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头的婚纱照上两个陌生人对着自己微笑着,高飞望了四周好半天想不起自己身在何方,黄成一见她醒了,赶紧问:“老婆,饿不饿?”这个称呼比婚纱照更陌生。
本以为这么一说她就看开了,黄母却更气:“我养了三十多年的儿子,多单纯多孝顺的好孩子,为了她对我什么阴招都敢使,一招比一招毒!这女人,借刀杀人,坏透了!”
高飞摇摇头,黄成伸手搂住她,她第一个念头就是推开他,忽然想起他们结婚了,照片上衣着华丽的二人是他们,他是她名正言顺的丈夫,她放弃了抵抗。
黄父叹口气,知道老婆子心结还没解开:“小高啥时候跟你说过她怀孩子了?从头到尾不都是成子一个人上蹿下跳想结婚吗?老婆子,你聪明一时糊涂一世,成子的心思到现在还没弄清?他就铁了心想娶这媳妇,是你心甘情愿上他的当。”
黄成为了准备新婚夜特意上网查了查,资料有限,大概了解了一点。他上学的时候懵懂过一段时期,时间太短,几乎都记不起来了。偷偷问他哥,他哥立马精神来了,弄了些毛片资源给他,看了一点点他就浑身受不了了,觉得自己前三十多年都白活了。
半夜黄父被黄母的哭声惊醒了:“孩子好容易结婚,你哭个什么劲儿?”黄母咬牙切齿:“真是吃瓜子嗑出颗臭虫,为了嫁进来她不择手段!我到今天算是看清她的真面目了!”
高飞浑身乏力,真不愿意做这档事,看他兴冲冲地,不好过分推脱,见他忙忙乎乎的根本不得其法,高飞才意识到,黄成是个处男。为了节省时间,她稍微指点了一下,终于礼成。
黄母死盯着这没出息的傻儿子,刚才他自己在洗手间吐得跟死狗似的,一见媳妇不舒服,人立马活了,鞍前马后不辞辛苦。黄母看高飞喝酒的架势才明白,自始至终,她肚子里就没孩子!这对狗男女从头到尾都在骗她。
他心满意足的呼噜声响起来的时候,她睡不着,心里百味杂陈,她又结婚了。内心没有繁花似锦只有落叶枯黄,一下老了十岁。
高飞醉了,衣服都来不及换,倒床便睡。黄成将她扶起,喂她醒酒汤,拿热毛巾给她擦脸。黄母撞见这情形心里一堵,她张罗完黄河把高飞妈送回家去,回头才知道高飞前夫来“砸场”,亲戚们议论纷纷,说什么的都有,句句扎心。之前她没跟人提起过小儿媳是二婚,这可好,满世界都知道了。
新婚第二天,黄母就送给了高飞一件家传宝——围裙。
沈心默默地跟着欧阳,他摇摇晃晃地走在街头,茫然如迷路的孩子,她泪流不止。
老太太下定了决心,要把高飞打造成一名贤妻良母。老大媳妇就那样了,胚子坏了,后天也没整好,高飞好歹是个知识分子,是可造之才。把她训练好了成子以后才能幸福,老黄家才有未来。
欧阳锦程忘了自己是怎么离开婚礼现场的,他脑海中只留下她身穿婚纱的影子,她这么美,像童话里的仙女。她不再是他的了。
高飞当然不适应,她妈一向主张为三餐浪费时间不值,但她还是乖巧地接过了围裙,以研究学术的态度对待厨事。手术台上她都没这么累过,洗摘切炒,样样她都笨拙,黄成几度想接手,均被他妈厉声制止。
见了,已经碎了的心再度碎了一次。他目光死盯着黄成:“高飞,是个单纯、善良、简单的人。她这人记性好,忘性大,爱认死理。”她离开自己,真是瞎了狗眼,他冷笑一声,声音通过麦克风准确传达出来,“她缺乏安全感,但她绝对是个好女人,如果你对她好,她会加倍对你好;如果你对她不好,她不会哭不会闹,会一直忍,直到忍无可忍,她就会掉头离开,再也不回头。所以,”他郑重地说,“请你好好珍惜她呵护她。”如果真有时空穿梭机,他想回到当初自己的婚礼现场,这么告诉自己。
高飞还在适应期,黄成比她先不适应了,他妈将他媳妇指使得团团转,高飞忙乎完三餐人就瘫软了,晚上的功课很潦草,老嫌他没完没了,老催他。黄成后悔了,当初应该说服高飞住丈母娘家。做饭这点小事他伸伸手就齐活了,高飞绝对没那天赋。
欧阳扫了眼黄成,那个傻笑着的男人哪一点配得上她?他的心痛久了,变得麻木。已经好几夜不能合眼,神经像在炉子上烤,他开解了自己很久,但还是决定眼见为实。
黄家的主劳力黄蕊现在被她妈有意“闲置”一旁,黄成偷偷怂恿妹子去帮下嫂子。黄蕊本来对这个二嫂就不待见,见他哥巴巴来求自己,趁机勒索他给自己住的阳台间安一个宽带,双方达成友好协议。
主持人赶紧带头鼓掌:“好!”不明真相的人热烈鼓掌,医院同事们则脸色古怪,互相耳语着,高飞抹了满头的汗,觉得自己快晕倒了。
黄蕊笑吟吟跑进厨房:“妈,您歇会儿,我来教嫂子……”
他的目光落在高飞脸上,上一次婚礼,她的笑容那么灿烂,嘴都没有合拢过,而今的她,眼底里为什么会有淡淡的悲伤?
黄母坚决将女儿往外推,黄父受儿子的托付也进来帮着说话:“你也真是,她们年轻人待一起说说话也好,你这老婆子非不知好歹非杵在这儿,跟我看会儿电视不行吗?”
欧阳也不推让,抓过麦克风站起身,对着高飞的方向说:“今天是高飞的大喜日子,我代表医院同事,也代表高飞娘家人,特地给她送上祝福……”
黄母一想也有道理,擦干手出去了。
高飞见状呆若木鸡,即使是高国庆的出现都没能让她这么意外和震撼。今天这日子,该不该来的都来了。黄成脸上一直浮着一丝不真实的笑容,他认出了欧阳。他偷偷瞅了眼高飞,看不清她的表情,以为欧阳是高飞邀请来的,心里有点酸,暗自埋怨她不提前知会自己一声。
黄父悄悄嘱咐儿子:“你越心疼你媳妇,你妈越来气,懂不?”
主持人意犹未尽,将话筒递给了正喝闷酒的欧阳,坐在人堆里他实在太抢眼了:“这位帅哥,给新人来段祝福吧?”
黄成心领神会:“知道,她心理不平衡!”
台上主持人还在努力活跃气氛,要请女方家长发言,高母这时候不见了,弄得主持人乱了阵脚。他索性走下台,将话筒递给一名参加婚宴的中年妇女。中年妇女字正腔圆,非常熟练地祝福了新人,赢得大家一片掌声。
厨房里黄蕊熟练地包饺子,高飞看看自己包得东倒西歪,活像一群叫花子,她问黄蕊:“听说你明天要考试?”
欧阳将她轻轻推开:“我来喝喜酒啊。”他径自走到酒桌的一个空位坐下,不管不顾地先倒了一杯酒,一仰脖先喝了。
黄蕊长叹一声:“去应聘,我现在的工作不想做了。”
门口的沈心见状一把扯住欧阳:“你来干什么?”
高飞想了想,说:“你别帮我了,回房多看会儿书吧!”
黄父上台致辞,黄成他爸退休前是炼钢厂工会干事,平时怼老伴是一套一套的,上了台却有点怯,估计是新衣服太紧了,又被强迫抹了口红,一身别扭。席间高母突然看见欧阳锦程从外面进来,还以为自己眼花了,待看清了确实是前任女婿,顿时心口一疼,立马趴到了桌上,黄母见状赶紧叫上黄蕊扶亲家出去。
黄蕊半信半疑地打量高飞,发现她说的真心话,心一软:“算了,我答应我哥帮你的。”
婚礼正式开始。
高飞羞愧地说:“都怪我笨!连累你了。”
高飞注视着高国庆的背影,在嘈杂的婚姻大厅里,他显得苍老而孤单。她打开厚厚的红包,里面一卷一卷的零票子,有十块的、五块的、两块的,高飞不禁心酸起来。
黄成趁他妈上厕所的工夫偷偷溜进来,迅速帮忙包了几个饺子,高飞抿着嘴乐,轻声说:“当心妈看见!”
高飞狠心说:“远房亲戚。”高国庆期待的表情陡然黯淡下来,黄成热情地招呼高国庆进去坐。高国庆忙推说有事。
黄成对着黄蕊划动手臂:“动作快点啊!”他改唇语:宽带宽带!
黄成一回身,没看见高飞,寻踪找来,带着一脸盲目的喜庆询问高飞:“这位是?”
黄蕊心领神会,双手翻飞,如有神助。
高飞趁人不备赶紧上前:“你怎么来了?”浓妆都掩盖不了她的怒气,他不会是趁现在找她要钱的吧,她连包都没拿。高国庆在怀里掏半天,终于掏出一个厚实的红包:“我来看看,马上就走。”
沈心下了班后意外发现王健在医院正门口等着她。这就奇了,难道他现在不怕他姐撞见啊?沈心面露笑容,跑上前:“咱们今天去哪儿?”
他依旧穿那件不辨颜色的外套,躲躲闪闪,偷偷摸摸的。
王健则表情凝重:“我今天有话告诉你。”
整个婚礼现场黄成跑前跑后,欢天喜地跟过大节似的,高飞偶一抬眼,居然看见了高国庆。
沈心笑容凝固,她意识到了什么。
高飞赞叹地看了沈心一眼,世上能让高主任顶班的应该只有沈心一个,更何况沈心这边一直顽固抵制高主任的儿子呢。什么叫成功人士,这就是。
王健坚定地说:“我不想再做你的哥们了。”
沈心得意之情溢于言表:“哪里,我叫高主任给我顶班。”
沈心怔怔看着王健,做哥们不是挺好的吗,各自相亲,偶尔相聚,皆大欢喜。
高飞忙里偷闲对沈心耳语:“王苹苹还是同意和你换班了?稀奇啊!”
王健紧紧盯着她:“我不想自欺欺人,我喜欢你,我做不了你哥们,只能做男朋友。你的意思呢?”
喜宴那天黄家的亲朋好友呼啦啦来了五十桌,高飞家加科室同事也才两桌,社会交往层面相比自叹弗如。黄蕊和沈心担任伴娘,但真正管事的却是黄成嫂子,她帮忙收红包、记账,有条不紊忙而不乱,中间发现了几张假钞破损钞后当面就找本人调换,避免了几百块的重大损失。
沈心没来由地心里一疼,但还是淡淡说:“我们之前说好了的,我们已经没有那种可能了,这辈子咱俩只能做兄弟。”她没他年轻,年轻意味着什么,不怕折腾,不怕受挫。想到后面要面对的是什么,她胆儿缩。
既欢喜且悲痛的婚礼序幕就此拉开。
王健大失所望:“你就这么坚决?你对我就没一点留念?都认识这么久了,你怎么对人还这么冷漠!”
黄成本着能省则省的原则,买了件新婚纱就已经咂舌了,他对沈心这个多事婆不无怨尤。他自己则找牛一鸣借了套西服,打算结婚时就穿这身,也没动脑筋想过俩人的身材差别有多大。高母见不了他那倒霉样,不由分说带他去商店,送了他一套名牌西服。即使花的不是他的钱,他仍心痛得要命。
沈心断然说:“我对你只有兄弟情分,其他的,不敢有,也不可能有。”
高飞大乐,还真被沈心说中了。黄成带她去买“三金”,俩人逛着就逛到旁边人造首饰柜去了,真金白银的动则上万,一个仿真钻戒才三百,还更好看。医院有要求,医护人员不能佩戴首饰,高飞经常上手术,根本就没机会戴,黄成欣然同意。
王健眼圈红了,他忍住眼泪,最后看看她:“那就再见!”
沈心打量打量她:“哼,就你那破性格,八成还怂恿他买假的呢。”
沈心注视王健离去,她回过身时,笑容立刻消失不见。她想喊住他,但终究理智占了上风,当断不断,必受其乱。
高飞声明:“我就在现场啊,你还不信?”
欧阳约沈心去趟他家,沈心知道没好事,没承想他提出一只大号黑色垃圾袋交给沈心:“这些是高飞的零碎,你看有用的就拿走,没用的就地处理。”
沈心拍案而起:“我就不信黄成真舍得给你买钻戒!”沈心陪着高飞逛金饰,口都说干了,钻戒得买一克拉的,现在谁结婚戴小碎钻哪。一看戒指上的钻又大又闪,假的,没跑。
沈心懵了:“怎么处理?”欧阳塞给她一只打火机,再指了指旁边的大号铝合金桶。
高飞心虚了:“什么叫作像?”
这一袋子都是她当初私下传递的“信物”,现在却由她亲手毁灭。里面夹了一张他们三个人的合影,那时他们的脸上满满的胶原蛋白,不知愁为何物。她紧捏着照片思绪万千,欧阳燃起了火,看也不看将她手里的照片扔进火里,火苗迅速吞噬了照片,吞噬掉他们的曾经。沈心这下深切体会到了黛玉焚书的心情。
班没换成还被抢白了几句,沈心郁闷死了,正逢高飞给沈心展示手上的“钻戒”,沈心心不在焉地打量了几眼,怪声说:“还挺像真的啊!”
医院总值班来电打断了“焚书”,紧急召唤他回医院参加抢救,一工厂锅炉爆炸,伤六人。
王苹苹不以为耻,反而趁机讥讽了沈心一把:“不就是高飞结婚吗?你瞎操什么心,有那闲工夫把自己的事儿解决了啊,皇帝不急急死太监……”
“行,我马上到,高飞?”欧阳下意识看了沈心一眼,“我没法通知她,你自己想办法,我不知道她手机,要知道我不就告诉你了吗?”他被对方的啰唆弄得非常恼火,“为什么?什么为什么!我跟她离婚了!!!”
王苹苹临到七号才告知沈心她不能给她顶班,沈心气炸了,说好的事儿,临了突然变卦!
高飞接到总值班电话时饺子刚上桌,高飞放下电话,发现黄家一家人都瞅着她。
高飞戏谑道:“你就挂羊头卖狗肉吧,你!”
高飞解释说:“医院有急事,我得去一趟。”
沈心拉长声调说:“做情侣没缘分,做朋友的缘分还是有滴!”
黄成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你在休婚假啊!”高飞已经迅速换好了衣服,边出门边说:“工厂发生事故,伤了好些人,如果不是缺人手也不会通知我,大家慢吃,我先走了。”
高飞意味深长地说:“他最近老是路过,你俩真有缘。”
她一出门,黄母追问:“谁来的电话?男的女的?”
沈心嘴里和高飞调侃,手里不停发短信:“慢慢吃。王健待会儿路过,我今天一穷二白,有个人买单,正好!”
黄蕊接的电话:“男的。”大媳妇立刻露出复杂的小眼神。
高飞一想还真是。
黄母继续追问:“多大年纪?”
高飞辩驳黄成是节俭,沈心定义说节俭是对自个儿,对别人那叫抠门!
黄蕊看看大家,用力咽了口饺子:“听上去……年纪不大……”
沈心感叹说:“只要你花钱,黄成那脸‘嗖’就绿了。”
黄母猛将筷子拍在桌上,黄父劝道:“孩子单位有事,连饭都还没吃,你怄个什么气,真是!”
高飞对她解释过,拍婚纱照免费赠送结婚当天的婚纱,沈心怎么可能允许高飞穿赠送的婚纱,都是些老款,上面还有洗不干净的污渍残留,坚决要买新的,这一家伙就多花了三千多块。
黄母气急败坏:“你没看她出门那迅速劲?厨房里那叫一个磨蹭,有个俗话怎么说,什么兔子,什么畜生?”
婚期还有一个月,结婚的琐事千头万绪,高飞忙得晕头转向。高母嘱咐沈心把关,沈心遵嘱特地准备了一个记录本,上门用蝇头小楷记得密密麻麻,事无巨细都一一过问。
黄蕊想说那叫动如脱兔,静如处子,但决定免开尊口,免祸上身。
欧阳将手机捡起来,手机看上去结实,没想到一摔就坏。
大媳妇却不忘火上浇油:“人家是大夫,医院没她不转,咱们都是凡夫俗子,都没电话!”
欧阳突然将手机摔在地上,高飞吓了一跳,迅速走开。室内静悄悄的,只有时钟“嗒、嗒”的走动声,如同心碎的声音。
高飞结束完抢救浑身半分力气都没有了,医院食堂送来的加餐盒饭早已凉透了。她没计较,有气无力地吃着。
高飞不敢看他的眼睛,但仍固执到底:“我真不需要。”这是他买给她的,她没有必要留着了。
欧阳端着一碗盒饭边吃边走,他看见高飞在吃冷饭,惯性使然打了杯热水,走半道他意识到今时不同往日,转头将水连同杯子一起扔了。
他看穿了她的谎言,生气了:“啥意思啊?”
值班床吃紧,高飞就地在长椅上困着了,她的脚悬在半空。醒来时发现自己身上盖着一件衣服,一旁不知哪位好心人搬来另一把椅子给拼到一起。医院的椅子都是用螺丝钉固定在地上的,也不知道怎么挪动的。
她不接,欧阳奇怪地看着她,高飞撒谎说:“我用不惯手机,还是你自己留着吧……”
天蒙蒙亮,高飞拖着脚走出,外面人迹罕见,她走到路边等出租。
欧阳手里拿着高飞的手机在发呆,正好高飞进办公室,一见欧阳条件反射想退出去,欧阳叫住她:“你手机又忘了,最近你老魂不守舍的。”
欧阳坐车里目送她上了出租,才发动了车朝相反方向疾驰。
护士长一脸尴尬:“我说得出口吗?”
高飞进厨房轻手轻脚地打开炉子,回头看见黄母站身后顿时吓一跳,忙解释:“肚子饿了……”黄母正要发一通牢骚,晨光里她看见高飞小脸色蜡黄,心一颤,脱口而出:“我来吧,要等你做好非猴年马月去了。”
小美护士惊讶:“你干吗不和他直说?”
高飞狼吞虎咽,食堂里的饭真比不了家里,这,才叫吃饭!
护士长吞吞吐吐:“没呢。”
黄母挨着高飞坐下:“人都救过来了?”她在晚间新闻看到了,锅炉爆炸,伤了不少人。
小美护士低声问:“高大夫给他下了请柬吗?”
高飞“嗯”了一声:“有四个伤势比较轻,两个重的做完了手术,还待观察。”看到婆婆满脸关切,她补充了一句,“应该不会有事的。”
护士长下意识答道:“每人三百……”欧阳掏钱搁在桌上,转身离开。
黄母惊讶:“六个手术全是你一个人做的?”
欧阳夹着病历走来,见她们凑份子钱,便从上衣口袋掏钱:“份子钱多少?”
“哪能呢?我又不是千手观音,今天全科都来了。”
一名胖护士嘟囔道:“再紧张也不在意这仨瓜俩枣的吧?”
黄母稍微放下了心:“哦,你咋回来的?”
护士长很体贴地说:“这不是怕你们到时候手头紧张吗?”
“打车回的啊!”
小美一面掏钱一面抱怨:“怎么收这么急?不是下月八号吗?这还有一个月呢!”她看中了一支唇釉,正预备出手的。
黄母旁敲侧击:“没人送你吗?”
脑外护士长在忙着收“份子”钱,以前结婚生子的份子钱都是十块二十块,后来一路上涨,时下最不济三百块。这些年,工资没涨,份子钱翻倍,大家都觉得多结几次婚也不失为一种致富新思路。
“都累了,谁送谁啊,”高飞一口气吃光了,准备洗碗,“妈,洗洁精在哪儿?”
谁知运气不错,正好王苹苹有事要找沈心换班,沈心立刻热情答应了,一举两得。
黄母起身,丢下句话:“碗就留着明天再刷吧,你早点睡!”
沈心也觉得不妥,忙安慰说:“没事儿,我找人换班……放心吧,我连伴娘服都自觉准备好了,对你的幸福我有保驾护航的义务,绝不放你鸽子!”
高飞发现她婆婆就是嘴硬心软。
高飞不高兴了,她和欧阳结婚的时候沈心就没去,这次又是。
欧阳到家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他疲惫地坐进沙发,一旁的铁桶里还有沈心没处理完的东西,他拿起茶几上的打火机,打火机再度升腾起火苗。
沈心得知高飞下月八号就举行婚礼,还来不及伤感,先怪叫一声:“糟糕!八号那天我正当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