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已经是别人的助手，助手还需要助手？这是要建设人造卫星还是开发核武器啊？
姜月果真心细如发，立刻笑语盈盈，“林小姐不用担心，只要协助好总裁办公，你的工作其实没那么复杂，而且新的秘书已经在招聘当中，你很快就会有助手了。”
林思安一下子还真有些转换不过角色来，里面那个若是顾嘉臣，逼急了她可是什么都做得出来的，可现在那人成了顾家大少，林思安觉得自己霎时没了气焰，高度下降到人家大腿，只能跟在顾少后面屁颠屁颠地端茶倒水，心里颇有些不是滋味。昨天还跟自己站在小山坡上的人，今天就占山为王可以颐指气使了，这是多让人悲愤的落差啊。林思安咬咬唇，啊对了，就今儿早上，顾嘉臣还上我们家蹭饭吃呢！一转眼的工夫，我就得奴颜婢膝地伺候人家了，这叫什么事儿！
姜月嘱咐完，末了还浅浅地鞠了一躬。林思安诚惶诚恐地还了一个，心里越发没底，尤其是那句 “不知道会给顾氏带来多大损失”。伴君如伴虎，看来顾嘉臣的贴身大太监加老妈子加看门狗真不是那么好当的。
何况这工作危险系数还不小，动辄就是机密文件加急文件的，要真有个三长两短，顾嘉臣能看在他阿姨的面子上不让林思安豁出命去赔吗？
“总裁一共有三位秘书，切瑞已经被调去S城，瑞贝卡怀孕了，准备辞职在家专心照顾孩子。我主要负责顾氏与媒体、慈善机构、国内外的同行们还有外地子公司的一些外联沟通工作，平日一般都不在公司。这是林小姐的办公室，有任何要见总裁的人都要先打进桌上这部电话，你要根据总裁的时间来逐一进行安排。当然，加急文件不要擅自做主，一定要向总裁问清楚，我们谁也不知道延误一分钟会给顾氏带来多大的损失。除此之外，林小姐还要制订好总裁每日的行程，这个需要我们两个沟通配合，我会主动联系你。公司内部会议由你来陪总裁出席，顾氏的社交事宜由我来协助总裁，我要是抽不开身，就还要多多麻烦林小姐了。有任何不清楚的地方都可以随时问我，不必客气。”
虽然不愿意讨他欢心，可分内的事还是得做的。
房间不大，但是五脏俱全。角落里还有个小吧台，咖啡豆、咖啡机以及各种茶叶一应俱全，想也知道是给里面那位预备的，自己的待遇估计就是旁边的饮水机。
林思安煮了咖啡，在浓郁的香气中敲了敲门，听到一声 “请进”。
一直坐到顶层。林思安没有想到自己的工作环境这么好，竟然还有间独立的办公室，就连在总裁室的外面，这助理秘书活似古代的大太监，任何进宫面圣的人都要经过她的排查，然后再颠颠地前去通报万岁爷，准了才能放行。
真有种鸡皮疙瘩往下掉的感觉，她硬着头皮推开门，里面的豪华程度自然不必赘述，顾嘉臣正在看文件，只抬头瞅了她一眼，“放在桌上就好，谢谢。”
看来功夫都很到家啊，别人不牵头介绍，便连问也不问，想往上爬，首先得扔掉多余的好奇心，能混到3号梯的，肯定都是杀出多条血路的战斗机。
林思安有些莫名气闷，真是公私分明啊。
电梯是按层数分的，一层到十二层是一号梯，人群大多拥挤在那里，十二层到二十四层是二号梯，二十四层以上的是最后的三号，林思安和姜月身边几乎没什么人，间或有跟姜月打招呼的，却没一个开口问林思安是谁，甚至多看一眼也不曾。
本以为会忙得四脚朝天，却不料一上午都无事可做。靠着上网消磨时间，林思安又和颜唱唱发了会儿短信，不知不觉间，再一看表，竟然已经一点钟了。
真够敬业的，这才像女秘书吧？除了听话还是听话，哪像她，每次都得让顾嘉臣哄着让着。
林思安大惊失色，想到顾嘉臣还没吃饭，也不敢贸然进去问，只好给姜月打电话。
美女眼里闪过一丝惊讶，笑容多了几分真诚，“林小姐客气了，总裁的吩咐就是我分内的事。”
训练有素的美人也不禁吃了一惊，“赶紧打电话跟楼下那家餐厅订餐，让他们快点做好送上来，你先记一下总裁喜欢吃什么还有平时的忌口。”
林思安真是受不起，暗骂顾嘉臣怎么忍心让这样一个大美人在外面受冻，“不好意思，我来晚了，您等很久了吧？真是对不起。”
在纸上足足记了两大页，不吃青椒、不吃萝卜、不吃竹笋、不吃辣，还指定大厨，这顾嘉臣到底是几岁？
迎面走来一个美女，大冷天的，鼻尖都冻红了，笑容却还是那么大方得体，“林思安小姐是吧？我是姜月，总裁让我在这里接你。”
挂了电话之后，林思安才想起来没问餐厅的电话号码，再打过去那边已是通话中，实在不敢再委屈顾少的胃，只得亲自下了楼，几乎是一路小跑。
走到公司门口，林思安仰头看着这几十层的建筑，再一次感叹顾家的财大气粗，几代人的拼搏，换来这横亘整个B城的基业。如今让顾嘉臣轻易接手，他就是再年轻有为也不免遭人嫉恨。
好不容易等到饭菜端上来，打好包要结账的时候才发现没带钱包，林思安一阵困窘，对着服务生甜美的笑容张不开嘴，犹豫半天，咬着牙说：“不好意思，我能不能赊账？我就在旁边的顾氏上班，今天下来得太匆忙，没带钱包。”
林思安笑出声，开门下车，跟顾嘉臣敬了个礼，“总裁，小的初来乍到，不懂事，请多多指教啊。”
服务生和经理商量了一下，再回来时态度好得不得了，“小姐您好，请问这是不是顾先生的工作餐？”
“其实你的那些顾虑我都想到了，所以才会安排你做我的助理秘书，你是直属于我的，平日里和你接触的也只是各个部门的几个主任还有经理而已，剩下的员工很可能根本就不知道还有助理秘书这么一个职位，更不会去关心它的人员变动。你根本不用担心办公室政治人际关系什么的，你接触最多的就是我……思安，不是怕我嫉妒你才华出众品貌过人，然后说你搞裙带关系走后门吧？”
林思安不确定顾先生是谁，一不小心脱口而出，“你说顾嘉臣？”
林思安垂下眼。
服务生眼睛瞪得像看到了外星人。
“下了车再往前走五十米就是，我知道你不想被别人看见和我一起来。思安，你在怪我。”
林思安轻咳两声，“是……给我们总裁买的。”
她觉得脸上发烫，若无其事地看了看窗外，“这就到了？”
“这就对了，我们经理熟知顾先生的口味，而且只有顾先生才会指定厨师。”
那感觉很轻，林思安不太确定，总不能追着问人家你亲我了是不是是不是是不是？
原来顾嘉臣的口味都成了活招牌，挑食还挑出名了，这可真是天子待遇，万岁爷一皱眉，小太监就知道今儿的菜咸了。
顾少不慌不忙，“正要叫你起来呢。”
“经理吩咐了，顾先生的用餐金额都是月底一并结算的，您直接带走就可以了。”
林思安猛地惊醒，看着近在咫尺的顾嘉臣一阵茫然。
没钱，自然免不了饿肚子的命运，总不能算在人家顾先生的账上。
齿颊噙香，还有淡淡的橙汁味。
阵阵香气从保温餐盒里散发出来，林思安委屈地摸了摸肚子，电梯里的镜子上映出自己可怜兮兮的一张脸。
他忍不住，靠过去轻轻吻在她的唇上。
敲敲门，还是一声彬彬有礼的 “请进”。
长长的睫毛像扇子一样，忽闪忽闪的，让人看得心痒。
顾嘉臣竟然还在看文件，一副无框眼镜架在鼻梁上，俊美中多了几分书卷气。
安静地开了一路。顾嘉臣把车停在路边，看着身边的女孩。
迎着他温和的目光，林思安满心愧疚，“总……总裁，您该吃饭了。”
车子开得极稳，林思安没有一点儿交流的欲望，顾少几次开口都被她 “嗯嗯啊啊”地敷衍了，就是要憋死他。靠在椅子上假寐，没想一会儿工夫竟真的睡着了。
顾嘉臣看了眼腕表，恍然一笑，“都已经一点多了啊……怎么样？第一天来上班还适应吗？”
终于坐上了顾少的座驾，林思安是车盲，分不清这是多少钱的名家新款，只觉得椅子舒服极了。
林思安心虚得很，一上午什么正经事都没干，还把主子的饭给忘了，只得越发恭敬，“还好还好，姜月小姐都已经吩咐过我了，我会努力做好的。”
哪里还听得进去，她心里冷笑一声，只怕十个林思安也斗不过一个顾嘉臣。
林思安赶紧把午餐奉上，汤匙、筷子、餐巾纸一应摆好，顾少挑挑眉，“为什么你的殷勤里面透着几分心虚？”
林母还在后面喊：“思安，你懂点儿事，别老欺负嘉臣。”
林思安深吸一口气，“对不起。我忘了还要给你准备午餐，下次一定注意。”
林思安再也听不下去了，大清早的为什么给自己肠胃找不痛快，嘴里还含着果汁，也顾不上咽，拉起顾嘉臣就走。
顾嘉臣摘下眼镜，揉了揉太阳穴，眉宇间尽是疲惫，“就为这事儿？没关系的，反正我也不饿，早一点儿晚一点儿都无所谓。”
顾嘉臣看了林思安一眼，笑起来，“那是自然，要是有这个机会，那可是我的福气。”
林思安看着他恹恹地打开餐盒，莫名地有些酸涩。
“既然这样，那嘉臣啊，我们家思安就交给你了。她太单纯，脾气又不好，老是迷迷糊糊的，得罪了人也不知道，你可要照顾好她啊。”
身处高位，势必要比别人多操十分心，否则一不小心跌下来摔个尸骨无存，别人也只会哀叹两声然后扬长而去，茶余饭后又多了谈资而已。顾嘉臣是堂堂大少爷又如何，只怕处境更艰难，创不出成绩来，被人指着鼻子骂败家子，好不容易在商界杀出条血路，又怎么知道合作伙伴会不会一转身就嫌弃他是抱老子大腿的窝囊少爷？旁人苦了累了难过了，还能回家诉诉委屈，顾少呢？亲妈死了，亲爹又不管，还扶正了小老婆，真是一部现代版的 《X X秘史》。
林思安硬着头皮笑了笑。
“思安，你吃过饭了吗？”
林母的眼睛霎时亮了起来，“思安，这事怎么都不告诉妈妈一声？”
咽咽口水，林思安理了理桌上的文件，“嗯，我一会儿在外面吃就好。”
“阿姨您太客气了，我和思安本来就是朋友，互相帮忙是应该的，上次她还去我家帮我过生日来着，那天我们都很开心。”
好在每天她都有带水果的习惯，聊胜于无吧，对着电脑 “咔嚓”一声咬下一大口苹果，打开邮箱一看，姜月已经把顾嘉臣接下来一周的工作日程发了过来，林思安粗略地扫了一眼，不禁咋舌。
“你帮了我们思安这么大的忙，阿姨真不知道该怎么谢谢你，有时间一定要常来玩啊。”
一抬头，那可怜的顾少爷正倚在门上看着自己，“这就是你的午餐？”
林思安才拉到一半，咬咬牙，又推了回去。
林思安只好使劲嚼嚼嘴里的苹果。
林母 “啪”的一声把杯子放在桌上。
“已经瘦得跟竹竿一样，再减肥就要吓死人了，进来和我一起吃吧，你买的东西太多了。”
林思安皱着眉把盘子拉过来，慢慢地说：“谁让你吃了。”
到底又同桌吃了一次饭，林思安懒得去想那几位秘书是不是也像自己一样大胆，眼睛一闭又夹了筷牛柳。
顾少还真不客气，拿起叉子就向培根伸去。
顾嘉臣问：“怎么中午不买饭？”
这种彬彬有礼的作态最能得到中年妇女的欣赏，林母赶紧拉着他在餐桌前坐下，“嘉臣吃过早饭了吗？在阿姨家吃点儿吧，千万别见外啊。”
“没带钱包。”
“今天是思安第一天上班，我怕她不认得路，就过来接一下，打扰了，阿姨。”
“那这个是怎么买回来的？”
周一一大早，顾嘉臣就开着他的座驾登门了，林母认为他体贴备至，林思安却觉得他在耀武扬威。
“你的工作餐费用是按月结算的，不需要我操心。”
恐怕说了也只会让母亲拍手叫好，她巴不得有舆论造势，逼得林思安和顾嘉臣勾搭成奸。
“那你就打算饿一下午？”
林思安想得遍体生寒，求饶的话已经到了嘴边，一转眼又看见林母殷切的期望，生生又把满眼的辛酸泪憋了回去。
“我有一个苹果呀。”
颜唱唱说的那些正是林思安所担心的。她当初为什么离开医院？不就是不想被人戳着脊梁骨骂自己搞裙带关系、靠着老子发家吗？如今去了顾嘉臣的公司，不过是换汤不换药，父女关系尚且被人如此忌讳，何况她和顾嘉臣根本非亲非故？少不了又会扯上些男盗女娼的肮脏事儿，阮玲玉还在遗书里写过 “人言可畏”四个字呢，那些人肚子里都是藏了钻头的，林思安怎么绕得过他们？一人一张嘴，她百口莫辩。到了那时候，顾嘉臣何止是衣食父母，他整个就成了自己的活祖宗！得时刻供着，惹不起，更躲不起。平日里顾少没皮没脸惯了，别人怎么说怎么想他都能不痛不痒，可是自己呢？难不成也要落个对月流泪、对花惆怅，最后吐血而亡的下场？
“明天开始，你直接打电话给那家餐厅定两份工作餐，算是我给你的福利。”
林思安一把夺过她的苹果，恨恨地说：“滚出去！这东西是给人吃的，你凑什么热闹！”
“那不行，我凭什么贪你的小便宜。”
“有大老板给你撑腰你还怕什么？那可是她们的衣食父母，谁敢跟亲爹过不去啊？那些都是人精，你一去，新的办公室政治就出炉了，得一切唯老板娘马首是瞻，是吧？到时候我得好好教育教育我们家唐健康，其他人可以不巴结，总裁的心尖可不能小看啊！”
顾嘉臣气得牙痒痒，“那你现在正吃谁的东西呢？”
“说真的，唱唱，我特别不想去，给顾嘉臣当秘书倒无所谓，就是觉得那种大公司里人际关系肯定特复杂，那什么……办公室政治，你知道吧？”
林思安惊慌地抬起头，嘴里的饭菜在脸颊上鼓起两个小包。
“得，林妹妹变河东狮，还是现场版。”
顾嘉臣真是哭笑不得，“你在我面前的那份嚣张劲儿去哪儿了？这么听话实在太让人不适应了。”
林思安瞪她一眼，“我抽你了啊！”
林思安不禁瞪了他一眼，心说你有病吧，还有老板不想要听话员工的？那是找下属还是找祖宗呢？
颜唱唱几乎看直了眼，“这样更好看了！真像林妹妹。”
顾嘉臣用汤匙搅着碗里的汤，细致而温柔，这么简单的动作竟能被一个男人做得如此优雅。
林思安回头，眉宇间多了几分轻愁，“你也觉得特像大老板养的小蜜吧？”
“楼下这几家餐厅做的东西味道的确不错，但我怕你每天吃会腻的，有时间带你去附近转转，碰到喜欢的就把送餐电话记下来，不要再亲自跑一趟了。”
“哇塞！我都要嫉妒你了，大美人！”颜唱唱躺在床上，大口啃着苹果，含糊不清地说。
“我看到这附近有麦当劳。”
站在镜子前照了照，她解开衬衫的两颗扣子，犹豫了下，又扣上一颗。
顾少皱起眉头，“快餐很不健康的。”
把头发高高地盘起，又戴了只细带的黑色手表和一副珍珠耳环。轻扑腮红，晕开几分桃花色。
林思安眨眨眼，“知道啦，大叔。”
林思安挑了一套铁灰色的裙装穿上，那衣服腰身收得很紧，仿佛不盈一握，下摆到膝盖处，露出纤细的小腿。
“做饭像我这么好吃的大叔现在已经很难找了，我可还记得，你上回去我家吃饭，恨不能把菜汤都舔一遍。”
你们家传统就是先斩后奏、逼良为娼吗？这话林思安自然不敢说。
“真对不起，我那势如猛虎的样子把您吓坏了吧？”林思安夹走最后一个虾球，何必枉担了虚名呢。
林母一皱眉，“那你不是让嘉臣白费神吗？哪有说不干就不干的，这可不是咱们家的传统。你听话点儿，别让妈操心。”
一碗温度适中的汤被推到面前，那人目光温柔得像在看一个调皮的孩子。
“妈……我先干一个月行吗？”
那天也是这样，他把搅凉的汤推过来，自己顺势喝了，丝毫没有多想。
显然林思安已是骑虎难下。
怎么今天竟觉得这样旖旎亲密，平添了几分心慌？
林母甚至已经准备好了数套正装，又买了化妆品，教林思安如何将自己打扮得端庄优雅又摄人心魂，好像上班只是捎带手，比美才是正业。
林思安恨不能把脸埋进饭里，再不敢抬头。过了一会儿，她又故作轻松地说：“姜月小姐已经把你接下来一周的日程表给我发过来了，等下我会拿给你看，再做修改。”
林思安转手给顾嘉臣打电话，那边不是关机就是在开会，这两人一唱一和地配合起来还挺默契。
顾嘉臣轻叹，“那你问问姜月小姐能不能行行好，给我多放几天假？实在不行就免去几桌酒会，退了高尔夫俱乐部，慈善晚宴也由她代劳。”
林思安被说得无言以对，原来母亲不是光冲着顾嘉臣去的，顾氏所有的雄性生物都在她的考虑范围之内，这才叫 “广泛撒网，重点捕鱼” “一颗红心，两种准备”。
林思安一本正经地说：“总裁的意见我会严肃地转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