿,我以前在部队就会修汽车,我想开个修汽车的店,现在本钱还不够,就先修自行车攒着。我的回头客挺多的,赚得比别的修自行车的都多,比普通上班的也多。攒几年,我就开个修汽车和摩托车的店。我现在自己骑的这个自行车,都是拿人家报废了的车组装的,但是很好骑。”刘海柱虽然外形较为独特,但是心地善良,做事踏踏实实。

别把他惹了啊。精神病杀人可不偿命,他都好几天没杀人了,刚才还和我说要整死两个呢。你可小心点。”赵红兵故做担心地指了指李四说。“哈哈,你他妈的才有精神病呢!”李四大笑着推了赵红兵一把。黄老邪这下算看出来了,赵红兵和李四这是消遣他呢。“肉皮子发紧了吧!”黄老邪倒退一步,伸手向腰间摸去,他是摸他白衬衫下面那把软剑去了。

刘海柱就这样一毛钱一块钱地攒着,到了1990年前后,真的开了个修汽车的店,同时在边上还开了个卖汽配的门市。凭着一把好手艺和辛勤的汗水,刘海柱赚大了,后来连市委书记和市长的司机都专门在他这里修车!据说只要发动机一响,他就知道车哪里出了问题。他是市里第一个开上奔驰的,可能谁也想不到,那奔驰车里坐着的,竟然是当年那个骑着俩车轱辘的刘海柱。他的每一分钱都是用汗水换来的。后来斗笠换成了礼帽,他又成了全市唯一一个春夏秋冬都戴礼帽的人。据说刘海柱在修车期间,正是出租车行业最不景气的时候,但是只要来修车的人说一句:“柱子哥,现在手头没钱,我几个月后给你。”刘海柱总是二话不说立马给修,多贵的零件都给赊。但是如果到了期限不还,刘海柱可是要找他的。当然了,也没几个人敢欠刘海柱的钱。到了现在,刘海柱早就不自己亲手修车了,可如果赵红兵这样的老哥们儿的车坏了,已经50多岁的刘海柱一样二话不说,脱了衣服就钻车底下修。他现在还经常打抱不平,不过人老了,虽然侠义精神尚在,但体力已经不如小年轻了。靠着自己十几年前的名气和与赵红兵、小纪、费四等人的关系,一样没有小混子敢惹他;如果真惹急了他,二狗相信,他肯定还会下了奔驰光了膀子拎一把破菜刀追着人家去砍。据说他现在还要开汽车4S店,而且声明只经营国产车。

“哎呀,不好意思黄大哥,我这个兄弟的脾气更差,还有精神病,你可

看来,踏踏实实赚钱,勤勤恳恳做人,结果总是不错的。

“你黄大哥我的名气你们听说过吧!我的脾气可不大好。”黄老邪火气上来了。

“刘哥,你怎么也是个大哥,就不觉得在街上修自行车……”小北京问。

“玉呢,是在我手里,但是我不想卖给你,呵呵。”赵红兵和李四都笑嘻嘻地看着黄老邪。他俩都不是爱主动生事的人,但是今天,他俩就是想把黄老邪惹火了,然后“合情合理”地毒打黄老邪一顿,给小纪出出气。

“操!我他妈的凭手艺赚钱,有啥丢人的?”刘海柱一激动,山羊胡子上沾了不少酒。

“玉要是不在你手里,今天我把脑袋给你拧下来。”黄老邪细声细语地说。

“来,刘哥,你说得对,咱们哥俩喝一个!”赵红兵由衷地佩服刘海柱。

果然,黄老邪带着那几个小兄弟跟了出来。

“……”

没等黄老邪答话,赵红兵和李四先走出了病房。他们相信,黄老邪一定会跟着出来的。

“以后李老棍子找你们麻烦,你们兄弟的事儿,就是你刘哥的事儿!”刘海柱豪气干云。

“玉在我手里呢,呵呵,咱们出去吧!”赵红兵说。

“……”

“我哪来那么多闲工夫,你一边儿凉快去。”黄老邪说。

这三个人那天喝了五瓶白的,全醉了,唯一能明白点事儿的就是小北京,他还要背着已经不会走路的赵红兵。

“呵呵,谈完你就知道配不配了。”赵红兵才是真正的优雅,对黄老邪的这句挑衅仿佛一点儿都没生气。

刘海柱骑着他的自行车没出五米,就摔进了马路边的花池子里。

“和你谈,你配吗?”黄老邪斜着眼睛看着赵红兵。

小北京赶紧扔下赵红兵去扶他。

“小纪累了,要休息一下,这玉的问题,我来和你谈吧!咱们去走廊谈,别影响小纪休息。”赵红兵站起来说。

“你刘哥我没事儿,躺这睡会儿,等醒了我自己回去。”躺在花池子里的刘海柱摆摆手。已经过去了足足20年,赵红兵、小北京、刘海柱三人依然是最好的朋友,谁都不会忘记第一次见面喝的那顿酒。

“小纪兄弟,别给你脸你不要啊。”黄老邪虽然火了,但说话还是很温柔。

生死之交一碗酒。

“我不卖。”小纪说完这句就闭上了眼睛。

第二天酒醒后,赵红兵感慨了两句。第一句是:“小申,你以后别把你见过一面的人就说成自己认识,我刚看见刘哥拿扳子的时候,以为他要削你呢!”第二句是:“刘哥这人真不错,值得交!”

“8000块,怎么样?如果可以,我现在就带着钱呢。”

正是人算不如天算,黄老邪和老五带人拿着沙喷子和枪刺来找赵红兵的那天下午,旅馆里只有小北京和孙大伟两个人。

“那他希望出多少钱啊?”小纪躺在床上,说话有点费力。

据说那天孙大伟刚刚关了租书室的门,按时来给小北京和赵红兵送武侠小说。他进来时,小北京正在眉飞色舞地给两个女服务员讲当兵时他抓到赵红兵手淫的事。他的情节描写太生动,把两个服务员羞得面红耳赤,但又舍不得不听。

“是啊,而且李老哥说,还希望继续和你做生意,只要你把玉拿出来,价钱还可以商量。”原来黄老邪来还是为了那块玉。

“小北京,你就看你那破嘴,谁在你那嘴下也讨不着好,也不知道你说那些是真的假的。”孙大伟笑着说。

“赔个不是?”小纪问。

“大伟啊,我这不是无聊嘛。”小北京还挺无奈。

“李老哥呢,让我来,就是想替他赔个不是。他也就是一时冲动,以后大家都是朋友。”黄老邪说得诚恳极了。

“无聊你把太师椅搬出去,出去给人家讲故事,跟别人聊天啊。”

“哦……”小纪没答话,回头看了看坐在他旁边床上的赵红兵和李四。赵红兵和李四心领神会。

“还没到时间呢,我一般都是太阳要落山的时候出去。要不这样,你先出去弹奏一曲吧,我把红兵‘撸管子’的事儿讲完再出去。”

“不用谢我,要谢就谢李老哥吧!”黄老邪这才说明了来意。

“好吧,我也好久没献唱了!”孙大伟说着,就拖着太师椅和吉他到了旅馆门口。

“四海之内皆兄弟。”黄老邪开始装了,他一共就会这么几句词,每天翻来覆去地说。“那谢谢你了!你看你,还带了这么多东西。”小纪说。

孙大伟坐在旅馆门口,抱着吉他开唱《冬天里的一把火》。二狗最忍受不了孙大伟唱《冬天里的一把火》,主要是受不了他那表情。每当他唱到“你就像那一把火”的时候,他的表情就好像日本AV里的男主角似的,非常陶醉,非常高潮,但在别人眼中,是非常恶心。

“嗯,小黄兄弟,我好像以前见过你嘛。”小纪没想到他是李老棍子的人。

在孙大伟正要High的时候,黄老邪和老五带着七八个人气势汹汹地走了过来,每个人手里都拿着家伙,一看就是来打架的。

“我姓黄,你就叫我小黄吧!大家都这么叫我。”黄老邪看来对自己的绰号很不满意。

“你这死胖子,别在这儿烦了!”老五上去一脚,把孙大伟连人带太师椅都踹到了旅馆的台阶下。李老棍子手下的老五是出了名的下手黑,这次他们就是来砸店和打人的。

“嗯……你是谁?”小纪问。虽然赵红兵等人已经打了多场硬仗,但社会上的流氓他们当时认识的的确不多。

小北京听见外面有动静,起身出门看。刚走到门口,就被老五和黄老邪拦住了。

“小纪兄弟,你好。”黄老邪文质彬彬地说。

“谁叫赵红兵?”老五问。老五长着一双无知的眼睛,标准的愣头青。

黄老邪去医院的那天穿着一双拖鞋,裤子是大杠烫绒的,上身穿了件白衬衣,还系了条鲜红鲜红的领带,衬衣也没有塞到裤子里,不伦不类。他身后带着三个小兄弟,这三个小兄弟手里还提着水果罐头和麦乳精,他双手揣兜,一步三晃进了小纪的病房。

“赵红兵不在,有什么事儿?”

总之,黄老邪在很久以前就享有体格好、抗击打能力强的盛名,但真正变得凶悍起来,还是跟了李老棍子之后。他刚跟李老棍子的时候还没有软剑,当时打架总拿双节棍,带着几个兄弟专门帮李老棍子平事儿,被他打过的人基本上都要在医院住上两三个月。在李老棍子手下的几员战将中,老五、土豆两人下手最狠;黄老邪肯定不是胆子最大的,也肯定不是最能打的,但他的确是最有名的。

“你是谁?”

别的流氓都是以打几次大的胜仗成名,而黄老邪当年却是以挨打成名。社会上的混子一提到黄老邪就说,“这小子真是命大,刘海柱砍了他三十多菜刀,这小子都成了个血人还能跑。”“在红旗公园门口,他被二十多个人拿着钢管和棒子打了起码5分钟,挨完打他居然还自己去了医院。”

“我是他朋友,你们叫我申爷就行了。”

黄老邪总希望自己能够与众不同,同伙们用的武器都是枪刺、双管猎枪,他却经常腰缠一柄软剑,也就是皮带剑。当前中国没这个东西了,但在20世纪80年代很流行,虽然软剑的杀伤力连普通匕首都不如,但他认为带刀带枪上街太粗鲁、太没层次,这不是他的性格。他还曾经梦想有一把铁的折扇作为武器来匹配他那优雅的风度,但遗憾的是,他按照《故事会》上面卖武器的地址邮了三次钱购买——他第一次邮了28块钱买铁扇,后来两次都是邮了78块钱购买能发飞镖的铁扇——但货一次都没发过来。盛怒之下,黄老邪奔赴他汇款的地址——浙江温州去找那个骗子,还真被他抓住了,但对方是个女人,他没动手,最后那个女人退还他180块钱了事,他大胜而归。忘了说,他往返温州的路费就是1000多。

“兄弟们给我砸!打的就是赵红兵的朋友!”黄老邪说着,拿起手中的枪刺就朝小北京的头上砍去。看来黄老邪为了报仇是不顾风度了,连枪刺这样的超级凶器都带上了。后来大家说,黄老邪这人虽然在社会上名气不小,但是胆子真不大,手里拿着一把枪刺居然只敢朝小北京头上砍却不敢捅。枪刺用来砍人,恐怕连菜刀都不如。

据说黄老邪虽然狠,但也有怕的人。他最怕的人就是大侠刘海柱。黄老邪刚刚开始混的时候,刘海柱曾经提着一把豁了刃的破菜刀追了黄老邪三条街,把黄老邪的上衣砍成了碎布条子。最后黄老邪跪在地上说:“亲爷爷,活祖宗,放过我吧!”刘海柱才饶了他。直到1987年,刘海柱处于半隐退状态,在十四中门口搞了个修自行车的摊儿,但黄老邪仍然不敢从那条路上走。

“我看你们谁敢砸!”小北京灵巧地躲了过去,并顺势抓住了黄老邪的手腕。

集体晕倒。

“你他妈的别动!”老五掏出沙喷子朝小北京慢慢走近,枪口顶在了小北京的脑门上。

“死是不会,但是只要允许我继续这么装逼,我会长寿的。”黄老邪微笑着回答。

“好,不动就不动。”小北京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那你还总装逼干什么?”李老棍子实在不耐烦了。

“兄弟们,给我砍了他!”老五喊。看来老五也不敢说开枪就开枪。

“不会!”黄老邪轻声细语地回答,优雅而坚定。

老五的判断,错误有三:1.电视剧看得太多了,都以为拿枪一指脑袋对方肯定就老老实实不敢动了;2.电视里人家拿的都是手枪,他拿的是把枪管很长的沙喷子;3.他眼前的对手是从枪林弹雨中活下来的,根本就不怕他手中的那把沙喷子。

“黄老邪,你不装逼能死啊?!”李老棍子有次实在看不惯了,骂了一句。

小北京用脑袋向前一顶,老五在这一顶之下有点手足无措,小北京趁势双手抓住枪管用力向背后一拽。

虽然此人贼眉鼠眼,但他最大的特点是故作斯文、优雅。他从不说脏话,讲话慢慢吞吞,轻声细语。如果只听他讲话不看他本人,一定会以为他是个小知识分子。据说,他装斯文的行为在他们团伙内部也引起了很大的不满,大家都看不惯他一个没文化的流氓总装斯文。据流传,曾有如下经典对话——

“轰!”沙喷子打响。

光从黄老邪走路的姿势就可以看出此人必定是个流氓,他走一步晃三下,慢慢悠悠。而且又高又瘦,一双眼睛贼溜溜,从外表上看,还是叫黄鼠狼更贴切些,总感觉他长得比黄鼠狼还像黄鼠狼。

谁都没打到。

黄老邪姓黄,在电视剧《射雕英雄传》播出之前他的绰号是黄鼠狼,但是自从大家听到有黄老邪这么一个名字以后,就都叫他黄老邪了。因为他的确很邪。

但小北京拽的力气太大了,枪响之后他和老五两人同时倒地。

黄老邪来找小纪“买”玉是在高欢结束高考的第二天,那天,赵红兵和李四在给小纪陪床。

黄老邪见状,拿着枪刺朝小北京捅去。小北京躲闪不及,胳膊被扎了一下。小北京大怒,再次抓住黄老邪的手腕,扭过手腕又是一个兔子蹬鹰,抢过了枪刺,黄老邪也被蹬飞了。挨了一刀的小北京红了眼,回过头就扎了老五一枪刺,扎在大腿上。接着,又冲上去扎了黄老邪大腿一枪刺。这两下扎得结结实实。“我看你们谁再敢动!”小北京拿着枪刺指着他们说。枪刺上滴着三个人的血。

高欢真的去参加了高考,而且考得很开心。谁都不知道赵红兵和高欢在那段时间去了哪里,又干了些什么,反正可以确定的是,高欢的学习貌似没落下。因为一个月以后,高欢就以高分被第一志愿中国人民大学录取。从那以后,高欢的父母又可以抬起头做人了。这是后话。

对方没一个人敢动,而且,对方另外一个人手里还拿着沙喷子。

二十三、赵红兵与黄老邪

根据孙大伟回忆,小北京当时的动作和表情特别像董存瑞,霸道极了,光这气势就把对方镇住了。

将——黄老邪。

小北京后来说,当时他疼得红了眼,开始时还保持理智只扎了老五和黄老邪的大腿,但是他只要再挨一下,非杀人不可。

赵红兵他们没等到李老棍子,却在几天后等到了李老棍子手下的头号战

小北京还是手下留情了,毕竟他受过党和军队的教育,和张岳这样的亡命徒还是有区别的。

会议结束后,大家都沉默良久。可能大家都意识到,要出大事了。

“大伟!进来,关门!”

为机动力量。

孙大伟也摔得不轻,瘸着跑进来关上了门。

4.小北京和费四一组,赵红兵和李四一组,轮流为小纪陪床。孙大伟作

门一关上,就看见外面的人扶着黄老邪和老五走了。

3.重点保卫孙大伟的租书店和赵红兵的旅馆。

看到他们走了,小北京才龇牙咧嘴地开始喊起了疼,这时小北京衣袖的左半边已经全是血了。

2.组织一切可以组织的力量,以防范李老棍子在遭受痛击之后的凶猛反扑。

这也是小北京为数不多的挂彩之一。

1.李老棍子势必卷土重来,而且一定不会带太多的人,应抓住这个时机对其迎头痛击。

两个小时以后,赵红兵到了医院,看见胳膊上缠着绷带的小北京,他咬牙切齿地说:“李老棍子,这事儿没完!”

在分析了优势、劣势、机会、威胁之后,会议作出了以下战斗部署:

二十六、小静版芍药使者

4.李老棍子夺玉志在必得。

小北京被枪刺扎这一下可真不轻,成天绑着个绷带哼哼唧唧。

3.李老棍子的堂哥是市区的刑警队大队长。

赵红兵一见他,总不忘嘲讽一句:“申爷,最近不说评书改唱歌了?你唱得也太单调了点吧。哼哼唧唧的太没劲,你唱的这是叫‘哎呀歌’吗?”“你申爷我从小到大还没挨过刀呢,我当时就应该多扎他们几下。”小北京愤愤不平。

2.李老棍子手下众多且猛将如云。

“呵呵,你想扎他们?他们还想扎你呢!听说李老棍子这几天还要找咱们。”赵红兵说。

1.李老棍子心黑手毒,如果说他不敢杀人,那么全市就没人敢杀人。

“好呀,他们再动刀动枪我非宰几个不可。张岳不是要判了吗?听三姐夫说最多判三年。张岳那叫防卫过当,我也防卫过当宰了几个陪张岳去,省着他寂寞。”小北京恨不得李老棍子他们立刻找上门来,他小北京什么时候吃过这样的亏啊。

将对方打成什么样,对方也只能把牙往肚子里吞。威胁:

“行了,别学张岳。”赵红兵可不愿意搞出人命,“不管怎么说,你那天也太悬了。要是老五那天拿着沙喷子轰了你,我现在就该在医院数从你体内取出的铁砂呢。”

3.李老棍子一定还会主动来找小纪,选择这个时间打是最有利的,无论

“哎,毁容就毁容吧,反正你三姐也不离婚,我长得这么精神又有什么用。”小北京挺幽怨。

2.李武和他的几个小兄弟虽然被捕,但他还有一批小兄弟在外边,可拉拢过来,此事由李四负责。

“你再打我三姐的主意我阉了你。”

1.小北京在开旅馆期间比较仗义,近期有一批小混子想跟着小北京混社会,其中不乏可利用的外部资源。

“你有高欢了,饱汉不知饿汉饥。”

过于明显,很容易被李老棍子袭击。机会:

“高欢要去北京读书了,马上就开学了,今天晚上就走。”

4.赵红兵和小北京有旅馆,小纪有废品回收站,孙大伟有租书室。目标

“那你又得自己解决了?你都磨得满手是老茧了,撸起来还有快感吗?对了,我给我爸妈打个电话,让高欢周末去我家吃吧!”

3.如果被公安局知道,小纪等人都有坐牢的可能。

“别扯没用的了,琢磨怎么对付李老棍子吧。”赵红兵说。

2.武器较为落后,除了孙大伟有一把从未开过火的破沙喷子以外,全是冷兵器。

“刘哥这人真不错,咱们应该再请请人家。上次咱们找人家帮忙,结果还是人家请的咱们,而当时和咱们都不熟,多不好意思。咱们俩大小也算是个老板,不请人家太不合适了。”小北京能佩服的人没几个,刘海柱就是其中之一。

1.减员过于严重,八人只剩下五人,人手过于单薄。

“嗯,让刘哥也带几个兄弟过来,咱们也认识认识;你也把你认识的那几个小兄弟叫上;再叫上李四他们,咱们摆他个三四桌,好好乐和乐和。去贵宾楼订桌、点菜什么的让大伟去操办。我一会儿就去找刘哥。”赵红兵也想认识认识刘海柱的那些兄弟。

我方也有道理。劣势:

当天晚上,赵红兵在贵宾楼的二楼摆了三桌,大宴宾客30人。可是大家都到齐了,唯有刘海柱不到,大家都有点急。“我下去看看。”赵红兵下去了。

3.事情的起因是李老棍子要抢东西,就算最后闹出人命惊动了公安局,

原来,刘海柱早就到了,但是一楼的服务生看他的样子实在太过邋遢,说什么也不让他进,结果他和三四个服务生打起来了。服务生虽然人手众多,但哪里是刘海柱的对手。赵红兵下楼时,正看见刘海柱举着把椅子乱抡。

2.兄弟五人极为团结,团结就是力量,并且曾多次携手作战,配合娴熟。

“住手!他是我朋友。”赵红兵赶紧喊停。

1.赵红兵、小北京、李四三人身手出色,保守估计可以以一敌三。费四虽身手稍逊,但胆量过人。

“赵老板,他是你朋友?”饭店老板也出来了。

优势:

“是我哥哥,你们怎么谁都敢打?”赵红兵是真怒了。

会议结论如下——

“抱歉,抱歉,不好意思。”老板不认识刘海柱,但他可真怕赵红兵。

会议由赵红兵主持,会议的主题是如何复仇,会议的内容及分析方法类似于现在企业中常用的SWOT分析法,从优势、劣势、机会、威胁四个方面分析当前处境。会议短暂而卓有成效。会议主要由赵红兵等五人发言,小纪、晓波和二狗等人旁听。

“你们几个,给我哥哥道歉。”赵红兵气还没消。这也就是赵红兵脾气好,换了小北京,早就动手帮刘海柱打了。

当晚,“第四届群殴讨论会暨对李老棍子作战动员会”在极其悲怆、压抑的气氛下,在小纪的病房内召开。在这之前的一个月里,张岳刚刚因为防卫过当锒铛入狱,目前尚未宣判,李武也由于盗墓被捕,小纪又被重伤。兄弟八人,在一个月间,尚有战斗力的只剩下五人,其中还包括一打架就犯怂的孙大伟。

刘海柱“嘿嘿”一笑,没多说话,上楼了。

20年后的今天,赵红兵的这种侠义行为,已经被人们称之为“傻逼”。

半分钟后,头戴斗笠、身穿七分裤、脚踏黄胶鞋、光着膀子、身上流着汗、满手油污的刘海柱出现在大家面前。

赵红兵一定会为小纪报仇,这在现在人的眼中或许很难理解,但在20世纪80年代是再正常不过的。

众人纷纷起立。

看来,一个人的重要性,只有遇上大事时才能体现出来。

当晚,30多人大醉而归。赵红兵完成了对刘海柱团伙和李四团伙以及小北京团伙的整合,黑道组织已初具规模。大家一致同意,这个团伙内,赵红兵和刘海柱是大哥。

这兄弟几个是典型的上世纪80年代的混子团伙,他们没有明确的老大,成天在一起嘻嘻哈哈、打打闹闹,都是平起平坐。但是这次发生了事情,大家才发现赵红兵的重要性,这样的大事,还是要赵红兵做主才行。

未来的某一天,这个团伙将同仇敌忾,对付李老棍子。

抓住小纪的手,低声说:“兄弟,好好休息!”“红兵,给我报仇!”小纪躺在床上,动都不能动,咬着牙说出了这几个字。赵红兵点了点头,轻轻地拍了他两下。小纪安详地闭上了眼睛,再不说话。他知道,虽然赵红兵没亲口答应他,但赵红兵一定会替他报仇,轻轻地拍的他这两下就是告诉他“放心吧”。

又有人拿相机给他们照了张集体相,赵红兵坐在最中间,刘海柱站在他身后,大家都笑得很开心。这张相片上的人明显比去年国庆前那张相片的人多了很多,只是,少了张岳,少了李武,少了小纪。

“红兵!你给我回来!你别惹事!”赵红兵的三姐急得直跳脚。她最了解赵红兵,她知道,如果赵红兵看见了小纪的样子,一定会去为小纪报仇。赵红兵看见小纪时,小纪不但在输液,身上还插了好几根管子。赵红兵

那天晚上,小北京独自一人回到了旅馆。他发现,小静等在那里。

没等三姐说完,赵红兵转身就往外跑。

“听说高欢要去北京读书了?”小静还是很腼腆。

“脱离生命危险了,住在住院部205的单人病房,我给他安排的……”

“嗯,明天就走。”小北京微醉。

“他现在怎么样?住在哪里?”

“你说,高欢走了,红兵会不会喜欢我?”自从那次事情以后,小静已经很久没来骚扰赵红兵了。

“嗯……”

“这要看你的策略和手段了。”小北京每次喝多了,讲话都特别有哲理。

“三姐,小纪是真的被人捅了吗?”赵爷爷走后,赵红兵赶紧问。

“我能用什么策略和手段呢?”小静不解。

赵红兵知道,父亲在踢出这一脚后就原谅了他。这就是他们父子的沟通方式,两个极其刚强的男人的沟通方式。在这一脚过后,这件事赵爷爷绝不会再提,但相同的错误绝对不允许赵红兵再犯。

“需要我教你吗?再说,每个男人的喜好不同。”小北京懒洋洋地躺在太师椅上。

高欢哭着不住地点头。“走吧,你的父母在家等你。我和你一起回家,明天你该上考场了。”赵爷爷身上似乎天生就有一种让别人听他话的魔力。赵爷爷说完叫上司机,拉起了高欢的胳膊。高欢也松开了一直紧紧抱着赵红兵的双手。赵爷爷带着高欢走到门口,回过身来狠狠地踹了赵红兵一脚,“没有下一次!”赵爷爷这一脚踹得极狠,把当过侦察兵的赵红兵踢了一个趔趄。“爸,我错了。”赵红兵低着头说了一句。

“你教教我。男人都有什么喜好?”小静好奇地问。

“孩子,回家吧,我带你回家。一切的事情,我来和你的父母谈。孩子犯了任何错误,父母都能原谅,天下的父母都一样。好吗?”赵爷爷叹息着说。

“比如红兵喜欢清纯的女孩子,我喜欢成熟一些的女人。”小北京这句话,换种说法就是“红兵喜欢幼齿,我喜欢熟女”。

听到这句话,高欢终于“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几十天来的磨难和委屈,终于在赵爷爷这句慈父般的安慰下爆发出来。这声痛哭,在这个敏感且脆弱的女孩子的心中已压抑了太久。

“嗯,红兵肯定觉得我不够清纯了,那怎么办呢?”小静悔不该当初轻易地失身给那些小混混。

“受罪了,孩子。”赵爷爷走上前去,摸着高欢的头发说。

“你眼前的鸿沟,并不是红兵,而是高欢;想夺得红兵的心,必须先击败高欢。”小北京又开始琢磨馊主意了。

“嗯……您好。”高欢低着头说了一句,依然紧紧地抱着赵红兵的胳膊。

“我怎么能击败高欢呢?”小静真的不明白。

“孩子,我是红兵的爸爸。”一直没有发话的赵爷爷轻声地说了一句。

“400年前,日本剑圣宫本武藏与柳生剑圣决斗之前,柳生剑圣曾剑削芍药花赠与宫本武藏,让其知难而退,这个禅机你懂吗?”宫本武藏绝对是小北京的精神导师。

“三姐,别哭,你不说我也知道。”高欢听到这个消息竟然毫不吃惊,反过来安慰赵红兵的三姐。看来经过这次的事情,她也坚强了许多。

“不懂。”尚且青涩的小静怎么能明白如此禅理?

“高欢,三姐对不起你,三姐跟你撒了谎。你的妈妈很好,我只是想让你们回来。”赵红兵的三姐心肠最软,看到弟弟和弟弟的女朋友饱经风霜的样子,别人没哭她倒是先哭了。

“关键在于,令其知难而退。”小北京不愿意多说了,他觉得小静很难理解他所说的话。

根据后来赵红兵的三姐说:当赵红兵和高欢推开门时,她眼中的赵红兵仿佛在几十天里老了许多,而高欢则头都不抬,双手紧紧地抱着赵红兵的胳膊,两个人的样子像是死也不分开。他们风尘仆仆的身上,还穿着离家时的衣服。

“嗯……”小静似懂非懂。

7月5日下午,赵红兵推开三姐办公室的门时,发现三个人等在那里:赵红兵的三姐、赵爷爷和赵爷爷的司机。

“你是否知道你的优势在哪?”小北京说完这句再也不多说,躺在太师椅上睡着了。

赵爷爷料事如神,他猜赵红兵回来以后一定没脸见自己,所以让赵红兵直接去找他三姐,姐弟之间好沟通一些。

“嗯……”小静貌似懂了。

“就在我们医院,你先来我办公室找我吧!”

10天后,小静又来找小北京。

“别问我在哪里了,我明天下午3点回来,他们在哪里住院?”

“申哥,可以告诉我高欢的地址吗?”

“别问了,回来吧!你在哪里?”赵红兵的三姐最不擅长说谎,赶紧岔开话题。

“可以,中关村大街59号87级XX系,高欢。”

“真的吗?”

“嗯,谢谢。”

“高欢的妈妈被气得脑血栓,病危。你的朋友小纪也差点被人捅死。”

“小静,你问这个干什么?”

“出了什么事?”赵红兵问。

“我明白了你所说的禅机。”

“红兵,回来吧,家里这边出事了!”赵红兵的三姐说。

据小北京说,在开学两个礼拜后,高欢收到了具有傲人三围的小静邮寄过来的一件特大号胸罩,36F的。据说,胸部平坦的高欢接到这个胸罩后,认为小静要与她化干戈为玉帛,试了试,觉得不大合适,就放在了一边。

“三姐,我想带高欢回家考试。”电话中赵红兵说。

小北京听说这件事后头撞南墙500下,并说了两句话——

赵爷爷和赵红兵身上都有男人最应该具有的优点:责任心。

“小静,你能不能不要不懂装懂?”

赵红兵是1987年7月5日回来的,离小纪被捅已有一个多礼拜。这次,赵爷爷又猜对了,赵红兵果然给他的三姐打了电话。赵爷爷不愿意高欢耽误了高考和升学,赵红兵同样不愿意。由于高欢在和他离家出走前已经报考并已体检,所以即使赵爷爷不想办法让他们回来,赵红兵一样要带高欢偷偷回来考试,准考证都已经让李洋拿好了。

“我是不是应该送给三姐夫一个特大号的避孕套呢?”

二十二、倦鸟知归

小北京又想起了三姐。

毕竟小纪倒卖文物也是违法行为,他如果报案连自己也会被搭上,所以,他和李老棍子的仇只能通过黑道的规矩解决。“想尽一切办法,找到红兵,让他快回来。”李老棍子的人走后,小纪对孙大伟说。

的确,三姐的那双大眼睛,杀人于无形,夺人魂魄于无影。

小纪住院以后第三天,李老棍子的人真来送了5000块钱,并且留下一句话:“你挨这刀,是替你的兄弟张岳挨的。今天李哥给你医药费,是给足了你面子。不交出玉,下次要的就是你的命。”

二十七、海枯石头烂

即使小纪不去杀李老棍子全家,李老棍子也还是要找他,因为玉还在他的手中。

李老棍子能主动找上门来,这是赵红兵和小北京最期盼的事情。1987年的整个9月,赵红兵和小北京都在焦急等待的不安中度过。他们太期盼李老棍子能找上门来,好与其痛痛快快地恶战一场。尤其是小北京,他每天黄昏时分再也不出去讲评书了,而是在旅馆的吧台前不停地走来走去。在那吧台前十几平米的水泥地上,他每天都走上几千圈,眼睛死死地盯着门外。

二狗至今不知道,为什么小纪要在10年之后杀他全家而不是当时就去杀他全家。

那时,二狗真的不知道,这两个已经在战场上死过一次的人为什么会对即将到来的斗殴感到如此不安。“申爷,你不走了行不行?看得心烦。”赵红兵或许也有一些焦虑不安,但他可从来没表现出来过,比小北京沉稳多了。“红兵,快一个月了,你说李老棍子怎么还不来?”小北京还是没停下脚步,一圈一圈地走来走去。

后来,小纪还是被抢救了过来。醒来后,小纪说的第一句话就是:“李老棍子,10年后,我杀你全家!”

“呵呵,我又不是李老棍子,我怎么知道?”无论赵红兵内心是否也同样不安,但他总能表现出举重若轻的轻松。别人看了他的态度后都会觉得心里很有底。

据说,小纪如果不是身强体壮,流血就会流死。他究竟流了多少血呢?具体多少毫升二狗不知道,但是赵红兵的三姐说:“二狗你知道咱们家每次去粮油站打油的那个桶吗?你纪叔的血流了至少有半桶。”

“红兵,当年我们都写过遗书,连长说让冲我们就冲了,是生是死就在一晚。当时我们都是坦然面对,没一个人犯,怎么这次我感觉这么心慌呢?”小北京还是在不停地转。“当年我们面对的是越南鬼子,我们都想多杀几个。可现在面对的是同胞,是不是你觉得下不去手啊?哈哈。”赵红兵还是不忘调侃小北京。“李老棍子这样的同胞算什么同胞?比越南鬼子还他妈的不是人!”小北京终于停下来,在他眼中,赵红兵就是最好的镇静剂。现在,二狗终于明白身怀绝技且不惧生死的赵红兵和小北京为什么会那么不安了。

赵红兵的三姐没有答话。

当年在老山前线,他们冲向高地时,之所以无畏,是因为他们身后站着的是共和国10亿人民,所以他们都胸怀正义,视死如归。他们深爱着共和国南疆的那座不知名的高山,那座高山上,留有他们班三个战友的鲜血。现在,那座高山上已郁郁葱葱,他们三个战友的身躯,已与那山融为一体,化作高山。

二狗当时就被吓哭了,问赵红兵的三姐说:“三姑,纪叔不会死吧?”

今天他们要面对的,是一个劣迹斑斑的老流氓,他们当然完全可以像当年杀越南鬼子一样杀了他。但现在站在他们身后的,已不再是那共和国的10亿人民,而是拿着手铐的警察。

赵红兵的三姐和二狗见到小纪时,小纪浑身都是泥和血,脸色惨白,失血太多,已处于昏迷状态。

这片土地,依然是他们深爱的共和国。而他俩,正在遭受由正义走向邪恶过程中那无与伦比的内心折磨。

小纪被一个骑“倒骑驴”的送到了附近的诊所,诊所简单地处理后就把他送到了最近的医学院附属医院。

“申爷,你现在越来越像张岳了,这不像你啊。”赵红兵说。的确,小北京这些天的确火大。虽然,在和黄老邪等人交手中没吃亏而且立足了威风,但是毕竟挨了一刀。他在枪林弹雨中都没吃过这样的亏。

事后大家说,这就是张岳和小纪的区别。如果是张岳腹部被扎了一刀,他一定会不管自己的死活,拔出这把刀以后回手就给李老棍子一刀。但张岳这样的狼崽子毕竟少之又少。

“红兵,你说李老棍子会不会不来找我们了?他不来找我们,我们怎么给小纪报仇?”

剧痛中的小纪带着腹部上扎着的刀转身就跑,跑了大概100米,撞到一个骑自行车的人,然后轰然倒在一片泥泞的花池中,再也爬不起来。

“我们去找他。”赵红兵凝视着门外,幽幽地说。

只见这时两眼冒火的李老棍子甩手把手中的刀向小纪扎了过去!飞刀!由于当时小纪和李老棍子最多只有两米的距离,小纪根本没办法躲闪。这一刀,结结实实地扎在了他的腹部。据说,李老棍子闲着没事时成天练飞刀,每天都拿着他那把自制的刀扎木头,这一刀距离这么近,扎得极狠。

二狗多年以后曾经看过一个故事,故事讲的是美国一个家庭的事:有一个很传统的美国家庭住在海边。这是个三口之家,成员是和蔼可亲的父母和一个十五六岁的女儿,生活得其乐融融。但是这个三口之家的平静被新进驻附近的一队美国士兵打破了,因为这队美国士兵个个英俊高大,气宇不凡。女孩子的父母每天都在担心正值青春期的女儿会被这些英俊的男孩子勾引,他们焦虑又不安,每天都在关心自己的女儿是否怀孕。终于有一天,女儿的妈妈冲回家哭着对丈夫说:“我们的孩子怀孕了。”满脸泪痕的妈妈没有想到,爸爸听到这个消息后竟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这一天终于来了,我们再也不用担心她怀孕了。”

“操你妈,我今天就要整死你!”李老棍子说着就攥着刀向前冲。他身后的几个兄弟怕他真杀人,抱住了他的腰。

迟早会到来的事,还是来得更早一些好。

“有种你今天就整死我!”小纪手中没刀,下意识地后退了几步!

无休止的等待,是一种折磨。

“姓纪的你真牛逼!要不是你们领头的那个姓赵的跑了,我他妈的还想扎了他呢!反正他现在人不在,我今天就扎了你,也算是替浩然报仇!”李老棍子拔出了一把刀。这把刀是木头柄,刀锋很利,一看就是自制的。

1987年国庆节,赵红兵再次邀请刘海柱等人吃了一顿饭。这次饭的议题是如何主动出击约战李老棍子。吃饭的人除了赵红兵兄弟六人以外,还有李四带的五个人,刘海柱带的七个人,小北京带的七个人,一共是26个人。坐了三桌。

“我姓纪的就是从小被吓大的,我敬你是个前辈叫你一声李老哥,你也别把自己太当回事儿了。你知道你那兄弟张浩然是怎么死的吗?”小纪倔脾气一上来,和张岳区别不大。

当晚,“第五届群殴讨论会扩大会议”在贵宾楼隆重召开。之所以称之为“扩大会议”,是因为主要发言的是赵红兵、小北京、刘海柱、小纪、费四、李四等六个曾参过军的人,与会的多数人都只有听的份儿。会议的主题是具体地分析李老棍子团伙,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由于李老棍子团伙规模庞大,有经济利益在其中,并且还有保护伞,已具备黑社会雏形的一些特征,所以赵红兵等人从相互影响的七个方面进行了具体分析——

“都不选就扎了你,给你5000医药费。你那块玉,我早晚抢过来!”李老棍子说。

1.风格:李老棍子对黄老邪等人的管理可以用“恩威并施”这个词形容。主要原因是李老棍子的手下都很怕成名已久的李老棍子,而且李老棍子又是他们的衣食父母。

“那我要是都不选呢?”小纪虽然有点怕李老棍子,但是也硬得很,从来没服过软。他现在明白,李老棍子是要来讹这块玉了。

2.结构:李老棍子手下有黄老邪、土豆、老五等人,而老五等人各有10个左右的小弟。由下至上绝对服从,组织严密,垂直管理,整个团伙约有40人。

“你如果拿5000这份,玉,我拿走,我们以后还是朋友;如果你拿10000这份,玉,我拿走,但我要扎了你,那剩下的5000做你的医药费,而且,见你一次我打你一次。你选哪个?”李老棍子说。

3.成员:都是心狠手辣之辈,以两劳释放人员为主,手中均持有枪刺、三棱刮刀、沙喷子等杀人凶器。他们终日与古墓打交道,老远就感觉阴气森森,邪气得很。

“老哥这话怎么讲?”

4.制度:根据为其团伙创造的利润不同而分红。盗墓立功、出货立功、讹诈立功、打架立功等都有物质奖励;为团伙坐牢的也有安家费,住院有医药费。虽然不是按月发工资,但是这个团伙的所有成员都有较为稳定的收入。

“这15000是两份,你只能选择其中的一份。”李老棍子说。

5.技能:尽皆白丁之辈,个个身无长技。但正是如此,他们才异常凶悍。

“那加起来就是15000了?李老哥,咱们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你再加点,我就把这玉卖给你,大不了我不赚钱。这玉的钱分我那俩兄弟,他们都是我战友,复员以后也没赚到几个钱,还想用这玉发财呢!”小纪有点怕李老棍子,想息事宁人。

6.战略:李老棍子团伙一直定位为当地的第一流氓团伙,并希望利用此名气获得财富。

“知道吗?今天你李老哥我带了两份钱,两沓子大团结。一沓50张,另一沓100张,你要哪份?”李老棍子语气变得恶狠狠的。

7.共同的价值:A.不惜一切手段获得财富;B.在社会上扬名立万。以上素材皆由刘海柱的兄弟提供,由赵红兵、小北京、小纪进行分析整理。

“李老哥,这个价钱我没法卖。我这生意是和我其他两个兄弟合伙的,我只占4成,他们要是知道我5000块就把这块玉卖了,肯定跟我翻脸。”小纪赶紧找借口。

通过以上分析,得出了以下结论和计划——

“谁他妈的跟你开玩笑,我老李是他妈的闲着没事找你逗乐子的人吗?”李老棍子的口气变了。

第一步,约战:如果约战李老棍子,李老棍子必将前来应战。如果不来应战,李老棍子在江湖中的地位必将不保,这是他最不愿意失去的东西。最好约在市区西郊的江边,江边人烟稀少。

“李老哥你真会开玩笑,这块玉我随便也能卖上3万块!”

第二步,斗殴过程中:李老棍子手下心狠手辣且个个持有杀人的凶器,再基于其奖励制度,其手下必定在斗殴中凶悍绝伦,真正打起来有胆子的不在少数。约战的时间在我方准备一个礼拜以后,不给他们过多的时间准备。今天是10月1号,准备一个礼拜,到8号开战。

“5000块,够给你面子了吧!”

第三步,斗殴结束后:如有兄弟负伤住院,其他兄弟多多保护,提防李老棍子去医院补刀。同时,打听李老棍子的人在哪里住院,如时机恰当,我方也应去医院对其补刀。

“呵呵,好说好说,李老哥想出什么价钱?”

一个小时的会开完,刘海柱等人对赵红兵、小北京、小纪三人在会议中表现出来的高超的分析能力和判断能力叹为观止,并对其制定的作战策略完全赞同。如果说是侠义的精神让刘海柱、小北京、赵红兵三人产生了一定共鸣的话,那么这次分析讨论会中,赵红兵所表现出来的冷静和缜密思维,让刘海柱更加认为赵红兵是个值得交的朋友。

“嗯,老哥对你这块玉感兴趣,能不能把这玉卖给我?”

在大家举起酒杯要喝下最后一杯准备离开的时候,楼下传来两个人怒骂和厮打的声音。大家听出来了,这是潘大庆和三扁瓜这对情敌打起来了。

“是啊,花5块钱收的,真是赚大了!”

小北京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带上了潘大庆,就是那个曾经泡了刘海柱兄弟的女人后躲在旅馆内避难的小兄弟。潘大庆是个小帅哥,但在打架时通常表现得较为懦弱,那次被刘海柱的兄弟吓得躲在小北京和赵红兵的旅馆里半个月不敢出来,足以说明此人胆小。虽然胆小,但是他始终认为小北京对他有恩,这次知道小北京被人扎了,他非要帮小北京报仇不可,死活也要来参加这次聚会。小北京本不愿带他这样一打架手就哆嗦的人过来,但是拗不过他,只得把他带来了贵宾楼。

“听说前几天你收到了块玉?”

打了半辈子光棍的刘海柱并不认为潘大庆抢走了三扁瓜的女朋友是什么大事儿,他在吃饭之前还让潘大庆和三扁瓜握了握手,并且把他们安排在一桌坐着,意思是让他俩好好聊聊。

“老哥有什么事儿,说吧!”

碍于刘海柱和小北京的面子,三扁瓜开始时并没有什么过激的言辞,但几杯酒下肚,眼花耳热之后,三扁瓜的话开始不中听了。“刘歌在床上的活儿不错吧?我可是深有体会。”三扁瓜酒喝多了,还记着这茬子呢。

“呵呵,废话也不多说了。纪老板,我跟你谈个事,事儿谈成了老哥请你吃饭。”

“三哥你喝多了吧?”潘大庆低声说。

“哈哈,我发财?李老哥你真会说笑,谁不知道你腰缠万贯啊!不过请吃饭是应该的,走吧,咱们现在就去。文物方面也有些不懂的东西得请教请教你,你是前辈啊!”

“没喝多,她17那年我就把她开了,她活儿怎么样我能不清楚?”三扁瓜这是故意斗气呢。

“这不是听说你发财了,才找你蹭口饭吃嘛。”

“三哥,她现在是我女朋友,我们不聊她行吗?”潘大庆被三扁瓜这两句话说得很不自在。

“呵呵,李老哥,今天怎么有空过来啊,我正在这锁门准备回家呢。”小纪笑着说。

“什么女朋友啊,她不就是个‘马子’吗?我他妈的玩腻了。”三扁瓜未必真是玩腻了,只是上次去揍潘大庆反而被小北京打了一顿,一肚子火没地方发。他怎么也不敢再去惹小北京,这次碰上了潘大庆,借着酒劲发作了。

“纪老板,忙着呢?”李老棍子皮笑肉不笑地走了过去。

“你们慢慢喝,我去厕所。”潘大庆十分尴尬,但还不敢发作,只好借口去上厕所。潘大庆前脚去了楼下的洗手间,三扁瓜后脚就跟了过去。在潘大庆上厕所的时候,三扁瓜去后厨拿了把锋利的菜刀。潘大庆上完厕所裤子还没系好,三扁瓜已经站在了他的面前。“姓潘的,是不是刚才三哥说的话,你不爱听啊。”三扁瓜背着手,拿着菜刀在挑衅。

这一切,在夕阳的映衬下,很美。

“你可以侮辱我,但你不能侮辱刘歌。”

李老棍子在雷阵雨过后就去找了小纪,他只带了三个小兄弟。在东北,暴雨过后天空常常会出现一道七色的大彩虹,空气中散发着清新的泥土芬芳,真是美不胜收。当时市里的马路还没有扩,在马路边上都有花池子,种着一种红色的、鲜艳的花,那红色的、鲜艳的花在雨后也显得格外水灵、挺拔。

“谁侮辱刘歌了?她本来就是个骚货。你这个小白脸也不是什么好玩意儿。”

“不行,听说小纪他们这两年也干了不少硬仗,老邪过去要是挨了顿打咱们可就丢人了。”李老棍子说。

“你说话能不能注意点?”

李老棍子想凭借自己的名气,半讹半买,从小纪手中弄来这块玉。据说,李老棍子在来之前,很多兄弟还劝他不用亲自出马。“李老大,不就是找小纪去买玉吗?让黄老邪去就够了,他还敢不给?”一个兄弟劝他说。黄老邪是李老棍子手下的几员猛将之一,在社会上也有相当的名气。

“注意?我今天就花了你这张小白脸。”

李老棍子的所作所为,绝对代表了当时黑社会的萌芽状态。当年全市大人吓唬小孩都用李老棍子来吓唬,直到两年以后张岳出狱,市民们才知道,原来这世界上还有比李老棍子更狠、更黑的人。

三扁瓜冷不防一刀朝潘大庆砍过来,正砍在潘大庆的脸上。“操你妈!”早就被三扁瓜说得怒火中烧的潘大庆被这一刀彻底点燃了,朝三扁瓜扑了过去,两个人一起倒在了小便池里。三扁瓜虽然手中有刀,但

李老棍子又高又瘦,是个近视眼,戴着一个特大号能遮住半边脸的大黑框近视眼镜,出狱后还是总留着光头。二狗见过此人多次,每次都发现他的左手总在不停地抖,左侧的嘴角也不停地向上抽搐,看起来既诡异又恐怖。

在近距离也施展不开,两人在小便池里厮打起来,滚来滚去。在厮打的过程中,潘大庆的身上又挨了几刀。“都他妈的给我住手!”刘海柱赶到后一声怒吼。

和刘海柱的侠义之风不同的是,李老棍子心狠手辣,极为阴险,为了利益连自己的兄弟都可以杀。后来二狗才知道,他连警察都敢杀!

两个人都停了下来。随后,赵红兵等人也赶了过来。“谁先动的手?”刘海柱的山羊胡子在抖,看得出,他怒了。“柱子哥,是我。”一身臭味的三扁瓜低头说。“三扁瓜,长能耐了是吗?”刘海柱怒不可遏。他本来以为,凭他的面

李老棍子出狱以后一直在盗墓、倒卖文物,是当时混子中最有钱的人物,几乎每天晚上都会在全市最有名的饭店摆几桌,风头一时无两。可以说,在严打前,刘海柱是可以与其齐名的人物,但刘海柱出狱后做起了正经的小本生意,修了几年自行车。虽然他还有很多小兄弟,但这些小兄弟也都是敬佩刘海柱的为人才跟着他混,他们也都有着自己的小本生意,并不是跟着刘海柱混饭吃。

子,他们两个人已经说和了,万万没想到又在厕所里打了起来,还动了刀子。“柱子哥……”三扁瓜跟了刘海柱多年,知道刘海柱脾气发作起来是什么样,弄不好,刘海柱今天就会在这里剁了他。“把刀给我!”谁都看得出来,刘海柱这是要砍三扁瓜。三扁瓜没说话,低着头把刀递给了刘海柱。

据说,上世纪80年代初,偷盗自行车的现象极其严重,李老棍子的自行车就曾被盗窃过。盗窃自行车的小混子是李老棍子不屑于结识的。这李老棍子连找都没找,就在丢车子的地方用粉笔写了一行大字“我是李老棍子,谁偷了我自行车赶紧还回来”,连“后果自负”之类的恐吓词都没写。结果,当天晚上,就有人偷偷地把李老棍子的自行车还了回去。李老棍子当年的名气可见一斑。他率领的流氓多数来自西郊,该地区的混子素以心狠手辣著称。

“三扁瓜你记住,我和小申、红兵是兄弟,他们的兄弟也是我的兄弟。今天让你们坐在一起喝酒,你们就是兄弟。你对兄弟下死手,这也太不够道了吧!”刘海柱声色俱厉。

前文提到过,路伟是胆小鬼,二虎和三虎子是土流氓,张浩然是有勇无谋,他们都不可能成为当时名头最响的流氓,即使赵红兵不收拾他们,刘海柱等人一样能收拾他们。李老棍子则不同,他刑满释放后成了当地的黑道一哥。因为他在进去以前就是当地最有名的流氓之一,从“老棍子”这个绰号就可以看出他混的时间有多长。他入狱前号称“西霸天”,称霸城西,是全市妇孺皆知的流氓头子,还和张浩然等人共同开办了一个“黑猫公司”。在上世纪80年代初,李老棍子就把流氓团伙给公司化了。

“我错了。”

所以李老棍子就希望能把小纪的这块玉买过来,凑成一对去卖。前文提到过,张浩然在1983年严打时被定的罪名是“流氓团伙二号头目”,而当时的“流氓团伙一号头目”就是李老棍子。和张浩然被放出来以后改单干不一样,李老棍子出来以后又拉起了一票人马,专攻文物!

“今天你怎么砍的这位小兄弟,我就怎么给你砍回来。”

根据他们估计,如果这一对玉拿到一起在黑市卖的话,起码能卖20万,而如果单卖的话,最多也只能卖4万。

刘海柱说着,拿刀就朝三扁瓜砍去。

第二天晚上,李老棍子他们又去了那个村子。他们晚上去“清理”了被水冲过的残墓,结果什么都没挖到,但是他们在邻村又收到一块和小纪那块一模一样的玉!他们都是专搞文物的,一看就明白,这块玉和小纪的那一块是一对。

小北京和李四同时出手拽住了刘海柱,一个抱腰,一个抓胳膊。

看来,人,还是低调些好。

“刘哥,小潘也有不对的地方,今天这件事就到此为止吧。”赵红兵沉声说了一句。赵红兵也只说了这么一句,说完以后,轻轻地拍了拍刘海柱,挽着刘海柱的胳膊就出了厕所。刘海柱居然没再发作。二狗一直怀疑赵红兵是不是会催眠术。为什么无论张岳那样的狼崽子,还是火药桶刘海柱,都能被他一句话就熄了火?看来,一个沉稳的人所具有的魅力和影响力是无穷的。一个沉稳的人,能把好事变得好上加好,也能把坏事变得不那么糟糕。随后,潘大庆被送到了医学院附属医院。不一会儿,他的女朋友——三扁瓜口中的那个破鞋刘歌也到了。

小纪这个人有个最大的缺点,就是大嘴巴。回到市里,高度兴奋之下的他忍不住就把这件事告诉了几个同道中人,而这几个同道中人里面就有李老棍子的手下。

“医生,大庆他没事儿吧?”刘歌已经哭成了个泪人。

就这样,小纪花了5块钱就把这东西收来了。这块玉,至少卖3万!3万在上世纪80年代是个什么概念?

“没有生命危险,但是……”

“5块就5块吧!”

“但是什么?”

“5块行吗?10块太贵了。”小纪狂喜之下还不忘继续砍价。

“估计会毁容了。”

“10块,爱要不要!”老太太说。看样子,老太太也是费了好大力气才报了这么个“天价”。

“那就好,毁容无所谓。”

“老太太,您给个价。”李四说。

“无所谓?”医生纳闷了。

“这玩意儿也不值钱,你准备出多少钱买啊?”老太太说。

“嗯。”

“老太太,把您孙子的玉卖给我们吧,我想送给我女朋友,怎么样?”小纪问。

在这之后,潘大庆和刘歌曾有一段对话。当天,赵红兵的三姐带二狗到附属医院洗澡,正好目睹了这一幕。而且当天二狗的外婆也在,二狗的外婆说的一句话使二狗对这件事印象极为深刻——

“干啥啊?找我有事儿啊?”小孩的奶奶拿着个烟袋。

“我对不起你,如果没有我,你不会挨这一刀。”刘歌趴在潘大庆身上说。

“老太太您好。”小纪总那么有礼貌。

“刘歌,为了你,我什么都可以做。”

“那就叫你奶奶出来。”

“大庆,是我不好。我知道你对我好,跟了你以后,我才知道世界上有男人会对女人这样好。就算是三扁瓜杀了我,我也不会离开你。就算是你变成了丑八怪,我也不会离开你。”

“我家大人都下地干活儿了,只有我奶奶在家。”小孩说。

“嗯……我也一样。”

“孩子,叫你家大人出来,说外面有叔叔找。”李四说。

“我不能把我的第一次给你,但我愿意把我的最后一次给你。”

小纪、费四和李四三个人进村收文物的时候李老棍子还没到。小纪一眼就看出村边有个小孩手里玩的那块玉是个宝贝,他想买点糖给这个小孩,把这块玉换过来,但被李四拦住了。李四这个人最大的优点就是,从不占人家便宜。

在回家的路上,二狗曾经问过外婆和赵红兵的三姐他们俩究竟在说什么。“海枯石头烂。”二狗的外婆操着一口浓重的天津口音回答说。二狗的外婆也只说了这么一句。

当时市里搞文物的人就那么几个,圈子不大,很快大家都知道了。小纪和李老棍子都去了那里,不同的是:小纪是去收文物,而李老棍子是去盗墓。

十几年以后,二狗才明白,外婆这句“海枯石头烂”在男女的感情中究竟意味着什么。这是一种完全脱离了肉体的感情,这是刻骨铭心的相思,这是不惧流言飞语的勇敢,这是不计回报的付出,这是超越了世俗的超然物外的高尚情操。

关于事情的原因,二狗记得很清楚:由于1987年6月连续下了好多天的暴雨,市里某乡被山洪冲开了几个古墓,几个农民路过的时候捡到了几件陪葬品。具体都捡到了什么二狗实在不清楚,但可以确定的是,有一个六十几岁的老头捡到了一块玉(具体是玉蛤蟆还是玉什么,实在想不起来了)。

而这“海枯石头烂”的感情,居然就这样产生在了世人眼中的一个小混子和一个“破鞋”中间。按常理度之,这样的感情貌似应该发生在柳永和李清照这样的才子和才女之间才是。

而且,小纪这一刀不是被捅的,而是被飞刀扎伤的。飞刀!老李飞刀!社会上的混子那么多,被捅的每天都有,但有几个是被飞刀扎伤的?

“幸好,是刘哥的人砍伤了潘大庆,而不是潘大庆砍伤了刘哥的人。”赵红兵在回到旅馆以后,对小北京说。

小纪是在雷阵雨过后锁废品回收站大门的时候被扎伤的,扎他的人是李老棍子。小纪挨的这一刀至今在当地黑道上还广为流传,因为这是接下来无数次斗殴的导火索。李老棍子的团伙和赵红兵的团伙在接下来的无数次斗殴中,都收获了相当的名气,壮大了队伍。尤其是赵红兵,更是实现了从业余混子向职业混子的飞跃。

“嗯,不幸中的万幸。如果是那样的话,我们就没法再和李老棍子决战了。”的确,想要驾驭好这个三十多人的团伙,正确处理好他们的矛盾,赵红兵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1987年10月9日,李老棍子接到赵红兵的口信:“明晚7点,西郊河边的大桥下,做个了断。”

二十一、10年后,我杀你全家

“好。”李老棍子说。

当年在老山前线,他们冲向高地时,之所以无畏,是因为他们身后站着的是共和国10亿人民,所以他们都胸怀正义,视死如归。今天他们要面对的,是一个劣迹斑斑的老流氓,他们当然完全可以像当年杀越南鬼子一样杀了他。但现在站在他们身后的,已不再是那共和国的10亿人民,而是拿着手铐的警察。这片土地,依然是他们深爱的共和国。而他俩,正在遭受由正义走向邪恶过程中那无与伦比的内心折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