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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重逢

余铭真往回走却没有注意到,在不远有人正冷冷地在黑暗中盯着她。

混混们一惊,但一回头见是个女的,就完全不加理睬继续踢打着男孩,余铭真火气上冲,径直过去伸手拦住了一人。被抓住的混混奋力想挣脱,她一用劲,混混就疼得爹呀妈的叫喊起来,另一个见状猛扑过来,余铭真抬腿就是一脚,人就应声摔了出去。三两下,两个混混就被打得鼻青脸肿仓皇逃跑。余铭真走到男孩近前,还不等她说话,男孩也飞快地爬起来跑了,她看着男孩逃开的背影,不禁哑然失笑,原来不过是混混之间的斗殴而已。

昏暗的房间里,那男人拖着刚才被打的男孩,一上去就是两耳光,然后一把把他撞到墙上。男孩蜷缩在角落里不停抽泣,男人狼一样死死盯着他:“拿出来!”男孩伸出手,里面是一只干瘪的面包。

余铭真犹豫了一下,还是忍不住走了出去大喝一声:“住手!”

男人一把拿过面包扔在地上用脚狠狠碾碎:“你有点出息好不好,为了区区一个面包和人打架,你想害死老子是不是?有胆偷就不要被抓住……剩下的货呢?”

门外是两个混混正在殴打一个十几岁的男孩,男孩蜷缩在地上死命护着怀里的什么东西。

男孩哆嗦着脱下棉袄,男人一把夺过去撕开衣服里子,从里面掉出几袋烟土,他仔细数了数,放回到角落里的麻袋里,这才长长舒了口气,转头问他:“饿吗?”

她在院子里的水池边洗着衣服,外边里弄跟着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余铭真马上警觉地站起来,悄悄走到门口仔细倾听着。

男孩胆怯地点点头,男人伸出肌肉结实的手臂一把拎起了他:“走吧,吃饭去……”说着就为男孩抹了眼泪说:“记住了,我游闲海和你阿炳都是没人要的渣滓……要想吃饱饭就要豁出命去挣!我们在江上用一条木船就抢了青帮几麻袋的货,已经是把天捅漏了,怕吗?”

余铭真回到自己同余路的家里,一个窄小里弄里的小院子。房东姓陈,余铭真管她叫陈妈。陈妈平时也照看她的生活以及帮忙管着她五岁的儿子小宝。余铭真走到床边,默默凝视了一会儿儿子,再伸手摸摸他红扑扑的脸蛋。起身拿起一堆脏衣服悄悄走出门去。

阿炳坚定地摇摇头:“不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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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亦鹏再次来到空无一人的邹凯林家。凌乱的房间没有灯,过一会儿他进了卧室,用力搬动着床头,发现木头上真有一个凹处,里面是空的。他的手触摸着凹处,手心里微微沁出一点汗,自己仿佛身处于迷宫的最后一道关口前,虽然还看不到门在哪里,但已经越来越接近谜底了。

阎天和邹凯林面对面坐着已经很久。邹凯林第一次用极为果断地语气对他说:“我能告诉你的只有一句话,送我去南京……不然你会后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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阎天依然用老猫的眼光看着他不容置疑地说:“我也只有一句话……不告诉我真相,我不会送你走。”两人对视着,目光彼此交错激烈交锋。过了良久之后,邹凯林轻轻叹口气,他拿出了扑克牌,递到他面前说洗牌吧。

阎天坐在邹凯林对面看着他,手里玩着那个银质烟盒。

阎天开始洗牌,很快就把牌又递给他,邹凯林把几张牌摊在桌子上,然后默默地码着,阎天颇有兴趣的看着。片刻之后,邹凯林看着手中剩下的牌,抬头冲他笑了笑:“你一直等的人……很快会出现你面前。”被这句话彻底说愣了……8

邹凯林望着手中的黑桃A,诡异地笑了……

尽管阎天努力说服自己不要来,但还是已经站在这熟悉的巷口。仿佛又看见了自己和同样穿着学生制服的向亦鹏一路说说笑笑走过来,穿过这条幽静的巷子走出去,而如今林璇不知所终,他和向亦鹏也早已不是昨天的模样了。

他将所有扑克在桌子上摊成一排,闭着眼睛沉思片刻,瞬时抽出了一张牌:黑桃A。

寂静的里弄中耳边又想起邹凯林神神叨叨的话:“你等的人很快就会出现在你面前。”他当然不信如此的胡诌,但还是犹豫着走进巷子去停在一个老房子的门口。伸手推了推门,门纹丝不动。他缩回手苦笑了一下,居然真的相信了一个垂死挣扎的囚犯,无奈地甩甩头,转身就走,可走了几步又停住,不甘心地回头看着紧紧关闭的门。

阎天顺利来到邹凯林的住处。他接过阎天带来的扑克牌就开始摆弄起来,表情依然难以捉摸。

就在此时,紧闭的门居然就真的无声地打开了,一个年轻女人走出来,然后转身锁门。

向亦鹏的车猝不及防停在了红灯前,他靠在后座上自语着果然是一只出色的老猫。

阎天惊愕得张大了嘴,看着女人的背影,他以为这是自己的幻觉,左手掐了一下右手,疼。再次张了张嘴,却没有发出声音。

阎天的车子停在了路边,他下车跑到路边的小摊前买了一包香烟和一副纸牌,然后站在街边,低头点烟。抽完烟又重新走回车里,继续向前开去。不过一开到街口,在红灯亮起的瞬间猛踩了一脚油门,竟飞速地硬闯了过去。

女人也转过了身,她随意地看了他一眼,向另一个方向走去。

后面的车上,鸿川开着车,向亦鹏坐在后座,隐身在黑暗中,视线一直死死盯着前面阎天的车子。

阎天盯着女人的背影,一动不动。而女人的脚步也越走越慢,很快也停了下来,慢慢转过身,她打量着眼前的男子……阎天终于又走进这让他挂念已久的旧宅子里。家具都还盖着白布,有种说不出的宁静或者说是另一种别样的落寞。

两辆车子一前一后开着。都不紧不慢的,似乎都在饱览这璀璨的夜景。阎天默默开着车,眼睛一直盯着前方,刚才的醉态一扫而空。

阎天和林璇站在窗前,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阎天有些激动地说这里还是一点都没变。林璇说自从她走了就再没人住,所以一切都是原样。却又有些好奇他的直觉,阎天说一句人算不如天算遮过去,心里却觉得那邹凯林有点意思了。

向亦鹏看着车子远去,立刻转身向路边的一辆车子跑去,打开车门上去,车子也飞快地向前而去。

阎天又夸林璇漂亮得差点没认出来,逗得她说他还是改不了油嘴滑舌的毛病,谈笑间左脸上露出一个小酒窝来。林璇说自己回来有些时间了,但家里还没来得及具体收拾,在一家杂志社上班,又问阎天他自然是说当兵吃娘。林璇一吐舌头,说真是没变,永远没句实话。

走出酒店,阎天甩开扶着他的向亦鹏,用力地挥挥手,然后上了停在路边的车,忽地一声开走了。

两人在落满灰尘的留声机前站定,彼此都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阎天说我以前想过很多次,咱们重逢的场景,可是一旦真的重逢的时候却是如此简单得让人难以置信。林璇感叹了说常常想,再见面也许会认不出他们了,不过还好,只是愣了几秒钟。

阎天挥着手说:“醉?没有,没有。我要醉了我会知道她其实喜欢的就是你吗?你小子坏,对,就是坏……”阎天又大笑起来。

阎天即刻反诘:“你是说认不出我,还是亦鹏?”林璇一下子就呆住,沉默许久才问他可与向亦鹏有联系?

向亦鹏笑着说:“你醉了。”

阎天也不回答,从唱片堆里找出一张说:“你过生日的时候,我送你的还记得吗?”拂去上面的灰尘,音乐从留声机里缓缓流淌出来,时光仿佛开始倒流……9

向亦鹏笑了:“也许是你的幻觉……来,为你的幻觉干杯。”二人都沉默着喝酒,转眼之间一瓶苏格兰威士忌就见底了,两人就都有了些醉意。阎天扶着向亦鹏的肩膀说真怀念三个人以前的日子啊,无忧无虑的。问他还记得吗,那一回郊外放风筝,林璇扭伤了脚,只要他背,就再次追问了向亦鹏是否喜欢林璇?

窗纱遮掩下,房间一片凌乱。向亦鹏从报上看到邹凯林情人被杀的消息,带着余铭真再次潜入邹凯林的小公馆分头搜寻着,突然卧室里传来余铭真一声叫喊,他马上赶过去,赫然看见在卫生间门口留下一摊血迹。

阎天看着杯里的酒:“也许她真回来了……”

余铭真说:“看来,那个女人是在家里被杀的……”话音未落,外面传来汽车熄火的声音,一辆车停在了门口,车上下来三个人,为首的正是方孝。

向亦鹏的表情有些复杂,轻轻摇摇头。

看到方孝,余铭真一下便认出来,向亦鹏碰了碰她,二人无声地向灶披间跑去。

阎天叹口气:“总之比你想的复杂多了……国事艰难,世道混乱不堪,日本人虎视眈眈,共产党又久剿不灭,这个世界早不是我们以前熟悉的世界了,不说这个,你还记得我跟你提到过林璇吗?我总觉得她就在上海……你难道没有这样的感觉吗?”

向亦鹏和余铭真隐藏在树丛间一直等着方孝等人的车子渐渐开走。

向亦鹏好奇地看着他:“那还会因为什么?总不会又是什么明星情杀之类的吧?”

余铭真说:“为首的那个就是劫杀‘7号’的人,枪法不错。”

阎天喝了口酒,轻轻摇摇头:“老兄,没有那么简单的……”

向亦鹏说:“此人是青帮老大杜一恒的得力打手,叫方孝。”

向亦鹏给阎天倒着酒:“最近的上海滩已经不是前几年的模样,鸡鸣狗盗的什么人都来想淘个金子,社会也很不安宁,绑票撕票的事经常发生,小玉昆失踪估计也是因为钱太扎眼。”

余铭真问:“你认识他?”

阎天打个响指儿:“你还说对了,我最近真还是想好好研究一下这个玩意儿。”

向亦鹏说:“他们也来收过保护费,曾经打过交道。”

向亦鹏说:“没有。我是真的听不懂那个咿咿呀呀的……你不会对京戏感兴趣吧?”

余铭真立刻分析出“7号”跟青帮的确有瓜葛了。向亦鹏也同意她的想法,但这个偶然的发现让他们感觉到了邹凯林神秘背景背后是更令人难以捉摸的严峻现实。

阎天问:“你在那里听过戏吗?”

回到酒店地下室里,向亦鹏老僧入定一般闭着眼睛静静地坐在桌前,手有节奏敲击着,发出单调的声音,这几天连续发生的无数画面和声音在他的脑海里反复闪现着。时间慢慢过去,敲击桌面的声音停下来,啪的一下台灯被打开,灯光映照着他冷峻的脸庞,四周一片寂静。

向亦鹏说:“对啊,据说是一个几乎天天都要在大世界戏台登台票戏的很有名气的票友,叫做什么小玉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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阎天问道:“失踪?”

当向亦鹏似乎想通一些事情的时候,阎天回到了邹凯林的住处。他有点得意地问自己的话是否灵验?阎天点点头。

向亦鹏:“呵呵,当然去过了,去那里可是现在最时髦的玩法。不过那地方也不简单,鱼龙混杂的出了不少事,听说前几天还刚闹过,有人失踪了。”

邹凯林说:“你应该相信我的能力了,我不止这点能力。”

阎天说:“工作上的事……你去过大世界吗?”

阎天仔细审视着邹凯林,又点点头。

向亦鹏问:“发生什么事?”

邹凯林说:“现在,你可以送我去南京了?”

阎天玩着酒杯:“我可以忙里偷闲啊……有些事急是急不来的。”

阎天说:“去南京之前,我们还有一件事要办。”这回轮到邹凯林发愣了,阎天就突然凑到他的面前瞪着他:“说,你跟青帮……是什么关系?”邹凯林一时语塞。

向亦鹏一愣立即就说:“好啊……可是你不是最近很忙吗?”

阎天进一步逼问:“你去南京的目的到底是什么……不要以为我和他们一样都是傻子。如果你还是跟我玩老鼠捉猫,自以为聪明的话,我随时可以把你扔到大街上去,谁在等你你比我清楚。”

阎天说:“亦鹏,过几天陪我一起四处转转,这次回到上海,一直忙于公务,都没来得及去咱们的老地方看看……”

邹凯林急了:“你不能这样做!”

阎天说:“别不承认啊,我看人很准的。”向亦鹏笑了笑,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

阎天大笑道:“那就要看我的心情了,命是你的,要不要都随你。”说着把一张报纸扔在桌上,邹凯林看了一眼舞女被虐待致死的消息,全身就抖了起来。

向亦鹏说:“你说到哪里去了。”

阎天走出门去又停住回头看着他:“对了,我很好奇,你是怎么知道我等的人会出现呢?”依然处在震惊中的邹凯林根本就没有注意到阎天的说话。

阎天问:“刚才那位余小姐……是你的女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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阎天和向亦鹏来到酒吧里坐在吧台边上喝着酒。

向亦鹏又一次站在了邹凯林情人李蓉儿的房间中,仔细审视着地上干得发出暗红色的血迹。紧接着又来到卧室,他用力搬开床头,里面依然什么都没有。衣柜里挂满了女人的衣服,角落里堆着几件男人的衣服,向亦鹏依次检查着男人的衣服,就在他站起来想离开的时候,眼光停住了。他从地上拿起一件灰色外套,衣服袖子上有一些黑色的污迹,伸手摸了摸手上也留下了污迹,他扔下衣服迅速来到灶披间。灶台旁堆满了烧火用的煤饼,向亦鹏蹲在地上仔细地检查着每一块煤饼……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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阎天回到好些天都没正经住过的卧室里,一本正经为自己打扮着,雪白的衬衣,深色的西服,身上还喷了一点法国的男人专用香水。床头柜上放着一张照片,是他和向亦鹏林璇的三人合照,不时地回头看看,禁不住笑了。

余铭真和阎天握握手,阎天的视线在她身上停了片刻,又看着向亦鹏意味深长地一笑。余铭真有些害羞的看着窗外的车流。

阎天赶到东亚大酒店找向亦鹏,人却没在。

阎天在门口四下巡视,看到向亦鹏和余铭真粘在一起,就微笑着朝这边摆摆手走了过来。落座以后就好奇地看着两人,向亦鹏笑着给他们二人做着介绍:“余小姐……这位是我最好的朋友,阎天。”

鸿川安顿好阎天在酒吧喝酒就跑到旁门张望,向亦鹏满面灰尘匆匆走进旁门来。

向亦鹏话未说完,余铭真就几乎把整个身体靠在了他的身上,神态甚是亲昵,她低声笑道:“说曹操,曹操到。”

鸿川说:“阎天来了……急着找你。”

向亦鹏马上拦住了:“还是那句话,没真凭实据前,我们不能随便怀疑一个同志,也不要随便作出任何判断,现在任何的鲁莽与不冷静,都可能造成不可弥补的损失……关于他个人的问题,是组织上考虑的事情,我们当务之急是如何营救他,刚刚收到情报,阎天已经把他转移到了一个未知的秘密地点……”

向亦鹏问:“几点了?”

余铭真探询的看着他:“你是不是担心……他有可能……”

鸿川说:“离演出还差五分钟。”向亦鹏飞快走进了一个供他临时休息的偏僻的房间。

向亦鹏笑了:“我是早有耳闻……他是很善于交际的,三教九流里都有他的朋友,这也就是为什么让他负责特科行动处的原因之一。应该说,干地下情报工作,老邹是我们党内不可多得的人才,不过他的社会习气以及生活作风一直饱受批评,但由于我们工作的秘密性和特殊性,没有出了大格也就没有多管他。但是从现在看,他……”

舞台上的音乐响起来,向亦鹏出场和乐队一起演奏着,阎天坐在吧台前,一边欣赏音乐一边喝酒。

余铭真一愣:“你怎么知道?”

向亦鹏的目光和阎天碰在一起,两人很默契地微笑着。演奏间隙,阎天突然起身走到他身边,小声在耳边说了什么,向亦鹏愣了愣,阎天伸手拍了拍肩膀很坚持,向亦鹏无奈点点头,转头跟其他乐手说了几句。

向亦鹏说:“他老婆说的这些朋友倒也还可以理解,‘7号’的背景本身就很复杂,他干过码头工人,做过小生意,听说曾经还加入了黑帮组织,江湖上也很有些名气的……”

灯光渐暗,追光打在向亦鹏身上,他开始弹起一首舒缓的乐曲“我们的早晨”。酒吧的门被推开,林璇走进来听到这熟悉的音乐也愣了愣,眼睛注视着台上的向亦鹏向前走去,不远处的阎天则悄悄看着林璇。

余铭真说:“另外他老婆说的那些人,他们和‘7号’神秘的关系,我觉得很值得怀疑。”

林璇凝视着台上的向亦鹏。一首曲子演奏完毕,向亦鹏起身跟大家点头致意,突然如同遭遇雷击一般愣在那里,吃惊地看着台下的林璇。

余铭真说:“嗯,看来一切线索可能就在那个匣子里面……找到那个匣子,我们就能知道邹凯林的全部秘密!”向亦鹏表示赞同。

两人对视着,都有一种又惊又喜的感觉。向亦鹏几乎就有了一种想立即冲下舞台立刻把这个自己魂牵梦萦的女人揽进怀里的冲动,最终他却只是笑了笑走过来。

向亦鹏低声问:“匣子?你是说被捕前他带走了一个匣子?”

林璇身体抖得有些无法控制,向亦鹏握了握她纤细的手指,轻轻地在耳边说:“能再见就好了,别哭,阎天在那边等着笑话你呢。”

向亦鹏和余铭真坐在酒店大堂的角落里,她挽住向亦鹏的胳膊头靠在他胸前,谁看过来都知道风流倜傥的向经理又物色了一位红颜知己。

阎天坐在吧台边,一口喝干了杯里的威士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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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园的露台上,远远传来女歌手忧郁的歌声。向亦鹏,林璇,阎天三人并肩站着,林旋的两只手分别拉住了阎天和向亦鹏,望着前方灯光闪烁的城市默默无语。生命有如一列到站不停的火车,在不经意间彼此交会时那瞬间猛烈而强大的温暖能把人都融化了,但是谁也不知道这一次短暂的邂逅会带来明日多么长久的分离,人生无常,谁也不能穿透命运的捉弄。

他把水晶球轻轻放到桌上走了出去。

三个人沉默许久以后,阎天笑着打破了这安静,他看着向亦鹏和林璇有点坏的笑道:“怎么样?你们都没想到我可以大变活人吧?”

向亦鹏拿过桌上的一只小水晶球在手里握着,眼睛直盯着墙上的挂钟。参加革命这么些年以来,究竟奉命执行了多少艰巨任务他自己也记不清楚,唯独这一次,他像是面对一条永远也走不出去的里弄,手中几乎没有任何可用的细节。阎天已经两天没有在东亚大酒店来听他的演奏了,而邹凯林究竟身在何处就更是一个谜,总之一切越来越模糊难以辨识。

向亦鹏好像还没从震惊中恢复过来,机械地点点头,他看着阎天想说话,阎天却阻止了他:“不要问我……这是秘密,你就当成是上天看你孤单已久,赐予的礼物吧。”三个人都笑了。

在东亚大酒店的办公室里,向亦鹏认真地看着一张照片的背面,渐渐照片上显出一行字:魔术师转移秘密地点,不明。

向亦鹏说:“原来今晚的一切都是你安排好的?”

邹凯林看了看妻子一把推开,走到孩子的卧室,悄悄站在床边看了看熟睡的孩子,转身走了……轮船入口处,回到现实中的邹凯林妻子神情黯然地看着余铭真深深叹口气:“如果,你见着他……请你给我捎个信……无论如何,我不想孩子这么早就没了爹。”她说着眼角流下了泪水,余铭真的眼睛也有些湿润,她极力抑制着,摸摸孩子的头,把一沓钱递到邹妻手中,她没有推却,拉起孩子向船上走去……2

阎天得意地笑了笑:“你现在相信我的直觉了吧。”

她上前拉过邹凯林的胳膊说:“你还要走?”

林璇不解地看看身旁的向亦鹏和阎天,有些懵。

邹凯林不说话,自顾自地把床头移开,实木的床头里面被掏空了,里面有一个黑色的小匣子,邹凯林取出匣子放进自己的包里,转身向外走。

向亦鹏赶紧解释:“他说看见过你……我不相信,说他一定是喝醉了说梦话呢。”

她问自己的丈夫:“你在找什么?”

阎天赶紧纠正:“喝醉了应该说醉话,怎么说梦话?”

余铭真没有催促,只是等待,终于邹凯林的妻子像是下了决心,让她回忆起伤心的一幕……邹凯林被捕前几天行色匆匆走进家,她亲热地迎上前去,还没等说话,邹凯林就一把推开她,径直走向卧室,她跟了过去,看见邹凯林在床边摸索着。

林璇说:“亦鹏的意思是说,你不是喝醉了而是喝疯了。”三个人都大笑起来,又感叹了岁月真是难以理喻,把人给分开了却又莫名在老地方相逢。林璇深深地看了向亦鹏一眼,扭过头去轻轻舒了一口气,阎天在一旁感受得真真切切,就揪着林璇问现在怎样,她说现在替一家日本杂志工作。阎天不依不饶,说亦鹏可不是关心这个。向亦鹏回过味来便按住阎天一阵乱捶,两人疯闹得如同儿时一般。林璇在一边笑个不停,心里却掠过一丝冷风,自然明白阎天想说什么,可命运又该是如何呢?

邹妻一愣,她看着余铭真:“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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邹凯林妻子说着脸上就带着恨意,余铭真谨慎地问:“大姐,你是不是还有什么事没有告诉我们?”

阎天又回到邹凯林的秘密住处时早已恢复平静,淡然地问:“你已经想好了?”

邹凯林妻子说:“我也不知道,但一定不是好人……他外面的小公馆,还有女人都是他们给找的。”

邹凯林点点头,短暂沉默后说:“浙江中路113号店铺的二楼是你们的秘密联络处,还有戈登路普庆里114号,法租界四马路天蟾舞台后面449号的一栋二层楼是你们监视情报六局行动的观察点……这样的秘密据点还有很多,不过,对我们来说,完全没有秘密可言……一直在我们的视线里……我还想告诉你一个更有分量的……在你们内部,有六局安插的人……”

余铭真听了一愣,冲邹妻笑了笑问道:“他那些朋友是什么人?”

阎天刷的一下就站起来瞪着邹凯林,完全是老猫遭遇意外敌情毛都竖起来的样子。

邹妻说:“我知道你们都是好人……不像他有些朋友。”

邹凯林摆弄了一下扇子:“你的运气蛮好,抓到了我这张王牌……就怕你玩不好,王牌变成了死牌……”邹凯林的神情这时变得有些狰狞,女人的死对他打击不小。

熙熙攘攘的码头,余铭真手里提着一只木箱陪着邹凯林的妻子和孩子在人群中穿行,此时,邹凯林的大儿子已经和余铭真混熟,粘在余铭真身边不停地说话。邹妻有些不好意思拽过孩子,余铭真笑了:“没关系,我喜欢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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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亦鹏坐在桌前,桌上摆放着那只黑色的小匣子。向亦鹏伸手拿起匣子,然后用一根铁丝熟练地打开上面的小锁,里面装着一个小孩子的图画本。他翻看着本子不由一惊,本子上是密密麻麻的各种数字……天空中已经有了第一缕曙光照射,他打开窗户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早上的新鲜空气,重新走回到桌前,桌上堆满的各种纸张上写满了各种的数字。他审视着图画本,突然像发现了什么,快速地在纸上写了起来,渐渐纸上的数字出现了一种很有秩序的排列,仔细看过去,一瞬间就明白过来,这是一个记录着某种买卖的账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