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悠，”她摆了摆纤细的腰肢在我身边的椅子上坐下来对我说：“你爸爸去学校了，妈妈问你，你真的要跟那个小黄结婚吗？”
一个笑容满面的模样。对我母亲说话就是这样，要么话难听、脸好看，要么话是好话，脸臭点没有关系。总之总得给她一点点安慰，不然她可要哭了。
什么意思，你不是觉得他挺不错的吗？
“好不好带不也是我带吗？”话虽这样说，我却是
“我这肚子都存上货了，还能不嫁吗？我不嫁给他，难道生个私生子？”我仍是笑容满面。
“怀孕了可不能喝咖啡的，悠悠，以后小孩子很闹，不好带。”
“以我女儿的容貌、才华，什么样的男人找不到哦。”她愁眉苦脸地说：“我和你爸爸还以为你不想找对象。不然，有多少好男人排着队想认识你。”
“帮我煮一杯咖啡，谢谢。”我对着厨房喊。
“就算真有那么多好男人，也不是冲着我来的，都是冲着您和我爸来的。”我无所谓地说，“至少黄河是真冲着我来的。”
“阿姨，悠悠起来了，您帮我把饭菜热一下吧。”我母亲温柔地对阿姨说。阿姨忙不迭地跑过来把饭菜端走了，我坐下来，面对着一个空桌子。
“乖女儿，爸爸妈妈不在乎你生不生私生子，只怕你过得不幸福。那个孩子太小了，谁知道以后会发生什么事呢？”
第二天早晨醒来，许庆晨已经去上学了。我走出房间的时候，头发简直是一团糟。桌上摆着早餐，肯定已经冷了。
我看着她觉得有点好笑。不管什么时候，话总是说得这么漂亮。
“我这样不算厉害，许庆晨。”我摸着他的脑袋说。我很喜欢摸他脑袋，因为一摸他就炸锅。但今天，我就像摸猫似的。他居然不躲。“你记着，最最厉害的人，是快乐的人。你记着啊。当这个厉害的人的工作交给你吧。”
不在乎私生子吗？
我不厉害的。如果我厉害的话，可能早就做了一个正经八百的、堂堂正正的人。看我现在这个样子，摊在床上，未婚先孕，找了一个比我小三岁的大肄业生，准备在租的房子里生下孩子。
在我刚刚告诉他们我怀孕了要结婚的那一天，我父亲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打电话给医院的朋友。
“你很厉害。你真是一个很厉害的女人。”
“安排一个人流手术，越快越好。对对对，哎，别提了，回头请你喝酒。”
“我有什么可羡慕的。”
我冷冷地看着他寒暄，然后告诉他，手术约就约了吧，谁愿意去做谁去做。我母亲好声好气地劝我，说爸爸是为了我好，能让一个女孩子未婚先孕的能是什么好人。还说我现在这么年轻，前途一片光明，只要肯听爸爸妈妈的话，事业啊、婚姻啊，要多幸福有多幸福，要多成功有多成功。
“姐姐，我很羡慕你。”
我不知道，如果我没有怀这个孩子，他们会给我介绍什么样的男人，会盼着我过上什么样的人生。趁此机会我问我妈：“您觉得我应该找一个什么样的男人结婚才好？”
奇怪了，我们姐弟，一个想尽办法在家里赖着，一个想尽办法逃走。
她自然先说得好听：“什么样的无所谓，对你好才行呀。”
真是一条路走到黑啊。
这话也未免太过于空洞，难道黄河对我就不好么？我就盯着她，意思是请她继续说下去。
“不会的，这一招永远都好使。你看着吧。高中毕业之后，我就准备想办法让他们把我送出国了。”
“但是对你好不光是嘴上说说，他得能给你足够好的生活呀。”我母亲忧心忡忡：“你从小是被我们捧在手心里长大的，你哪里知道租房子、自己做家务有多苦呢。爸爸妈妈现在还能帮帮你，以后我们老了、走了，你怎么办？”
我嗤之以鼻：“你的办法不就是学习烂吗。学习烂，行为偏差，哪也靠不上，只能花钱去寄宿学校，老招数了，万一他俩不吃这一套了呢？”
我眨巴着无辜的眼睛问：“您当时嫁给爸爸的时候，他就很成功了吗？”
“我会有办法搞定她的。”
“是呀。”她笑得甜蜜：“我当时还很年轻呢，你爸爸已经在副教授的岗位上了。”“那我爸当时年龄都那么大了，怎么还没结婚呀？就等着您呢？”
“你……妈妈不会让你去的，许庆晨。”
“你爸爸以前结过一次婚的。”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她就这样不设防地对我说了：“他前妻，自己突然离家出走了，你爸爸也不知道为什么。后来我们在一起了，花了好长时间才联系上前妻，办好了离婚，我们才结了婚。”
“我决定，中考之后，要去上寄宿学校。”
我查看过他们的结婚证，他们结婚，是在我出生之后的事了。我捂着嘴笑着问她：“所以您才生完了我才跟我爸领了结婚证吧？我还奇怪呢。这不也算是未婚先孕吗？原来我是随了您啊。”
什么秘密？我洗耳恭听。
“是啊，你这么说，还真是。”她坦然地说。
“姐姐，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吧。”
“妈，我现在天天特难受，犯恶心。人家都说女儿怀孕随妈妈，您当时也恶心吗？”
“行行行。”他有一头鉄硬的头发，摸着扎手：“你是最好的男人了，你是没问题的。”
“恶心，怀小晨的时候，天天都吐，你记不记得？”
“不是小男孩了啊。”
“那您怀我的时候呢？”
“你要小心。”我对他说，“爸爸说的话是最最扎心的。你没有爸爸说的那么糟，你是最好最好的弟弟，所以也是最好最好的小男孩，知道吧？”
“怀你的时候我记不清了，可能还年轻，没怎么吐，稀里糊涂就生下来了。”
“行，我已经很大了，姐姐。”
我心中冷笑，可不是稀里糊涂吗。我突然想，既然马上就要搬走了，要不要折腾她一下。
“许庆晨，我搬走了，你自己在家里行不行啊？”
“妈，我爸的前妻是什么样的人啊？”
差点把我气死。
“我也不知道，从来没有见过。我跟你爸认识的时候，她已经离家出走一年多了。”
“我说的只是事实。”
骗子。
“世界上最好的弟弟是不会总说姐姐丑还说姐姐没人要的许庆晨。”
“您说我爸会不会留着她的照片呀？”
“是啊，我是世界上最好最好的弟弟。”
“不会的，你爸根本不让我提起她。”她压低了声音说：“你爸被她骗得很惨。”
……“我挠你、打你，你也不发火。”我对他说。
“那她为什么要离家出走啊？总不能就为了骗我爸吧？”
“我会陪她玩。她就算挠我，打我，我也不发火。”我的弟弟说。
“我真的不知道，我也奇怪过呢。”她说得坦然。如果不是我知道真相——从真相推断，我的亲生母亲不可能离家出走一年多——一年多，我哪来的？难道是我的亲生母亲跟别的野#男人生的？像我父亲这样的人，可能会把前妻跟野#男人生的孩子花钱养大吗？——如果不是我知道真相，真的会被她这个坦荡而知无不言的态度给骗过去。
“你准备怎么当这个最好最好的舅舅？”
“妈，你说咱俩为什么长得一点也不像啊？我要是像您该多好啊。”
我问他希望小宝宝是小男孩还是小女孩，他说希望是小女孩。他说：“如果她是一个乖乖的小女孩，我就当她最好最好的舅舅。”
“你哪里不像我了，别胡说，我的女儿怎么可能不像我呢。”
“小宝宝是小男孩吗？”
知道我不舒服，她嘱咐阿姨去买一些酸咸适口的食物给我，能促进我的食欲。她对我这样关心，这样好，我便忙不迭地从家里逃出来——孕妇需要锻炼，外面阳光正好，我说我要出去散散步。
在睡着之前，我跟许庆晨聊了很多。他问了我一些关于肚子里的小宝宝的话题。
在我像许庆晨这么大的时候，我曾经有过一个无话不谈的好朋友。因为太要好了，最后我终于对她说了我全部的秘密。
这一天后来，我居然睡着了。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也不知道黄河是什么时候走的。可能其实我真的很累，不然怎么可能不知不觉地睡着呢。
可她却说：“你真矫情。我看你就是为了要恨她，才觉得她对你的好都是假的，那你为什么要恨她呢？万一是你记错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