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事?”
梅根递过信封。“没必要打开它,那样会把你指甲油刮花的。”她停了下来。“哦,还有一件事……”
“你们有把契约扫描到电脑上吗?”
女孩把手放在空中晃了晃,又吹了吹指甲。“我得把文件检查一遍后才能放进保险柜里。”
那女孩的脸色沉下来。“哦,老天,没,我还没做。丹告诉过我,但我忘了。今天晚些时候我会扫描的。”
把文件整理到梅根满意的程度并不需要花多久时间。她坐在访客的位子上,从丹尼尔的信封里拿出契约副本。她瞟了眼那女孩,她正专心修剪自己的指甲。梅根把与之相似的空白文件进行调换,还拿走了自己的出生证明,和其他自己要拿走的文件放在一起。然后她封上信封,对那个秘书微笑着说,“你瞧,全都弄好了。现在你可以把所有文件放回去了。”
梅根简直想哈哈大笑,但她忍住了。她向女孩微笑着说,“可不要忘了啊。”
“没问题,同时你还可以继续涂你的指甲。”
“我会的,谢谢你提醒我。还有,听着……”
那女孩似乎有点犹豫。“那好吧,但前提是你要和我一起坐在外面看。”
正往外走的梅根停下脚步。“什么事?”
“哦,太好了。”梅根停顿了下,手里依然握着信封。“嘿,听着。我要把所有这些文件都看看,等我把契约放进去后就会还给你的。”
“这事只有你知我知,对吧?没必要告诉丹,是吧?”
他们一起走进丹尼尔的办公室。那女孩输入密码打开了保险箱,快速翻阅文档和信封,直到找到她想找的那个。“在这里,梅根·奥法雷尔。里面还有其他东西,和那个遗嘱相关签署的文件,还有你的出生证明。”
梅根眨眨眼。“当然不会,根本没必要。”
那个女孩笑了。“好吧,那你跟我一起来,保险箱在丹尼尔的办公室。我们这不像大多数律师一样有保险库,这办公室太小了。”
***
“不,我和你一起去,确保安全无虞地放在了那里。对不起,在这方面我有点控制狂。”
梅根决定不把发生的事告诉任何人,这让她心情沉重。虽然想把自己的困境向贝亚特诉说,但她还是决定不那么做。贝亚特不是太过偏激就是太咄咄逼人,而保德已经痛恨丹了,也许会很冲动的做出些什么事来,更无法保守秘密。她并不了解戴安娜,总之还没到跟她掏心掏肺的地步。无人可倾诉,所以最终,保守秘密不对他人吐露也许是最安全的方式。
女孩看了眼自己的指甲。“粉云色。”她站起身伸出手。“我去把那个拿去放进保险箱里。”
她把契约和其他文件寄给都柏林的琼·马奥尼,相信丹的秘书对于梅根的到访会只字不提。事实上,丹手上对于这套房屋根本没有任何记录,包括遗嘱或其他任何跟她有关的文件,这对她来说是个巨大的安慰。现在,她自由了,可以做任何她认为可做的事。都柏林的律师给予的支持就像一堵牢固的实心砖墙。
“我相信如果你是为我打开的,他是不会介意的。”梅根眨眨眼。“渐变色挺好看的。顺便问下,这种颜色叫什么?”
她虽然愤怒,但有时停下来思考丹这个人,她发现自己很难相信,丹暗算自己仅仅是因为金钱。那次他和玛利亚的谈话中,有某些事并不都是事实……他说的某些事,他说话时的语气,还有那悲伤的叹息。她自我安慰:是他的父亲让他这么苦恼的,也许他希望把钱还回去,挽救自己的父亲,洗清自己家族的名声……
女孩的脸沉下来,吹着她的指甲说。“哦,是这样。丹尼尔不在这里时,我不能打开保险箱。”
梅根在床上辗转反侧。我不能这样继续下去,无论如何,我都得结束这一切。
“我知道,我并不是要来看他。只是顺道过来问问你是否可以帮我个忙。”梅根从包里拿出一个大信封,用很快的语速说道,“我这儿是房屋所有权的契约。我想你犯了个错,把原始文件给了我。所以你的保险箱里保存的肯定是副本。”
***
那女孩没有继续嚼动嘴里的口香糖,刷指甲油的刷子停在半空。“嗨,丹尼尔去参加基拉尼的法务会议了。”
梅根和丹尼尔同床共枕时,发现怨恨和复仇是一种很大的动力。她原本以为自己弄清他的真面目后,无法面对他,或忍受他的抚摸。但在内心力量的驱使下,说谎变得轻而易举,表现得需要他就更容易了,因为复仇的烈焰无时无刻不在她心里燃烧。为了达到最终目的,如果需要,她甚至可以假装对他的爱永恒不变。
“嗨。”梅根对丹尼尔的秘书微笑道。
“哦,耶。”她呻吟着迎合他的抽动。“就是这样,宝贝。”
***
“你真迷人”丹低声说。
“胸有成竹?”梅根说。“一点没错。”
她看着他扭曲的面孔,闭上了双眼,想象着火烧他的头发,用烧红了的烤肉钳子烫他的胸部。把他绑起来,用她的眉毛刷的手柄反复戳他的双眼。
“那就好,我也希望是这样,”梅根挂上电话时,保德说道。“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脸上还挂着愉快的笑容。”
“哦,啊!”她尖叫着醒来,全身湿透。
“哦,不用考虑了。我完全知道要怎么做。”
唷,只是个梦。实际并没有发生,我并没有和他像那样的做爱,我怎么可以呢?她下床,用床单裹紧自己,走到窗边。窗户敞开着,微风把她吹得冷静下来。她盯着远处的海面,地平线处的风帆如同白色的小点,依稀可见。“扬帆启航离开吧,”她自言自语。“远离所有的烦恼和痛苦……”
“那你打算怎么办?在我看来那里相当抢手,房屋坐落在那样的位置,周围还有土地。现在你可以卖个好价格。我想你可能会往这方面考虑。”
“什么?”丹站在门旁说道。“你在说什么?”
“我也这么认为。”
梅根猛地转身。“这个时候你来这里干什么?”
“根本不存在。要么是你的律师弄错了,要么就是遗嘱认证办公室的错。那处房产没有任何债务。”
“我知道时间还早。”丹从她身后伸出双手搂着她,并亲吻她的肩膀。“但我来是为了告诉你好消息的。如果我告诉你那栋位于玛哈里斯的房子要出售,你会说什么?如果你卖了手中的房子,就可以把它买下了。”
“我明白了。”梅根说。“还有那个旧的债务呢?”
她转头看向他。“真的吗?但那肯定比我这栋房子要贵很多,对吧?那样一个独一无二的地点,特别是要拿去拍卖的话。”
“嗯,这根本就不需要花多少时间。以下就是你想要知道的情况——建筑许可证的时期只有一年,这是给小型房车公园和单栋建筑颁发的,比如一间商店或一座酒店。所以,任何人想要遵照许可证办事的话,都必须快速行动。而且我对许可证延期的真实性抱怀疑态度,因为在全国范围内对于这类情况,他们一直抓得很严。但如果你是当地人,当然事情就又另当别论了。或者,如果你有关系,找对了人,那些事情就好办了。”
他搂着她的双手抱紧了些,下巴靠在她的肩上。“不会的,房主还没把房子放入市场,所以你只要参与竞价,给他出个好价钱,那么买卖就可以顺利进行,不需要花打广告的费用,也没有其他麻烦。”
“这么快,”梅根说。
“哦……”梅根等待着他接下来要说的话,她几乎可以读出他的心声。
手机再次响起,是琼·马奥尼打来的。
丹没让她失望。“但是,当然了,”丹说。“对你来说最好的事是卖掉现有的房子。然后,你就可以用现金购买那栋房子。而且不需要花费跟之前一样多的钱。”
梅根装出无辜的样子。“他对我很好,为什么你会觉得——”她指着自己的电话。“哦,那个啊。我只是想,我应该让我在都柏林的律师来打理一切事物。就个人而言,和律师纠缠在一起不太好。只是点家事而已,真的。”
“我想。”他下一句话还没说出口,她几乎已经预料到了。
保德站在后门旁欲言又止。“你脸色不太好,而且从你的眼神里能看出来肯定有事。”他耸耸肩。“哦,不过别介意,不关我的事。我只是不想让自己觉得是罗兰那个混蛋对你不好。”
“是的。”他放开她,走到床边坐下,脸上挂着她曾为之陶醉的笑容,看着她。“而且……”
梅根又抿了一口已经冷了的茶。“嗯,还好,为什么这么问?”
“而且什么?”
“忘了拿我的工作手套。”他从梳妆台上拿起手套。“那……你还好吧?”
“我有个惊喜。你知道那个英国的承包商吧?就是曾闯入你家的那个人?”
梅根吓了一跳。“什么?我以为你已经走了。”
“哦,没错,叫阿利斯泰尔什么的,我还留着他的名片。”
“遇到大麻烦了?”保德问。
“这就对了。你都不会相信,今天早晨他又来报了价,30万。”
***
梅根听够了。“丹,到此为止吧。”
“嗯,好的,我会处理他的事的。”梅根深吸一口气。“不过,还有一件事,我想让你帮我找点东西……”
他盯着她。“什么?”
“如果你有原始文件的话,就用挂号信寄给我,我会放在我们的保险库里妥善保存。然后我会写信给克里的律师,要求他把副本还给你。或者你自己告诉他从现在起我接手你的一切法律事务了,同时向他要副本。”
梅根深吸一口气。“我再也无法忍受你的谎言和欺骗了。我也受够了虚情假意,阿谀奉承。受够了你的一切。所以你可以带着你漂亮的眼睛,长长的睫毛,可爱的笑容和迷人的胴体从这里滚出去了,不要再回来。”
梅根又拿起电话。“不好意思,琼,我跟别人说了几句话。对了,你刚说什么?”
他的嘴张得老大。“你说什么?”
保德挥挥手,然后从后门走了。
“你听到了。”梅根裹紧身上的床单,似乎这样可以帮她保持直立。“我知道了所有事:田里洒的那些粪浆,向失业救济金办公室告发我兼职,欠款的谎言。还有那愚蠢的幽灵和塔楼里的失火。”
“这样啊,好吧,我待会会自己离开的。”
他脸色惨白,嘴巴大张,露出一种愚蠢的眼神,这副样子的他更谈不上还有什么魅力可言。梅根很奇怪,为什么之前的他看起来像自己理想中的超人汉克一样。
“去镇上了。”
“我我我……”他结结巴巴地说
“好的,邦尼去哪了?”
“的确,所有事情我都知道了。想尽一切办法就是为了让我卖掉房子,这样你就可以和你的英国合伙人接手,然后跟你的小情人玛丽亚·斯莱特里在一起,还有其他的一切。”她点点头,甚至不知道‘其他的一切’指的是什么。但她相信,必定还有其他的事,不仅仅只有自己刚刚说出的那些。
“我要出去弄些修筑栅栏的材料。”
“其他的?”他语无伦次。“你是指我爸和——”
“等一下,琼”梅根放下电话。“你说什么?”
“没错,就是这个意思。”梅根迅速接过话题。“还有保德的兄弟,你们家人真是太厉害了。”
保德在一旁说了些什么。
丹用手抹着脸。“我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要是你知道我爸,那你完全明白我为什么这么做。为什么我拼命想要赚钱。”
“什么?你有原始版?这样的话他们就犯错了,律师才应该留着原始文件,那样会更安全。”
“当然,但这并不能成为你如此过分,努力毁掉我人生的理由。你利用我,丹,你谎话连篇,以为这样就可以把手伸向我的房子。”
梅根抿了一口茶。“其实原始文件在我这里,他手里的应该是副本。”
“不是那样的,”他开始说道。“那是因为——”
“没问题。”琼停顿了下。“你可以让克里的律师把契约给我寄过来?为了妥善保管,他应该会有原始文件的。”
“出去。”梅根咆哮着。
“那倒不必。”梅根对保德笑了笑,他把桌上的一杯茶推了过来。“那时还不用,因为所有事情都简单明了,当地律师办理了所有相关事宜。不过现在我想让你帮我保管房契,此后,有关我财产的所有事务由你处理。”
他从床上跳起。“你不要站在这儿一副冰清玉洁的样子。你也不是什么圣人,你也在利用我。”
“在咱们国家,那里已经是很不错的地方了,”琼说。“真希望自己也在那里,而不是待在都柏林死气沉沉的办公室里。但你都没有告诉过我,你需要任何法律方面的支援吗?”
“什么?我利用你,怎么利用你了?”
“就在丁格尔半岛的特拉利海湾。那栋房子正好位于海边,我现在就在这里。”
“利用我满足你的性欲。”
“你说的是真的?”琼爽朗地笑了。“那太好了,时间也恰到好处,那个虚伪的混蛋就不能把手伸向这栋房产了。是在克里县的什么地方?”
梅根不禁大笑。“嗯,没错。那非常好笑,考虑到——”
“呃……”梅根犹豫不决。保德正在泡茶。她看着他宽阔的肩膀,仅仅看他一眼就让她有了继续说下去的勇气。“是……几个月前,我在克里县继承了一栋房产。”
“什么?”
“哦,没关系。你没事我就放心了,不过这一切也都是意料之中的。那么,我可以为你做点什么?”
“我本来不想说的,但,嘿,你对我做出了那么卑劣的事,我为什么还要和和气气的跟你说话?我利用你为了性?”她又笑了。“如果我要利用任何人获得性满足的话,你不认为我该挑个擅长这方面的人吗?而且挑个老二比你大的人,话说你的小得像虾米一样,算得上男人吗?”
“收到了,谢谢。老早就收到了。谢谢你在那段可怕的日子里对我的支持和帮助。本该告诉你的,但——”
他气喘不已。“但是我们……你确实很享受。我每次都让你高潮了。”
“梅根,你好。”琼·马奥尼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你的近况如何?收到最后的离婚文件了吗?我把文件发给——”
“不,你没有。”
梅根笑了笑,低声说。“嗯,谢谢。”
他眯起双眼。“你假装的?”
他点点头,提起水壶示意她要不要喝点水。
梅根点头。“没错,每次都是。”
梅根抬起头,保德走进了厨房。“嗨,”她大声和他打招呼。“我把丹尼斯给你带回来了,我要先打个电话。”
“你这个婊子。”
“嗯,好的。稍等,我帮你转接。”
“哈,哈,没错。从像狗屎一样的你嘴里说出来,恰恰是种恭维。”梅根突然对他感到如此恶心,简直想尖叫。“我说让你从这里滚出去。赶紧滚,不要再联系我。”
“我很好。我现在有点小问题,希望琼可以帮我。”
他慢慢地站起身,仿佛他的腿太过虚弱,无法承受身子的重量。“我明白了,很好。我会走的,我会把所有你的文件寄给你。如果你是这种态度,我不想让你再做我的客户了。”
“梅根!你好吗?”秘书说道。“琼刚刚还说不知是否应该给你打个电话。”
“哈,我已经把文件拿到手了。几天前从你那叫接待员的傻女人那里拿的。如果我是你,我会雇佣个更有脑子的人。”
“请问可以帮我转接琼·马奥尼吗?我是梅根·奥法雷尔。”
他干巴巴地看了她一眼,然后转身拖着脚步往外走。他耷拉着肩膀,低着头,砰地关上门,走了。
“马奥尼律师事务所,有什么可以为您服务?”
梅根双腿颤抖着,跌坐在地板上。那种胜利感只持续了几秒钟,然后她把头埋在手上,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