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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与你共此时

也许是心情太好,沈乔睡得特别沉,睡醒时间比平时晚了半个钟头。当她快速洗漱收拾好,冲下楼,却毫无预兆的和父亲撞在一起。

这晚,沈乔带着一腔浓情蜜意沉入梦乡,熟睡的她,嘴角还挂着微笑。

那一刻,沈乔吓得心跳都快消失了,整个人愣在原地。

沈乔偏头看到放在床头的马蹄莲,还有桌子上的牛奶和水果,笑意不觉蔓延上脸庞,“我觉得盛夏已经开始接受我了,时间会治愈一切。盛夏一定会幸福的。”

“一年不见,不认识了?”沈在安倒是全无沈乔那样的惊讶,平静的开口问道。

“当然,这其中最重要的点是盛夏,她能有个好归宿是首要问题。”

沈乔忙收回惊讶的目光,舔了舔干涩的唇,良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仍然有些沙哑的说:“爸,我、我不知道您回来了,我这就走。”

沈乔勾唇笑起来:“不错嘛小伙,计划挺周详。”

沈在安喊住她道:“等等,吃完早餐再走,不能空着肚子上班。”

“那不至于,回头你多表现,争取策反了我爸,让他主动去找你爸谈咱俩的事儿,我爸的面子他要给一点儿的,就算不答应也不会当面拒绝,如果你表现再好一点儿,没准儿我爸三天两头去找你爸喝茶,到时候一切都好说。”

“爸……”

沈乔忽然没了精神气儿:“说来说去,还是没戏。”

“下班之后回去收拾一下行李,今天就搬回家住吧。”

“不行,你爸和我妈是两个完全不在同一级别的选手,我妈最多是轻量级,你爸绝对重量级,这种法子对他不灵。”

沈乔双眸弥漫着雾气望着父亲。这是代表原谅她了吗?代表着,接受她和杨乾?

“那怎么办?你教教我,回头我对付我爸去。”

沈在安哪里会答应沈乔和杨乾在一起?但是,他也的确是心疼沈乔,所以才让她搬回家住。

“那都是老黄历了,没用。”

沈乔知道只要自己答应搬回家,她和杨乾之间就会再度陷入瓶颈,她实在是不想让他们之间再起波折。

沈乔好奇的打听:“你怎么做的?一哭二闹三上吊?”

沈乔味同嚼蜡的吃着早餐,顾华兰将一杯牛奶放在她面前,在她旁边坐下,“你别怪妈自作主张,昨晚如果不那样说,你肯定不会留下来的对不对?”

杨乾得意的不行,忍不住的嘚瑟:“只要我出马,一切手到擒来。”

沈乔安慰母亲说:“怎么会呢?不管怎么样,这里都是我的家。”

“别别,我信了,”沈乔忍不住的笑开,翻了身抱住泰迪,在它怀里拱了拱,手抚摸着她细软顺滑的毛。

“你和你爸都是扭脾气,这一年你不在家,他老了许多,又拉不下脸主动提出让你回来。其实,他也不是硬要反对你和杨乾在一起,只是他担心你们俩的事会刺激到盛夏,他跟我说,只是想让你们俩再缓一缓,等盛夏彻底放下,或者有了归宿,他绝对风风光光把你嫁到杨家去。”

杨乾顿了一下说:“等着,我让我爸来跟你说。”

“前提是在那一天到来之前,我必须和杨乾保持距离,是吗?”沈乔笑着抬起头,眼圈红红的,“妈您知道吗?其实杨乾的家人也不同意我们俩的事,但是就在昨天,他们已经同意了,所以现在,于情于理我都不能再动摇。我看,我还是等爸同意之后,再搬回来吧,免得大家见面了尴尬,您夹在中间,也不好过。”

杨乾把这个好消息告诉沈乔的时候,她正躺在久违的泰迪熊怀里,她摇着头对电话彼端的人说:“我不相信。”

沈乔推开椅子站起来,俯身拥抱了母亲,“过几天再回来看您,我上班去了。”

杨乾刚刚那番话,的确吓到她了。她怀胎十月、养了二十多年的儿子,她最了解,十多年一直对沈乔念念不忘,即使得不到回应也甘之如饴,为了沈乔他什么都会做,难保他当真会为了沈乔终生不娶。没有能战胜子女的父母,她也不例外。

走出餐厅时,恰遇盛夏,沈乔对她微微笑了笑。

田雨虹被杨乾突如其来的动作吓坏了,看着杨乾激动又兴奋冲上楼的背影,她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盛夏看着沈乔离开,才走进餐厅在餐桌前坐下。她慢条斯理的吃着早餐,顾华兰在一边斟酌了许久,才轻唤她道:“你一直闷在家里也不好,现在你身体恢复也差不多了,要不和朋友一起去旅行?澳洲怎么样?北部沿海夏意盎然,南部又可以滑雪。不然去欧洲?或者东南亚海岛?”

杨乾已经做好了长线战斗的准备,可是没想到这事儿真的就成了,明明亲耳听到,他却不敢相信,站在原地愣怔了许久。待反应过来时,他快步追上母亲,一把将她抱起来原地转了一圈,并且捧着母亲的脸,狠狠亲了一下。

盛夏摇头说:“我哪里也不想去。”

田雨虹犹豫了好半晌,手背抹掉眼睛的湿润,声音略微有些沙哑,但是语气缓和了许多:“找个时间带她回家吃饭,我倒要看看,她有多好。”

顾华兰笑着点头,想了想又说:“那你想不想出去工作?不为挣钱,但是可以让生活更丰富一点。”

杨乾神色认真,毫不犹豫的点头说:“有。”

盛夏想都没想就拒绝道:“暂时不想。”

“闭嘴,”田雨虹双眸通红的瞪着杨乾,声音微哑:“我就问你一句话,沈乔有那么好吗?”

“哦,那行,妈听你的,不强迫你。”顾华兰沉吟了片刻,抚着餐桌站起来,走出餐厅。

杨乾连忙起身,替父亲说好话:“妈、妈,这事儿不赖我爸,是我……”

盛夏拿起牛奶杯,摩挲着杯口,若有所思的慢慢喝着牛奶。

田雨虹站在门口,浑身散发着戾气,但是双眼通红,神情有些委屈,“真有你们爷俩啊,我一颗心七上八下,你们俩还能气定神闲的喝茶。”

沈乔这一天可以用忙乱来形容。刚到部里,严肃就打电话说他落了份文件在办公室,要她马上送到电视台,送完文件又赶回部里开会,中午辗转了三个饭局,临下班前又被司长拉走开会。

书房的门忽然被推开,父子二人不约而同的望过去,一瞬间都傻了。

冗长的会议上,沈乔不时低头看时间。

老爷子叹气,若有所思道:“今晚你闹这一出当真是刺激到你妈了,兴许,会有点儿作用。”

“沈乔赶时间?”

杨乾点头如捣蒜般,双眼闪烁着对未来的渴求。

被点了名的人忽然坐直身子,微笑着摇头说:“没有。”

老爷子拿起杯子的动作停顿了一下,略有些不可思议的问:“沈乔真的因为你和家里闹翻了?”

司长看了看时间,合上电脑说:“今天先说这么多吧,哪位如果有问题,咱们私下再沟通。”

杨乾有些忿忿不平的嘟囔:“那得分是对谁,这件事儿,她是软硬不吃。”

沈乔第一个冲出会议室,收拾好东西又飞快的从办公室离开,她几乎是一路跑着,到大门口时,已经是气喘吁吁。

“你又何必和你妈硬着来?你不是不知道,你妈一向吃软不吃硬。”

杨乾从后视镜看到她,从车里下来,站在车边看了她一会儿,神色凝重的迈步走向她。

“爸,我妈她一个女人,就爱想些有的没的,您不一样,您得体谅我。沈乔为了我,和家里都闹翻了。您说,我要是再不作为,是不是有点儿不合适?”

让他等了一个多钟头,沈乔担心他生气,气喘着解释:“刚、刚开完会,司长在,没办法提前离开。”

老爷子冷哼:“长时间不练,我看你是好了伤疤忘了疼。”

杨乾说:“和我解释没用,想想怎么应付我妈。”

杨易远进书房时,杨乾正坐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品茶,看到父亲进来,忙放下腿,将紫砂茶杯双手奉上。

沈乔眉头紧皱着,神情忧愁不已,“你得帮我。”

杨易远好声好气的哄着:“好好,一切交给我,你先去休息。”

杨乾一本正经的说:“第一次正式回家,放了未来公公婆婆俩小时的鸽子,姑娘,神经估计得有电线杆那么粗了吧?”

田雨虹气到红了眼睛,拉着老伴的胳膊,声音里夹着哭腔说:“他说什么话你可都听见了,今天决不能轻饶他,得让他好好反省。”

沈乔被臊的脸通红,拉住他的袖子,小声嘤咛:“求你了。”

吼完杨乾,杨易远又回过头,小心的哄着老伴:“别跟他一般见识,把他交给我,千万别生气,为这个气坏身子不值当,我给你报仇好不好?”

“没诚意。”杨乾不看她,声音冷然道。

杨乾被老爷子吼得一哆嗦,收起吊儿郎当,转身“灰溜溜”的走向书房。

沈乔小心回头看了看不远处的大门,门口的卫兵扛着枪神色庄严,不停有车辆进出,这附近的每一个人都认识她,他还想她多有诚意?

“闭嘴,还不滚到书房去。”

这时,一辆车在他们旁边停下,从车型看起来有些眼熟。沈乔心里一抖,接着就看到贴着太阳膜的车窗降下,不久前问她是不是赶时间的司长,果然坐在车里。

相对于田雨虹的怒气冲天,杨乾一直很平静,并且“啪啪”的鼓掌:“您这个问题问得非常好,绝对今晚最赞。实话跟您说吧,她这辈子除了我,谁也嫁不了。要么您就成全一对儿,要么这世界上从此就又多了俩光棍儿,反正事儿都不大,您说什么我都听,我都听您的,这总可以吧?”

杨乾一把揽住沈乔的肩头,挥着手和沈乔的领导打招呼。

“你居然开始威胁我了,你说这番话的时候有没有用脑子?”田雨虹被气坏了,抓起紫砂壶便扔了出去,多年来从没有人和她对着干,她也难得会发这么大的火,气到砸东西。杨乾的话不仅让她觉得恼怒,更觉得伤心,“你非她不娶,你就知道她一定非你不嫁吗?别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

司长笑着说:“我说呢,开会的时候沈乔一副如坐针毡的模样,她平时可从不这样,原来是情郎有约啊。什么时候喝二位喜酒?”

杨乾动作麻利的往旁边闪了一下,紫砂壶几乎是擦着他的身子过去,最终砸在沙发背上。

杨乾乐呵呵的回答说:“快了快了。”

杨乾不仅不听,也没有丝毫怯意,继续说:“我不能光明正大的娶了沈乔,但是暗通曲款这种事儿没准儿我还真做得出来,长久下去难保哪天沈乔有了,我们俩一没结婚二没领证,有了孩子也生不下来,与其到时候为难,还不如我现在就到医院做一个绝育手术,一了百了。妈,您觉得怎么样?”

司长笑答:“那好,我等着,沈乔,到时候别忘送请帖给我。”

“什么就达成共识了?”田雨虹不假思索的高声道。杨易远赶忙按着准备站起来的老伴,小心安抚着,并且看似怒不可遏的冲着杨乾吼道:“少说昏话,到书房等着我。”

沈乔轻轻扯了扯嘴角,脸上肌肉非常僵硬,她的笑容在别人看来,一定看着非常别扭。

杨乾双手扶着膝盖站起来,居高临下的看着母亲,微微叹气道:“多说无益,简而言之一句话,非沈乔不娶。当然,您是我妈,我就是再不孝顺,您的话我也会听,如果您真觉得这辈子抱不上孙子也无所谓,那么咱们这就算是达成共识了。”

司长的车已经走远,杨乾捏捏沈乔的鼻子:“别愣着了,上车吧。”

“这事没什么可考虑的,也没什么好谈的,”田雨虹非常直接的说,紧接着又补充道:“怀胎十个月的亲生女儿说扔就扔,这种人养出来的女儿,我可不敢让你娶回家,我这人也很不好相处,耳濡目染难保沈乔以后会不会做出更加出格的事情来,为了以防万一,从根源就要杜绝。”

沈乔仍然有些忐忑的说:“那你得答应今天帮我顶着。”

杨乾一副早就料到的样子,神色平静的说:“没指望您马上同意,现在告诉您就是想给您足够的时间来考虑。其实呢,早晚是要答应的,早点儿答应了,咱们都省劲儿,您觉得呢?”

杨乾拥着她往车边走:“好,顶着。”

“不同意。”田雨虹这句“不同意”像是早已经等在这,就等着杨乾说出沈乔的名字。

杨乾等着她坐在副驾驶,俯身替她扣上安全带。沈乔看着他英俊的侧脸,忍不住就亲了他一下,弯着眼角笑道:“当报酬了。”

杨乾毫不犹豫的回答:“沈乔。”

杨乾偏头,正视着她,他们之间的距离不过几公分,他微倾便亲到她娇嫩的红唇,笑着说:“亲一下怎么够?你也太便宜了。”

田雨虹清了清嗓子,回头瞪了老伴儿一眼,接着看向儿子,“对象是谁?”

沈乔嗔怒,推搡着他的肩膀:“没正行,快去开车。”

杨易远一听便乐的合不拢嘴:“结婚好!”

沈乔一路都非常紧张,如今站在田雨虹面前,紧张之感不减反增。沈乔很少见到杨乾的父亲,但是奇怪的是,看到他沈乔从不会觉得紧张,这会儿也一样如此,看到杨易远的笑容,沈乔莫名的安心了许多。

端坐在她正对面的杨乾,神情认真、目光如炬,腰板挺得笔直,朗声宣布:“我要申请结婚。”

沈乔趁着二老不注意,拽了拽杨乾的袖子。杨乾心领神会的说:“临下班前开了个紧急会议,刚刚回来路上又堵车,沈乔都等急了,生怕惹你们不开心。”

田雨虹说:“有什么事,说吧。”

田雨虹不理会,而是打量了沈乔一会儿,面无表情的说:“先吃饭吧。”

知道杨乾回来,二老第一反应是“无事不登三宝殿”,而如今他不仅回家,还专门出来接他们,那么此事绝对和沈乔有关。二老互相看着,心下一片了然。

田雨虹原本就不爱说话,如今面对着沈乔更甚,杨家父子变担负起了活络氛围的重任。后来杨乾说起这个,还总是说这一顿饭吃的他浑身冒汗,比重庆火锅还要带劲。

听到引擎熄火的声音,杨乾忙扔下棋局,颠颠的跑出去迎接。

饭后,佣人端上水果和点心,田雨虹收起餐布放在餐桌上,起身道:“沈乔和我到房间一下。”

杨乾早早结束了工作,回到大宅,而杨家二老因为应酬回家很晚,杨乾搬出了老爷子的棋盘,在客厅里和自己下棋。

沈乔感觉到自己一哆嗦,求助的眼神望向杨乾。

沈乔也觉得这个提议实在是烂透了,她想主动和盛夏缓和关系,却慌张无措,无从下手。

杨乾打趣道:“难不成您还有什么小秘密不让我和我爸知道?莫非咱家也有传家宝?那别不让我知道啊,拿出来让我也开开眼呗。”

盛夏背对着沈乔停在门口,缓缓摇头。

“你别插科打诨,没你事儿。”田雨虹警告的说,接着望向沈乔。

“那个,”沈乔有些不确定的说:“明天你要不要和我出去吃饭?都是你认识的,现在你是我妹妹,也就是他们的朋友,他们都想见见你。”

沈乔乖乖的站起来,低着头绕过餐桌,跟着田雨虹走进房间。

盛夏笑了笑,低着头走出房间。

杨乾不放心想跟过去看看,可是刚走了两步便被杨易远拽着衣领拽回来。

沈乔看到了放在书桌上的东西,心头一动,“谢谢你,盛夏。”

“我妈要跟沈乔说什么?”

盛夏说:“送水果给你,我回房了。”

杨易远反问:“我怎么知道?”

沈乔擦着未干的头发走进卧室,看到盛夏时先是一愣,随即笑了起来:“还没睡?”

杨乾想了想,还是觉得不妥,再度站了起来说:“那您还是让我去听听吧,不然我紧张。”

听到沈乔走出浴室的声音,盛夏不慌不忙的将名片握在手里。

杨爸爸又一次把儿子拽回来:“和我下盘棋,这样就不紧张了。”

沈乔并不在房间,盛夏把托盘放在书桌上,正准备离开时,看到了压在杂志下的名片一角。盛夏轻轻抽出名片,看到了它的全貌。两面分别印着中英文,褐色名片上压着暗色的纹路。

“别啊,您老的媳妇儿把我媳妇儿拉走单独谈话,而且您老伴儿一晚上都没一个好脸色,我哪还有心思和您下棋?”杨乾眉心紧锁着,他是真担心母亲会说什么话,就算是她无心动摇沈乔,但是难保沈乔就真的不动摇。

盛夏敲响沈乔的房门,没有得到回应,她便轻轻推开门。盛夏手里端着的小托盘上放了一杯热牛奶,和一小份水果,那是阿姨给她们俩分别准备的。

杨爸爸指着椅子,使出杀手锏:“你给我坐下,老老实实的,敢动一下家法伺候“。

沈乔不想母亲失望,而她也的确有点儿舍不得离开,漂泊了那么久,家对她来说始终是可以停靠的港湾。她对这里有依赖,有不舍。

杨乾哭丧着脸,灰溜溜的坐回去,脖子上仿佛装了自动扭转装置,不停回头看,都快扭成颈椎病了。

晚饭后,沈乔本打算直接离开,她担心走的太晚会碰到归来的父亲。顾华兰却态度强硬的要求沈乔留下来过夜,知道沈乔有顾虑,她便说沈在安今晚不回来。

田雨虹指着我是的沙发说:“坐吧,咱们谈谈。”

盛夏顿了顿手中的筷子,抬起头微微笑了笑。

沈乔点头,乖乖的在沙发前坐下。她双手紧握着放在腿上,腰背挺得笔直,浑身上下每一条神经都紧绷着,手心里不停的冒着汗。

顾华兰点头,脸上浮出笑:“这主意不错,盛夏你觉得呢?”

“别紧张,既然已经答应,就不会再有反悔的意思,除非你们俩之间出现问题。”

“没什么,”沈乔忙收起笑,“您如果想沈瑜,我可以负责把您送过去,什么时候想回来就让他再把送您回来,怎么样?”

田雨虹的话音刚落,沈乔就迫不及待的摇头说:“不会有问题。”

“想什么呢?这么高兴?”看出沈乔在出神,顾华兰打听着问。

田雨虹微微挑眉,“据我所知,你们在一起不过两年,其中半年在闹分手,一年因为两地分隔不能见面,按理说感情基础不太好,你为何那么有自信你们之间不会有问题?”

沈乔几乎是瞬间,就想起了那个声音软糯的可爱女生SeSe,但是再一想,人家还是未成年呢。

沈乔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斟酌着回答:“因为来之不易,所以很珍惜。”

饭桌上谈到了沈瑜,顾华兰说沈瑜回来过两次,他工作很忙,总是来去匆匆,说到这,顾华兰止不住的叹气:“沈瑜也不小了,这么多年也没个女朋友,一天到晚就知道工作工作,长久下去可怎么办?”

“是吗?那我倒是要问一问,这么多年你们有大把的时间在一起,既然要珍惜又为何没有在一起?”田雨虹的目光紧紧锁着沈乔,带着探究与审度,仿佛想要看透沈乔的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盛夏依然像一年前那样,不怎么说话,不过能看出来,她在听,而不是像过去,仿佛生活在与他们不同的世界。

沈乔抿着唇,这一刻她忽然发觉自己释然了,她带着一颗爱杨乾的心来见他的母亲,在这一点上,她们两个是高度统一的,她们都有同一个目标那就是要让杨乾幸福,所以她们之间应该是“同仇敌忾”的战友,而非相见眼红的“敌人”,更不是有阶级之分的地主与佃户。他的母亲不过是不了解自己,所以仍然有些不认同,她只要想办法让田雨虹了解她,知道她的想法,那么又何必紧张、畏畏缩缩呢?

顾华兰擦掉眼泪,点头道:“对,先吃饭,”她转头看向沈乔,“今天做的全是你爱吃的菜,出差在外一定又是没有好好吃饭,待会儿煲一锅汤,好好补补。”

沈乔抬头看着田雨虹,目光笃定、语气坚定道:“阿姨,我爱他,也许的确如您所想,我爱他没有他爱我那样久,我也曾经让他吃了很多苦,但是我可以保证,从今往后的每一天,我都会加倍的爱他珍惜他。”

盛夏说:“阿姨已经把饭菜准备好了,咱们去吃饭吧。”

田雨虹并未被这段话打动,反而说:“听说你的前任男朋友在美国结婚了是吗?你和他在一起七年,你们之间的感情,一定比你和杨乾之间深吧?”

盛夏对此并无太多回应,但是沈乔感觉到她有一瞬间的僵硬。

“不。”沈乔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的回答道。

沈乔接过花瓶,看着那一株株漂亮的马蹄莲,眼泪毫无预兆的滴落下来。沈乔走近盛夏,单手抱住她,拼命隐忍着情绪的爆发。

田雨虹笑了,眼里却一片冷然,“那么我怎么知道七年后,你会不会向另一个人的母亲说着同样的话?”

顾华兰笑着说:“我们刚刚出去,路过一家花店,盛夏主动提出要买一束花送给你。”

不得不说,这一番话对沈乔是绝对沉重的打击。沈乔紧咬着唇沉默了许久,终于下定了决定。她深呼吸了一下,控制着声音的颤抖说:“您应该记得有一年杨乾到国外执行任务吧?我想您也一定知道,我们俩当时在一个队。他用了许多年证明他爱我,而迟钝的我那时候才发觉,我并不像想象中那样讨厌他,甚至我是喜欢他的,到后来我才清楚的知道那份异样的情感,其实是爱。可是已经很迟了,我有男朋友,他需要我,我没有办法离开他选择杨乾。”

沈乔看着花,再看盛夏,整个人完全愣怔了。

沈乔说到这里停了下来,她解开衣扣,扯开衣领,将那只海豚曝露在田雨虹面前,她清楚的听到田雨虹倒吸气的声音。

盛夏拿起放在茶几上的花瓶,里面放着一束娇艳欲滴的马蹄莲,她将花和花瓶一起递给沈乔。

“那是什么?”田雨虹皱眉问。

盛夏也站了起来,沈乔看着她,一时间有些无措,她不确定用什么方式和她表示相见。她们最后一次见面时,她和父亲因为杨乾起争执,而盛夏就站在门外。细想起来她的确是个非常不合格的姐姐,她当时的行为,对盛夏来说,无疑是在伤口上撒盐,可是她还是毅然决然的离开。那时候是有些破罐子破摔的心情,完全忽略了盛夏的想法。这一年间,她几次想主动和盛夏联系,又担心会勾起盛夏的伤心,所以总是作罢。

“枪伤,子弹擦过肋骨,射进肺里,后来留下一个疤痕。别人问起我总是说纹身是为了遮丑,其实不瞒您说,那时是为了彻底忘记杨乾,我才纹了这只海豚。”

沈乔抿唇不语,俯身给了母亲一个大拥抱。这样精神奕奕的母亲,她有多久没看到了?这一年的变化实在是太大,而她却完全错过了。

“所以……子弹……是……是替杨乾挡的?”田雨虹瞬间红了眼圈,颇为艰难的问。

“乔乔回来了。快来让妈看看,是不是又瘦了?”顾华兰喜出望外的从沙发起身,拉着沈乔的胳膊,上下打量,“看这小脸,又瘦了一圈。”

沈乔拉好衣服,轻轻点头,“对不起,我不知道怎么样才能让您相信我爱他,只能让您看这个陈年旧疤。不过那时候我骗了他,我告诉他我不爱他。”

沈乔想,这一年没有她的存在,父母和盛夏或许相处的很好,盛夏能和母亲坐在一起,就已经比上次看到她的时候,情况好转太多。

田雨虹点头,似是自言自般呢喃:“这就对上了,他回国之后,迅速瘦了许多,每天胡子拉碴,几乎泡在酒瓶子里。”

下班后,沈乔路过超市买了很多菜,路上堵了很久,回到家时,阿姨已经把饭菜都准备妥当,母亲和盛夏正坐在客厅里看电视。

“对不起,田阿姨,也许您觉得我配不上他,但是我真的离不开他,我努力过的,可是真的太难了。”沈乔忽然泣不成声,双手捧住脸,眼泪从指缝里流出。

鲍卓文收起名片夹,望着缓缓离去的白色轿车,表情看起来有些犹豫和不确定,双眼中闪烁的却又是笃定的神色。

田雨虹偏头擦掉眼泪,走到沈乔旁边坐下,犹豫着,抱住沈乔的肩膀。

“鲍卓文,心理医生。”沈乔上车后,拿着名片前后翻了翻,没细看就随手扔在皮包里,发动引擎离开“车祸现场”。

杨乾虽然下着棋,心却全然不在上面。余光瞄到沈乔从卧室里走出来,杨乾屁股上装了弹簧似得一跳而起,心切的冲过去。

沈乔接过名片,敷衍的点点头,她现在唯一的想法就是开会别迟到。

田雨虹看着他着急的样子,不禁皱眉道:“干什么?我又不会吃了她。”

车主从西服内口袋拿出名片夹,取出名片双手奉上:“这是我的名片,请随时打电话给我,您放心,我一定负责到底。”

沈乔虽然笑着,可是杨乾看着还是不对劲儿,眼圈红了,像是哭过。

真是越来越奇怪了,她已经不追究了,还有倒贴着要赔偿的主吗?沈乔抬腕看了看时间说:“我真的赶时间,而且车也没什么大问题,我不追究了。”

沈乔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抚了抚头发说:“你老盯着我干吗?”

沈乔转身要走,那人忙大步绕到沈乔前面,拦住她说:“这不合适,我撞了您的车,我得负全部责任。”

杨乾又看了她一会儿,才转向母亲说:“您要是没别的事儿,我先送沈乔回家了。”

沈乔挥了挥手说:“算了,下次注意点吧。”

“走吧,”田雨虹挥了挥手说,接着又想到了什么于是喊住沈乔:“以后没事儿的话,就回家吃饭,想吃什么就提前打电话,我让她们准备。”

沈乔抬眸,这才开始打量车主。个头挺高,深灰色笔挺的西服,戴着一副无框眼镜,五官属于斯文儒雅类,此时的表情也满是诚恳与歉意。

杨乾觉得分外讶异,眼睛瞬间睁得溜圆,下巴张了半天才合上:“妈,您……”

那人小心的问:“您看,怎么处理合适?”

“我怎么了?”田雨虹呛了杨乾一句,转身走开。

沈乔俯身,大概看了看,感觉应该是没什么问题。

杨乾还是有点儿转不过来,刚刚明明还是一副不太接受的样子,或者是接受但是不情愿,但是现在不仅没说什么,而且一改冰冷的态度,甚至要沈乔回家吃饭。

看到沈乔,那人忙直起身子,带着歉意的笑说:“真是抱歉,我刚回国,国内的道路和停车位不太熟,没有掌握好距离,真是对不起。”

杨乾眉头紧锁着问沈乔道:“你们俩都说什么了?”

沈乔整了整衣服,打开车门走下车。追她尾的是一辆德国轿车,大气稳重型,车主已经站在两车中间,弓着身子,小心看着两辆车碰到的地方。

沈乔耸了耸肩:“没什么啊,就随便聊一聊。”

沈乔刚准备发动引擎,忽然从后面传一股不大的冲力,并且伴随着一声清楚的“砰”声。沈乔扶着副驾驶的椅背慢慢回头,看到了车后面紧停着一辆车。这年头,车好好的停在路边都能被追尾了,邪了门了。

“随便聊……我怎么那么不相信你呢?”

“嗯,”沈乔看了看时间,“妈,先不说了,我赶着回部里开会,晚上回去我再给您加个菜。”沈乔收了线,长长出了一口气。

“兴许是我魅力比较大呢。”沈乔冲他眨了眨眼睛,走到客厅和杨易远道了再见,便拿着包离开。

“好好,那我在家里等着你。”

杨乾站在原地愣了一会儿,打了招呼急匆匆的追出去。

沈乔深深呼吸了一次,“吃什么都行,我就是想您了。”

夏日傍晚路灯下,沈乔的影子被拉得长长的,她倚在车门边,歪着头看他。眼角的笑意浓浓,嘴角微挑,晚风轻轻吹动她飘然的短发。

顾华兰足足愣了十秒之久,有些喜出望外的说:“方便方便,你想吃什么?妈让阿姨准备。”

杨乾走近,温热干燥的指腹划过她的眉眼、她的唇,划过脸颊捧住她的脸,俯下身凑近她。沈乔看着他越来越近,缓缓闭上眼睛,接着听见他说:“你们俩到底说什么了?”

沈乔一一回答,让母亲放心,然后说:“妈,今晚方便吗?我想回家看看您。”

沈乔咬着牙睁开眼睛,看到他一脸嘚瑟的坏笑,狠狠的推开他。

母女俩唠了一会儿家常,沈乔才说自己已经回国。顾华兰有些激动,一直追问她住在哪儿、有没有按时吃饭、休息的好不好。

杨乾朗声笑开,摁住车门,把她圈在自己与车之间,“我正经问你话呢。”

沈乔拿出手机,往家里拨了一通电话。电话通了,沈乔听到母亲的声音,一股子暖意从心底浮上心头。

沈乔添了一肚子堵,没好气儿的说:“我也正经的不想搭理你,开门让我上车。”

她并没有后悔当时的决定,只是每每想起,总会觉得自己还是太自私、太不孝顺了。一年来,沈乔经常背着父亲和母亲通话,还没有得到父亲的原谅,沈乔不敢妄自出现,或者电话“骚扰”,担心引起更大的争执。

杨乾抿着唇,沉吟了片刻,“既然不想说就算了,咱还是把刚刚没做的事情先做了。”

根据小探子杨乾的回报,沈在安今天不在京城,所以沈乔打算趁此机会,回去看母亲。虽然当时她是铁着心走出家门的,可他们毕竟是生养他们的父母,说不想念那是假的。

没等沈乔说话,他便把她压在车上,深深吻上她的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