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猪肉。”开诚布公，掏心掏肺。
你做什么我都爱吃，我回答完了，她不满意地看着我。
“红烧肉，糖醋里脊，狮子头。”我说。
“你爱吃什么啊，爸爸？”她问我。
“都够难的啊爸爸……”
“那我下回做个蘑菇试试……”蘑菇做不好容易腥，不过我还是愿意试试。
“不过你做什么我都爱吃这个也不是骗人的。”
“是啊，所以我妈从来不做。”
人世间的第一次吴氏父女掏心掏肺时间，我们两人就谁爱吃什么、谁不爱吃什么的问题展开了详尽的讨论，作为热身。
“你妈就不爱吃蘑菇。”
热身完毕，我开口问她：“你能告诉我你为什么要剃这个头吗？”
“我喜欢吃什么啊……炸鸡。我喜欢吃炸鸡。还有西红柿，所有西红柿做的菜我都喜欢吃。哦，还有蘑菇。”
“凉快。”她简短地回答。
“不会。”我说。她把帽子摘了。头发实在太短了，灰色的头皮在灯下闪闪发光。
“那你今天为什么戴个帽子？”
“爸，我脑袋热，能先把帽子摘了吗，你不会看见打我吧？”
“丢人。”她又简短地回答。
“噗。”小英喷了。
我说，我想谈谈我的看法。
“你喜欢吃什么？能想到的都告诉我。”我真诚地问。
“首先，这个发型虽然不适合你，但是不能说特别难看。”
首先，我要问你一个问题，你一定要真实地回答我。我对小英说，她叼着筷子又紧张起来。
这个结论是我今天仔细观察之后得出的。
“当然了……不然我做它干什么呢。”
“因为你头型真好看，”我坦然地表扬：“你小时候，你妈妈总给你翻身，说得睡一个圆圆的头，你看现在确实是圆圆的很好看。而且你脸也漂亮，怎么都不会太丑。”
“那……一边说可以一边吃饭吗？”小英紧张地说。
“真的？”小英眼睛突然亮了：“我也觉得还挺好看的，怎么人人都说丑。”
“对，你当然可以说。”我无力地点了点头。
可是说完了，她又使坏：“我觉得配一个烟熏妆再戴一个鼻钉就更合适了。”
什么……我低头看了一下自己的衬衫，丑吗？我无语，但是谁让是掏心掏肺时间呢。
“确实。”我点点头：“客观来说确实是这样，但是你现在才14岁。等你18岁的时候，可以去打鼻钉，画烟熏妆。”
“比如爸爸你现在这件衬衫真的特别丑我也能说？”
“你确定，哎爸爸，”她突然说：“咱们这个掏心掏肺时间是不是应该有会议记录啊？不然转头赖账怎么办？”
“咱们好好聊聊，就叫吴氏父女掏心掏肺时间，怎么样。我觉得咱们以后每个月都谈一次，在这个时间里咱们是平等的，我不是你爸爸你也不是个小孩儿，咱们想说的话都能说。”
“那你就记吧。”我说。
一想到这里，我突然放松下来了。身体语言真是奇妙，我放松下来，小英也突然放松了。
小英还真的回屋拿了个本子，工工整整写下：《吴氏父女掏心掏肺会议记录》。
值得自豪。
翻开第一页，写上日期，然后写下“吴辉承诺，吴英卿满18岁后可以打鼻钉、画烟熏妆。”
“我还干什么了？”她整个人蒸腾着烦躁。我突然想到，她对她的妈妈不会这样，对我是这样，至少我已经成功地传达给孩子一个信息：不需要害怕爸爸。
写完了，她看了一会儿，说：“今天的全部记完之后咱们俩都得签字哈。签字画押，知道吗？”
“也不是这件事，”我说。
行行行。我答应得畅快。
“我今天准备好好跟你谈谈。”我开诚布公，小英当场就翻了个白眼：“我知道了我知道了，”她不耐烦地说：“我再也不剪头发了，但是现在我也没辙啊，对吧，行您说让我戴假发我就戴还不行吗。”
“我接着说，你理这个头我的感觉。”
下午对老师掏心掏肺说了自己的想法，可她并不是当事人。对她说是一码事，对小英说就完全是另一码事了。我最怕的还是小英不要听。她不要听我也理解，毕竟她以前听到的除了训话就是训话。
首先，我确实觉得生气，也觉得痛心。因为我的女儿长得很漂亮，长头发多可爱啊，这是第一。第二呢，我也怕别人觉得你是坏孩子。一旦别人误会你是坏孩子，可能会碰到很多不公平的事。你自己也觉得有点丢人吧？
我做了红烧鸡腿，番茄巴沙鱼，还有一个青菜。小英洗手准备吃饭，我觉得很紧张。
“确实是。”小英点了点头。
“根本就没聊你画画的事儿。”
“但是我也不是不尊重你，你这么做可能是想跟我说什么。所以如果你是想对我表达什么，无论是不满，还是要求，希望你能直接对我说。”
“还聊我不好好画画的事？”小英瞪大了眼睛。
我真诚地望着她的眼睛。
“我今天下午请假了。去找你的美术老师聊了聊。”
她不面对，直接往后面靠：“我不是说了是为了凉快吗。”
我看着她，穿着一件黑漆嘛唔的T恤，头上的戴着一个黑色毛线帽子。猛一看像做过化疗的小孩，让我一阵心酸。
今天下午跟老师谈话时，老师一直真诚地望着我的眼睛。我感受到这个行为充满了力量，所以现在我也坚持真诚地望着小英的眼睛。
“爸，您怎么在家呢？”她吓了一跳。
“说真的，爸爸，”小英被这个力量打动了，她终于坐直了：“爸爸，我剪了头发你没出来，我很生气。”
正在自嘲时，门响了，小英回来了。
“我很抱歉。”先不找借口，我直接道歉。
真是很好笑，我突然觉得自己像被前妻训练好的一条狗。
“你为什么没看出来啊？”
到了放学的时间，她还没有回来。我给她打电话，没有接。坐立难安地等了一个小时，我突然发现，我又在阳台上搬了个小板凳看起书来了。
“因为吧……”为什么，我真的是粗心的老爷们啊。“你们女孩子怎么打扮我是真的不注意啊……”
请了假，我买了菜回家，准备给小英做好吃的。可她真正爱吃的是什么，我居然想不起来。算了，就先随便做吧，回头再问她。
“那我剃了这秃瓢你怎么就看出来了？”
聊完了，我神清气爽，觉得好像多年的阴霾都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