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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睚眦必报

“其实我是不屑和不珍惜生命的人说话的,本不想来看你。不过这后宫之中,皇上那边的新贵势力,也只有你能拿得出手了!”许衿并没有转弯抹角,而是直接地切入正题,她边说边冷眼瞧着斐安茹,下巴轻轻挑起,带着几分审视的意味。

许衿瞧着她现如今孱弱的模样,脸上不由得露出了几分冷笑。

“你想找人联手对付沈妩?”她的话音刚落,斐安茹便挑起了眉头,脸上带着不置可否的表情。

“从第一日我们相遇的时候,你来和我打招呼,我就跟你说过,我们都是同样心冷的人,你又何苦摆出一张虚伪的笑脸来。直到今日,你才撕下那层假脸,恢复了本心。出宫之前能见到这样的你,我也算是多了些有趣的回忆了。”难得斐安茹讲了这么一长串的话,只是她的身体还未好,话音刚落,便开始急速地喘息起来。

许衿心头一松,与聪明人说话就是爽快。她还没怎么开口,斐安茹已经猜中了她的意愿。

许衿的脸上已经不复往日的温和,而是带着几分清冷,乍看之下,竟和斐安茹的巨人千里之外有些相像。

“是,我不知这次她究竟是做了什么,就让你能寻死觅活的。不过这绝对是她的阴谋,你就不想看她倒霉的模样吗?”许衿毫不犹豫地承认了,她斜挑着眼角看向斐安茹,似乎是想从她的脸上找到赞同的神色一样。

几个宫人都退下了,内殿便只剩下这二人。

斐安茹的眸光闪躲了一下,毕竟提到她为何自缢的理由,她的情绪难免受到波动。不过她又很快调整了过来,对上了许衿有些期盼的眼眸,低声道:“想,当然想。纵观这整个后宫,恐怕没有哪个妃嫔不想看见姝婉仪失宠的。她现如今风头无二,整个人都傲气逼人,看她不舒服的人比比皆是。”

“刑姑姑,你也下去吧。我正好也有话和远顺仪说。”斐安茹轻声说了一句,她看向眸光渐冷的许衿,脸上的笑意越发明显。

听得她这么说,许衿脸上的神情一松,明显是找到了共鸣心里有底了。

刑姑姑自然是不敢走,依然低着头杵在原地。斐小主虽不常说废话,不过她嘴巴的恶毒程度,刑姑姑还是领教过的,生怕到时候许衿被气到了,直接伸手吧斐小主掐死了。

“不过,我已经是即将要出宫之人,恐怕帮不了你。其实姝婉仪那样活着挺好的,该哭就哭,该笑就笑,该把人踩在脚底下,也绝不含糊。”斐安茹不咸不淡地拒绝了,不过最后一句话,她倒是说得真切,颇有几分艳羡的意味。

许衿的脸色微微一僵,面对此刻嘲笑她的斐安茹,心里头带了三分恼怒,却也忍了下来,挥了挥手让那些宫人退下。

两广总督府,乃富饶之地。最不缺的就是姨娘庶女,若不是此次惊现一个沈妩,兴许她就不用挤了庶妹的名额,进来这令人厌恶的深宫了。斐安茹自小就被教导严格,所以性子才会这般,她也想像沈妩那般,肆无忌惮地活着。

对于她这声问候,斐安茹难得地笑开了。只是脸上的嘲讽神色却是居多,她轻声开了口:“如今我都要离开这是非之地了,你又何苦来这一趟?”

“哼,斐安茹你别丢嫡姑娘的脸成么?一个卑贱的庶女,一看就是沈王府没调教好,整日妖娆万千的那副姿态,活脱脱一个狐狸精。她与你我府中那些掐尖粗俗的姨娘有何区别?”听了她的话,许衿“蹭”的一下子从凳子上站起,满脸都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

“斐妹妹,你这身子可好些了?”许衿轻轻坐到了床边的凳子上,脸上露出几分担忧的神色,声音轻柔,就像是姐姐关心妹妹那般。

她的眼眶泛红,显然是激动过头了。修炼了十五年的淡然恬静,此刻早就不知道丢到何方了。心里始终有一个声音:除掉沈妩,越快越好!

许衿身上穿着湖蓝色的曳地罗裙,头上仅仅戴了一支玉簪。整个人都穿得很素淡,似乎是为了照顾正在病中的斐安茹一般。她免了刑姑姑的礼,便快步走到了床边。

并且这道声音越传越大,像是一道符咒般,紧紧地束缚住了她的思想。

轻轻捻好被角,刑姑姑便站到了一边。

斐安茹轻轻愣了一下,显然是第一回瞧见如此失态的许衿。她轻叹了一口气,或许这一次从鬼门关前过,让她更加看开了些。

“小主,奴婢不好多劝您。但是已经定下了出宫,还是少招惹些是非较好!”刑姑姑慢慢站起身,听着她方才的口气,便知这位倔性子的斐小主,恐怕不会给远顺仪好脸色瞧。

“那么,即使当上顺仪的你,又与你我府上的姨娘有何区别?这整个大秦后宫的女人,都像是你我府上的姨娘一般,为人妾者,原本便是矮人一等。只等这中宫皇后的人选一出,就给人腾地方吧!”斐安茹抬起手捏了捏眉头,说了这么多话,她的嗓子又开始痛了。

那个小宫女的眼神在刑姑姑身上扫了一下,见她点头,才小跑了出去。

看样子这一次的自缢,还是留下了后遗症。

因着她都是要出宫的人了,所以这话说出来就没有丝毫尊敬的地方,倒像是要见府里头的下人一般。

许衿愣愣地看了看她,像是想明白了一般,忽然无力地摔坐回了凳子上,满脸都是呆傻的神色。

倒是方才躺在床上的斐安茹,抬起手轻轻拉住刑姑姑的衣袖,柔声道:“让她进来吧!”

她许衿过惯了高人一等的生活,所以自然而然就把自己带入了上位者的姿态。她还从来没有想过,这个后宫的正宫皇后位置,以后一直都不会是她的。她入宫的目的从来就只有一个,那就是当皇后!

“去回远顺仪,斐小主身子孱弱,现下又睡了过去,等她好些了再来吧!”刑姑姑挥了挥手,轻声指挥着那小宫女下去通传。

“你累了,若你真能出宫,我在这里先恭贺一声。若是出不了宫,我们下回再说吧!”许衿抬手拍了拍额头,似乎想让自己回过神来,她慢慢地站起身,低声地冲着斐安茹说了几句,转身便准备离开。

她的话音刚落,刑姑姑的眉头就紧紧地皱了起来。怎么最近这些刚爬上封位的妃嫔们,都来找斐小主。先是姝婉仪来了一趟,斐小主就闹得上吊了,再是这位远顺仪,难不成是知晓了斐小主没死透,再来刺激一番让斐安茹彻底蹬腿闭眼了?

待她走到门边的时候,斐安茹才开口唤了她。

那个小宫女连忙俯身行了一礼,然后怯怯地抬起头,低声对着刑姑姑禀报道:“姑姑,远顺仪来了,说是要见斐小主。”

“我知道你想除去沈妩的心情,可是再怎么急迫,也别太大动作。世家如今都靠着这位姝婉仪争宠,你做得过头了,这上头还有一个庄妃在,莫让旁人钻了空子。这个后宫中,从来没有真正的蠢人,把旁人都当作傻子的,才是真傻,往往死得早!”斐安茹嘶哑着嗓子,苦劝了几句。

“怎么了这是,连规矩都忘了?”刑姑姑一瞧她这副没头没脑的模样,心里顿时就涌上了几分火气。若是这冒冒失失的样子,到了皇上那边,可不得连累着整个储秀宫陪葬么!

她即将离开这是非之地,不知是不是看到许衿这副模样,心生怜悯。竟是鬼使神差地说了这些多余的话。

刑姑姑瞧见她这副半死不活的模样,也无心再劝。恰好外头一个小宫女走了进来,先伸着头看了一眼床上的斐安茹,见她还睡着,脸上就露出几分为难的神色。

许衿没有说话,只是轻轻推开门就出去了。有一丝凉风吹进来,斐安茹缩着脑袋,往锦被里挤了挤。脸上露出一丝苦笑,后宫当真是杀伐之地,就连许衿这样的人都会失了分寸。

斐安茹的眼皮动了动,却是没睁开。只是鼻子却是酸酸的,强忍着才没让眼泪掉出来。

对比这数年历史的寂寂深宫,她们这些新入宫的人,无论是谁都还太嫩!

看着她苍白如纸的面色,就连嘴唇上都没有一丝血色,刑姑姑低叹了一口气。就坐到她的床边,低声劝道:“小主,奴婢本不该说这几句话。不过这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怎好让您的爹娘白发人送黑发人啊!皇上已经降下了旨意,您若是醒过来,就直接让总督府来人接走。估摸着没几日,您就能和家人团聚了,也不用再寻死腻活了!”

沈妩在锦颜殿休养着,她还不想脖子上顶个青紫的齿痕,就到处走动,免得惹来非议。不过却总有人不能如她所愿,自从她一个早晨没去请安,这后宫里就快把她传成妖精在世,只懂得恃宠而骄了。

斐安茹即使醒过来了,也就像一具行尸走肉般,任人摆弄。有宫女喂她喝粥,她就乖乖张嘴。刑姑姑若是劝她睡一会儿,她也一声不吭地躺到床上,闭上眼睛,却不知究竟有没有睡着。

“婉仪,寿康宫的春风姐姐来了!”明语提着裙摆,小跑进内殿,冲着沈妩行了一礼,脸上少有的带了几分怯懦的神色。

送往两广总督府的口信儿也传出去了,就等着斐家来人把这位倒霉的嫡姑娘接回去。

沈妩正歪在榻上,手里拿着皇上的玉佩把玩着,昨儿还念叨着带过去,结果竟是一时忘在了身上,最后哄好了皇上,她又巴巴地带回来。皇上这性子反复的病,也不知什么时候又会犯,等下一次病入膏肓的时候,她再拿着这玉佩去哄他吧!

皇上那也只是一时气话,再怎么说斐小主既然活过来了,就不能再让她死过去了。

“把珠帘放下来,就让她站在珠帘外头,别进内殿来!”沈妩轻轻抬起手挥了挥,语气波澜不惊,神色也是镇定自若,颇有几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的架势。

储秀宫之内,经过几个宫女的不眠不休轮番照料,斐安茹总算是从鬼门关绕了一趟又回来了。刑姑姑依着皇上的意思,不敢再给她灌药,但是却小心翼翼地调制着药粥给她补身子。

明语瞧着她这副淡然的模样,略微紧张的心情也缓和了些。还是婉仪厉害,这后宫里就没有姝婉仪摆不平的事儿!想到此处明语又不由得挺了挺略平坦的胸脯,她好歹也是姝婉仪身边的刁蛮耍横的宫女,一定要有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不能怂了变成熊样儿!

她对着铜镜照了照,长叹了一口气,默默地在心底决定了,下回即使再和皇上如何闹,死掐也不能往旁人能看见的地方招呼了。依皇上那龇牙必报的性子,最后这罪她自己也得受一回,还是加倍的。

沈妩的话音刚落,自有一旁的小宫女上前,把内外殿交汇处撩起的珠帘放下。珠子碰撞的清脆声,在殿内回荡,让人也跟着心情变好。

沈妩暗憋着一口气,让明心送这丫头出去。兰卉亲自过来替她敷药,脖子上青紫的痕迹再沾上黑乎乎的药膏,真是看不进眼。

明语就这么挺着胸退了出去,沈妩在珠帘后头瞧着,她那副走路不稳当的模样,嘴角轻轻勾出几分弧度。这小妮子定是又在乱想了。

“回婉仪的话,皇上特地派了人去跟杜院判知会过了,杜院判说不用诊治了,您跟皇上得的是一个毛病。药方也差不多,他开了过来,这些是外敷的。待会子就有人送内服的药过来!”那个小宫女伶牙俐齿,虽然杜老头儿这话说的有些阴损,不过这个小宫女倒是不害怕,三言两语便讲清楚了。

不过明语这胸脯没挺多远,就被进殿的明音瞧见了。她毫不客气地抬手冲着那平坦的地方拍了两下。

不过太医没请来,倒是司药司的宫女带着药方子过来了。

“耍什么横,小心春风把你拖去寿康宫里磋磨!”明音的声音里带着几分不耐,瞪了她一眼,便走进了内殿候在沈妩旁边。

直到进了内殿,兰卉才匆匆派人去太医院请太医来。这印记得几日才能消下去啊?

明语低头吃痛地抬手搓了搓胸口,才走了出去。春风一身品竹色的宫装站在外头,瞧见明语出来,脸上依然没什么表情。

沈妩的轿辇一路摇晃到了锦颜殿,兰卉和明心早就出来迎接了。瞧着她那副怪异的模样,心里虽是疑惑却都没开口说话。

明语立刻就弯腰点头,心里唾弃自己萎了。无奈这寿康宫里出来的宫人,无论是谁,皆是一副冷若冰霜的模样,瞧着就心里害怕。一点都没有龙乾宫里的宫人可爱,人家见到谁都堆着三分笑脸,比瞧见亲祖宗还高兴!

李怀恩低下头,轻声应承了下来。心里却是暗自腹议道:呸,皇上瞧您那点儿出息!姝婉仪走出去那狼狈样儿,不就是前几日皇上的真实写照么?开心吧?前几日您也是那副衰样儿!

“春风姐姐,婉仪请您进去呢!”她边说边带头领路。

皇上彻底被愉悦了,不由得拊掌朗声笑道:“她狼狈了,朕就开心。去莲花池里,把姝婉仪的牌子捞出来吧!朕大人有大量,不和她计较了!”

春风跟着她进殿,一抬头便瞧见了中间阻隔住的珠帘,眉头不由自主地皱起。太后若是想敲打哪位妃嫔了,派她前去,还从来没遇到这种境况。姝婉仪是当真不准备给脸了?

李怀恩细细回想了一下,虽然他暂时看不透皇上的心思,却也顺着他的话说,低声道:“回皇上的话,十分狼狈。姝婉仪是用锦帕捂住脖子走出殿的,奴才远远地瞧着,觉得怪异得很。”

“春风姐,我们婉仪现在身子不适,不方便见人。你若是有什么话,就说吧!”待在内殿的明音瞧了一眼沈妩,便十分知趣地开了口。

“她狼狈么?是怎么走出殿的?”皇上显然是被这句话吊起了胃口,不由得扔了手中的狼豪,身子前倾满脸兴味地追问道。

春风动了动嘴巴,似乎有话要说,最后却是轻抿着薄唇没了下文。

齐钰脸上的神情却是松了几分,似乎姝婉仪不高兴了,他才会高兴一般。

沈妩歪在榻上,面对春风的沉默,她轻轻眯起眼眸,嘴角露出几分冷笑。

“不高兴。”他斟酌了片刻,在皇上露出不耐烦的神情之前开了口。

“春风不说话是怎么个意思?难道不是太后有话要对本嫔说?本嫔的头有些痛,你不说的话,就让人送你出去了!”沈妩略微清冷的声音透过珠帘传来,带着几分无所谓的意思,显然是不把春风放在眼里。

李怀恩忽然觉得牙疼,皇上对于朝堂之事如此厌烦,倒是颇为关心姝婉仪的情绪,还真是让人意外。

被她这么一说,春风心里明显更加不舒坦。她还从来没碰过这样的冷遇,姝婉仪根本不顾她是太后身边的红人儿。

不待他说完,齐钰已经冷哼出声,低声道:“行了行了,那一帮老狐狸心里头的花花肠子,朕不想听。实话告诉朕,方才姝婉仪走的时候高兴么?”

“婉仪莫急,是这样的。太后让奴婢来瞧瞧您,问您究竟哪儿不舒服?”春风轻舒了一口气,努力将自己的情绪调整过来。姝婉仪原本便是这样的人,她当然不会指望沈妩能变个好脸色给她瞧。

“皇上,奴才已经去朝堂宣布过了,大人们都让您保重龙体呢!”李怀恩冲着他行了一礼,低声地汇报着。

沈妩在心底轻哼了一声,下意识地抬手摸了摸脖颈,手上沾到了方才抹上去的药,手心里立刻变得黏糊糊的。她轻轻地挑起眉头,低声回了一句:“本嫔脖子伤到了,恐怕难以示人。还请你回去,向太后告罪。”

李怀恩那口气还没喘完,便连滚带爬地小跑进殿。只见皇上悠然地坐在案桌前,手里把玩着一支狼毫,另一只手撑着下巴,目光无意识地看向狼毫,似乎陷入了深思之中。

站在外殿的春风听得她如此说,不由得抿了抿嘴唇,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深思着什么,轻声说道:“太后让奴婢来问婉仪,您还能走路么?”

总算是看着姝婉仪的轿辇远去,李怀恩也长舒了一口气。还不待他感叹两句,屋子里头已经传来了皇上的喊叫声。

她的话音刚落,殿内便陷入了一片寂静之中。沈妩不由得轻哼了一声,丝毫没有掩饰其中的不满。

直到坐上了轿辇,沈妩的境况才好些,那只捂住脖颈的手臂,搭在了轿辇的边缘上,倒有几分美人托腮远望的景象。

“自然是能的。”沈妩上挑着眼角,透过珠帘看向春风,轻声说道。

沈妩却是彻底黑了一张脸,她一只手搀扶着明音的手臂,另一只手里攥着锦帕,轻轻地捂在脖颈上。即使她努力站直了身体,莲步款款,和平时的风姿相比,却还是差了一截,那手放的不是地方,无论从什么地方儿瞧都带着几分怪异。

待得到她这句话之后,春风的嘴角露出一抹笑意,她轻轻扬高了语调,冷声道:“太后她老人家说了,只要您还能走路,就请您明儿早上勿要缺席!免得到时候有人乱嚼舌根子,传出来不好听!”

李怀恩送沈妩出去的时候,一直点头哈腰的,眼睛里直冒光。这以后姝婉仪就相当于龙乾宫上下的救世主啊,他自然得巴结着些。

春风说完这句话,便微微站直了身子,挺直了后背。摆出一副威武不能屈的模样。姝婉仪能让人当众把妍嫔打了,后来又亲手掌掴了斐小主,自然是不会怕得罪她这个小宫女。只要是得罪姝婉仪的,都没有好下场。春风心里头也知道,这话绝对是落了姝婉仪的脸面,说不准她在离开锦颜殿之前,先得遭一回罪。

不过沈妩脖子上面那个青紫的痕迹,内殿里伺候的宫人自然都瞧见了。再对比皇上如此迁就姝婉仪,心底就有了几分揣测。

“成啊,回去告诉太后,本嫔明日准到。只不过若是脖子上的伤,被人拿出来说道,到时候还望太后海涵。”沈妩并没有为难她,十分爽利地答应了下来。

身旁侍候的几个宫人,都快僵化成石雕了,何时见过皇上如此温柔地对待过一位妃嫔的。姝婉仪真是一次又一次地刷新皇上的美好形象。瞧,皇上也是凡人,也会笑的。谁下回再敢在心底腹议他是阎王转世的,都该去死!

春风俯身行了一礼,便退了出去。

沈妩一律不推辞,倒是省得她费尽心思,想着皇上爱吃哪些东西伺候他。这一顿早膳,直接反了过来变成皇上照顾她用膳。

沈妩轻轻坐起身,脸上露出一丝冷笑,素手一挥。两旁的小宫女,就将珠帘轻轻撩起了。

“这是御膳房新出的小菜,爱嫔尝尝!”皇上的声音里是说不尽的温柔,动作也是极其轻柔,完全就是一副万分宠爱她的模样。

太后还真是一刻都不让她舒坦,既然硬要她露脸,那么明日肯定是不能让那些等着看好戏的人失望。

沈妩不好推辞,慢条斯理地将手边精致的陶瓷碗推了过去。还不待她咬上一口,皇上又用筷子夹了一口小菜递进她的碗里。

春风回了寿康宫,沈妩召见她时的来龙去脉,自是一点都不落下全部都说给太后听。许衿就坐在太后身边,脸上的神色有些心不在焉。她的耳边始终回响着斐安茹所说的话,整个人有些心绪不宁,对于对付沈妩的心思就减了几分。

沈妩的脸上的面色一僵,这小桌上的早膳,都是御膳房精心准备的,各色菜肴应有尽有。光米粥就有好几种口味,这面食类更是种类繁多,皇上却偏偏爱极了这最普通的白面馒头。

“好个姝婉仪,当真是不撞南墙不回头!哀家倒要看看,明日她能耍出什么手段来!”太后将手里捧着的茶盏猛地往小桌上一丢,面上的神色十分难看。

“来,爱嫔,尝尝这白面馒头!”皇上边说边亲手用筷子夹了半个馒头过去,唇边的笑意越发明媚。

沈妩特地起了个大早,殿内的宫人们早就忙成了一团。衣裳、首饰,每样都准备了好几种款式让她来挑。沈妩来回走了一圈,伸手指了几件,这一套行头就差不多了。

李怀恩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上回阮玉和许晴可不就因为一人霸占了皇上的侧桌边儿,最后连侍寝都没挨到,就直接用良媛打发了。现如今姝婉仪坐到这儿了,皇上还是一副十分满意的神色。

上身是云霏妆花缎织的海棠锦衣,加上五色锦盘金彩绣绫裙,一如既往地夺人眼球,华丽异常。发髻高耸,珠钗环绕,蛾眉轻扫,脸上的妆容不用刻意打扮,铜镜里照出的女子就已经眉目妖娆,让人无法忽视。

不过此刻姝婉仪却是板着一张脸,明显不高兴的模样。面对皇上的邀请,她就这样面无表情地走过去,当着众人的面儿坐到了皇上的侧边。

待她的轿辇摇摇晃晃到了寿康宫门口,那些先到的妃嫔们自然就把目光投过去。首先便在心底对着沈妩这套行头暗自艳羡,如此肆无忌惮地艳丽,当真是让旁人又爱又恨。不过目光扫了一圈,最终就停留在了她的脖颈上。

李怀恩也是满脸惊讶,不过他却是看向沈妩。能让皇上露出这样表情的,后宫里也就这位姝婉仪了。

众人不由得睁大眼睛去细看,待瞧清楚那脖颈上暧昧的青紫痕迹时,立刻脸上的表情就变得不自然了。

侍立在一旁的几个宫人,都下意识地偏过头去瞧皇上脸上的表情,待看清楚之后,整个人都僵住了,如遭电击。原来皇上也是有这种温柔的时候,看见这样的笑容,忽然觉得这辈子也值了!

沈妩昨儿在龙乾宫那边,推辞不来请安的。众人自然猜到了这痕迹是谁留的,总归不会是被狗咬的。

“这桌子刚换过了,爱嫔,过来用膳!”齐钰瞧见她的目光,便低声解释了一句,冲着她招了招手,脸上自然地就带上了几分温润的笑意。

当下便有人开始小声讨论起来,不过这话说过来道过去,都透着一股子酸味儿。皇上登基这么久,可从来未曾在哪个妃嫔身上留下这种痕迹。偶尔惹他恼怒了,被踹下床的话,那脚印儿自然都印在肚子或者腰腹上,何时见过这种暧昧的痕迹!

待沈妩出来的时候,齐钰已经坐在软垫上,宫人手端着餐盘来回进出,显然是在准备早膳。沈妩特地瞥了一眼那梨花木桌,桌面上干净如初。

守在外头的穆姑姑早就得了消息,派了小宫女进去知会太后一声。太后听了之后,险些一口气没喘上来。

几个收拾的宫女,早就习惯了此种场景。面不红心不跳地将那些被撕碎的衣衫收拾起来,齐钰半闭着眼眸,张开双臂,任由宫人们替他穿衣。

“不要脸的混账!”太后猛地将桌上的燕窝扫落在地,脸上的表情极其难看,就连手都在颤抖,显然是被气得不轻。

皇上是在外殿梳洗的,李怀恩指挥着那些宫人收拾外殿,他的眉头“突突”地跳着。这平日里皇上批奏折用膳的神圣之地,恐怕在宫人眼里,早就变得暧昧起来了。瞧这满地狼藉的样子,殿内到处弥漫着淡淡的酒香,和男女欢好后的奢靡痕迹。

“沈妩,她真敢!吃了雄心豹子胆了,这么迫不及待地炫耀出来,是想要成为众矢之的么?”太后越想越恼火,整个人都开始发抖,这几句话似乎从身体深处喊出来一般,到了最后一句,嗓子都变得沙哑了。

龙乾宫里,沈妩这会子总算是挣扎着起身了,她只让明音和明语二人进殿来伺候。她们两人进来之后,一眼就瞧见了沈妩脖颈上的印记,虽是一愣,却都没有多说一句话。小心翼翼地走到她的身边,便开始着手替她穿衣梳妆。

一旁伺候的春风连忙端来热茶,小心翼翼地喂她喝了两口,又抬手轻拍着太后的后背,帮她顺气。

太后很快便露出了一副疲乏的模样,不再留着众人,手一挥便让人退下了。

“太后,您莫气。姝婉仪的性子便是如此,何苦气得自己伤身。”许嬷嬷也在旁边,瞧着太后这副面色僵硬的模样,便在心底叹了口起,轻声劝了两句。

在她的心底,沈妩给她的那种巨大威胁感,又一次袭遍全身。这回,她一定要有所作为!

从姝婉仪进入寿康宫之后的那番表现,许嬷嬷便知道沈王府这位以容貌出众的四姑娘,必定不是池中物。果不其然,从皇上刚宠幸她开始,这位姝婉仪可谓一直顺风顺水到如今。

许衿这心里头是越想越窝火,沈妩复宠后,第一个丢了脸面的竟然是太后!她的手里紧紧握住一个茶盏,捏住盏壁的手指,都因为太过使力而微微发白。

太后轻轻摆了摆手,慢慢地搀扶着春风的手臂站起身。理了理衣襟,便往外殿走去。

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见过太后。”众人纷纷俯身行礼,动作整齐划一。

不用她刻意去打听,姝婉仪一个巴掌,把斐小主扇得上吊这事儿,早就在后宫之中传得沸沸扬扬,而且冲着皇上昨儿的态度,众人皆知恐怕这回吃亏倒霉的是此刻还昏迷不醒的斐安茹,而沈妩则借着这个机会,复宠了!

在一群花枝招展的妃嫔之中,无论是谁只要抬眼一扫,总能先瞧见沈妩的身影。她始终都是艳压群芳的那一个。

许衿封了位,她的位置就在沈妩的斜对面,此刻她刻意地瞥了一眼那个空位置,脸上露出一抹讥诮的笑意。

“起身吧。”太后努力压制着心底的恼意,慢慢地挥了挥手让她们坐下。

太后的面色稍缓,原本她正在气头上,恐怕谁若是那没眼色的胡说八道,就直接成了撒气筒。

只是众人刚坐定,太后便直接发难,她冷声对着沈妩问道:“姝婉仪这是什么新妆容,怎么脖子上还画了朵花?”

姝婉仪真是胆大包天,荣宠正盛又如何,入宫才不到两个月,就敢打太后的脸面。不过在座的妃嫔也都沉得住气,就连往日唯恐天下不乱的瑞妃和丽妃,也只是讲两句笑话凑趣罢了。只字不提关于姝婉仪和储秀宫里斐小主的事儿。

太后的语气虽是波澜不惊,不过话语里却是满满的嘲讽。众人皆悄悄抬眼打量过去,太后阴沉着一张脸,就这么瞧着,心底还颇有几分惧意。

请安的妃嫔依然是站成了两排,鱼贯而入。众人坐到各自的位置时,一抬头便瞧见了太后那不大好看的面色。眼睛一扫,姝婉仪的位置空下了,各自的心里就有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