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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大型项目

谈话就此终止,顾逍靠在座椅上闭目养神,三个小时的航程,早上两人都起得太早,飞机的微震催人入眠。

张思毅无语,这算是在安慰吗?为什么他不但没感觉到舒服,反而更郁闷了?

直到播音员提醒飞机降落时,张思毅才悠悠转醒,他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靠在了顾逍的肩膀上,流了他一膀子的口水。

顾逍见他沉默了,过了一分钟,才委婉道:“我也很少发一些毫无意义的衣食住行在社交网上,我想除了你的妈妈,大概没有人会记得你一周前的中餐吃的是菜包子还是牛肉面。生活不是给别人看的,太过频繁地发布个人生活状态只能说明这个人严重缺乏自我认同感。”

彼时,顾逍已经醒了,正淡定地翻着飞机上的杂志看,张思毅惊悚地坐直了。

张思毅没话说了,呆呆地坐在那里,心里产生一股古怪的失落感。

顾逍看向他,悠悠道:“我发现你很热衷把我的衣服弄脏,不是咖啡就是呕吐物,现在连口水都上了,以后是不是还有别的?”青年低沉的嗓音带着莫名的磁性,语气中还有一丝笑意,只是不知道是讥讽还是调侃。

是啊,即使是同个高中的校友又怎么样,他们不过是认识不到两个月的上司和下属。

不管何时,顾逍的毒舌属性总是存在,区别是有时让张思毅不忿,有时却让他面红耳赤。

张思毅被噎得哑口无言,顾逍简单一句话就划清了两人的界限,把自己隔绝在对方的生活之外。

张思毅小声说了几句“对不起”,手忙脚乱地拿纸巾替他擦。

果然,顾逍解释道:“私生活本来就是私密性的,当然只能展示给亲密的人看。你又不是我什么亲密之人,我为什么要让你知道我私底下是什么样子?”

靠在上司肩膀上睡得一脸口水这种事,要是被毕乐乐她们知道,他都没脸在“无境”混了。

张思毅一怔,半晌才反应过来,莫非顾逍的朋友圈设置了分组?

顾逍也不想继续说他,下了飞机,两人打了辆车直奔现场。

顾逍点头:“会,只是你看不到而已。”

路上顾逍随意地和司机师傅攀谈,问他知不知道政府准备规划东部新城那片区域。司机师傅点点头,说话夹带了点儿闽南语:“哇仔(知道),电视新闻里放过的嘛。”

张思毅本来是想吐槽的,想不到还被这么反诘,一时有点答不上来:“随、随便啊,我以为你会发一些和工作无关的状态。”

顾逍:“那你们知道这块地要建什么吗?”

顾逍斜睨了他一眼,似笑非笑地问:“你想知道我什么私生活内容?”

司机:“哇嗯仔(不知道),搞开发,我们老百姓不懂,有房子住就行了。”

他通过顾逍朋友圈的内容总结,这人要么就是非常注重隐私,要么就是无聊透顶。

顾逍开玩笑问:“如果那块地建房子给你们住,你觉得好不好?”

张思毅:“你除了工作,是不是没有一点私人生活?”

司机笑着摇头:“不好不好,那儿有条龙头港,下大雨经常发洪,住那里不安全。”

顾逍挑起眉毛:“哦?”

顾逍神色一凛,从外套衣兜里掏出一本黑色的Moleskine口袋设计本,边记录边继续问。

他忍不住反击道:“我也看了你的朋友圈。”

张思毅拿出相机挂在脖子上,调好快门和感光度,对着车子经过的路拍了一段。

张思毅气得抓狂,发朋友圈很过分吗?为什么顾逍老拿这个说事儿?现在又还没到上班时间,为什么他要忍受顾逍无止境的毒舌啊!

果然,现场地貌和他之前在网上找到的照片非常不一样,场地周边有不少房子已经被拆掉,还有些区域新建了不知名的建筑。

张思毅正高兴,顾逍话锋一转:“不过,说句实话,你不太上镜,自拍照都傻兮兮的,以后还是别自拍了。而且,我发现你最近发朋友圈的频率有所减少,看来让你多加加班还是有好处的。”

先泛泛地拍了一圈,两人下了车,不知道是不是当地气候关系,天气有些潮湿阴沉。

顾逍:“虽然大部分都是很无聊的内容,但你拍的照片倒是挺好看,构图比例抓得不错。”

250公顷的地,光出租车里里外外绕一圈都要半个小时,自己走的话,不知道要走多久!

张思毅一下子有点无语,所以刚刚顾逍是在考查他?

顾逍开了手机地图,带着张思毅义无反顾地深入了场地内部。

顾逍认真听他说完,笑了笑:“看来记住得还挺多,不算走马观花。”

现场有大片等待拆迁的民宅,内部小路泥泞坑洼,路线混乱,居住环境和生活风貌很差。

“有啊,一只海龟,一只陆龟。”张思毅想起初见西班牙那个大教堂时的震撼,有些小激动,叽里咕噜跟顾逍说了一堆,说那些立面的繁杂,教堂内部立柱的宏伟。

虽说Z市是个二线城市,但这里的发展程度却丝毫不达标,难怪需要规划开发。

“圣家族大教堂门廊立柱下真的有乌龟?”顾逍问。

走了两个多小时,张思毅一直在拍照,顾逍偶尔停下和附近的市民聊一聊,了解一下情况,问的大都是跟问出租车司机时差不多的问题。

“呃……”的确,他回国前去了欧洲好几个国家,也拍了照片发在朋友圈里,但以他发消息的频率,得翻好久才能翻到几个月前的内容,顾逍是把他的朋友圈翻遍了么?张思毅干笑了两声,道:“就是走马观花。”

好不容易从南边界拍到北边界,张思毅已累得口干舌燥、两腿酸软。

没想到顾逍却道:“你去过不少地方。”

当真不是他体力差,之前和傅信晖在外面旅游的时候,两人暴走一天都不觉得累,但是现在干的这事儿跟旅游简直是天差地别。

张思毅吓了一跳,顾逍怎么也会看自己的?他拼命回想,自己没发什么奇怪的内容吧?前几天发的工作套餐照片会不会有点傻逼?

顾逍见他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看了看时间,问:“饿不饿?”

顾逍也没有继续追问,过了一会儿,突然又说:“我今天在地铁上看了你的朋友圈。”

“饿!饿!”张思毅两眼放光,摸着肚子一脸饥渴地等待顾逍发粮。终于能休息了吗?出差能不能吃点好的?

张思毅摇摇头,胡乱找了个借口搪塞过去。

顾逍环顾了一圈,看见不远处一个烧饼摊,过去买了两个烧饼回来,递了一个给张思毅:“吃吧,吃完继续拍。”

他有点心虚,其实经过昨天一晚上的事,他已经没脸跟顾逍说了。那一点点小小的自我膨胀感早在各路神人同事的刺激下被消磨得一干二净。每个人都比他强,每个人都比他有能耐,而且更勤奋更努力,他还有什么资格在那里挑三拣四呢?

张思毅现在才明白,昨天顾逍说那句“别哭”不是开玩笑的了,他现在真他妈想哭啊!

张思毅一愣,反应过来,顾逍是在问昨天他们没能继续的对话。

难怪昨晚顾逍说带他出差时没有人提出异议,大伙儿反而还有点如释重负,偏他这个傻逼还觉得这是个紧俏活儿,瞎激动了大半个晚上——这他妈哪是设计师能干的?比牛拉犁还累啊!

顾逍解了围巾,慢条斯理地问:“你昨天下午本来想跟我说什么?”

两人跟民工似的蹲在路边,就着飞机上带下来的矿泉水吃烧饼。

打仗似的过了一早上,张思毅一坐下,整个人都不会动了,小腿直抽筋,背上也出了一层汗。直到空姐推着小车分早餐,一杯速溶热咖啡下肚,他才有点缓过劲儿来。

张思毅瞥了顾逍一眼,不知道为什么这人在这种环境下还能如此淡定。

顾逍收起手机,已经等得微微皱眉,两人赶紧踩着点去办登机手续。

顾逍吃得很慢,也不说话,似乎是在思考,吃完后继续在记事本上写了点儿什么,等张思毅也好了,才带着他继续走。

张思毅朝他奋力挥了挥手,快速冲过去。

两人到了那司机说的那个龙头港,果不其然,由于经常泛洪,地表水系过于发达,虽然没有下雨,但目之所及处仍有不少坑洼积水。

顾逍今天穿着一件防风外套,里头是黑色衬衫,脖子上围着卡其细条纹的秋季围巾,脚下是NewBalance的复古黑休闲鞋,背着双肩包,一手插兜,一手正拿着手机跟自己通话。看上去不像什么建筑师,反而像个大学生。

而且这龙头港作为该区域最重要的水系,水质却糟糕得不得了,乌油油的,漂着各种垃圾和浮游植物,可见污染严重。

还好张思毅对机场熟门熟路,用最快的速度赶到地点,老远就看见顾逍站在那里。

张思毅拍了点儿照片,一股沉重的感觉涌了上来。

顾逍:“我在‘出发层’,C区和D区交界处。”

说不上是哪种沉重,但总觉得和昨天在网上找了一堆现场照片,冷冰冰地做图片处理时的感觉格外不同。

张思毅完全听不懂,又没脸详细问,跟着临时指示牌一阵飞奔,总算看到了机场入口,这期间他都没挂电话:“到了到了!你在哪里?”

那时候的他好像是一个隔着遥远时空的旁观者,只是把做项目当成义务之内的工作;可现在,他从心底里弥漫出一种想要作为的冲动。

顾逍似乎听出了张思毅磕磕绊绊的走路声,指示道:“沿着地面变形缝走,到头右拐。”

也许是刚才那些居民眼里希冀的目光,也许是这满目的积水脏水,也许是这浑身的疲惫感,让他觉得,自己已不仅仅是个局外人。

“我出地铁了!马上就到!”张思毅抓着手机走出地铁站,也是运气不好,本来他能准时到的,结果机场那站刚好在维护施工,外面乱得不得了。

顾逍站在残旧的河堤边上给公司里的人打电话,似乎是在安排景观规划部的老大也过来看看现场。

早上六点十分,顾逍给张思毅打电话,问他到哪里了。

挂了电话,两人继续走,从下飞机到晚上五六点,他们除了吃烧饼那十几分钟,竟然一直没休息过。

第二天早上五点,张思毅被手机闹铃吵醒,一脸痛苦地起床洗漱,也来不及和傅信晖他们说一声,就匆匆出了门。

马不停蹄地走了一天,总算赶在天黑之前把场地照片都拍完了,张思毅的相机电池也在最后一刻彻底耗尽。

张思毅嘴角抽了抽,没意思地关掉手机,睡了。

上出租车去宾馆时,张思毅感觉两条腿已经不是自己的了。

草草一刷,张思毅的希望落空了。对方发过的状态寥寥无几,大多只是些和建筑设计相关的转发文章,唯一与私人相关的就只有两次。一次是一年半前,顾逍拍了一张路边的野猫,描述是“可爱的小猫”,看不出对方的心情和状态;第二次是大半年前,他发了仙人球的照片,那会儿大球和小球还粘连在一起,顾逍对它们的描述是“新生命”。

顾逍在手机上搜了一下,让司机开去老城区,在市中心最热闹的地方挑了一家经济型酒店带张思毅入住。

他再次拿起手机,缩进被窝,鬼鬼祟祟地点开了顾逍的头像。

张思毅心里有些埋怨,“无境”也不缺钱啊,为啥顾逍连住的地方都挑这么便宜的,累了一天,他们就不能住好点儿的么?

道了晚安,张思毅闭着眼睛躺了一会儿,还是没睡着,脑海里的八卦因子蠢蠢欲动——他刚加了顾逍的微信欸,也不知道对方的朋友圈里有啥。

因为酒店地段好,性价比高,还没什么空房。本来顾逍想订两个单人间的,却被告知已经没了,只有标准房。

张思毅后悔了,他不该加顾逍微信的!现实中就够毒舌了!微信里还不放过他!

得,还真凑一块住了!

顾逍:“行了,别玩了,快去睡吧,明天要跑一整天,现在不养足精神到时候别跟我哭。”

进房间放下东西,张思毅本能地想往距离自己最近的床上倒,结果头昏眼花的,腿一软就往前扑了过去,下半身没挂住,张思毅直接从席梦思上滑下去跪在了地上,床单上还留下了两只爪子有气无力的抓痕。

张思毅:“……没,我快睡了。”

顾逍被张思毅这死样逗笑了,吩咐道:“休息会儿,等下带你出去吃好吃的。”

顾逍:“我查点资料,你怎么也不睡?还在刷朋友圈?”

说是休息,顾逍也不过让他在那儿瘫了十分钟,上了个厕所,洗了个手,就招呼他起来下楼。

张思毅的心脏猛跳,心想,自己加了上司微信,总该先打声招呼,于是发了一句过去:“你还没睡吗?”

张思毅真是累得胃口都没了,撑着酸软的腿站起来,整个人直打摆子。如果顾逍不叫他,他能什么都不吃就直接睡过去。

但顾逍通过了验证,并没有其他反应。

顾逍也是怕他躺躺就睡着,才让他尽快起来。

张思毅犹豫了一瞬,大着胆子点击添加,没一会儿,信息页就显示他们已是好友,可以开始聊天。

下了楼,张思毅已经做好了顾逍带他去沙县小吃的心理准备,这大魔王、小气鬼,中午只给他吃个烧饼,晚上还住经济酒店,他已经对这次出差不抱任何希望了!

头像是一个书法毛笔字“顾”,和顾逍挂在办公室的那幅“宁静致远”似乎是同一种字体,应该是顾逍没错了。

出门后,张思毅跟在顾逍屁股后面怨气满满地腹诽着,见对方拿着手机,看着里头的地图,七拐八拐的,还真带自己到了一家门面看上去不咋样的小店。

拇指微动,张思毅在搜索页里输入了顾逍的手机号码,一查,竟然还真有!

不过不是沙县小吃,而是一家沙茶面馆,里头几乎座无虚席。

已经十二点多了,张思毅习惯性地打开手机刷了刷朋友圈,感觉有点无聊。

张思毅闻到一股浓郁的沙茶香,混着淡淡的生鲜味,整个人精神一振。

收拾完躺在床上,忙碌了一整天的张思毅疲惫万分,可他的大脑又在为人生中即将到来的第一次出差而亢奋,翻来覆去,竟然有点睡不着。

两人等了不到一分钟就排到了空位,顾逍点了不少东西:墨鱼、猪肚、鱼豆腐、鲜虾、牛筋……价格也不贵,加起来不到六十块,煮完后盛了满满实实的两大碗。

张思毅找了两条干净的内裤和一件T裇衫塞进包里,想了想,万一和顾逍一个房间,他总不好洗完澡穿着三角短裤乱晃,于是又带了条睡觉时穿的大裤衩。

饥肠辘辘的张思毅眼睛都直了,他之前在海城也去过一家厦门特色风味餐馆吃沙茶面,但那碗面跟他眼前的这碗比都不能比!

如果只是一晚,张思毅就将就了,“至少”一晚,那他还得带上换洗衣服!

一勺汤入口,张思毅只觉得沙茶的颗粒在嘴里化开,花生酱的香味和沙茶酱的辣味无间融合,侵入每一个味蕾,幸福的烟花在脑海里“砰砰啪啪”爆开……

隔了五六分钟,对方才回复道:“至少一晚。”

“好吃么?”顾逍问。

回卧室后,张思毅抓起手机给顾逍发了条短信:“我们会在外地过夜吗?”

“唔!”张思毅抱着热气腾腾的沙茶面一顿狼吞虎咽,不知道是不是真饿狠了。此刻他感觉自己在品尝人间美味,干了这碗沙茶汤,他就能上天!

冲澡时他又想到一个问题:这次出差考察基地要多少时间?项目时间这么紧急,他们当天能回来吗?

“呵呵……”

推算完时间的张思毅再不敢磨蹭,找出相机给电池充上电,就去浴室快速冲了个澡。

听见顾逍的笑声,张思毅抬起头来,只见对方正笑吟吟地望着自己,一双漂亮的眼眸如黑琉璃似的,在老店昏黄的灯光下,熠熠生辉,满是温情。

提前四十五分钟到机场,就意味着他至少要在六点二十分之前抵达,算上赶地铁时间,他最晚五点十分就得起床了……尼玛!

张思毅一下子怔住了,又见顾逍垂下眼睫,用筷子搅拌着碗里的面条,款款道:“这家店在Z市很出名。”

他当即回了句“知道了”,把对方存进通讯录,规规矩矩地署上了对方的名字——顾逍。

他咽下没嚼两下的墨鱼蛋,轻咳了声,问:“你来过?”

张思毅一怔,赶紧坐起来,翻出面试时顾逍给他的那张名片,一对照,果然是顾逍的号码!

顾逍笑说:“没有,我昨晚特地查的。”

手机嗡嗡一振,张思毅见是一条陌生人的短信,刚想当垃圾短信删掉,就瞥见上面的内容——“记得提前四十五分钟到机场,不要迟到。”

所以顾逍昨晚叫自己睡觉时在查的资料就是今晚带自己去哪里吃饭?张思毅不知道该怎么说,一瞬间,他觉得白天受的苦、受的累全都化为乌有了。

他把自己抛在床上,有种特别不真实的感觉……今天上午他还在为怎么跟顾逍开口提更换工作内容而纠结,结果明天早上他就要跟顾逍去外地出差了!

完了,他不会是得了斯德哥尔摩综合征吧?

刚刚在地铁上,他收到了人事部的订票信息,明早七点五分的航班。

明明顾逍对他这么刻薄,早上在飞机上还说他什么都不是(不是亲密关系),可是现在,自己竟然被一晚沙茶面给收买了!

当晚张思毅回到家,已经快十点了。

张思毅真是既暖心又蛋疼,狠狠地吃了口鱼豆腐,想用沙茶味驱散胸腔中莫名的感性,可还是挡不住心头弥漫的感动。

顾逍点点头,道:“你回去准备一下,带上相机,明天一早跟我飞一趟Z市,晚上我让人事订好机票,晚点再告诉你时间。”

顾逍吃了一会儿,问他道:“今天一天场地看下来,你有没有什么想法?”

有个懂摄影的男生惊呼了一声:“土豪!”

什么想法?如果顾逍是在吃饭前问他这个问题的话,张思毅估计只有两个字能回他——累啊!

张思毅以为顾逍是想借照相机,便如实报了型号和镜头:“佳能5D2,EF24-105,EF70-200。”

但在沙茶面的“糖衣炮弹”之下,张思毅总算开始转动他疲惫的大脑:“我感觉那边环境很糟糕。”

顾逍:“什么牌子的?”

没错,同一个城市,Z市的老城区那么繁荣,新区却那样荒凉落败。

张思毅:“有……”

张思毅看着身边这些小富即安的百姓们,他们寄居在这城市相对热闹的一隅,晚上还能出来吃沙茶面,逛逛夜市;可是那边的人却只能在阴暗和泥泞中,裹紧被子,期待明天是个晴天。

顾逍皱了下眉头,看向全组最无所事事的张思毅,问道:“你有相机吗?”

政府把那块地化为新区,对居住在那里的人来说,或许就是一次救赎,然而现在这拯救的方法却要他们去思考。

众人面面相觑,各人手上现在的工作量都很大,根本抽不出时间。

张思毅突然明白下午的那种沉重是什么了,那是责任感。

顾逍简单做了些点评,转而道:“现在我们还面临一个问题,Z市目前正处于高度建设状态,根据我和童工推测,网上能找到的照片不一定是基地现状,很可能已经有变化,我们需要尽快去一趟现场进行场地考察与实拍。”

可是他不知道该怎么做,他无力地搅了搅面汤,在心里惆怅地叹了口气。

至于他,目前只是一个在甲板上吹着海风,偶尔无所事事时,容易胡思乱想的水手。

顾逍只是随口一问,没指望他有什么高深的答案,接着问道:“来的时候,你有没有发现路很堵?”

这一刻,张思毅才发现,他不是什么小舟,他们整个组的人才是——这里的所有人,一起组成了一只巨大的战舰,在顾逍和童贺宜的掌舵下,正朝着目的地翩然起航。

张思毅摇摇头,来的时候他整个人都木木的,发了一路的呆,根本没精神去管有没有堵车了。

张思毅看着短短几个小时内,从项目背景分析、该地城市规划发展历程到地块现状分析,十来个人几乎已经完成了一半的前期分析工作,毕乐乐甚至还快速做了个PPT,简直令人瞠目结舌!

顾逍道:“Z市的现住人口是500万,私家车是25万辆,人均拥有车量并不多。”他用手指蘸了点儿茶水,在桌上画了两个圈,“我们现在在这里,老城区,那个圈是火车站,城市交通枢纽。”他在中间连了一条线,用茶水点了点线中间的位置,道:“这里是滨江新规划区,中间这条路线的交通现状非常糟糕。”

到了晚上九点的碰头会,众人齐聚会议室,由纪飞羽和彭爽主导汇报了截至九点的组内工作。

张思毅发怔,这也是他们需要解决的难题吗?

张思毅浑身抖了抖,立即主动去找纪飞羽要活干了。

顾逍没说太多,想了想,继续吃面。

……是自己又有什么地方没做好吗?还是顾逍不满自己没能和朱鸿振他们那样忙,反而还有空留在餐饮区吃饭?

而张思毅连想都无从想,大脑里已经是一团乱了。

张思毅脚底一抹油,赶紧溜回工作岗位,他知道顾逍了解所有下属的动向,但这是他第一次直接发现对方在背后关注自己,这让他觉得非常紧张。

吃完饭,顾逍没急着回宾馆,反而带张思毅在夜市小街逛了逛。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相触,张思毅有些尴尬,顾逍却很淡定地移开了视线。

他们在路边摊头尝了些当地特色的小吃美食,诸如面煎粿、四果汤之类,张思毅感受着夜市的热闹,似乎有点理解了顾逍带他住在这附近的意义。

那不是随便的一瞥,像是已经在暗中观察了他很久,眼神直勾勾的,带着一种审视的味道。

他们不是为了吃喝玩乐,而是为了体验生活,以最平等的视线和角度,去体会普通百姓生活在这个城市的日常喜哀。

丢完转身,张思毅一抬头,就见顾逍正若有所思地望着自己。

顾逍问了问摊头小贩,哪里能买到旧地图,对方一指街头的旧书店道:“那边有一家,已经关门了,明天早上八点开门。”

一个人孤零零地吃过饭,张思毅垂着脑袋把饭盒收起来,拿去丢进垃圾桶。

两人没体力久逛,不到八点便返回了宾馆。

张思毅很茫然,他感觉自己此刻就像是漂在茫茫大海中的一叶小舟,海风把他往哪里吹,他就往哪里去,可他却不知道自己的目的以及存在的意义。

顾逍带了笔记本电脑,让张思毅把相机里的照片拷出来,当晚就整理好给公司的人发过去。

张思毅坐下后,见顾逍竟然也难得地出现在了这里。他和童贺宜一起坐在不远处,边吃饭边商讨这个项目,口中说着什么“国土资源管理局”“政府规划说明书”,都是张思毅闻所未闻的词汇。

可怜张思毅早上五点起床,到晚上八点还要在宾馆里被顾逍奴役!

但张思毅这个小补丁不赶时间,纪飞羽碰到他,还体贴地让他慢慢吃,吃完再去找他们。

他撑着打架的眼皮处理好数百张照片,一一分组打包,还写了个文档描述分类文件夹里的照片所属位置。等一切搞定,顾逍已经洗完澡从浴室出来了。

可能是朱鸿振他们几个觉得时间仓促,直接带着饭回办公桌,边吃边做去了。

顾逍换了一身白色T裇,和被咖啡泼到那件是同款,下身纯棉灰色长裤,头发有点湿漉漉的,一边擦一边走过来看张思毅的整理成果。

张思毅放下手头的工作,浑浑噩噩地去领盒饭。

弯腰低头时,张思毅闻到对方身上飘出来的一丝沐浴露香气。

当晚六点半,组长们招呼项目组成员去餐饮区吃饭,据说顾工已经通知人事部给他们统一订了晚餐。

与这个人近距离相处,张思毅总是忍不住回想起年高中对对方那种强烈的慕名与憧憬,明明他们以前根本不认识。

张思毅接过图纸去扫描室,一边复印,一边一张张翻着汤姆画的分析图,看完以后,他唯一引以为傲的一点儿资本都被消磨、打击得一干二净。

若不相见,他或许就这样忘了,可一旦见了面,每天朝夕相处,张思毅心底那种莫名的情感就好似在地底埋藏了十来年的女儿红,一开封,那酒香便再也挡不住,逐渐四散,彻底包围他,让他晕头转向。

“哦哦!明白了!四姨,你有空吧?能不能帮我去扫描一下汤姆的图纸?”毕乐乐转手把这些图纸递给了张思毅。

这感觉很奇妙,当年的学神大人现在就跟自己住在一间宾馆里,对方是自己的上司,他们在做同一个项目……

张思毅帮着翻译了一下,对方很感激,立即用英文解释这是他刚刚画的地块绿化分析图和主干街道分析图,拿给毕乐乐来转换成PS版本的电脑分析图。

张思毅一偏头,就看见顾逍近在咫尺的脖子和锁骨。对方的皮肤很白,不是那种苍白,而是象牙白,平时穿着衣服瘦瘦的,现在近距离观察,才发现对方手臂上有不少肌肉。

正说着,B组的汤姆过来了,他朝张思毅笑了笑,接着用磕磕绊绊的中文对毕乐乐道:“这个,图,diagram。”

不知怎么的,张思毅莫名想起了傅信晖形容过的“性冷淡帅”……

张思毅有如醍醐灌顶,袁志诚说的这句英文他也听自己的设计老师说过,这几乎就是建筑、设计和文字工作的灵魂所在——只要去画,就会开始思考;只要去写,就会产生灵感。

顾逍突然颔首道:“可以了,我来发,你去洗澡吧。”

袁志诚:“哪会白画,画画的过程就是在思考啊,Pencildothethinking,说不定哪张图就给咱们设计灵感了,对吧?”

张思毅收回思绪,赶紧站起来,尴尬地把位置让给他。

张思毅:“那用不到的岂不是白画了?”

洗过澡出来,顾逍对他道:“你的手机响了好几次。”

袁志诚头都没空抬一下,一边快速渲染一边缓缓道:“素材嘛,画多了才有的挑。”

张思毅见是傅信晖的来电,昨晚加班回家没跟他打招呼,今天出门也早,估计对方担心了。

“你画这么多图,以后都能用到吗?”张思毅问。

哎,上班后真是忙成狗啊,虽然他们生活在一起,但感觉已经完全没有交集了。

难怪杜芮轩说他画画漂亮,看着他画画简直就是视觉享受,连手残的张思毅都被激起了想去练习手绘图的冲动。

张思毅走到角落里给傅信晖回电话:“是我,我现在在F省Z市。”

只见袁志诚已经对着张思毅之前找到的场景照片依样画好了几张钢笔素稿,此刻他正用彩铅上色,笔尖轻轻扫过,图纸上就变魔术似的出现了几抹淡蓝色的云彩、灰蓝色的建筑阴影……这手法,这表现能力,全然不输专业的艺术系学生!

傅信晖咆哮道:“我靠,你跑那么远干嘛?!”

张思毅光看毕乐乐和袁志诚的同步配合已经看得相当震惊,再凑过去看袁志诚,就更是移不开眼睛了!

张思毅:“我临时出差……”

提前定下主基调色能大幅度统一前期分析图和草图色调,减少重复工作。

傅信晖:“出差也不说一声?害得我和姜海以为你被拐卖了!”

所以,专业人士很忌讳采用花里胡哨的展示方式,高逼格的文本设计,其主要基调色绝不会超过两种,许多建筑师连平时的审美都渐渐成了简洁的黑白灰。

张思毅:“太忙啦,都没时间跟你们说,行啦,我累得不行,先不聊了,可能明天就回来了。”

建筑设计设计的是建筑,其成品是用以展现和谐的形体与合理的功能,就像一个天生丽质的女人,不需要再用妆容和服饰去夺人眼球,繁复的色彩反而会遮掩她本身的风韵。

傅信晖:“欸欸欸……”

张思毅明白了,这个项目是规划“滨江经济特区”,最主要的元素是水,毕乐乐这是在定位项目设计色调。

顾逍在场,张思毅没好意思继续说,不顾傅信晖的“欸欸欸”,挂了电话,慢吞吞地爬上床,给对方回了条消息:“我跟我上司住一间房呢,不方便打电话,回去再说哈。”

边上正拿起湖绿色彩铅的袁志诚手一顿,往毕乐乐屏幕上的配色表瞄了一眼,咕哝了一句“不早说”,把那支笔丢回去,在笔袋里翻了翻,找出几支渐变的蓝色彩铅,继续画。

刚发完这句话,顾逍就关上电脑扭过头来了,见着张思毅鬼鬼祟祟的模样,挑了下眉毛,问:“男朋友?”

“#0066CC……”她报了一组色彩代码,反复强调,“蓝色,灰蓝色……”

张思毅:“不是!!!”

他观赏了一会儿,又绕过去看毕乐乐和袁志诚。只见毕乐乐正快速浏览着一组配色表,背景中开着PS、AI等工具,一边调试一边在嘴里念叨着“滨水、滨江、滨海、水、水、水……淡蓝……灰蓝……”

顾逍把擦头发的毛巾往椅背上一挂,也走到床边躺了上去,取了个靠枕塞在自己背后,道:“是喝醉酒来接你的那个?叫‘负心汉’的?”

张思毅内心震动,暗暗对这个平时憨厚的胖同桌刮目相看。

张思毅:“是他,但他只是我的室友啊!”

因为朱鸿振做模型的速度非常快,胖胖的右手覆在鼠标上快速点动,左手在键盘上灵活地飞舞,眨眼间,一个个建筑块体已平地而起,仿佛是自行生长,树立成林。

顾逍慢吞吞地“哦”了一声,却并没露出被说服的表情,反而道:“我见你朋友圈里发了很多跟他的照片,尤其是旅游时的。”

趁着工作空隙,张思毅滑着椅子凑过去看朱鸿振的屏幕,只见对方在建基地草模,本来这任务没什么稀奇的,张思毅也会,可是他只看了两秒就傻了眼!

张思毅突然想起来,咖啡馆那天,他前女友也指控过这个问题!

由于“补丁”干的多是零碎活,经常有衔接不上的时候,见大伙儿都忙得焦头烂额,张思毅实在好奇别人到底在干什么活。

天哪,如果顾逍一直以为这件事是真实的……天啦噜!那这么长时间顾逍都是以什么样的眼光在看自己!?

集齐这些资料后,张思毅只需要上传到公司内部的项目组共享网盘即可,谁需要谁就能自行使用。

十分钟后,顾逍用iPad刷着当日的建筑讯息,瞄了一眼隔壁床上把自己裹成一团还包住脑袋的张思毅,忍不住抬起手背掩着嘴,低低地笑了出来。

任务分配很快就下来了,张思毅被要求找出项目所在地的地图,从大范围到小范围的递进,并做基本的灰化处理,然后搜集当地历史和文化资料,总结成要点……果然都是一些初中生都能干的杂事。

张思毅在被窝里默默流泪,吃了顾逍买的烧饼和沙茶面,他彻底变成傻逼和傻叉了,呜呜……

不过,这么大的项目,就算委张思毅以重任,他也担不起,当补丁压力还小点儿。

第二天张思毅醒来的时候,隔壁床铺已经空了。

张思毅憋屈,地位好低啊,还不如和汤姆哥去做分析图呢!

他一看时间,顾逍也没说今天几点起,他竟然一觉睡到了九点!

朱鸿振同情地看了他一眼,小声道:“就是打杂的,哪里需要人你就去哪里帮忙。”

赶紧起床洗漱,张思毅给顾逍发了条微信,问他去了哪里。

没想到今天晚上就要加班了!这样雷厉风行的工作模式让张思毅亚历山大!出了会议室,他小声问朱鸿振:“补丁是啥?”

顾逍:“醒了?我在旧书店,一会儿就回来,你在房间里等我。”

顾逍没解释,吩咐大家立即开工,当晚九点再开一次碰头会。

张思毅:“东西要整吗?”

张思毅有点糊涂,补丁?那是什么玩意儿?

顾逍:“不用,先去吃个饭,吃完再回来拿。”

纪飞羽:“呃……”

顾逍回来时拎了一袋子书,张思毅翻了翻,见是一些旧地图,当地风俗志、市志类的书。

顾逍:“补丁。”

他不解:“为什么要买旧地图?”

张思毅是新人,纪飞羽不知道顾逍对他的定位。事项紧急,每个人还是要得其所用更有效率,为此他特地请教了一下顾逍:“顾工,小张做什么比较合适?”

“推演一下Z省这些年的城市发展和扩建规律,”顾逍简单解释了一句,拔出房卡道,“饿了么,带你去吃碗猫仔粥,也是当地特色。”

接着,顾逍和童贺宜又让两位小组长尽快了解项目背景,立即开始分配工作。

“今天我们不赶时间吗?”张思毅有点受宠若惊,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感觉顾逍今天的心情特别好。

张思毅好不容易有一次自由飞翔的机会,就这样被顾逍残忍地拍在了掌下。

“早上不赶,等陈工到了我们再去一趟现场,晚上就回海城。”那个陈工估计就是景观规划部头头了。

童贺宜“扑哧”一声笑道:“哎,你的控制欲还是那么强啊,既然不行就算了。”

张思毅松了口气,跟着顾逍出门,又问了问猫仔粥是什么东西。

张思毅在心里大骂,顾逍你欺人太甚!

顾逍说这猫仔粥,其实类似海鲜粥,里头有鱼片、肉、虾仁、牡蛎等物,据典故里所说是厨子给猫做的,所以又叫猫仔粥。

张思毅受宠若惊,正想去接童贺宜丢出的橄榄枝,却听一个声音道:“不行,”顾逍抱着手臂,面无表情地替他拒绝,“他是我的人,去你那里容易偷懒。”

两人的老家宁城也是靠海,口味相似,还比较喜欢这些生鲜美食。

张思毅看向汤姆,懵逼对上懵逼,顿感惺惺相惜……

张思毅一脸满足地吃了碗猫仔粥,又有点享受起这次出差了。

刚刚听童贺宜和顾逍全程说项目的事,汤姆也和张思毅一样一脸懵逼,但他不是被吓到的,而是听不太懂中文,傻乎乎地坐在那里等人翻译。

早上十点半,陈工的飞机抵达Z市,两人收拾东西再赴现场,与他在那里会合。

她指的那个汤姆是个老外,一头金棕色的头发,灰蓝色的眼眸。虽然是外国人,但长相并不出众,体形也是少见的“娇小”类,所以混在一群中国人里不是那么显眼。

张思毅帮不上什么忙,就在边上旁听顾逍和他对话。顾逍说这地块现状必须有一大半要做滞洪排涝设计,结合引入污水处理厂。接着两人又谈了些水处理方法,什么引水换水、底泥疏浚、微生物净化等等。

张思毅一愣,忙点了下头,童贺宜伸出食指把张思毅往自己队里一指,笑问:“前期的分析既然是两组合作,你要不要和咱们组的汤姆凑个对?我想你们应该会比较有共同话题。”

张思毅听得云里雾里、一脸懵逼,他们只是做建筑设计的,为什么还要考虑这种生态环境问题?而且最关键是:顾逍为什么连这些东西都知道?他是全能的吗?

两组正待各自分工,童贺宜突然看向张思毅道:“欸等等,那个小家伙,是不是英国C大毕业刚回来的?”

虽然心生向往,但张思毅也觉得很茫然。

童贺宜也选了一位看上去比较成熟的男青年,叫彭爽。

顾逍的强大和成熟就像是一座高山,横亘在他面前,无法匹敌,亦无法翻越。

顾逍点了纪飞羽,他只比顾逍小了一岁,虽然还不是“一注”,但已经有相对丰富的工作经验。

尤其是这两天接触下来,中学时期对这个人的崇拜之情仿佛在心底慢慢复苏,张思毅怎么逃避,都躲不开对方当年对自己的影响。

交代完项目基本情况后,顾逍和童贺宜便分别指定了各自的项目小组长。

尽管被训被教育时很不爽也很郁闷,但就像杜芮轩说的,顾逍有那个资本教育他。

顾逍果然道:“这两天可能要辛苦大家加班,大家做好心理准备。”

……所以说,真不是那碗傻叉面的关系。

可众人丝毫没听见他内心的咆哮,反而表现得跃跃欲试,虽然也有几人为接下来二十来天的修罗期而面容扭曲,痛并快乐着。

顾逍和陈工交流了一番,三人又拍了几张照片,当天傍晚返航回到海城,这次出差就此圆满结束。

张思毅又被一记闷雷击中,整个人里焦外嫩——时间已经那么紧迫了为什么还要出两套方案?不能大家齐心协力只做一套吗?

等第三天一早张思毅回到公司的时候,项目组的同事们已经拿他们前天晚上发过去的新照片完成相应的修改,并做了一些国内外带污水净化内容的相关案例分析,就等着顾逍验收后指示下一步工作。

那边童贺宜接上道:“从今晚开始到大后天下班之前,共计两天半时间,两组人员协作完成前期的地块分析,确定规划功能定位,之后七天各自出一套规划方案,经过上层与规划院讨论后选出一套进行细化……”

三天后,项目组一分为二,根据已有的前期分析各自紧锣密鼓地总结创意,开始图纸上的战争!

张思毅接触过的最大的项目也不过是上万平方米的商业建筑或办公楼,而且他画的还是里面那个巴掌大的核心筒,现在一下子出现一个以公顷为单位面积的规划项目,整个人都被吓傻逼了。

张思毅再次做回了小补丁,他不再怨声载道,也不再愤愤不平。

这尼玛是三百多个足球场的面积啊!“无境”不是建筑设计事务所吗?为什么会接下这么巨大的规划建设竞标项目?这他妈要怎么做?他好方啊!

看着同事们联合起来提出一个个精彩的方案,分析、汇报,进行激烈的口舌之争……张思毅也跟着暗自激动。

1公顷好像是10000平方米,那250公顷就是250...0000平方米?

有时候,他们不只是设计师,还是推销员、演说家,在让世人认可这是个优秀的方案之前,他们得先用合理的理由说服自己、说服并肩作战的伙伴。

唯有张思毅一脸呆滞,等等,250公顷?二十四天?这是什么概念?

而顾逍就是一个挥斥方遒、指点江山的将领,只要一双眼睛,一支笔,一张嘴,就能轻易地发现他们没能看到、想到的漏洞,而后弥补,改进,把这个方案做到至善至美。

座下一片哗然,纷纷交头接耳地讨论了几秒钟,紧张兴奋皆有。

又过了七天,AB两组终于面临最终的厮杀战,谁将真正代表“无境”参与最后的竞标,就要在这一天决出。

接着顾逍道:“我们刚受邀参加一次大型规划建设项目的竞标,项目地处F省Z市东部新区的经济片区,规划面积约250公顷。这个项目的参与竞标单位都是全国出名的大型设计院,由于X院因某些原因无法参与,‘无境’作为代替方受邀,今天才得到通知,因此我们的时间非常紧迫,竞标日期在下个月中旬,从了解项目到竞标评审,为期仅二十四天……”

当天早上十点,公司最大的会议室开放,迎来了甚少在公司出现的几位总建筑师,还有从X院请来的规划顾问。

顾逍和童贺宜一左一右地站在前方,手里各拿着一叠资料,先简单地做了个开场白。

张思毅这条小咸鱼头一次有机会围观这样大的场合,悄悄坐在最远最角落的位置,心潮澎湃。

到底是什么大项目,居然让两组十多个成员聚在一起开会?入职不到两个月的“新人张”还是第一次见这么大的阵仗。

先做汇报的是他们A组的代表纪飞羽,张思毅虽然已对自己组的方案很熟悉了,却还是听得格外认真。

坐定后一看,除了他们A组,会议室里还有一半是生面孔,其中有两个张思毅在第一天入职的时候见过,随着童贺宜的出现,他确认了另一半人是B组的成员。

他们把前期分析得出的结论综合考虑后,确定了新区的规划定位,即解决居住、泄洪、景观和交通等问题,以龙头港作为分界线,分左右两个板块分开规划,再根据图底关系理论和联系理论把这250公顷的地块根据各功能的面积需求进行细化分割。每个区块又再次分成小块拼版,每个小块都执行着自己的功能,有的做建设住宅,有的作商业用途,还有的建景观大道……就这样,把能建三百多个足球场的大土地彻底消化掉了。

张思毅带上纸笔,一颗心七上八下地跟众人到了会议室。

他们的方案没有什么特殊的“概念”和所谓的“象征意义”,一切都根据实际的解析和需求进行规划,乍一看没什么亮点,但推敲到每一个环节,每个细节,都是有理有据、无懈可击的。

可他从来没接触过大项目,怎么办怎么办?好紧张好紧张!!!

纪飞羽的汇报结束后,A组所有组员热烈鼓掌,充满信心,接着是童工组的代表彭爽出场。

……怎么办,他终于要咸鱼翻身了吗?他要得到重用了吗?他也能一起参与大项目了吗?哈哈哈哈……

在分组设计开始后,两组人员就自觉地停止交流,以免相互影响,所以,这也是七天来A组的小伙伴们第一次看到B组做的方案。

仿佛遭冷落许久的妃子被皇帝翻了牌似的,张思毅赶紧站了起来,既激动又惶恐。

房间里的灯暗了下去,彭爽站在投影幕布边,按下了幻灯片播放键。

张思毅愣了三秒,才后知后觉自己也被点了名。

然而第一张打出来的总平面规划设计图就直接把张思毅震傻了——B组居然把总平面图规划成了一朵巨大的百合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