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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绝密计划

“等下次拿到提成,快点从我那儿搬出去。”贺彩冲她假笑。

“谢谢贺彩姐!”她感恩戴德。

转眼新的航程又将开始,繁华的上海港内停泊着整装待发的“海洋号”。她作为贺彩的小跟班,乖乖地走在后半米的位置,二人在港口停车场,等待着这次冠亚商学院MBA班成员的到来。

“不是没多少钱,是压根就没钱。”贺彩掏出钱包,垂着眼角数出几张钞票,“我送佛送到西,帮你到底。”

“我跟你说,你的领队位置是我帮你讨来的,你要好好听我的话,明白吗?”贺彩理着裙摆。

她哪里还有钱!来这工作,她不但没拿到什么钱,还折进去不少,顿时整个人都向后缩了半米,摇着手,战战兢兢道:“我、我没多少钱……”

“明白。”

这马经理,简直就是现代周扒皮,猪肉打他眼皮底下过都得少层油。他转了转眼珠,清了清嗓子,道:“公司为了培养你,当然,这次是贺彩大力举荐你,让你做MBA班的领队。不过呢,你的押金不够,怕你又像上次一样捅篓子,打碎了什么盘盘碗碗,为了约束你,把上次押金的缺口补上吧。”

“把我刚才说的再说一遍。”贺彩举起自己的手,欣赏新做的美甲。

“放心,有我呢。”

“只要是贺彩姐看上的人,我要反复盯梢,不让别人勾走;要是贺彩姐看上的人看上了别人,我得上去拆台!”

马经理把她从上到下打量两遍,为难道:“这么重要的事,还交给她?上次她捅得篓子还不够大?”

贺彩的理念一直是,女人做得好不如嫁得好,这也是她为什么要参加MBA班的原因了,找个有钱人嫁了比什么都重要,在有钱的基础上,如果能尽量钓一个长得帅的,那她这次才算不虚此行。

“十五个人的MBA团,我又是学员十五人之一,平时要当好学生宝宝,可忙不过来,还是让天悦做领队吧。”贺彩把她送到马经理面前。

她算明白了,自己就是贺彩的一等僚机,不然她为什么又出钱又出力地把她带出来?

她立刻把屁股挪回来。

贺彩满意地点点头,这丫头傻,好在听话,她道:“只要成了,我帮你掏的押金,就不用还我了。”

“成交!”贺彩笑逐颜开,“天悦,过来!”

又等了一会儿,正准备给社里的大巴司机打电话问问情况,突然看见不远处出现两个熟悉的身影,竟然是姜爷爷和胡奶奶!

所以贺彩到底叫她来干什么?

他们这么快又参加这一次航程?她决定上船后去问问丁凯。

两个人避开她,开始用手势博弈,三四五一阵比划,她识相地把屁股向外挪出一段距离,一双眼睛在天花板上找东西。

其实,这一切都是丁凯的悉心安排,他自己掏钱买了两张船票,让陈安妮装作工作人员给姜爷爷和胡奶奶送去,说是船方抽奖活动中奖了。自从得知了姜爷爷和胡奶奶的事儿,他心里大概有了个计划……

“十五个人吗?”马经理眉开眼笑,拿出计算器一阵狂按,“彩儿啊,事情若能成,高高的提成!”

当丁凯做完安全准备工作,来到舰桥,甫一推门,就听见一阵热烈的掌声。为首的是德雷克船长,他身后站着一众高级海员。

“只要这次办成了,开了一个成功的口子,可以争取每期都放在邮轮上开班呢,我们就可以搞成一个系列活动了!”

德雷克张开双臂,道:“欢迎我们失而复得的安全官回来!”

贺彩拉着天悦赶到旅行社,把忙着其他事儿的马经理截过来,开始绘声绘色地讲述自己的计划。原来她参加了冠亚商学院的MBA班,而他们刚好要在游轮上做一个开班活动,她就想拉到自己旅行社来。

丁凯上前与他拥抱,诚挚道:“谢谢大家!”

“好事儿!哎呀姐还能忽悠你?到了你就知道了。赶紧走赶紧走!”贺彩一把将她推出去。

突然,丁凯发现人群中有个温文尔雅的熟悉面孔——王子洋,那个在听证会上格外严谨的审判员。

“啊?这么急的吗?”她咬着嘴唇,恋恋不舍地看着小沙发,她现在手软脚软,只想和小沙发在一起。

王子洋主动走上前来,伸出手。

“别脱鞋了,赶紧跟我去趟旅行社。”贺彩把她拉了个转身,打开门。

丁凯略微有些惊讶,顿了顿,很快握上王子洋的手,道:“又见面了。”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下夜班后有点事儿。贺彩姐,你怎么不打我电话呢?”她努力睁开自己千斤重的眼皮。

“很高兴成为你的同事,丁凯。”王子洋微笑。

她拖着包包,萎靡不振地开门进去,正准备倒在沙发上再睡一觉。谁知刚一开门,贺彩就跳出来,两手叉腰:“上哪浪去了,等你一晚上。”

王子洋整个人看起来很温润,端正的五官,一笑眼睛弯弯的,有种令人信任的亲和力,如果不是在听证会上见过,根本想象不到他另外锋锐的一面,丁凯能够理解他在听证会上对自己的质疑,相反那种对原则的绝对坚持,让他觉得他们是同一类人。

天悦觉得自己年纪来了。以前上大学的时候,赶作业一赶两个通宵,也不怎么样,可是现在,她觉得自己随时会倒地打出猪呼噜。

德雷克船长再次带动大家一同鼓掌,道:“也一并欢迎总部派来的新大副——王子洋。”待掌声持续了一会儿,他示意大家安静,继续道,“开船前,有件事情需要宣布一下,迈阿密总部为了更好地开拓亚洲市场,更好地培养人才,提出了一个‘亚洲市场船长储备计划’。在我们海洋号上有三位备选,他们是丁凯、王子洋和艾伦。”

他没有叫醒她。

掌声没有继续,这件事情如同一个小石子“咣当”掉进池塘,激起层层涟漪,大家似乎对这样一个决定感到十分惊讶,忍不住小声讨论起来。

朝霞灿烂,洒下一海面的碎金,蜿蜒绵长的海岸线闪闪发光,如同金边镶嵌。渔民们倾城而出,喊着号子哼着歌,渔船的马达声从近至远,朝着大海驰去……

“大家有什么疑惑吗?”德雷克摊手,向四面询问,“不妨大声地说出来。”

他为什么会带这么一个……睡得口水横流的人来看日出呢?丁凯摇摇头,以往,都是他一个人独自从黑暗接受光明。

四下立刻安静了许多,却没有人站出来。

丁凯转头看看天悦,无奈地笑了,霞光洒满了她的半边脸颊,红润润的,她倚着他睡着了,睡得很沉,时不时拿脑袋蹭一蹭,寻找着最舒服的肩窝。

终于,副船长奥尔森咳嗽了两声,道:“公司需要开辟亚洲市场可以理解,亚洲市场需要华人也可以理解,但是有必要刻意为他们提出特别的培养计划吗?”

天空似乎就在他的描述中渐渐亮起来,可是她也在他低沉的声线中睡着了。她连上了两个夜班,实在太困,眼皮子疯狂打架,然后就失去了知觉,她睡得很踏实,竟也不觉得冷了。

“也不能说是,刻意为他们提出的培养计划,我们的备选人中,也不仅仅只有华人。今天,考核就算正式开始了,你们三位要好好努力了。”德雷克的视线扫过三人,拍了拍手,招呼大家,“好了,事情先到这里。我们要各就各位了。大家跟上海说再见吧。”

“现在黑,天亮之后就会很漂亮。”丁凯望着远处,仿佛已经看见了那些景象,“天刚放亮,会有很多打渔的渔民……”

奥尔森不置可否,默默与艾伦对视了一瞬,那一瞬里,却包含了许多东西。

这个时候,电视剧里的男生都会脱下自己的衣服,给女生穿上。当然,她是不指望丁凯这样做的。而丁凯,也不负她所望地没有。

听到船长命令,大家分别回到自己负责的岗位上。丁凯仿佛并未将船长备选的事特别放在心里,只聚精会神盯着海事仪器,时不时皱眉深思。

“好黑啊,什么都看不见。”她裹紧自己的小外套,抚了抚两臂。

“丁凯,有什么问题吗?”德雷克船长轻轻走到他身边,问道。

风很大,拂乱了头发,海与天只是黑峻峻的一团,只有浪花有规则的拍打声,“哗啦,哗啦”。

他立刻说出自己的疑惑,而德雷克以他多年的经验,给出了几种解答的思路。丁凯豁然开朗,笑道:“谢谢船长。”

过了一个小时,他们已经坐在海边的堤坝上了。她最近不知道为什么,总是做出一些口是心非的事,实在是太反常了。

“你对专业技术的专注,让我欣慰。”德雷克拍了拍他的肩,“对了丁凯,这趟航程有个特别任务要交给你。”

“我发现你最近真的很闲!我不去,我明天还要上班呢!你这是赤裸裸地拉仇恨!”她气道,却没有把手抽出来。

天悦还想着问丁凯姜爷爷和胡奶奶上船的事儿,却一整天都没碰上他人。第二次上“海洋号”,她已经有了熟悉的感觉,刚刚帮所有团员办完手续,路过前台,突然被一个人拽住,是菲儿。

“哎,天快亮了,想去看日出吗?”丁凯按住她飞快晃动的手,他的手掌温温热热的触感,有些粗糙。

“过来。”菲儿拽着她不松手。

“是怕水!怕水!哎呀,都这个点儿了!”她太窘迫了,只想快点逃离现场,收拾着桌上的东西,“我下班了,你也赶紧回家吧。”

前台立着两个甜美如芭比的女孩儿,她立刻想起来,“前台妹子”。金发的是伍月,红棕发的是丁香。

丁凯一扬手,书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准确无误地落进垃圾桶里,他歪着头研究她,问:“你就这么怕游轮?”

伍月眼珠转了转,四下无人,挥挥手,示意几颗脑袋靠拢,兴奋道:“又来了一个新的东方男神!”

“什么?我可是给了它高中语文课本背诵全文的最高规格啊!”难道她这么长时间,都在背一本盗版书吗?

“这个消息已经过时啦。”丁香向后让了让,露出另一边莱绅的脸。

丁凯终于忍不住,笑出板牙,“太粗制滥造了,没有几条是对的!”

莱绅一脸神秘,压低声音道:“刚刚出炉的靠谱新闻,丁凯复职后的第一个重要任务,你们猜是什么?”

她现在很后悔,前几天还替他担心,“还给我!什么小人书,这是我的海上救命宝典好不好!”

这个八卦氛围……很具有感染力啊,天悦忍不住好奇起来,不由得放缓呼吸,听他说下去——

“你这是从哪找来的小人儿书?”

“这个航程的船长晚宴,出席客人由丁凯选择!”

丁凯举着书,随意抖出几页,她从指缝里就看见他促狭的笑意,一定是因为上面密密麻麻的笔记。

她显然不太知道,船长晚宴意味着什么,可其他人都齐齐吸了口气。

她赶紧去抢,却扑了个空。她有预感,自己即将被嘲笑得体无完肤,她在丁凯面前,还有翻盘的一天吗?

丁香惊道:“船长晚宴?!丁凯选客人?!没搞错吧!”

“失恋一次,就这么悲观了?”丁凯说着,目光却被桌上的书吸引过去,举起来逐字念:“《海难自救秘籍》?”

“你声音小点儿!”莱绅捂住她的嘴。

她重重地叹了口气,道:“胡奶奶又怕因为自己,姜爷爷和他儿子闹僵了伤感情。如果他们就这样,太可惜了。现在这年头,哪里还有一生只爱一个人的爱情?”

“我们舰队有过新来船员选船长晚宴客人的先例吗?”

“……姜爷爷觉得这辈子欠胡奶奶的,好不容易找到她,希望在剩余的日子里两人能好好相守。但是他现在有顾虑,他现在是阿尔茨海默症初期,怕自己将来完全痴呆了,给胡奶奶增加负担;再就是他的儿子,一直不同意他们在一起,甚至不让胡奶奶进门。”

“当然没有!所以是大新闻呀!船长晚宴耶……”莱绅还准备继续说,却被伍月连踢几脚,疼得龇牙咧嘴,猛一抬头,前台竟然又多了一个人,是陈安妮,也不知道站了多久。

当他们再次面对面坐下,一言一语拼凑出这个故事的时候,天悦心里只觉一种难言的悲凉,人生倏忽一瞬,有多少时日经得住蹉跎?

陈安妮看起来很严肃,猛地按住桌子,脑袋慢慢凑近来,低声道:“讲八卦不带我?”

终于,相隔四十多年的恋人冥冥之中再次遇见,不知道是老天爷的眷顾,还是该说他从头到尾开了个残忍的玩笑。

八卦小姐妹猛拍胸口,“陈大小姐,你想吓死人啊!”

待到战争结束,最美好的芳华都已经逝去。姜文强曾去胡志明市找仙芝,却以为她和女儿都死在那场瘟疫里,而胡仙芝却又重新回到他们相爱的城市……

“我又不是你们领导,为什么不能一起讲八卦?”陈安妮招招手,示意几人继续聚拢,,“能被邀请参加船长晚宴的客人,绝对不是一般人,明星名流只是标配,有些人物是我们这些平头百姓听说都听说不到的。去年,参加船长晚宴的一个客人说了一句话,就为我们开辟了一条新航线。这些人可是非尊即贵。”

从此,便是无休止的家庭矛盾与夫妻争执……他心里有个人,又耽误了另一个人,妻子恨他,郁郁而终,儿子也无法原谅他。有时候,他觉得自己这一生,只有跟胡仙芝在一起的日子,才是他自己的。

“Oh my gosh!”丁香一脸惊恐。

而姜文强,在失去爱人之后,如同行尸走肉,他本想终身不娶,却架不住父亲重病时的苦苦哀求,为了冲喜,结婚生孩子。

“所以说能让一个安全官挑选客人,说明德雷克极度看好丁凯呀,以前都是奥尔森、甚至德雷克亲自挑选客人的。别忘了那句话,一个邮轮的德雷克相当于一个企业的CEO。”

她什么都没有了,没有家庭,没有工作,没有了青春,没有了女儿,她心如死灰,只是隐隐还有一个念头,却又无法触碰。

莱绅撇撇嘴,“可是我看小丁凯傻乎乎的样子,根本什么都不明白。”

可是没过两年,男人就病重死了,仙芝和女儿被当做扫把星赶了出来,生活十分拮据,接着又是一场大瘟疫,女儿身子弱,就死在那场灾病里。

听他们说了这么多,天悦反而更加好奇丁凯会挑选哪些客人了,她看了看周围几张脱去职业微笑的脸孔,瞬间觉得自己加入了什么了不得的组织。

回国后,胡仙芝才发现自己怀有身孕。那个年代,一个女人未婚先孕,等同犯罪,家里嫌她丢人,跟她断绝了关系,单位也以作风问题为由,将她开除了……她四处做工,却养不活自己和肚子里的孩子,只能嫁给当地一个残疾的男人。

还有眼前的陈安妮,天悦清晰地记得这个又美丽又智慧的女人,她在丁凯听证会上掌控全局的姿态,让人敬服,她冲她笑了笑。

“轰隆”一声,战火四起,胡仙芝的国家发生战争,她被勒令即刻回国。两个人再怎么相爱,却也抵挡不了时代的洪流,爱成一体的人生生被撕裂,痛彻心扉,从此不再是完整的灵魂了……

然而陈安妮的目光只是轻轻扫过她,然后和众人告别,踩着十厘米的高跟鞋登登登地离开了,天悦对于她来说,只是一个不甚起眼的陌生人而已。

两人骑自行车,玩大撒把,谈旁若无人的恋爱,仿佛最普通的一对小情侣……他们打算结婚了,什么都准备好了,姜文强向单位提出申请,给朋友下了帖子,宴请了好几桌,可没想到——

而众人八卦的中心人物丁凯,果然是无知无觉,正专心做着安全检查的工作。

这个故事要说回五十年前,姜文强在中国成立的第一个马戏团里,扮演一个小丑,自以为默默无闻的他,却与越南来指导的专家胡仙芝相爱了。可能有时候,两个人只需对上一眼,就能确定一生,毕竟爱是天时地利的迷信。

他制服挺括,手里拿着ipad,此时他正在救生艇放置区,一一查验救生艇各个部件及接口。突然,他的神情凝重起来,仔细翻看手里的轮滑,拿起步话机呼叫:“摩根,呼叫摩根。”

“你答应啦!”年轻的姜爷爷文强,一把抱起年轻的胡奶奶仙芝,高兴地狂转圈,刚刚,他此生最爱的女人同意嫁给他啦。仙芝羞得满脸通红,拍着他的肩膀低声道:“姜文强!快放我下来……”

“收到,请讲。”

丁凯的手执着地游回来,“当你答应了。”

“5层甲板D区,请来一趟。”

“哼,真以为我很闲吗?”她打掉面前的手掌。

当摩根急匆匆赶到时,丁凯直接发问:“请问这区域的所有救生艇都是你负责检查吗?”

丁凯歪头,伸出手,“闲事联盟?”

“是的。”

“谁跟你一样!”

丁凯示意他看绑着救生艇绳索的轮滑,这个轮滑能够看出明显的损耗,他问:“这个轮滑是不是应该更换了?”

“当然是……跟你一样,喜欢管闲事啊!”丁凯埋头低笑。

“应该……还没有到期限。”

她下意识点头,又摇头。差点儿就中美男计了,还好她反应快,她反问道:“这些事情跟你有什么关系?你为什么这么关心?”

“应该?”丁凯的眉锋更挑了一分,“与工程部核对过了?”

丁凯的声音似乎带着蛊惑:“想不想弄清楚?”

摩根礼貌地笑了笑,语气却不善,“是这样,可能你刚来,不清楚我们外企的规定,在我们外企,员工只跟自己的直接上级汇报工作。”

“这样吗?胡奶奶肯定不知道的……是有点奇怪。”

丁凯只要一进入工作状态,整个人就变成冰冷生硬的钢板一块,毫厘之差在他这里也不允许,他此刻已经皱起了眉头,有些失去耐心,语气变得硬邦邦的,“不管跟谁汇报,我是这艘邮轮的安全官,我有责任和义务杜绝一切安全隐患。”

丁凯思索着,“还有一点,爷爷刚来的时候,会自己掏出一些零钱,等奶奶来了,假装这些钱是自己一天赚来的收入,全部交给奶奶。”

“明白您的意思。有什么问题我一会儿会跟我的上级说的,好吗?”

“啊,那是胡奶奶收摊的时间!胡奶奶摆了一个酒酿圆子摊,可好吃了。”

“我的意思是,立刻,马上。”丁凯拿出步话机,“你的上级是?”

“然后,差不多过个二三十分钟,四点半,胡奶奶会准时来接姜爷爷。你不觉得有点奇怪?”

“艾伦。”

她怪道:“然后呢——你最近这么闲吗?”

突然一只修长有力的手按下丁凯的步话机,是王子洋,丁凯有些意外,却任由他按着自己的手,看着他拿出海事电话。

“是这样,有一天我在游乐场遇到了姜爷爷,接连这几天我都有去看望他,有时候我会等一天,有时候我会下午去,后来我发现一个规律,姜爷爷一般会在下午四点左右到。”

王子洋说:“不如稍等一下,我跟工程部的人沟通。”

如今她看他,倒没了最初的肆无忌惮,嗯……花痴也是需要适时掩饰的,好吗?

从工程部知道了这只滑轮的生产时间和使用年限,王子洋挂了电话,对摩根道:“刚刚核对过了,虽然还没超过这个期限,但对这样的消耗品,要求严格一些也是没错的。现在你可以跟你的上级汇报了,告知他一声,这里的轮滑应该换了。”

平时就这样穿?虽然他穿制服很帅,可是今天一看,制服对他来说就是地地道道的“工作服”了,这身装扮的确是……很画报了。

摩根语塞,面上隐隐生出些许怒气,应了一声,转头离开。

丁凯穿着一件蓝白色细条纹衬衫,深枣色的马甲扣得整整齐齐,外面再套一件米色风衣,布料贴合着他的身材,恰到好处,一丝褶皱也无,仿若订做。他的发型也梳得一丝不乱,似乎刚从哪个宴会出来。

丁凯冲王子洋点点头,继续下面的检查,而王子洋就跟在他身后,似乎没有离开的意思。丁凯转身一次,过了一会儿,又转身一次,怪道:“你跟着我干什么?”

墙上的时针已经接近十一点,店里渐渐空旷起来。他们面对面坐下。

王子洋笑了笑,问:“还适应吗?”

然而,她也没想到自己竟然口嫌体正直,过了半小时,丁凯已经出现在她面前,说:“这件事,我需要当面和你聊。”

王子洋虽然刚刚上“海洋号”,可他在罗亚公司的时间比丁凯要长的多,对于公司内部的某些氛围,一定比他更了解,此刻颇有些作为前辈关心的意味。

“……干什么?我、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什么适应不适应的,我又不是第一天当船员,还能晕船不成?”丁凯玩笑道。

“你在哪儿?”

“你懂我说什么的。”王子洋试图观察他的神情。

“那属于客人隐私,无可奉告。”

丁凯转过头,直直地看向他,道:“我还真没明白。你是想说……”

那个把她锁在阳台上、害她被当成爬栏杆的二傻子的姜爷爷,她怎么会不记得?可是丁凯问这个干吗?

“是的,其实你明白。很多事情不是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职场竞争,无处不在。”王子洋直接将话挑明,其实他刚刚就是来找丁凯的,他有话说。

“不逗你了,我是有事想问你。还记得姜爷爷吧?他之前报过你的团,有没有他的资料?”

丁凯随意地笑了笑,道:“我只专注于手头的事情,其他的,我真的不关心。”

“我也想还你,我压力也很大,可是我现在……”她心里在哀叹,果然还是不能将他在内心里过于美化,简直可怕。

“船长竞争呢?你也不关心?”王子洋逼近一步。

对,她还得给他还钱,在咖啡馆打碎的马克杯的钱。

“现在,我还没想那么多。”丁凯很坦然。

“催债。”听筒里响起丁凯熟悉的声音,带了声轻笑。

“可很多时候并不是你不关心就跟你没关系。罗亚是一家竞争激烈的跨国公司,想要在这个世界里打出一番天地,不容易。”

她硬着头皮接起来:“喂,丁凯,你有事吗?”

“可能我没有那么大的野心吧。”

手机突然震动起来,她看了眼来电提醒,差点儿把手机扔出去,丁凯?为什么是丁凯!难道他知道她去他听证会现场了?

两个人对视上,似乎想从对方的眼眸里研究出些什么,丁凯的一派无辜,让王子洋忍不住怀疑真假,他突然笑了,摇摇头,道:“这和我想象的丁凯不一样。我想你知道,我很坦诚。”

她投了一堆简历,结果还是大学时打过零工的麦当劳收留了她。

“能让我好好守住面前的这片大海,还有保护好这艘船,我就心满意足了。我要去忙了,回见。”丁凯淡然无波地笑了笑,转身离开。

你现在就是个蚁工啊蚁工,端正态度!她敲了敲头,心中暗念。

王子洋望着他渐渐消失的背影,转身看向远方湛蓝的海面,叹了口气。丁凯,他真的以为自己能够安安稳稳地呆在船上?他对奥尔森、艾伦集团的威胁,到底是没有感觉到,还是彻底漠视?

城市辉煌,却生存不易。天悦用力擦着玻璃,仿佛想擦去窗外人们游乐的盛景,也不知道今天是个什么节,毕竟现在生造出来的节日已经全部泛滥成情人节了。

他作为唐先生的得意门生,尚且在这个复杂的公司里如履薄冰,王子洋很清楚,丁凯或者自己,仅凭个人的力量想要站稳脚跟,远远不够。他们需要联手。

夜幕降临,城市华灯初上,天空,被映照成青灰色。车流在两行路灯之间飞速成影,汇成纵横交错的江河;环绕其中的一幢幢写字楼高大通明,展现着它24小时从不停歇的繁忙;而涌出一阵又一阵喧嚣热浪的商圈,巨大LED广告牌明亮变幻,引人瞻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