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晚上8点,蒙提主持了一场大型宴会。来宾包括镇里的所有著名人物,就连他们的妻子也受到了邀请。富兰克林和拉法耶特再次被提及了。每个男人都至少讲了一次话,但那晚最成功的是“萨博威”·史密斯的第三次讲话。他只懂英语,并且此前一直坚持使用英语,但他的第三次讲话似乎需要某种更为友好、亲切的东西。他向全体宾客鞠了个躬,然后以政治家的庄重口吻用法语说:“女士们和先生们:我有,你有,他有,我们有……”然后,他打了一个华丽的手势,接着说,“你们有。”在座的法国人听不懂他的发音,认为他还在说英语。他们对史密斯的尊重和优雅印象深刻,纷纷给他的开场白喝彩。在座的美国人尽其所能地劝他坐下,但他们的吵闹被其他人误认为热情,喝彩声比此前更大了。“萨博威”举起手,示意大家安静。他的举止暗示,他将要讲出某种特别重要的思想。他一直等到鸦雀无声,才开始往下讲。
蒙提那一伙人从旅店的阳台上向下投掷鲜花和五彩纸屑。牧师和镇长让巡游队伍停下来,给蒙提赠送了一篇演讲稿。这篇演讲稿是用大字体在仿羊皮纸上写的,非常华美,更为清晰地暗示了富兰克林和拉法耶特的典故。然后,学生唱起了歌,人群散开了。到了傍晚,他们将再次聚在一起。
“主人的乌鸦在一根树枝上。”他在被德米勒和布拉格登用力拖出房间时完成了演讲。法国人当时认为史密斯的话具有侮辱性,他的朋友因此不让他说话。一场骚乱即将发生。蒙提就富兰克林和拉法耶特讲了几句得体的话,成功地使激动的客人平静下来。
巡游在下午举行,结果真的成为那一天最大的亮点。位次问题差点儿破坏了蒙提的计划,警察局长最终认定,如果他是大礼官,那么只有消防队员走在警察前面,才算公平。“飞来飞去”的船员的表现非常精彩。游艇的乐队走在前面,它在音量上显然超过了苏沙[9]的乐队,只是在同步性上差了一些。所有的小型马车最后都出动了,但它们数量太多,巡游路线又太短,结果有时候,尽管大礼官付出了艰苦努力,它们仍然喧宾夺主了。
那个晚上以放烟火和在户外跳舞结束。由于人们戴着面具,那场舞蹈逐渐变得有些放荡。嘉年华进展相当顺利,没有出现明显的瑕疵。在布鲁斯特看来,它似乎是一场疯狂的游戏。他发现,戴着面具扮演角色没有他想象的容易。他自己的朋友似乎在躲避他,村姑卖弄风骚的吸引力转瞬即逝。他站在一边,看着模模糊糊的人群。就在此时,一声沉闷的喊叫把他吓了一跳。他转过身去查看,发现了一个穿红色化装服、体态娇小的女孩儿。她显然受到了惊吓,正试图逃离一个激情似火的矮胖子。蒙提及时赶到,才没让他把那个女孩儿的面具拽下来,并且让他对费力的生活有了全新的认识。他怒火中烧,嘴里骂骂咧咧,但他被人群接管了,在一片嘲笑声中从一个人旋转到另一个人。蒙提没有意识到自己的面具已经在打斗中掉了。当他感到那个穿红色化装服的女孩儿的手放在他的胳膊上时,他吃了一惊。他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说:“蒙提,你是个热心肠。我就是因为这个才爱你的。你看上去像个希腊运动员。你知道……那是有点儿傻,可我真的吓着了。”
那个重大的日子终于到来了。可以说,还没有哪一场嘉年华能这么奇特、这么成功。上午的时间用于竞技和附带游乐项目。消防队员在拔河比赛中获胜。当蒙提在马戏团里重现了强壮之人的壮举时,人们大加赞叹。德米勒被叫上去发表演讲,可他只会十个法语单词,于是他婉言谢绝,让镇长发表演讲。于是,镇长这个自命不凡的小个子男人充分利用了这一难得的机会。他在演讲中多次提到富兰克林和拉法耶特,“萨博威”·史密斯拐弯抹角地表示,在写演讲稿时,镇长肯定使用了橡皮图章。
“宝贝,那究竟是怎么发生的?”他一边低声说着,一边领着她离开,“真想不到居然没有人照顾我的小佩吉。我把你托付给佩廷吉尔真是瞎了眼。我应该知道那个傻瓜会被这一切迷得神魂颠倒。”他停住脚步,低下头看她,眼里闪过一道亮光。“大世界中的小佩吉,”他笑了笑,“你不适合这个。你需要……嗯,你需要……只需要我。”
蒙提回来后说,镇长表示如果美国人能按照他的要求支付修缮政府建筑屋顶的费用,那么他将会宣布举办一个节日。有一家马戏团正在附近巡演,如果它能停下并在维莱旅店前的广场表演,那么蒙提将负责支付费用。布鲁斯特的热情很高,人们都不由自主地帮助他。他的朋友花了快一个星期的时间,监督凯旋门的搭建,鼓励商店店主尽其所能。虽然计划是按照娱乐精神构想的,但镇上的人却不这么认为,他们的态度极其认真。铁路官员散发了广告,当地的牧师呼吁人们感谢布鲁斯特,因为可以说,他让那位默默无闻的圣徒复活了。人们对他的感激夹杂着恭维和请求,使蒙提无法忽视他们的暗示:他们早就需要一座新祭坛了。
但是,由于他站的地方比较明显,瓦伦丁夫人已经看见了他。她是来找佩吉的。她告诉佩吉,快到凌晨了,该回旅店休息了。于是,他们留下布拉格登照看这一切,依依不舍地回去了。
“那就这么定了,”德米勒说,“如果蒙提知道它对佩吉的影响有多大,他自己就会把它取消。”
直到蒙提受到传唤,把范德普尔从执法部门那里搭救出来,他才发现了矮胖子的身份。矮胖子显然没有认出袭击他的人,因为随后发生的打斗已经让他忘记了第一次打斗。这个可怜的家伙脸伤得不轻,他的被捕反倒使他逃脱了更严厉的惩罚。
“我一向一戴上面具就像个魔鬼,”范德普尔说,“天呀,你们也知道,我好多年没有那种感觉了。”
“我给你说过,我不能戴面具,”当蒙提领着范德普尔回去时,范德普尔懊恼地解释说,“可我怎么可能知道他一直都能听出我说话的声音?”
“我们当然不能让他这么干,可一想到要在警察和乡巴佬之间跳步态舞,又觉得有趣。”“萨博威”·史密斯说。
在那场嘉年华之后的第二天,布鲁斯特领着他的客人去了蒙特卡洛。他打算在那里能待多久就待多久,在赌台上试试运气,尽可能输,以弥补他在海上有钱无处花的日子造成的损失。斯威伦根·琼斯被抛到了脑后。布鲁斯特刚一抵达,就开始参赌。他刚开始输得很惨,这让他难掩心头的喜悦。佩吉·格雷一直在观察他,并低声恳求他停止,但丹夫人兴奋地敦促他继续,直到时来运转。让佩吉感到懊恼的是,他听从的是比较鲁莽的建议。在那样一个孤注一掷的境况下,他觉得他停不下来。但是,他的运气转得太快了。
蒙提去拜访当地政府机构了。他刚离开,他手下的人就开始商议,并严肃地考虑要采取措施控制他荒唐的行为。但是,那个计划对他们太有吸引力了。几乎在不知不觉间,他们就开始为那场嘉年华制订方案。
“我不敢放弃,”过了一会儿,他可怜巴巴地对自己说,“我已经赢了5000美元,我至少要甩掉这笔钱才行。”
“我们从旅店里检阅巡游队伍,”蒙提说,“你无须担心庆祝活动,它会很盛大。与这些拥有嘉年华的人们相比,爱尔兰人不喜欢巡游。”
那些没有参赌的人和那些惊讶于他的运气的人对他充满了兴趣。轮盘每转动一次,他都表现得急切、焦虑,面红耳赤,而他们则完全误解了他的表现。他挨着一位英国女公爵坐着,她惯于占有经验欠缺的玩家赢的钱。他也清楚,他的金币正在被蓄意窃取。他觉得她至少是个帮手,但就在他要把他那一摞钱往她那边移时,德米勒插手了。他观察了公爵夫人,并提醒赌台管理人注意她巧妙的小伎俩。但是,严肃的赌台管理人吃惊地说:“可这是公爵夫人,你想怎样?”这句话让德米勒闭了嘴。
“巡游时,两名警察和布鲁斯特一伙儿坐马车,”丹夫人笑着说,“你希望我们走在面包车前面还是后面?”
德米勒不会那么轻易被吓倒。他在蒙提的椅子后面观察着,一发现苗头就提醒他的朋友。
“就算他们不同意又能怎样?”蒙提兴高采烈地说,“局长碰巧是菲利普的内弟,我们给他打了电话。他原本不同意那个计划,但我们答应让他当大礼官。然后他承诺让全部警力配合,并希望他的同僚消防局局长感兴趣。”
“最好兑成现款,换换你的座位,蒙提。他们在偷你的钱。”他低声说。
“说真的,蒙提,这个计划太荒唐了,”德米勒说,“警察不会批准的。”
“在我还赢着的时候兑现?绝不!”蒙提尽其所能地装出高兴的口吻。
“我猜你会用数以千计的法国钞票来做五彩纸屑,奖励一座房子和一大堆东西。”布拉格登挖苦道。虽然他担心这有些无礼。
他刚开始完全是胡来,把他的钱押在那些获胜概率似乎最小的数字上。但是,他就是输不了。然后,他尝试了他听说过的几种不同的玩法,可结果它们也赢了。他最后孤注一掷,开始双倍押一种颜色的数字,希望他到头来肯定会输,可他不寻常的运气就是不让他如愿。他把他整整一摞钱都押在了红色数字上,可球仍继续落在红色的洞里,直到赌台管理人宣布银行破产。
“如果你们无法看到一场嘉年华,”他解释说,“那你们也许就等于根本没来过里维埃拉。说真的,这就是小事一桩。我给装饰最好的马车出一笔钱,再给最漂亮的女士出一笔钱。然后每个人穿上化装服,戴上面具,互相抛撒五彩纸屑。你们都参加。”
丹·德米勒把钱收过来,数了数,有4万美元。然后,他把钱交给了蒙提。他离开赌台时,他的朋友既喜不自胜,又好奇他为什么看上去那么垂头丧气。他暗中责怪自己没有听从佩吉的建议。
然而,在那天上午的剩余时间里,蒙提和店主一直在秘密协商。等协商结果在午餐时被宣布时,人们都感到惊愕。十天后好像是一位小圣徒的诞辰,而人们已经多年没有庆祝他的诞辰了。蒙提提议安排一场嘉年华,恢复这一风俗。
“我很高兴在我请求你停下时你没有停下,但你的运气改变不了我的看法,那就是赌和偷是邻居。”当他们去吃晚餐时,佩吉忍不住说。
“我们干吗不干脆给我们自己办一场呢?”蒙提问道。但是,他的提议没被当真。
“我真希望我当时听从了你的建议。”他沮丧地说。
“在那时候,这里就像换了个地方,”店主心驰神往地说,“太美了!太壮观了!要是先生能看见它,就好了!”
“然后错过你赢的运气?你真是傻到家了,蒙提!那时你可是输了几千美元。”她反驳说。她的态度前后不一,非常滑稽。
那个村所在的镇很快就呈现出了一派接待一位王室游客的景象。一些商店的营业时间延长了,店主希望挣美国人一些钱。一天上午,旅店店主菲利普打着手势,给布鲁斯特描述了“花车之战”的盛况,试图给布鲁斯特留下深刻印象。布鲁斯特一行没能赶上它,让店主感到遗憾。他遗憾的心情似乎根本无法用言辞来表达。
“但是,佩吉,”他一边语气平静地说着,一边直视着她的眼睛,“那会让我赢得你的尊敬。”
如果说布鲁斯特对处理掉他的剩余财产有什么疑虑的话,那么在里维埃拉他举办晚会后,这些疑虑也消失了。以游艇需要彻底的“家庭保洁”为借口,布鲁斯特把他的客人们转移到了一个迷人的村庄的旅店里。那个村庄靠近海边,远离尘世,当时几乎没有游客。当布鲁斯特把旅店的一楼全都租下来时,店主喜极而泣。一楼有可以俯瞰蔚蓝色的地中海的阳台,有单独的餐厅和客厅。店主临时雇了一些仆人。布鲁斯特的侍从很快就成了村里的一道熟悉的风景。佩吉和其他人表示反对,但蒙提威胁他们说要去租一个别墅,去做家务,他们就默不作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