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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北往事1 第五章 激战

“轰!”李四的五连发在老五等人猝不及防时骤然打响。

李四通过脚步声来判断他们与楼梯口的距离,当他们走到离三楼的楼梯口15米左右时,李四端起枪探出了头。他知道,猎枪这个东西毕竟不是军队里的步枪,超过20米,枪法再好也很难打得准,五连发的有效精准射程就在20米之内。毕竟李四只是想伤人,不到万不得已不会去主动杀人,他可不想因为失去准头失手把人打死。

这一枪打在了老五身边那个拿着沙喷子的兄弟的腿上,被枪击中那位惊得把手中的沙喷子都给扔了。在15米左右的距离,李四可以拿五连发指哪儿打哪儿。

看来,这群连野兔子都打不到的土流氓不得不和这位身经百战的退伍解放军战士比比枪法了。

“操,中埋伏了!”老五一声惊叫,拖起受伤倒地的兄弟就进了右手边的一个病房。后来知道,这个病房里只住着一个老头。李四后来开玩笑说,老五这句“中埋伏了”让他想到了《乌龙山剿匪记》,令他真动了剿匪的念头。

果然,一分钟后,这几个人从三楼的值班室出来了,朝三楼的楼梯口走来。“赵红兵肯定在四楼了。”他们中间有人说。

李四双手持枪,低着身子迅速向刚才老五等人躲进去的病房冲去。

李四看见他们去了三楼值班室,决定不去追,留在三楼的楼梯口。这个地方不但有墙做掩体,而且还有逃生的路,可攻、可守、可逃,他们几人想上四楼,必经此楼梯。

倚到病房门口,他开始冷静地听病房里面的脚步声。他准备根据脚步声音作出判断,隔门透射!

出乎李四意料的是,这些人根本就没上赵红兵所在的四楼,而是到了三楼的护士值班室,问三楼有没有叫赵红兵的病人。

约五秒后,李四隔门朝里面就是一枪,这次又是朝着人腿打的,他可不想杀人。李四的枪法和耳朵都很准,这一枪又打中了一个人,后来知道,是擦着老五的小腿过去的。

李四刚跑到三楼,就听到了几个人急匆匆上楼的脚步声。他心里清楚得很:就是这几个人了。他们是要找赵红兵,现在带赵红兵跑肯定是来不及了,而且也没地方跑,只能和他们硬拼了,先下手为强。

这一枪打完,里面也打来了一枪,这是老五隔着门朝外开了一枪。

“上三楼,赵红兵肯定在这儿住院!”老五带着兄弟就冲上了三楼。

这样胡乱打的一枪怎么可能打到一直倚靠在墙边的李四?

这一声枪响,正在陪床的李四听得清清楚楚。普通老百姓听到这一声枪响,或许会认为是双响之类的,但曾上过前线的李四听到这低沉的“轰”的一声,一下就听出了这绝对是枪响。李四拿起小北京留下的五连发猎枪就走出了病房,开始向二楼跑去,他知道,小纪可能出事了。

李四朝里面又是一枪,这次李四是胡乱打的。他知道,他再打一枪,里面的人精神非崩溃不可。

尚在半昏迷状态的赵红兵肯定是没听到小纪这一嗓子,却被老五听见了。“妈的,上当了!”老五恼怒至极。老五冲到小纪的病房,推开窗户,拿着五连发猎枪就朝小纪刚才喊的方向开了一枪。当然了,黑夜中,这一枪什么都没打到。

事后,小北京和赵红兵对李四冲下四楼、以三楼楼梯为掩体、偷袭成功、低姿快速奔近、隔门透射等一系列动作赞不绝口。“如果让我去,我或许也能把他们都打跑,但是肯定没四儿干得这么漂亮。”一向骄傲的小北京如是说。

“红兵!李老棍子的人来了!”小纪边喊边向医院住院部后面的传染病房方向跑。小纪熟悉地形,他知道只要跑几步,就从医院的后门出去了,谁也追不上他。

果然,在李四最后这一枪过后,老五等人都推开窗户跳了下去。小纪刚才跳的是二楼,而老五等人跳的是三楼,幸好,这个病房的正下方是自行车棚。

小纪这下虽然摔得不轻,但还没有摔得腿折筋断,打个滚就站了起来。

这一次,李四打出了威风,一战成名。

病房门刚关上,小纪忍着腿伤的剧痛,跑到病房的窗边,打开窗户就从二楼的病房跳了下去!

在确定对手逃跑了以后,李四把枪藏在怀里,去了二楼小纪的病房。

“谢谢啊兄弟。”老五没参与紫月亮饭店门口那一战,他不认识小纪,听到小纪这句话,转身出了病房。

“小纪呢?”李四故作没发生任何事情,微笑着问。

“纪东海在隔壁。”小纪向左一指,还是头都没抬,继续下象棋。

“刚才跳楼跑了!”小纪的病友说。

小纪连头都没抬,光听这声音就知道是有人补刀来了。

“他没事吧!”

“谁是纪东海?”老五问。

“没事!那小子腿有伤,跑得却比谁都快。”

据说,老五等人推开小纪病房门的时候,伤得不怎么重的小纪正在和临床的病友下象棋。由于小纪伤得不重,所以没有专门的人来给他陪床。而且大家也知道,李老棍子的人主要是想找赵红兵的麻烦,所以也没安排人去特意保护小纪。

“呵呵,那我走了。”

他们是四个人到的医院,领头的老五一瘸一拐,他被小北京扎了一枪刺,腿还没好利索。老五拿着一把五连发猎枪,他带的三个兄弟,其中有一个带着一把沙喷子,另两个都拿着三棱刮刀。虽然带了枪,但他们绝对不是抱着杀人的目的来这里的,而是想再捅赵红兵几刀给李老棍子报仇。他们手中的枪是用来吓唬人的,真正要用的还是管叉和刮刀。只有到万不得已的情况下,他们才会开枪。

李四故做镇定地走出了小纪的病房,然后撒丫子就跑!

不知道他们是从什么途径知道赵红兵和小纪是在市一院住院的,但可以确认的是,他们只知道小纪和赵红兵在这里住院,却不知道住在哪里,而且不知道这两人没住在同一个病房。他们问了二楼值班室的护士,才知道小纪住在二楼的某个病房。

他知道,今天在医院里,两帮人一共开了五枪,警察非来不可。

他们没先找到赵红兵,而是先找到了住在二楼的小纪。

三十一、不讲道义的混子,那叫下三烂

李老棍子的人来找赵红兵时,小北京刚刚走了不到一个小时,二狗也刚刚走了不到一个小时。

李四逃跑后约一个小时,警察找到了赵红兵。是三楼的一个值班护士报的案。

李四和赵红兵最相似的一点是:除了打架以外,其他违法的事儿绝对不干。小纪、费四和孙大伟则不同,他们只要是不太伤天害理,都会去干的。比如那次小纪等人要去挖古墓,李四就是宁可得罪了兄弟,也不去跟着干。

根据后来警察的问话,可以判断这个护士应该是这样对警察说的:“他们开始冲进来四个人,问我有没有叫赵红兵的病人住在三楼,我查了一下资料没有这个人,他们就转身走了。刚走不到半分钟,我就听到一声枪声,我出去一看,只见一个人双手端枪,猫腰屈腿,快速冲到308号病房外面,然后朝里面打了一枪,我就吓得躲了回去。我没有看见开枪那人的样子,但他身手极其敏捷,持枪和奔跑的姿势比电视上看到的还专业,一看就是受过专业训练的。”

上世纪90年代,江湖上曾有句话说:宁可得罪红兵大哥,也别得罪了四哥。可见李四的确惹不起。

“你叫什么名字?”警察问。

在这兄弟八人中,李四和赵红兵性格最为接近,都是话不多、讲义气、比较正直、做事情比较沉稳。和赵红兵相比,李四打架下手更黑,更是有仇必报。当年在二虎家门外,在零下几十度的气温下足足等了一夜,就足以说明他身上的确有股隐忍的狠劲。

“赵红兵。”赵红兵昏昏沉沉,看样子随时都有可能再度晕过去。

“天也冷了,我那几张台球案子也不摆出去了,废品回收那边有费四一个人也就行了,我最近没什么事。”李四说。

“刚才楼下发生了枪战,知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那你那边生意怎么办?”小北京问。

“不知道。”

“小申,你回旅馆吧,旅馆那边这几天都没人打理,一团糟。这边我来看着,怎么样?你总信得过我吧?”李四说。的确,李四的身手不在小北京之下。

“你的伤是怎么回事?听医生说你挨了两刀还被火药枪打了一枪。”“被打的。”

“如果他不找来,那就等红兵伤好以后,留给红兵亲手解决!”小北京说。

“被谁打的?”

“小申,这个仇我们一定要报,但怎么报也要看情况。”李四劝小北京。

“不认识。”

“如果李老棍子找来,我一定要干了他!”在陪床这几天,小北京已经不止一次说过这句话。

“不认识为什么打你?”

小北京担心李老棍子等来医院补刀,借来了三扁瓜那把五连发猎枪,日夜守在赵红兵的身边。记得在赵红兵住院第三天,二狗去探望时,摸过赵红兵的头,滚烫。而小北京则看起来十分憔悴,没了往日的意气风发,沉默得很。

“不知道。”

赵红兵被送到市一院后,经过紧急抢救,第二天终于脱离了生命危险,住在四楼的病房,这是赵爷爷安排的单间。小纪的伤无大碍,但也需要住院治疗,住在二楼的病房。在不到一年的时间里,小纪已经是第三次住进医院。小纪在医院住得时间太长了,见过的病友太多了,已经成了半个大夫,对所有的外伤都有所了解,经常和大夫讨论治疗方法。

“你别总说不知道,我们这是对你的安全负责。”

李老棍子显然没有赵红兵这智慧。当时他是玉器,却在紫月亮饭店门口之战结束后,天天琢磨着要来碰赵红兵这个瓷器。

“真不知道。”赵红兵说了这些话,很费力。

听完这一席话,二狗才明白江湖大哥为什么是江湖大哥;为什么赵红兵已经10年没动过手打架了,而且做的生意也和黑道无关,到现在全市江湖中人聚会的时候还一定要把他请去坐在最中间,最当红的黑社会头子还要敬酒点烟道一声“红兵大哥”。这应该不仅仅是因为赵红兵从不干伤天害理的事儿,显然,他做人的哲学也起到了很大的作用。

“你不要以为说不知道我们就没法破案了。”

“不是景德镇的,那时候我就是咱们北郊土产日杂门市当年卖的两毛钱一个的瓷器。我和李老棍子打了两年,我就变成玉器了。当然了,当时我和你四叔、申叔他们和李老棍子打架时,我们没想到要扬名立万,只是看这个败类太不顺眼。”赵红兵又笑了。

“我真不知道。”

“嗯,就算你那时候是瓷器,也是景德镇的瓷器。”二狗也笑了。近些年来,二狗每年和二叔在一起的时间都不多,但每次和他的对话都感觉受益匪浅,他总是一针见血且极具哲理和人生感悟。

警察也没法对这个已经重伤的人再继续问下去了。

“那时候,我是瓷器,李老棍子是玉器。”赵红兵笑了,扔给二狗一个苹果。

警察正对赵红兵这一问三不知极度恼火时,一个更让他们恼火的人出现了——小北京又回来了。小北京一回到旅馆,就看到了高欢给赵红兵寄来的一封信,他想让赵红兵高兴高兴,就忍着疲倦把信送了过来。

“二叔,那我不懂,为什么我七八岁的时候,你和李老棍子那两年打翻了天?难道你那时候就不怕你这玉器碎了吗?”

“哎哟!警察叔叔好!”小北京边问好,边行了个少先队员的队礼。

“我是玉器,从不与瓷器碰。我想碰的,那一定也是玉器,如果有瓷器非要找我来碰,那我就躲着;如果躲都躲不开,我就去找愿意和他碰的瓷器去碰他。”

“你是谁?”警察也乐了。

“二叔,第一条我当然懂,第二条我不大明白。难道只要你不想毁在鼠辈手里,就一定能不毁在鼠辈手里?这是你能决定的吗?”

“赵红兵的战友。”

“二狗,我从小把你带大,你应该了解我做人的两条原则:1.绝不干缺德的事儿,40年来我一件伤天害理的事儿都没干过,在这条道上,能坚持这条原则的没几个;2.绝不让自己毁在鼠辈手里。我的这两条原则是我能活到今天的原因。”

“听口音,不是本地人吧?”

他们的结局可分为两类:1.被仇杀;2.被正法。如果仅仅是被打残或者被捕入狱,那只能说是他们的幸运了。二狗曾经不解为什么赵红兵能活到现在,而且还能活得这么好。“二叔,当年四叔、张叔等人和你一起成名,如今全没了。而你是他们公认的大哥,名声比他们还响,为什么你如今日子过得这么舒坦?”

“我是北京人。”

在20世纪80年代末到90年代初,无论谁被扣上全市黑道一哥的高帽,都注定了他每天将在不安中度过,有太多的人都在盯着这个实际上毫无意义且能惹来杀身之祸的名号。从来没有一个人可以在这个位子上稳坐两年。无论是谁,当他被戴上这顶高帽的同时,基本上已经被判了死刑,只是缓期几年执行而已。李老棍子之后的张岳、李四、李武、三虎子、勾疯子、老古等人莫不如此,只有最低调也是最少插手江湖事的赵红兵活到了现在。

“来我们这里做什么?”

据说,从住院的那天起,李老棍子就开始计划如何去医院给赵红兵补刀了。

“和赵红兵在这里做生意啊,我们在火车站旁边开了个旅馆,你们不知道吗?我们那里可没有卖淫嫖娼的啊!不过我可以告诉您哪家有卖淫嫖娼的。”小北京说完,一脸坏笑地坐在了赵红兵的旁边。

在这一战中,李老棍子被刘海柱砍伤;土豆被费四一枪击中了脸和脖子,虽然没有致命,但完全毁容了,虽然他以前长得也不好看,但毕竟还像个人,现在已经不像人了;黄老邪被小北京打得多处骨折,浑身上下没一个好地方;扎赵红兵一刀的那个人,也就是被赵红兵踢到下阴的那个人,几年后去了啤酒厂上班,据后来他的同事说:他那东西再也无法勃起了,赵红兵当年那一脚,把他的两个睾丸踢得粉碎。

“我们是刑警队的。我们是来调查刚才的枪战的,你卖不卖淫不归我管。”

对于李老棍子来说,真正意义上的挑战者终于出现了。他不能不慌,不能不报复。他不能失去的东西只有两样:1.钱;2.江湖地位。

“呵呵,看您说的,我去卖淫,谁买啊?”小北京听到刚才有枪战,心里一惊。不过他看起来还是很镇定,和警察调侃了起来。

与李老棍子街战之后,由于双方各打了一喷子,而且赵红兵和李老棍子都身受重伤,这件事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呵呵,你别贫。刚才你说赵红兵是你的战友?你们当过兵?”

三十、瓷器碰玉器

“是啊,82年的兵,85年复员的。您当过兵没?”

据那天同车的李四说,在送赵红兵去医院的路上,他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看见小北京落泪,而且哭相很难看。虽然小北京忍着一声都没哭出来,但眼泪和鼻涕全流了下来,浑身颤抖着的小北京也不知道擦。

“当过。”问话的警察听到小北京这么回答,朝身边一个警察点了点头。

小北京没再答话,深深地吸了一口烟。

“我和赵红兵都是侦察兵,您呢?”小北京最爱跟人套近乎。

“可那天我的血,已不再是为共和国而流。”赵红兵幽幽地说。

“我和你一样,也是侦察兵。你们还有没有别的战友在这里?”

“我想,听到这样的歌,你就不会死。因为你虽然失去了意识,但是听着这两首歌,会让你想起老山前线。当录音机里唱到‘共和国的旗帜上有我们血染的风采’时,我对你说:‘红兵,你记着,班长让我们好好活着。’”

“唉,没有了。我们班的战友牺牲了几个,留部队的有几个,只有我和赵红兵复员了。”小北京虽然玩世不恭,但是一说起牺牲的几个战友,总是特别不舒服。

“为什么不让他关?”

“刚才在三楼的枪战你知道吗?”

小北京拦下一辆出租车,抱着赵红兵上了车。几个月以后,小北京和赵红兵曾有一次对话——“其实你抱着我上车的那一刹那我还是有意识的,我清楚地看到那辆出租车是蓝鸟,但这以后的事情,我就全不知道了。”赵红兵说。“上车以后,车里录音机放的歌是《十五的月亮》和《血染的风采》,司机要关掉录音机,我没让他关。”小北京说。

“不知道啊!怎么啦?有枪战?死人了没?坏人抓到了吗?用不用我帮你们去抓?”小北京虽然继续耍着贫嘴,但他确实十分想知道刚才的枪战究竟是怎么回事。他心里已经明白,肯定是李四跟李老棍子的人打起来了。

“你们快点滚!”看到重伤的赵红兵,刘海柱没心情再和李老棍子打了。

“谢谢,不用。不过据我们了解,他们其中的一帮人是在找赵红兵。”

“快送红兵和小纪去医院!”刘海柱喊。

“啊!是吗?警察叔叔,那您可得保护好赵红兵。”

刘海柱看见了倒在地上的赵红兵。

“嗯,我们怀疑枪战的另一方和你们有关。赵红兵的伤是怎么回事儿?”

三扁瓜不是费四,他也不敢贸然开枪,只是想震慑住对方。

“怀疑我们?冤枉啊!我刚才回旅馆去了,然后收到了这封信。我是给赵红兵送信来了,我们旅馆的服务员可以证明!冤枉啊!”小北京看起来冤枉死了。

三扁瓜手中的五连发猎枪,此刻就是原子弹。

“我们也没说是你,我在问你赵红兵的伤是怎么回事!”

二狗听说,自从原子弹问世以后,世界上的大规模战争少了很多。看来,原子弹这种第一杀人凶器,才真是真正救世的菩萨。

“被坏人打的。警察叔叔,你可一定要抓到他们啊!”小北京从警察的言语中基本确定李四肯定没被抓住,踏实了许多。

没有一个人再动。

“被谁打的?打成了这个样子。”

这东西可比沙喷子威力大多了。

“不知道。”小北京故做良民状。他的良民形象的确能欺骗大部分群众,但是他骗不过这些目光如炬的刑警。

“都他妈的住手!谁再动我崩了谁!”三扁瓜也赶到了,手里拿着一把五连发猎枪。

“被打成这样为什么不报案?”

宽背砍刀可不同于西瓜刀和菜刀这些轻型武器,这可是能要人命的。

“哎哟,我还真把报案这茬儿给忘了!这不赵红兵才脱离危险嘛!我也准备这几天就去派出所报案,明天早上一上班,我就去,成不?上次我们旅馆有客人丢了钱,我报了案,你们来了以后问我问了两个小时,然后又做笔录又按手印的,小偷到现在不也是没抓到?还有一次,我们旅馆的客人丢了手表,我又报了案……”

自行车倒地,刘海柱的宽背大砍刀第一刀就砍向李老棍子的脑袋,李老棍子躲闪不及,只好抬左手一架;紧接着刘海柱又是一刀,这刀砍在了转身向后跑的李老棍子的后背上。

“行了,等过几天赵红兵的伤好一些了,我们会再来的。明天早上你来我们刑警队吧!我们也不打扰病人休息了。”

赶来赴宴的刘海柱和他的几个兄弟到了。他们手中可是个个有家伙,两个小时前在河边跑时绑在手中都没扔掉。

“哎,您这就走了?上次我们客人的手表……”小北京看样子还没说够。

骑自行车的人头戴斗笠,脚踩黄胶鞋,身披黑色披风,手持宽背大砍刀。

“那不归我们管。明天早上别忘了!我们走了。”

正在这时,一辆只剩下两个轱辘的自行车向人群连冲带撞杀了进来。

“警察叔叔再见。”

再这样下去,不用三分钟,今天这哥儿几个肯定全死在这里。

“别抬举我了,我可没你这么大的侄子。”警察甚是恼火,哭笑不得。

除了李四抢过来一把刀外,其他人全是赤手空拳。只打了不到30秒,小纪的腿上和胳膊上已经各挨了一刀。

警察前脚走,后脚赵红兵的三姐进了病房。

李老棍子的人都有刀,赵红兵等人顿时处于下风,胆子小的已经四散跑开。但小北京、李四、费四等人不能跑,因为赵红兵已经重伤跑不动了。他们如果跑了,赵红兵今天非被李老棍子扎死不可。

“三姐,来啦!我正和红兵念叨你呢,我说呀……”小北京又要开始贫。

小北京一脚踹飞李老棍子,双方混战了起来。

“你这破孩子,刚才是不是跟那两个警察又耍贫嘴了?”赵红兵三姐似笑非笑地看着小北京。

冲在最前面的赵红兵右手挨了这一枪以后,小腹也挨了一刀。赵红兵左手抓住那只拿着军匕的手,一脚踢中了对方的下阴。同时,赵红兵的大腿又被冲过来的李老棍子用三棱刮刀扎了一刀。

“三姐,敢情您刚才一直趴在门外听我们聊天啊!”

几乎在同一时间,土豆这一枪也打响,多数铁砂都打在了要去抓枪管的赵红兵的右手掌上。赵红兵那已经断了三根手指的右手,几乎被打烂。

“谁有空听你们聊天!我刚才进来时听见那俩警察说:‘刚才那小子怎么那么贫啊!’我一想,除了你还能有谁?”

费四先开的枪,这一枪打在土豆的脸和脖子上。

“是这样,那俩警察遇到点儿麻烦,想咨询咨询我,听听我的意见。我也是想协助他们破案,人民警察也不容易。”

“轰!”“轰!”费四和土豆的枪先后打响。

“你少给警察添点乱就什么都有了!算三姐求你,以后你们别出去惹事了行吗?这次多悬啊。”赵红兵的三姐这几天看起来也有点憔悴。

和费四相识多年的赵红兵看到费四这架势,就知道他肯定会开枪!费四这个敢用手去抓军匕刀刃的人什么不敢干?赵红兵和李四齐齐蹿上去抓土豆的枪管。

“可以,我答应你,但是你也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费四双眼一瞪,咬牙就要开枪。

“什么条件?”

“操你妈!别激我!”土豆喊。

“让我亲你一口。”每次看见赵红兵三姐白里透红的脸蛋,小北京就心神荡漾。

“你崩一个试试?”费四继续喊。

“你实在想亲的话,三姐给你买头母猪,你亲它去吧。”赵红兵三姐的嘴厉害着呢。

当时两伙人的距离大概是三米左右。沙喷子三米以外把人打死的可能性不大,但其威力不可小视,挨上一枪就是几十颗铁砂,打到身上或许有些一辈子都取不出来了。

“不干,你比母猪好看多了。”小北京认真地说。

“就他妈的你有枪?”费四站了出来,手中拿着孙大伟的沙喷子,对准了土豆。在两个小时前奔跑时唯一没扔掉武器的孙大伟终于将这把沙喷子派上了用场,这把沙喷子也是赵红兵他们当时唯一可用的武器。

“你说什么?”赵红兵三姐微愠。

“操你妈,我崩了你!”李老棍子身后的一个兄弟举起沙喷子,对准了刚刚说要宰了李老棍子的小纪。后来知道,这个拿着沙喷子的人,就是李老棍子手下下手最狠的土豆。

“我说错话了,三姐你没母猪好看!”小北京扇了一下自己的嘴巴。

这就是赵红兵式的思维和解决问题的方式:从不去做无谓的争吵,只愿意去做一些能证明问题的实践。赵红兵和李老棍子,一个是老虎,一个是狮子,他俩谁更厉害,今天就要见分晓了。但,这是一场不公平的决斗,因为赵红兵这只老虎已经被拔了牙,他的兄弟们已经全部把武器扔到了江里。“李老棍子,今天我一定宰了你!”小纪今天见到扎了他一刀的李老棍子,一改往日的嬉皮笑脸,咆哮着喊。

“你……”

二狗这时想起了2007年春节回老家过年时,二狗爸爸说要养一只藏獒,二狗就上网查关于藏獒的资料,却误入百度的“老虎吧”,掉进了“老虎和狮子谁厉害”的一个“大水坑”里。那个“水坑”至少有上万个回帖,已经吵了好几年,全是在争论究竟是老虎厉害还是狮子厉害。在感叹国人的确有闲情逸致的同时,二狗也困惑了,究竟是老虎厉害还是狮子厉害呢?第二天是大年初一,赵红兵一大早来二狗家拜年。二狗问:“二叔,狮子厉害还是老虎厉害?”赵红兵不假思索地回答:“我不知道。但是我知道,弄清楚的方法只有一个,那就是把老虎和狮子放在一个大坑里都饿上三天,再扔下一只山羊,看老虎和狮子谁活着出来那么谁就最厉害。无论怎么样争论,都不如做一些实际的实验来得准确。”

第二天,小北京就去了刑警队“报案”。结果可想而知,他又是胡说八道了一通,耽误了警察不少办案时间。

他们的武器都在奔跑中扔到了江里!现在他们全是赤手空拳,面对着这群手持凶器的狼,今天非吃大亏不可!

警察没有找到受害人,且枪战中无人死亡,警察也没有足够的证据证明的确和赵红兵有关,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赵红兵等人一看到对方都亮出武器,心里齐声暗叫:坏了!

高欢给赵红兵寄来的信纸叠成了一个“心连心”的造型,赵红兵收到后苦恼不已——他以前右手虽然断了三根手指头,但是折纸和拆纸没有任何问题;如今右手又被火药枪打了一枪,只剩下一只手能用,连拆信纸都不行了。高欢每次给赵红兵写信,赵红兵都珍藏着。“心连心”的造型虽然简单,但是折起来很复杂,他怕把信撕坏,舍不得用一只手拆。几次努力尝试未果,无奈之下,他只好在收到信的第二天晚上,让小北京帮他拆开。当天,二狗也在旁边。

“刚才在河边让你跑了,现在我就废了你。”李老棍子说着就拔出了一把三棱刮刀,他身后的兄弟也亮出了武器。

小北京拆开后大声朗诵了起来:

“我是赵红兵,我在找你。”赵红兵说得平平淡淡。

“一别已月余,甚念。前日,我登上了香山。看那秋风起,北雁南归,不知,你是否也看到了天边的那同一只大雁?在这关山千里外、万里他乡中的香山,秋风秋雨秋木秋花秋意甚浓。幸好,你我还可以看到同一轮秋月……”小北京声情并茂地朗诵完,感叹不已:“太他妈的肉麻了。”赵红兵羞得满脸通红,但他没法下地,只得任由小北京读下去。

“我是。”一个戴着能遮住半边脸的大黑框眼镜、看起来阴森森的人回答说。

赵红兵收到这封信就开始愁了——现在只有一只手好用的他,怎么折一个“心连心”给高欢回信呢?总不能告诉她自己斗殴受伤了吧!

“谁是李老棍子?”赵红兵也朝对方走了过去。他身后,李四等十几个兄弟紧紧跟随。

赵红兵让小北京按着高欢的样子叠一个“心连心”,可小北京虽然聪明绝顶,却对折纸这种女孩子干的活儿一窍不通,他琢磨了整整一个星期才学会叠“心连心”,但是,有一道工序叠得不对,“心连心”中间的那段显得特别窄。

小北京刚刚把黄老邪跺晕,耳边就传来了嘈杂的声音。昏黄的路灯下,冲过来30余人,领头的,是李老棍子。原来,黄老邪是来这里为李老棍子等人订桌点菜的。他腿上挨了小北京的一枪刺,伤还没好,所以今天没去河边赴战,先过来这边点菜,没想到却遭遇了这飞来的横祸。

“红兵,学会了叠‘心连心’,我也要给三姐写信。”小北京挺兴奋。

“那个人就是赵红兵!”

“哦,就你那破字,还是别写了吧。”躺在床上的赵红兵还忘不了冷嘲热讽。

“挨打的是老邪!”

“我可以把字练好再写,我得和三姐讨论国家大事,讨论哲学。”

在打架中,小北京就是喜欢用气势取胜。可能在打架时,没有比用鞋跟“跺”人更能击溃对方心理防线的方式了,而此种方式,最适用于对付黄老邪这样无恶不作的流氓。

“滚远点!”赵红兵笑骂了一句。

看来无论岁月如何流转,绰号怎么改变,黄老邪装逼的情怀依旧。

小北京后来有没有给赵红兵三姐写信二狗不知道,可以确认的是,从那以后,小北京的确经常拿着一本“庞中华”字帖练字,而且后来还练了毛笔书法。到了现在,他写的毛笔字已经龙飞凤舞,属于专业级水平了。

赵红兵、李四等人都没上手,他们都想让小北京一个人好好出这口恶气。十几年后,由于总是组织、容留卖淫嫖娼,绰号已经改为“黄老破鞋”的黄老邪在回忆小北京的这次毒打时,心有余悸地说:“开始他每跺我一下,我都感觉是被汽车撞了一下;后来越来越重,每跺一下,像是被火车撞了一下。我已经喘不过气来了,真希望他能拿刀快点杀了我。终于,他跺在我的太阳穴上,我晕了,解脱了。”“我还被一脚跺在了脸上,把我的鼻梁骨跺断了,我以前要比现在帅很多。”黄老破鞋还加了一句。

这次枪战之后,李老棍子手下的三员大将都受了伤,他一时也没法组织力量对赵红兵反扑。而赵红兵伤得不轻,只能在床上老老实实地躺着,也无力找李老棍子报仇。

黄老邪倒地之后,小北京根本就没踢他,而是用军勾的鞋跟朝他身上、头上乱跺。狠跺了起码30下,黄老邪倒在地上双手抱头,蜷缩着像个虾米。

他们休战了一个月。

那天,小北京由于被赵红兵踹下河把鞋弄湿了,所以晚上出来吃饭前换了一双冬天穿的军勾。

一个月后,这平静又被李老棍子的手下老五打破了。这次他不但打破了平静,而且坏了混子的规矩。据说这次是老五自己想报仇,并不是李老棍子让他去的。

把黄老邪抓出饭店,小北京抓着他的头发一抡,黄老邪就地摔倒。

大概是1994年的夏天,赵红兵的三姐带着二狗去市体委新开的露天游泳馆游泳。那天赵红兵的三姐穿了件黑色的比基尼,当年全市的女人没有几个敢穿这么暴露的泳装,但是一向比较时尚且受过高等教育的赵红兵的三姐敢于和国际接轨,她看见挂历上的女孩子这样穿,就买了一件穿了。赵红兵的三姐一到游泳馆,就吸引了几乎所有男人的目光。

小北京打了一辈子胜仗,从没挂过彩,没想到一个多月前胳膊被黄老邪这样的鼠辈扎了一枪刺,现在都还没好利索,着实恼火。这次被小北京抓到,黄老邪是在劫难逃了。

但五分钟后,再也没有一个人看赵红兵的三姐了。因为老五来了。

小北京和赵红兵这次没直接打,而是上去一把抓住黄老邪的头发按了下来,不知道是他俩出手太快还是黄老邪被吓破了胆,黄老邪居然连伸手挡都没挡,完全放弃了抵抗。他俩每人抓住一侧的头发,又像是提着个大兜子一样把黄老邪拖了出去。黄老邪像是一只驯服的小狗,被赵红兵和小北京提着头发,猫着腰,连声都不出。

已经混得十分落魄的老五在1994年前后的职业是蹬“板的”,他是趁着露天游泳馆的人不注意,逃票进来的。只见他进来以后,把衣服一脱,里面只剩下个已经分辨不出颜色的三角裤衩,“扑通!”一声就跳进了水里,大家赫然发现,他手里竟然还拿着一条毛巾!

赵红兵和小北京推开门的时候,黄老邪正好回头,一双贼溜溜的小眼睛对上了四只炯炯有神的大眼。这次,黄老邪的三大克星一下来了两个。据说,赵红兵和小北京看见黄老邪回头,两个人还齐齐地朝他微笑了一下。他俩都在想:找你黄老邪找不到,现在遇上了,看你往哪里跑!而黄老邪一见到这二位朝他微笑,他居然也咧着嘴勉强笑了一下。黄老邪笑的时候,估计已经吓得肝胆俱裂了。“红兵,他怎么笑得这么难看?”小北京和赵红兵一边向他走去,一边对话。他俩身后还站着同样笑眯眯的李四等人。“他这就叫皮笑肉不笑。”赵红兵和小北京边说着边走到了黄老邪跟前。

老五是到游泳池洗澡来啦!

黄老邪这辈子算是栽在赵红兵、小北京、刘海柱这三个人手里了,他成名以后所遭到的毒打全是这三个人所赐,而且,每个人都不止一次毒打过他。无论怎么说,黄老邪在上世纪80年代末到90年代初也算是个狠角,伤人无数,但是他一见到这三个人就双腿打哆嗦,连跑都不会。从1987年7月赵红兵和李四差点把他打成植物人开始,整整一年多的时间,他几乎每次都是养好伤不到10天,就会再次被这三人中的某一位打入医院。

只见他用毛巾在身上,一搓就是一堆泥卷子!看得前来游泳的人瞠目结舌,在目瞪口呆几分钟之后纷纷上岸。于是偌大的游泳池,成了老五的澡堂子。

二十九、那天我的血,已不再是为共和国而流

而老五面不红心不跳,视其他人为无物,继续用力地搓着他身上的泥卷子。

天晚上8点多,赵红兵等人刚刚走进“紫月亮”,就看到了正在一楼吧台点菜的黄老邪。

从那以后,赵红兵的三姐再也没去过那个露天游泳馆。

李老棍子来参战,然后报案让警察来冲散这次斗殴,这样既又不失面子又避开了恶战。这样的行为符合李老棍子阴险的性格。当然了,这一切都只是猜测,如今李老棍子早已化作黄土,更无法考证。但后来可以确定的是,那天出警的的确是李老棍子的堂哥。上天注定赵红兵和李老棍子今天必有恶战,李老棍子他是躲不过的。当

由“游泳馆搓澡”那件事儿可以看出,老五这个人不但粗鲁无知,而且连起码的道德都没有!他一个人把澡洗了,别人还怎么游?

因为赵红兵等人找李老棍子是为了报仇,为了义气主动约的李老棍子,他们不可能报警。而李老棍子则不同,他眼中没什么义气,只有一个字——钱。如果他当时和赵红兵硬拼,未必能占到什么便宜,搞不好把自己也搭了进去,这对他来说可就不值得了,打这一架对他有百害而无一利。但如果不敢来,那他就栽大了,以后没法在社会上混了——20世纪80年代的流氓,只要干过一次这样的事,以后就没脸再混了。

黄老邪虽然的确不怎么样,但是人家最起码还装装,老五是连装都不装。

这件事没人能弄清楚,但大家的猜测基本上都是一致的,那就是:一定是李老棍子报的案。

他这样的人,干出坏了规矩的事儿,一点儿都不奇怪。但他一定为他干的这事儿后悔。

这一仗虽然没有打成,但是在当地黑道流传很广。流传广的原因不是因为接下来的恶战连连,而是因为都不明白为什么警察会得到消息。为什么警车赶到的时间那么巧?又为什么警察赶到后不下来?

在枪战后的一个月,伤得不重的老五打听到,那天开枪的人是李四。他对李四的枪法很打怵,但又非常想报仇,怎么办?他想出了个阴损的办法——去找李四家人的麻烦。

“去他那修自行车的摊了,有几个自行车还没修完。我让他们过去把自行车推过来,半小时后,‘紫月亮’见。虽然架没打成,但大家都弄得担惊受怕的,咱们过去吃口饭喝点酒吧。”赵红兵说。

在老五找李四家人的麻烦之前,当地的混子没有一个因为斗殴去找对方亲人麻烦的,这样的事儿为当时的混子所不齿。但人家老五不考虑这个。

“呵呵,这下人齐了,刘哥呢?”小北京问。

老五去李四家的时候,只有李四的大哥在家。那天是中午,李四的大哥早上上班没带饭,回家来吃了。

“你才又跑路了呢!”费四、李四、孙大伟等带着十几个兄弟也出现在了旅馆门口,大部队回来了。

李四的大哥刚把饭做好,就听见自己家玻璃“哗”的一声,碎了。

“李四和费四呢?我可是看见他们跑在我们前面,现在人呢?不会是又跑路了吧?”小北京挺担心这当年的“跑路双雄”。

“谁家的孩子?”李四的大哥以为是哪家的顽童干的,边说边走出院子,推开了门。“我干的!”老五瞪着那双无知且无畏的眼睛,身后还跟着三四个小混子。“你为什么打碎我家玻璃?”“打你家玻璃?我还想打你呢!你是李四什么人?“我是他大哥。”“打的就是李四的大哥。”

抓什么抓?”赵红兵说。“可惜了我那把沙喷子,要是知道警察不下来,我就不扔进江里了。那是我他妈的跟人家借的。”小纪说。

老五上去就抽了李四的大哥一耳光。李四的大哥也不是好惹的,上去就还了一耳光。随后,几个人围攻上来。李四的大哥可没有李四那样的身手,几下就被打倒在地,门牙也被打掉了。下午李四就知道了这件事。看到门牙被打掉的大哥他沉默不语,回头就去医院找了赵红兵。“老五去了我家,把我大哥打了。”李四双眼在冒火。“这叫什么玩意儿!他还是个男人吗?这叫下三烂!”赵红兵也怒了。“嗯,没见过这么混的。”“四儿,等我出院,咱们去找他。”赵红兵基本上快痊愈了,但还是需要

察,我俩就慢慢悠悠地回来了。看见你们在亡命狂奔,我和刘哥这个乐啊。”“没下来人?那警车打着警笛停在那里干吗?”小纪问。“我也纳闷,看样子是看见我们跑了,他们就没下车来。”“那李老棍子他们的人也没抓到?”“咱们沿着江跑,李老棍子他们冲进了江西边的小树林。警察都没下来,

在床上躺一段。“红兵,不用了,我自己能解决。我过来只是和你打个招呼。”“四儿,别急,等我出院,咱们一定好好修理他。”“不用了,红兵。”李四说完就走了出去“你小心点!”赵红兵看李四这个样子,知道老五是没好了。“我有分寸。”李四远远地回了一句。

“咱们有人被抓住吗?”小北京问。“我可没向后边看,你小子跑得也太快了吧!”小纪还气喘吁吁。“我跑得还快?我看见李四和费四他俩比咱们跑得更快。”“呵呵,跑得最快的就是大伟了,这死胖子身体素质也行啊。”赵红兵笑吟吟地站在门口。“红兵,你也没被抓住?”“我和刘哥都没怎么跑,跑了一会儿,回头看见警车上根本就没下来警

老五可能不知道,他这次绝对踩过了李四的红线。就算老五把李四打一顿,可能也没有他打李四的大哥一顿后果严重。亲人因为自己而遭到一顿毒打,又有几个人能够承受?人,都是有底线的。一旦被人踩过了这个底线,就什么事儿都干得出来。

一个小时后,小北京和小纪先回到了旅馆。

三十二、以牙还牙

大家四散跑开,消失在夜幕中。

李四这次谁都没想找,他认为自己就能解决这件事。费四非要跟他一起去,李四说什么都不同意,他可知道费四这人的凶悍本性,一旦打起架来,说不定得惹出多大的麻烦。帮李四看台球案子的那几个小兄弟也都义愤填膺,嚷嚷着要跟李四去报仇,全被李四拒绝了。李四给他们的任务是:查一下老五的行踪。

“散开!分开跑!”小北京又喊。

李四只想亲手为大哥报仇。

大家边跑边把手里的刮刀和军刺都扔进了江里,以防被警察抓到携带凶器。可笑的是孙大伟被警察吓得忘了扔枪,拿着一把沙喷子舍命狂奔。这下可苦了把武器绑在手上的刘海柱的几位兄弟,他们出来前绑得结结实实,在狂奔中怎么能解下?

李四是二狗见过的最能忍耐、报复心理最强的人。为了报仇,他能忍常人所不能忍,而且心思缜密,做事极少有漏洞。

李老棍子他们约有三十余人,也朝赵红兵等人走了过来。他们同样步伐缓慢而有力。当相距50米时,双方都亮出了手中的武器。越走越近。忽然,一阵刺耳的警笛响起!警察来啦!大家都看见三百多米外的大桥上急速驶过来一辆警用面包车,并停在了陡坡的旁边。“回头,跑!”小北京大喊一声,众人纷纷扭头就跑。“把手里的家伙都扔到江里!”赵红兵边跑边喊。

这事儿,如果换了是张岳,他会一刀把老五给解决了;如果换了是费四,他一定会冲到老五家去跟老五血拼;如果换了是赵红兵,他一定会光明正大地再和老五约一架;如果换了是孙大伟,他一定会哭着喊着来找这几位哥哥给他报仇;如果换了是李武,他一定会用更卑劣的手段进行报复;如果换了小纪和小北京……二狗不知道这两个满脑子馊主意的人究竟会想出什么办法收拾老五,但可以确定的是,他们没有一个人会像李四这样忍耐好几天,然后耐心地等待机会偷袭老五。

赵红兵、小北京、李四走在最前面,脚步都是沉稳有力。大敌当前,有几个见惯了大场面的人走在前面,后面跟着的人踏实得很。队伍中再没有一个人说话。

一个星期后,李四手下的一个小兄弟告诉他,老五这些天一直在招待所和一个暗娼混在一起。

赵红兵扔下烟头,身后的各位也都跟了过去。这时,天已经擦黑了。

李四点点头,没说话。

“他们来了。”一直盯着桥的赵红兵慢慢地说。赵红兵他们离桥约500米,从桥的一侧下来有一个陡坡,车是没法下来的。赵红兵远远地看见,李老棍子他们一行人把车停在桥上,从陡坡上走了下来。

二狗认为,“乱叫的狗不咬人,咬人的狗不乱叫”这句话绝对是个真理。一只狗真想去咬人的话,它一定全神贯注地准备咬人,哪有心情乱叫?二狗小时候见过太多出言恐吓、耀武扬威的流氓,一旦打起来,最衰的就是这样的人,比如黄老邪、路伟。而像张岳、李四、费四这样的人,打架前话都不多,甚至有点沉默,从不去恐吓谁,但是一出手就让人胆寒。

“快到吧!我那边还有几个自行车没修好呢。”刘海柱不但是敬业爱岗的好典范,而且还始终都有必胜的信念,他坚信自己还能回去修他的自行车。

李四虽然有信心一个人击败老五和他手下的那几个小混混,但他不想做无谓的冒险。他想抓到老五落单的时候动手,这样他有100%的把握拿下老五。用当年江湖上的话说,“四哥就喜欢玩阴的!”后来还有人怀疑,是不是李四当侦察兵时在前线因为急躁吃过大亏,被领导批评过,给他心里留下了阴影,所以后来这么能忍。

“呵呵,一会儿就会到吧。”赵红兵看起来很轻松。

李四有点顾忌老五手中的那把五连发,所以,他要从背后下手。

“李老棍子还没到呢?”刘海柱杀气腾腾。

那天,李四确定老五又和那个暗娼进了招待所。于是,他从第二天早上7点,就在招待所对面的一个小饭馆靠门口的位置坐了下来,点了一桌子冷菜,他知道,这次等老五出来,不知道究竟要等多久,再热的菜也会凉的,不如干脆点一桌冷菜。点完菜,他又要了一瓶白酒,随后就把账结了。

大侠就是大侠,老混子就是老混子,经验的确有过人之处。把武器牢牢缠在手上,对方无论怎样也夺不过去,除非是把手腕砍断,把手砍下来。

老板从来没见过这么奇怪的客人,一大早来了就点上一桌冷菜和一瓶白酒,然后把账结了慢慢喝。

那天刘海柱带来的七个兄弟最大的特点就是:手中的武器都用医院用的绷带牢牢地绑在手上。

李四一根接一根地抽烟,小口小口地抿着酒,眼睛一刻也没离开招待所的门口。

刘海柱的确格外有型:依然黄胶鞋、九分裤、大斗笠,但光膀子的外面多了一件黑色的披风。这件披风据说是拿十四中幻灯片教室的窗帘子改装的。他手里拿着一把宽背大砍刀,至于像三棱刮刀那样阴险的武器,刘海柱这样的大侠是不可能用的。7年之后,二狗在电影《双旗镇刀客》中见过和他那天一模一样的造型。

老五和那个暗娼出来时,已经是下午3点钟。这时,酒量极好的李四居然在这6个小时中只喝了二两白酒!

“哎哟,刘哥他们来了,今天刘哥真帅!”小北京看到了正走过来的刘海柱。

李四一跃而起,抄起了早就看好的放在桌子上的特大号且极厚的玻璃烟灰缸。

“大伟,你朝李老棍子裆下打,听说他可没少糟践姑娘。”李四一向嫉恶如仇。

“老板,借你的烟灰缸用一下!”说着,李四拿着烟灰缸就走了出去。

“大伟啊,放过枪吗?你手别哆嗦就行了。”小北京还不忘嘲讽孙大伟。

“哎,好呀!拿去用吧。”老板一头雾水:这个奇怪的客人借烟灰缸干吗?

“李老棍子来了我就轰了他。”每次打架之前,孙大伟都威风凛凛,今天又拿着他那把从没开过火的沙喷子说出了豪言壮语。

这个老板哪里知道,李四是要拿这个烟灰缸去敲老五的牙!

“小爷我热了,下去冲了一下,凉快凉快。”

老五打掉了李四哥哥的一颗牙,李四要去敲掉他满嘴的牙!

“哎哟,申爷,你怎么湿淋淋的?这是刚磨炼完意志?”

老五和那个暗娼朝北边走去,看样子是饿了,要去吃饭。李四快步走到

“我和红兵都蔑视武器。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我和红兵早在几年前就已磨好了我们的武器。我们的武器就是意志。”小北京一旦开始贫,十个也说不过他一个。

老五身后,抓着烟灰缸朝老五的后脑和脖子处就是重重的一击,同时又向老五的脚踝狠狠踹了一脚。老五当场倒地。后来二狗曾经问过李四:“为什么你总是朝后脑和脖子的连接处打?”“以前当兵的时候,教官告诉我们,那里是人中枢神经最密集的地方,

“嘿,那你和红兵什么都不拿就来打架,毛主席就不生气?毛主席怎么教导我们的?不打无把握之仗,不打无准备之仗。”小纪最爱和小北京贫。

如果想把人制服又不想杀人的话,重击那里是最好的选择。”

“小纪,毛主席要是看见你拿着把破火药枪跟人家打架,他老人家还不得气死?还心欢喜?”小北京在红着脸说出了自己的心事后,完全放下了包袱,又恢复了往日那玩世不恭的顽主风范。

“为什么你们又爱向脚腕子和膝盖猛踹?”

“日落西山红霞飞/战士打靶把营归把营归/胸前红花映彩霞/愉快的歌声满天飞……”

“打架的目的不是为了花哨,而是要重伤对方或者将对方击倒。而膝盖和脚腕是人支撑点中最脆弱的地方,所以这是最好的选择。”老五被击倒后,李四迅速上前,单膝压住他的左侧肩膀,“啪啪”两下,把老五的两条胳膊关节都扭脱了。老五在一秒钟之内,完全丧失了抵抗能力!“你知道我是谁吗?”李四抓起了老五的头发。

五分钟后,身后嘹亮的军歌传来,唱的是《打靶归来》,赵红兵和小北京都听了出来,嗓门最大的就是刚刚伤愈的小纪。回头一看,果然,小纪提着一把沙喷子正唱着军歌朝他们走过来,身后跟着的是李四、费四及李四的小弟、小北京的小弟等十几个人,也在跟着唱呢。他们个个手里都有三棱刮刀、枪刺这样的家伙,这都是在过去的几天里四处找来的。

“不知道。”老五还挺硬。

一分钟后,湿淋淋的小北京默默地爬到了岸边,但没有上岸。“红兵,如果今天我被打死了,告诉三姐,我爱她。”小北京低声说。赵红兵看了他一眼,捡起一块石头,用力地甩向江里,在江里打出了3个水漂,沉默良久……“嗯,我会告诉她的。”赵红兵和小北京这对生死兄弟,在赵红兵这句话后归于沉寂,再没一人发言。

“告诉你,今天是李四敲的你的牙。今天敲掉的是你的牙,下次你再这么狂,我要的是你的命!”李四说完这句,再没废话,举起烟灰缸就朝老五的嘴砸去。

“扑通!”小北京被赵红兵一脚踹到了江里。

事后得知,老五下巴被打断,鼻梁骨被打断,还被打掉了九颗牙。

“我还没有和三姐上过床。”

老五彻底被李四打服了。他虽然无知且无畏,但是李四一下接一下地铆足了力气去敲他的牙齿,他是真怕了。从那以后,老五很少在社会斗殴中出现,也慢慢脱离了李老棍子的团伙。

“为什么?”

李四这次也算是救了他,否则老五按照以前的轨迹发展下去,现在要想见到他,是不是必须到南山公墓呢?谁也不知道……

“是。”

这次敲了老五的牙以后,李四的名气更大了,成了当时这个团伙里名气仅次于赵红兵的人物。日后人们再提起赵红兵他们时,已经不再说“红兵他们”,而是“红兵、李四他们”。

“你是不是怕死了?”

在赵红兵养伤期间,张岳判了,两年。在李四打完老五以后没几天,李洋来看赵红兵了。那时,赵红兵也快出院了。“红兵,最近和高欢联系了吗?”李洋问。她们三个整天在一起的女孩子,只有她没有考上大学。

“嗯……我不想说。”

“联系了啊,她最近过得很好!”赵红兵说。

“呵呵,申爷,你活着为了什么?”

“嗯,我也和她联系了。张岳判了,知道吗?”虽然李洋只和张岳出来吃过一次饭,玩过一次,但她很喜欢张岳,这辈子非张岳不嫁了。

“一辈子拥有这些。”“你是个幸福的人。我知道我活着为了什么,但我还没有得到。”

“知道。才两年,现在已经过去半年了,在看守所里也算刑期的,再过一年半也就出来了。”

“红兵,你拥有了高欢,饮过了这清澈的江水,踏遍了那座青山。你活着还为了什么?”

“嗯,我前几天去六监看他了,他现在过得很好。”李洋说。

“为了我的亲人、高欢,我眷恋这滔滔的江水,还有我们眼前那巍巍的南山。”

“我出院后也去看看他,我真的很想他。那天还是我硬要他去自首,也不知道这是对是错。”

“能说点现实的吗?”

“你没错,让他投案就对了。”

“实现共产主义,解放全世界的劳苦大众。”

“嗯,我出院了就去看他。”

“红兵,你活着为了什么?”

10天之后,赵红兵出院,第一件事儿就是去六监看了张岳。据说,张岳本来皮肤就白,在看守所的那段时间,他的皮肤又白了许多,没有血色。

“呵呵。”

“红兵,你来了。”看样子,张岳在监狱里过得很舒服。

“这里就是我的家。”

“呵呵,来看看你,你现在怎么样?”

“想家了?”

“前几天李洋来看我时说你出事儿了。红兵,等我出去!”

“红兵,东北的夕阳,很美,比北京的夕阳要美上许多。”

“我们的事情已经解决得差不多了,你在里面还好吧?没人欺负你吧?”

这川流不息的江水边上,坐着两个孤单的身影,天上,飞过一群南归的大雁。夕阳下,波光粼粼。

“我被欺负?哈哈哈哈。”张岳笑了。

这条江水,已流过千年,她哺育了江边世世代代的子孙,无怨无悔。今天,她依然在孤独地流淌着。

“哈哈。”赵红兵也大笑了起来。他也知道,能欺负张岳的人可能还没生出来呢。

1987年10月10号,晴,黄昏,天边有彩霞。

“你在里面也别再惹别的事儿,好好改造。”赵红兵劝他。虽然赵红兵也不是什么善茬,但他显然比张岳理智多了,总是苦口婆心地劝张岳别惹事。

二十八、告诉三姐,我爱她

“我不惹事,绝对服从党和政府的教育。过段时间,或许我还能弄个中队长当当。”“祝你升官。”探监回来的赵红兵对小北京说了一句话:“现在我怎么看张岳的眼睛那么阴鸷啊?”“以前张岳的眼睛就不阴鸷吗?”正在认真练书法描红的小北京头都没抬,说了一句。

在20世纪80年代末到90年代初,无论谁被扣上全市黑道一哥的高帽,都注定了他每天将在不安中度过,有太多的人都在盯着这个实际上毫无意义且能惹来杀身之祸的名号。从来没有一个人可以在这个位子上稳坐两年。无论是谁,当他被戴上这顶高帽的同时,基本上已经被判了死刑,只是缓期几年执行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