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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他乡故知

离开了BY公司,Franz和韩玫在门口等着接他们。

那家被收购的公司叫ASE公司,是德国大型药企BY公司的子公司。和许湘接洽的是BY公司的高级副总裁Schulz。德国人素以严谨著称,在他们来之前,就将ASE公司的基本资料准备妥当。在BY公司的会议室里,Schulz向许湘一行人介绍了ASE公司的基本情况。ASE公司的产品很单一,生产自己研发的一种安眠药。这种安眠药和市场上常见的安眠药的机理有些不同,疗效因人而异,比市面上常见的安眠药并没有明显的优势,价格却要贵一些。安眠药市场竞争激烈,每家的产品各有千秋,ASE公司的产品因为性价比不占优,在欧洲市场上的占有率也不高,在欧洲以外的市场上就更少了。左彬看了ASE公司最近几年的销售收入和利润,觉得一亿欧元的价格真不算便宜。但是现在还不是谈价格的时候,先要做尽职调查。律师和李查德分别向Schulz提供了尽职调查要提供的资料清单,这个清单几天前已经通过电子邮件发给了他。Schulz看了邮件后说没有问题,第二天会计师和律师就可以开始入场做尽职调查。

“Ihrseid also hier!”Franz说。何晶在边上翻译:“原来你们来了这里。”

许湘和左彬还没顾得上倒时差,在酒店放了行李,换了身衣服,就在酒店大堂和布劳恩律师事务所的德国律师会合,然后带着何晶、李查德和律师直接去了目标公司谈项目。

“Sie sindjetzt in Schwierigkeiten.”“他们公司现在日子不太好过。”

韩玫之前就联系了留学时的两个同学,把这几天的行程安排得非常丰富。下了飞机,热情的老同学Franz就前来接机,Franz开了一辆奔驰的商务车,一出场就惊艳了三位女士,又高又帅。

Franz也在一家跨国药企工作,每两三个月就要出差去中国,他对中国很有好感,所以大学时和韩玫这样的中国留学生关系不错。BY公司恰是Franz所在公司的竞争对手。Franz随口说的一句话提醒了许湘和左彬,他们之前只分析了ASE公司的资料,却没有去分析BY公司。BY是德国的上市公司,资料应该不难找。于是许湘立刻给自己的助理Diana打了电话。

元旦过后,一行五人坐上了上海飞往慕尼黑的班机。许湘、左彬、韩玫三个人坐在一起,许湘坐在左彬和韩玫的中间。何晶和GMPK会计师事务所的项目经理李查德坐在一起。冬天的慕尼黑,阴凉萧瑟,五个人平安落地。

接电话的却是解进。

韩玫开始觉得李响讨厌,他处处讨好,却身在心不在,因为孩子而维系的婚姻,不要也罢。韩玫开始和李响冷战:正式分房睡,对李响不闻不问,李响微信上找她,除了和老人孩子有关的,其余的统统不回。那些拉男人回家的行为她不屑去做,因为她是韩玫。经历了这些,开始认真思考离婚的韩玫,深深地感到:什么时候女人从抢男的战场上撤离,什么时候离婚带娃的女人在婚恋市场上不被鄙视,才真正实现了男女平等。

“Diana在吗?”许湘问。

人生哪有什么初见,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是自己不讨厌的人,就该谢谢岁月了。

“许经理啊,戴姐还没到公司,您有什么事我转告她吧。”解进说。

可是韩玫也不能确定,自己能否磨去心里的这根刺,忍下去、装下去。这时,她接到了许湘的电话,问她要不要一起去德国散个心。这正中她下怀。韩玫想出去几天,这边委托律师安排了眼线,看看李响在她出去后的表现。如果他及时回头,这事或有转机,但如果李响趁她走了就变本加厉,韩玫打算恩断义绝。

许湘看了看表,算了下时差,上海的时间应该是上班时间了。“不用了,让她到公司以后打我手机。”许湘觉得事情重要,不方便告诉一个轮岗的员工,还是亲自交代Diana比较好。

有时候韩玫很羡慕许湘,虽然她总是一个人看烟花,但她是自由的。她不必陪着一个人看烟花,那人却把烟花拍下来分享给别人,那是三个人的悲哀。不过就算许湘这么好的条件,到现在不还是单着,找不到可心的人。如果自己离了婚,带着个半大不小的孩子,经济状况纵是中上,也是难找。中国的男人,大多很难接受带孩子的离异女人,如果离婚,就要做好孤独终老的准备。一直在顺境中成长的韩玫、一直被宠着的韩玫、一直被别人羡慕着的韩玫,真的做不了这样的准备。她去咨询了律师,律师告诉她,她老公是银行行长,出轨的事传出去对他的职业前途很不利,所以她可以多提要求。大不了打离婚官司,最差也是一人一半。打离婚官司不管男女双方分得多少钱,律师总是会赚得钵满盆满,所以律师一个劲地怂恿她离婚。然而韩玫还没决定离,十年的婚姻怎么能说散就散,孩子和爸爸父子情深,有时候她听着孩子一声声地叫“爸爸”,也觉得不忍离。她并不怕离婚,只是怕离婚给孩子带来的影响。虽说虚伪的婚姻比单亲家庭给孩子的伤害更大,中国式的婚姻哪个不虚伪?就连美剧中也说,“婚姻靠假装”。婚姻哪有什么真相?都是虚假繁荣。

二十分钟后,Diana才打来回电。

手机摔得粉碎,韩玫的心比手机更碎。李响明显走心了,亮亮告诉她爸爸把菜拍下来给孙老师时她就意识到了这一点。寂寞时想一个人不可怕,那只是寂寞;热闹时还想一个人,那才可怕,那是真心惦记。

“许总,不好意思,路上有点堵车,我迟到了。”Diana在电话里说。

李响叹了口气,却也没说什么,下楼去捡手机。

“Diana,我现在在慕尼黑,在谈领高资本收购ASE的项目。你帮我到网上收集一下ASE公司的母公司BY公司的资料,然后发邮件给我。是的,那是家德国的上市公司。”

韩玫拉开窗户就把手机从12楼扔了下去。

回到酒店,大家都很疲惫,各自回房。许湘倒在床上,上了Facebook,脸书上的联系人基本是她美国留学时的同学和已经移居海外的朋友,也就出国的时候她会登录冒个泡,看看这些人的近况。突然,推荐联系人里出现了她的初恋,看着熟悉的英文名Lawrence Xu,她心里咯噔了一下。Lawrence Xu的中文名叫徐一帆。迟疑了几秒,她还是没加,有什么加的意义呢?他是个什么时候做什么事的人,一步都不会踏错,估计刷几刷,就会看到他和家人旅行的照片。所有的同学和朋友,在脸书上都活得那么好,全世界地跑,身边家人朋友围绕。看着看着,睡意袭来,许湘沉沉睡去。

“手机还我。”李响想夺回手机。

第二天,许湘的邮箱里收到了BY公司的资料,是从解进的邮箱发过来的。左彬在房间里看了半天,给许湘建议道:“BY公司这两年的经营状况不太好,股价一直在下跌,他们的CEO正面临董事会很大的压力,如果今年的业绩继续下滑,CEO的位子都要保不住了。ASE公司是他们手上无关紧要的资产,卖了可以实现一大笔收益,对他们今年的利润会有很大的帮助,所以他们应该是很想卖掉的。参照最近几笔全球医药公司并购案的估值,以ASE公司现在的状况,一亿欧元是不便宜的,9500万欧元比较合理。但是我觉得,既然他们急于出手,我们可以还价9000万欧,甚至8500万欧。”

“你什么时候开始设密码的?告诉我密码。”韩玫说。

许湘点点头,心里很感谢左彬。许湘说:“我们等到尽职调查结束,再跟BY公司谈谈价格。”

韩玫冷不防就夺过手机,滑开手机想看时发现已有密码。

这几天,他们一直酒店、BY公司两点一线,没去任何景点逛。左彬该了解的情况都已经了解,不需要再跟着尽职调查,再加上自己公司工作也很多,打算提前离开。谈判地离慕尼黑市政厅广场不远,许湘和左彬步行去了那儿。夕阳西下,市政厅广场的钟楼开始了整点报时,钟楼里的玩偶开始随着音乐转圈,两个人看着吹拉弹唱的玩偶,觉得此时此景真是美不胜收,他们仿佛又回到了无忧无虑的学生时代。

“别闹了。”李响侧身想走。

左彬看到远处有商店的招牌,便说:“我们往那边去看看,我听说德国的刀具和瓷器不错。我想给家里买点东西。”

“我的你随时能看。手机给我。”韩玫坚持。

“我们左总真是个好丈夫、好父亲,身在德国心在家。”许湘有些酸酸地说,“你看你多幸福,家里有人等有人盼,哪像我,连个关心的人都没有!”

“我看过你手机吗?”李响反问。

走到跟前才发现商店没开门。

“把手机给我。”韩玫很强硬地说。

“哦哟,德国的商店周日是不开门的。左总给太太献殷勤的机会都没了。”许湘说。

“这不把事说完了么。”李响说。

“没事,我到机场免税店去买。”左彬说。

“跟谁通电话呢?我一来就不打了?”韩玫质问道。

此时的广场上,还有两个沉浸在音乐中的人,韩玫和Franz。韩玫在德国留学时就和Franz很聊得来,但当时,她总觉得那双蓝眼睛时刻提醒她,人种不同,无法相融。所以当年,她并未接过他深情的目光。Franz是个典型的日耳曼帅哥,1米86的身高,湛蓝湛蓝的眼睛,至今未婚。当然,在德国35岁的男人未婚很正常。

韩玫出来倒水喝,听见李响在阳台上打电话,声音压得很低,但压不住话语间透出的柔情。韩玫想探个究竟,悄悄走到阳台,拉开移门,李响一惊,赶紧收了线。

这几天,这位德国帅哥竭尽地主之谊,晚上都接韩玫出去晚餐,今天说是因为难得的大晴天,不能辜负了美好的阳光,一早就出来陪她逛。两个人逛着,韩玫能感受到Franz眼中的情意,她知道,在留学的时候他就喜欢她,那时的他,就能体察她情绪的变化,有一阵她心情很不好,Franz会特意在课间休息时走到她面前问:“Meh,什么事不开心?”

李响没辙,悻悻地去阳台上抽烟。

钟楼的音乐响完,Franz问韩玫:“你知道我们这为什么会有这个钟楼吗?”

韩玫厌恶地把头别过,说:“你不去我去。”

韩玫说:“不知道,我就觉得,这些木偶的制作工艺太令人惊叹了。”

“不,我就不去。”李响继续凑过来,想亲韩玫。

Franz继续说:“16世纪初,我们这曾发生了大鼠疫,慕尼黑成了空城。后来威廉五世公爵为了恢复和重振慕尼黑,举行大婚庆典,游行庆祝,慕尼黑从此恢复兴旺。为了纪念这次转衰为盛的大庆典,后来市民们就在市政厅的钟楼上做了这个木偶报时钟。”

韩玫心想一个学美术的要去银行工作,李响的牛吹得也太假了。她一把推开李响,说:“别来烦我。滚客房去。”

“所以每当我不开心,或遇到困难时,我都会来这里坐一坐,然后运气就会变好。Meh,告诉我,你是不是不开心?”Franz看着韩玫的眼睛,很认真地问。

“真没有,我们就吃了个饭,她想毕业后来我们行里工作,找我多了解些情况,你真多心了。”李响还嘴硬,过来要搂韩玫。

韩玫听到这句学生时代就常听到的问句,眼泪就快要忍不住流下来,此刻的她,真想倒在这双蓝眼睛的怀里好好哭一场。

“你还装傻?刚才我们一家人吃饭,你把饭菜都拍给她,孩子都告诉我了,你以为孩子小,什么都不懂,这么明目张胆。”韩玫愤怒地说,“我当面不去撕是我不屑,不想掉价,我告诉你李响,现在去调个开房记录和监控视频都不难,夫妻一场,我不想把事做绝,你好自为之。”那晚,韩玫等孩子睡了,终于爆发。

“送我回酒店吧。”韩玫忍住了眼泪说。

“什么孙老师,什么事?”

Franz慌了,马上开车送韩玫回了酒店。到了酒店门口正想告别,韩玫说:“你别走。”

“你和孙老师怎么回事?”韩玫从半岛酒店回到家,吃过晚饭,忍不住跟李响摊牌。

于是他停好车,跟着韩玫进了酒店。

谈判要有狠狠的诚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