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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那他这次让你陪他出席慈善晚宴?那是什么地方啊,根本就是上流社会作秀的舞台。”

“妈,您又来了,我们只是上司和下属的关系,下了班能勉强称为朋友,不是您想的那样。”

“我们这是工作需要。您要是她的秘书就该您陪他去了。”

“嘉臣对你可真上心,思安,你老实跟妈说,你们发展到什么阶段了?”

“傻孩子,人家嘉臣是这么想的吗?你看看他送你的这件衣服,合身得吓人,一个男人能这么了解你的穿衣尺寸还不能说明问题?当年你爸爸送我的衣服不是肥了就是瘦了,还老奇怪我为什么不穿,我找谁说理去?”

穿上试了试,尺寸竟然分毫不差,她歪了歪头,看着镜子里的人,不管多大的女人都有权利做公主梦,是吧?

林思安心里一动,此刻柔软的布料贴在身上竟有些不适。

林思安真是一见倾心,她从来都没有机会参加晚宴,心里一点儿概念都没有,倒是对这套衣服的期待更大一些。

顾嘉臣的温柔是那样不露声色,但却无孔不入,日子久了会让人上瘾的。

周末一大早,顾家的司机就把礼服送了过来。鹅黄色的裙装,下摆直到脚踝,小披肩玲珑精致,还飘着几朵小巧的蝴蝶结。

林思安知道自己现在的处境有多危险,就像站在云雾环绕的悬崖边,所有人都在推着她前进,但却没有人知道那片白茫下究竟是刀山火海,还是世外桃源。

顾嘉臣把玩着手机,眼神深邃得像一片琥珀色的海,让人跌进去就爬不出来。

她疼怕了,所有的力气都用在了上一场和陆之然的殊死博弈中,输得溃不成军,哪里还敢再豁出命去陪人玩。

然后恰恰是因为她说的很多话不会带丝毫水分,才会让人听起来那么舒心。

迎着黄昏,顾嘉臣眼里流过浅浅的惊艳,不着痕迹,却让那目光更显专注。

林思安向来不是阿谀奉承的人,若非真的关心,你就是累死了,她也不会多说一句,冷血而又耿直的小坏蛋。

林思安脸上一阵发烫,只好提了提裙摆,“见笑了啊,没吓到您吧?”

那边顿了两秒,顾少含笑的嗓音温柔得不行,“谢谢。”

顾嘉臣为她拉开车门,“美丽的公主,请。”

快挂电话时,林思安忽然小声说:“多注意身体。”

一路开到某个不知名的会馆,金碧辉煌,仿佛都不足以形容其边角,连区区门童都是一身名牌西服。

顾总裁,你这是哪里来的错觉?别忘了现在可是非工作时间。

里面更是极尽奢华,巨大的水晶吊灯掉下来能足足砸死二十个人,往来尽是名流,林思安还看到了颜唱唱很喜欢的那个当红小生,孤零零地站在一边,根本没有人上去搭话。

“哇,脾气见长啊,我还以为你最近乖了许多。”

林思安到底还是个窝在家里没见过什么世面的小女孩,此刻心里有些打鼓,拉了拉顾嘉臣的手,“我需要做什么呀?你先教教我好不好?”

林思安气得直挠床单,“顾嘉臣,你别讨厌啊。”

顾嘉臣看了看她,那小丫头怯生生的表情让他心头一阵柔软,“跟我跳支舞就好,这个你肯定会吧?”

谁不知道顾少的品味是出了名的高雅,他的穿着经常被时尚杂志打高分,有时还名列明星之前。

林思安猛点头,长长的耳坠一阵乱晃。

“是吗?那算了,估计你也不喜欢,我扔掉好了。”

几个相识的老板迎了上来,握着顾嘉臣的手就不松开,“好久不见啊顾少爷,什么时候再去杀一局?上次输你一个球可让我不甘心了好久!”

林思安眼睛一亮,哪个女孩不想穿着水晶鞋去城堡溜一圈?何况还不用担心十二点一过就被打回原形,嘴上却不好意思地说:“那多不合适啊。”

他们多边会谈似的聊个没完,从天气到股票,从沙狐球到高尔夫,最后还不忘比较比较哪里的温泉最好。

顾嘉臣一笑,“这么说你是答应了?不仅不要你捐钱,礼服我都已经替你准备好了。”

一转头,那老板打量了一下顾嘉臣身边老实得跟小媳妇儿似的林思安,笑道:“顾少,这是哪一位啊?怎么也不介绍一下。”

林思安底气硬了些,“这种事你下次还是找别人吧,慈善晚宴那地方我玩不来的,听着就很无聊……我还用捐钱吗?”

人家问的是顾少,林思安自然不能搭话,又不敢给主子丢人,只好向那老板礼貌地笑了笑。

“这是当然。”

顾嘉臣轻描淡写,“这是我朋友,林思安。”

林思安一顿,像是大热天喝了一口冰酸奶一样,从喉咙一直流到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那……这就算帮朋友的忙是吧?”

平日里,大家对彼此带在身边的女伴都是心照不宣,出来玩,被问到了也大多一笑而过,毕竟只是图个新鲜逢场作戏而已。今天听到顾少这样的口风,自然对林思安另眼相待起来。

“不,我是想以私人名义邀请你,不算工作上的事,能陪我吗?”

“原来是林小姐,幸会幸会!”

就是下次少占用我的私人时间,林思安在心里暗暗补上一句。

“顾少爷的朋友果然是人中龙凤,林小姐好风采!”

“就这事儿?当然没问题啊,我可是你的秘书,这是我的工作。”

“真该让我那女儿也来见见林小姐,让她也知道知道什么叫大家闺秀。”

“嗯,这个周末有个慈善晚宴,我想请你做我的舞伴。”

林思安被夸得不知如何回答,只得和每人握了一遍手,心想这些可不是一般人的手,动辄就指挥上百万上千万的生意,今天自己也算捞回来了,握了满手的财气。

林思安不确定是公事还是私事,只想着尽力帮忙就好,“你说。”

音乐响起,人群渐渐向场中央拥去。

“有件事要拜托你。”

顾嘉臣也伸出手,“这位小姐,能赏脸陪我跳支舞吗?”

“还没。怎么了?”

林思安忍不住笑起来,“看你表现。”

准备睡觉的时候,她接到顾嘉臣的电话,那边的声音有些疲惫, “思安,睡了吗?”

顾少直接牵起她的手吻了吻,语气疑似撒娇,“算我求你了呀。”

她什么也没有。

林思安摆出一副嫌弃状,“勉强给你个面子好了。”

如今的林思安,却是真正的两手空空。

整个大厅里,再也找不到第二对像他们这般金童玉女的组合,裙摆翩跹间,是呼之欲出的默契。

事业名誉、幸福快乐,这是人生中最重要的两样东西。

两人逐渐成了焦点,时不时还引来阵阵掌声,有个老外在一旁用艰涩的中文说:“中国娃娃!中国娃娃!”

而自己呢?整日就只会纠缠些小情小爱,拿出过去翻看,一片空白,上面就写着 “为了一个男人爱过痛过不要脸过”。

林思安不善应对这样的状况,加上顾嘉臣一直紧盯着她不放,步子一乱,踩到了乱放电的顾大少。

顾嘉臣可真是变脸的高手,平日里和林思安在一起,没有一刻不是笑着的、温柔的、狡黠的,那轻浮的作态怎能不让人以为他是纨绔子弟?如今看到他每日都像背水一战似的工作状态,林思安真是奇怪他怎么还有力气笑得出来,甚至连眉眼间的一丝疲惫都无处可寻。

“喂,想报复我也不能让我这么出丑吧,大家都看着咱们呢。”

看到林思安,睡眼蒙间就先笑了起来,“我又耽误你下班了吧?”

“就是啊,他们老看着咱们做什么?”

拿过大衣替他披在身上,动作再轻,顾嘉臣还是醒了。

“当然是因为咱们配合默契跳得好。”

林思安不知道自己此刻的感觉究竟是同情还是心疼,真的不想看到顾嘉臣这么辛苦这么委屈,她都替他觉得冤枉。

“那就活该被当猴看?让他们交钱!一人一百!”

就连睡觉,他都是皱着眉的。

顾嘉臣满脸的不可思议,“林思安,你太势利了,能不能先从钱眼儿里爬出来一分钟?”

“年纪都能做我爷爷了,我能对他们怎么样?不高兴就死赖着不走,活像要死给我看,顺心了才拍着肩膀笑呵呵,又是口口声声的贤侄贤侄……这哪是股东,分明是活祖宗,我又不能不带人家玩,只要给足他们好处,谁还会在乎顾氏的死活?”

“我这怎么能叫势利?合理利用资源而已。哦,对了,我忘了顾少是非卖品,丢不起这人。”

林思安不知道其他公司的老总是不是也像顾嘉臣一样事必躬亲,可即使如此卖命,其他人也只是两眼一抹黑装看不见,满心的理所当然。股东大会上,顾嘉臣很少说话,都是各大股东在互相吹捧,好不容易谈到公司的事,也都要按他们的意思,稍有不如意,便摆出一副 “你瞧着办”的嘴脸。这些老头有的比顾父年龄都大得多,当年以极低的价格入股,如今水涨船高,一个个都财大气粗起来。在他们眼里,顾嘉臣只是黄口小儿,不足为惧,即便顾家是最大的股东又如何,终究不能一人独大。

林思安俏皮地眨眨眼,正巧音乐在此时停下,顾嘉臣拉上她突出重围,一路跑到露台上。

林思安从没看过顾嘉臣发火,那还是第一次,想到那经理灰溜溜出门的样子就好笑。这理由编得真的太烂了,顾嘉臣若是一时糊涂把这笔钱批下去,经过底下一层层的老鼠,指不定还能剩下多少。家族产业都会有这样的诟病,长老繁多,冗员严重,大家都在坐吃山空,又能支撑得了多久呢。

园子里种着不知名的花,浅浅的粉色和蓝色,淡淡透着奶香。

有一次,一个部门经理拿着计划案来找顾嘉臣签字,竟是员工要求翻新整栋大楼的厕所,理由是地砖的颜色不符合未来几年的流行趋势。顾嘉臣把他狠狠地骂了回去,“厕所又不是他们家厨房,颜色不好还影响食欲啊?想镶钻石是不是,只要他们出钱,我举双手赞成!谁有意见就让他上来用我的厕所,我倒要看看他的尿是不是那么金贵!”

“这是什么品种啊?好漂亮,真想摘回去养在家里。”

林思安知道顾嘉臣实在是太累了。她比任何人都清楚他每天要看多少份文件,要审核多少份合同,要参加多少个会议,每一笔款项的划拨都要经过严格的审核,所有人的眼睛都在看着这位年轻有为的阔少爷,即使他把公司的业绩翻了好几倍又怎样?稍有一点儿松懈,便会被人戳着脊梁骨骂。

“真正的惜花之人才舍不得呢。”

轻轻敲了敲门,无人应答,林思安进去一看才发现顾嘉臣趴在桌上睡着了。

林思安白他一眼,“你就会装蒜,附庸风雅。”

总是有那么一个人,明明让你恨得撕心裂肺,却还是将他的一切都记得清清楚楚,不敢想,又不能忘。

“我只是知道该如何爱我身边的一切,花一样,人也一样,这有错吗?”

林思安悄然下了线。

也许是月色太好,也许是顾嘉臣的声音太温柔,林思安直觉不该在此时此刻讨论这些情情爱爱惜花护花之类的问题。

颜唱唱的关怀总是带着几分莽撞,让人措手不及,她太幸福,始终都不明白,陆之然是林思安刻进骨子里的名字,每提一次都要扯下一层皮肉。

“我们还是进去吧,肯定有好多人要找你呢。”

蓦然间,林思安的胸口尖锐地疼痛,像是锥子深深地扎进心窝,觉得没过瘾,拔出来在相同的地方又扎进去,一次比一次更疼。

顾嘉臣低下眼帘,在她脸颊上轻轻吻了一下。

那边还在喋喋不休,“……然后我们才能考虑其他的问题,毕竟知人知面不知心啊,有多少被人看好的金童玉女结婚没几年就领了小绿本?感情这东西是必须要细心经营的,各玩各的可不行,就比如说你和陆之然,那时候我一个劲儿地提醒你季佳安不是好东西,你非说他俩只是邻居关系、兄妹关系,结果现在人家给你整了个睦邻友好、兄妹乱伦,你有辙吗?”

林思安惊慌地捂着脸,那模样倒像是被人抽了一巴掌。

颜唱唱是一根肠子通到底的性格,从她说的话就能知道她最近在想什么,都已经考虑夫妻相的问题了,看来和唐健康已是好事将近。

“你……喝多了吧。别待在这里了,被人看到不好,快走吧。”

“夫妻相本来就很重要啊,别相信什么王子灰姑娘的童话,看着不般配是会出现问题的,就算内部感情勉强和谐,也架不住旁人没完没了的冷嘲热讽,时间久了肯定有人受不了。”

顾嘉臣死死地拦住她的去路,衬着身后又大又圆的月亮,活似意图不轨的小流氓。

“拜托,起码你给我一个人类能接受的理由好不好?”

“林思安,你看着我。”

“嗯,你和顾少很有夫妻相啊!”

林思安下意识地抬头,顾嘉臣严肃而专注地盯牢她,这人眼里没有温柔和笑意时就如同一把出鞘的剑,锋芒毕露,寒意凛然。

“你又是从哪儿来的灵感?”

“你还想躲我躲到什么时候?我们认识这么久了,难道你还以为我只是一个不知上进、以玩弄女人为乐的花花公子吗?思安,我们今天把话说清楚好不好?”

“我倒觉得你们很配。”

林思安闪躲不开,眼睛里多了几分恳求,“我们……就这样不好吗?做朋友……在感情的事上谁也不干涉谁。”

她是真的不喜欢别人开她和顾嘉臣的玩笑,几个月前听到之后还能一笑而过,现在是越来越恐惧那种状况,每次顾嘉臣都是笑而不语,她在一旁一边跳脚一边解释,活生生的一副欲盖弥彰。

剩下的话,就连自己都说不下去了,这是多么冷血自私的要求。

林思安恨不得拿显示器砸他,颜唱唱现在把唐健康教育得越来越不正经了,哪里还有初见那晚月光下的小娇羞。

顾嘉臣的心却莫名其妙地软了下来,“我只是希望你能给我一个机会,不准不仔细考虑就直接说不要我。”

某日正和颜唱唱聊天的时候,唐健康拿着文件进来,挤眉弄眼地笑嘻嘻道:“老板娘,我需要老板给我签字,你拿进去还是我拿进去?”

那语气甚至带了几分委屈,想他可是顾嘉臣,死死撑起顾氏一片天的男人。林思安心头一阵酸涩,却又多了些别样的甜蜜,轻轻点了点头。

被人这么准确地了解是件很恐怖的事,人和人相处的亮点就在于时刻存在着不为彼此所知的惊喜,倘若对方可以轻而易举地探知你下一步的所思所想、所作所为,你的下场要么是被厌倦抛弃,要么是永远被吃得死死的。这两种结果都让林思安很不爽。

顾嘉臣吻在她的唇上,林思安想躲,却被揽住腰拉到怀里。

林思安很是安于现状,不用费心经营人情往来的工作环境简直就是天堂,伺候一个人当然要比伺候一百个人轻松多了,何况顾嘉臣确实是个让人不得不承认的好老板。在这里不用担心别人和自己聊起张家长李家短时应该如何接话,也不会有人因为自己今天戴了名贵的耳环而指指点点。她知道同龄的女孩现在正是大笑大闹肆意挥霍青春的时候,不应该这么死气沉沉,可她林思安就是角落里的一株讨厌阳光的杂草,不喜欢出门,不喜欢讲话,不喜欢交朋友,就打算欺负颜唱唱一辈子不撒手,又怎么样呢?顾嘉臣真是把她的懦弱拿捏得分毫不差,旁人看来林思安是被丢在一旁自生自灭,却不知那正适合她孤僻而无辜地生长。

花似乎更香了,眼前飘过烟岚的颜色。

来到顾氏上班以后,她才发现自己错得有多离谱,原来人和人的那八个小时竟会有如此大的差距。如今她做着传说中两个人的工作,还有大把的时间在网上和颜唱唱聊天。那个家庭主妇每次看到她在线都嫉妒得不行,又听说在顾氏小蜜吃饭总裁报销,对林思安这种带薪腐败的行为更加痛恨,时常抱怨某人的工资应该分一半给楼下累得要死要活的唐健康。

近在咫尺的眉眼清俊得难以描摹,最是眸光辗转间的几分如诗如画。

一转眼已在顾氏待了两个月,熟悉各项工作之后,每天依然会有小小的负罪感,林思安觉得自己真是堕落了。原来在医院上班的时候,整日忙得不可开交,时常连口饭都吃不上。给一个又一个的小病患看诊,病情都大同小异,同样的处方一遍遍地开,同样的疑问一遍遍地答,就连哄孩子的话语和微笑都一成不变,那时她以为这就是生活,这就是每个人都该经历和忍受的忙碌。

林思安听到自己剧烈的心跳,那是似曾相识的频率,破土而出般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