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八九年,美国的科学杂志《二十一世纪》刊载了一位名叫沃伦·哈马曼的人所写的论文。论文中提到,如果将人体中的有机物质的频率转换成声音,相当于四十二个八度。若真的那样,我们将最高频率的标准定在八长调的“do”的话,它就会高达五百七十兆赫兹。而一赫兹表示一秒钟波动一次,这也就是说,人体所产生的波动每秒钟高达五百七十兆次。换言之,人类其实隐含着超乎想像的能力。
……
……
过了好久,诊室的门还是没开。文幻实在无事可做,浏览起沙发旁边的书架。书架上放了些可供阅读的书刊和杂志。忽然有一本书的书名吸引了她——《水知道答案》,是个日本人写的。水知道什么的答案?她满怀好奇抽下那本书,随手翻开一页便读了起来。
咦,本以为心理诊所放的书应是心理学或科学读物,没想到竟是玄而又玄的东西,有点类似于唯心主义嘛,文幻想。
文幻说了声谢谢便走过去坐下,坐了片刻,她感觉有些无聊,掏出要还的手帕翻来覆去地看。这就是块普普通通的白色纯棉手帕,上面也没有什么姓名首字母的烫金字之类。文幻用手指细细摩挲着手帕的质地,她感觉自己皮肤的每一颗细胞都在努力记忆着这块织物的质感。某一瞬间,她觉得自己真是疯魔了,又觉得海茵斯在远处一直打量着她这些疯魔的举动,于是很快把手帕捏进手心,放回口袋里。
万物皆是粒子与波动、人可以用意念召唤物质、预见未来、拥有超乎想象的能力……
海茵斯笑了笑,“那请您坐在候诊区等待吧。”
文幻苦笑,从小接受正统科学教育的她暂不能接受这些理论,却不知陆医生堂堂一位博士为何竟看这类书。
“没关系,我可以等。”
“人类其实隐含着超乎想象的能力……”这话倒有些影射意义。陆博士到底是个怎样的人呢?文幻又遐想起来。
“什么事?我可以替您转达吗?陆医生现在在忙。”
正在这时,诊室的门开了。文幻看到一位中年妇人走了出来,看样子是刚刚做完心理咨询,准备离开。
文幻说:“我知道,但我有点别的事要找陆医生。”
海茵斯立刻拨电话进去,“陆博士,打扰了。苏文幻小姐在外面等候,说找您有事。”
海茵斯还是那副亲切但公事公办的笑容,“啊,苏小姐您好,欢迎光临,只不过……今天并不是您预约的时间呀。”
陆楷原在电话那头不知说了什么,估计是问后面还有没有咨询者。
于是这天一下班,文幻就拿着手帕上楼了。
只听海茵斯说:“没有了。”
对,就是借口。就是为了能见他一面。但,那又怎样?喜欢一个人有什么丢脸的?大大方方地承认好了。就是喜欢他。沉什么气?要什么主动权?我要主动权干吗?
陆楷原说了句什么。
文幻把陆楷原的手帕攥了一天,最后还是决定——下班后去把手帕还给他。
海茵斯说:“不过,外面起风了,天气预报说傍晚有暴雨。”
苏文幻从来就不是沉得住气的人啊。
陆楷原又说了句什么。
沉住气才有主动权?
海茵斯好像有点无奈,挂了电话,请文幻进去。
2.
文幻的直觉是,没有预约就来这里是不合常规的,一般是得不到陆博士接见的。而陆博士今天却宽容地请她进去了。海茵斯对此有些不解和猜疑。猜疑就猜疑吧,文幻想。就算我是故意找借口来见陆医生的好了。喜欢一个人有错吗?
文幻懵懵懂懂的,看着元灿女先知一样的脸。
这是文幻第二次走进诊室了。夜幕下的玻璃房看上去美极了。
“Anyway!”元灿一挥手,打断文幻,“送你三个字——沉!住!气!记住哦,沉住气才有主动权。”
陆楷原正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面,看到文幻进来,做了个请坐的手势。文幻朝他点头致意一下,在他对面坐下。
“我又没有主动去找……”文幻羞恼地想要否认。
窗外,隆隆的雷声隐隐响起。文幻转过头去,恰好看到远处深紫色的天空划过一道明亮的闪电,随即又是轰一声雷响。
元灿笑笑,只说:“男追女,隔重山,女追男,隔层纱。但尽管如此,你也别倒追,别主动。千万记住了,女人不要主动去找男人。不要主动去找男人。不要主动去找男人。重要的事情说三遍。”
文幻下意识地躲了一下。整座玻璃房耸立在云霄,和这暴风雨前的天空融为一体,有种诡异的美感。
“什么呀。”文幻回过神来,叹口气,“跟谁恋爱啊?”
“你害怕吗?”陆楷原问。
元灿一字一句地说:“目测你要恋爱了。”
文幻摇摇头,微笑,顿了一顿,说:“很不好意思来打扰您。您已经下班了吧?”
文幻还在出神,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
陆楷原说:“没关系。”
待文幻说停了,元灿看着她,长吁一声:“苏文幻。”
文幻递上手帕,垂下眼,轻轻说:“我是来还你手帕的,我已经洗过了。还有,那天……谢谢你。”
文幻又说:“就算像你说的,他只是随口一说,只是碰巧,但他并没有要泡我的意思啊。相反,他很高傲,都不爱理人的。不过……他气质真是好,不理人也那么帅。或者说,他越是不理人,就越是显得帅。我以前其实很讨厌这样目中无人的男人的,觉得他们是故意装得高深莫测来吸引女人。但他给我的感觉不是这样,他不是装出来的,是真的卓尔不群,对什么都不在乎……”文幻说着说着陶醉了。
陆楷原没有说话,微微一笑,接过来。
元灿看着文幻执著而痴迷的样子,笑而不语。
两人随即陷入一阵沉默。
文幻皱着眉,反复思量着元灿的话,末了对元灿撇撇嘴道:“说不过你,反正我就是觉得不对劲。这人肯定有问题。”
文幻觉得自己此时该走了。手帕该还已经还了。今天并没有预约做心理咨询,况且上一次试谈的询问单她还没填,还没有决定是否继续在此做心理治疗。那么现在她坐在这里,是有点不明不白。陆医生的时间是很宝贵的。她不能白白占着他。
元灿却笑道:“好了,不就是碰巧嘛。碰到一件事,他随口一说,应验了。地铁故障,U盘掉车上,这些本来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啊,说中很正常啊。你还真以为自己碰上了先知?哈利波特?X教授?呵呵,这年头男人泡妞的手段还真是层出不穷。”
“那我……”文幻刚想说要走了,忽然又一声雷响,大雨瞬间倾盆而下,哗哗的水声响彻世界。
“唉,也没有啦,就是碰巧又遇见他……”文幻一时没想好要不要告诉元灿,这黑衣大侠现在是自己的心理医生。
文幻和陆楷原不约而同地望向窗外。
“咦,你们在交往吗?三天两头见面。”
玻璃墙幕外,大雨如注。深蓝色的天空下,雨水如万千银光倾泻而下,分外壮观,在玻璃上铺成晶莹的水帘。其他大厦的霓虹映射过来,隔着水幕显出一种奇幻的美。
文幻气得拍开元灿的手,“我说的是真的。那天他劝我别坐地铁,结果地铁发生了故障。前几天,我有个U盘找不到,急死了。他跟我说,在出租车上。我打电话一问,果然在,后来找到了。”
外面雨声隆隆,却显得室内特别安静。某一刻,两人静静地望着窗外,似乎都忘记了时间,也忘记了他们自己。
文幻还没说完,元灿就一下拉住她的手,表情凝重地看着她,故作认真地说:“孩子,不要放弃治疗,啊。”
待下一刻,文幻回过神来,望向陆楷原,却发现他也恰好看向她。
“通灵,就是……就是有……某种特异功能……”
“我……”她再次想起自己应该离开。
“通什么?”
陆楷原却柔声问她:“你想听点音乐吗?”
“对,不是去相亲的,但他好像……通灵。”
文幻愣了一下,随即耸了耸肩,“好啊,听听也无妨。”她故意装出漫不经心和无所谓的样子,心里却受宠若惊。一贯冷傲的陆医生今天怎么对她这么温柔耐心?非但不赶她走,还要给她听音乐。
“好吧好吧,正经地说,黑衣侠,他怎么了?你不是说他不是去相亲的吗?”
“你喜欢什么音乐?”陆楷原问道。
“哎呀,我跟你说正经的呢。”
文幻再次耸耸肩,淡淡道:“什么都行,只要不是朋克和重金属就好。”天晓得,她根本也不懂什么是朋克和重金属。
“哦,就那黑衣男子,蝙蝠侠?”
陆楷原看看她,嘴角掠过一抹不易察觉的笑,随即在书柜上翻找碟片。
“就是我跟你提过的,那次相亲活动认识的。”
文幻坐进沙发椅。这时她放松了,半开玩笑地问道:“对了,你放音乐给我听,不会跟我收钱吧?”
“谁啊?”
“你这么在意钱吗?”陆楷原一边找着碟片一边说,语气淡然随意,听不出是否揶揄。
“一个诡异的人。”
“也不是。只不过,你这家诊所的收费对我来说还是贵了点儿。”文幻很坦率。
“什么诡异的事?”
陆楷原抬头看她一眼,说:“今天不收费,好了没有?”
“一件诡异的事。”
“你是说,今天继续跟我免费谈话,免费请我听音乐?”
“什么事?”元灿问。
陆楷原有点好笑地“嗯”了一声。
文幻笑着躲打,又突然想到了什么,“对了,我得跟你说件事。”她眨眼间就把元皓抛到九霄云外了。
“一言为定,不许骗我噢。”文幻笑嘻嘻。
“好啊你,骂我哥是猪八戒!”元灿笑着要打文幻。
陆楷原无语地笑笑,摇了摇头。
文幻叹气,“喜欢也要讲分寸。他以为这样半路杀出来很帅吗?很酷吗?他以为自己是猴子请来的救兵吗?”
文幻彻底放松下来,靠入沙发椅,将一个抱枕抱在胸前,“既然如此,你就放首催眠曲吧。这么舒服的环境,真想在这儿睡一觉。”
元灿忍不住笑,“别怪元皓了,他这样还不是因为喜欢你?”
“好,先听听这一张。”陆楷原往唱机里放进一张碟片。
文幻就把元皓来搅局的事说了一遍,又说:“虽然我也不太喜欢那个大块头陈先生,但元皓这样不打招呼就跑出来把我劫走也太不礼貌了吧。回头我跟我妈怎么交代?我妈跟她老同事又怎么交代?她老同事跟自己的朋友又怎么交代?简直得罪太多人了。”
“宇宙万物都是波动。好的音乐能发出积极的波动,让人产生幸福和宁静的共鸣。”他说。
“元皓?他怎么搅了?”元灿来了兴趣。
音乐疗法?没什么稀奇嘛,文幻想。谁都知道心情不好就听点开心的音乐来调剂,这还需要心理医生指导?
“哼,还有脸说呢。刚有一个不错的,就被你哥给搅了。”
然而,当陆楷原按下按钮,当第一个音符从唱机里流淌出来的时候,文幻一下子觉得自己的心静了。是那种彻底的宁静。
“那你就在贼船上待着吧。”元灿笑着,举杯碰一碰文幻的茶杯,“不谈工作了,说说你相亲相得如何了?有靠谱的没有?”
她闭上眼睛,深深吸气,“这旋律太美了,叫人灵魂出窍。”
文幻想了想,说:“也不是。就是……上了船,懒得下了。”
旋律流淌着,安抚着她的每一根神经。听了一会儿,她又说:“这样躺着,听这样的音乐,可真是舒服,说不出的奇妙,感觉浑身都松了,就是现在死了也甘心。这就是安乐死的音乐吧?”
元灿说:“干吗不换份工作?那么喜欢混这乌七八糟的影视圈?”
陆楷原看她一眼,有点无语的样子,轻轻回答:“这是心灵治疗的音乐,一个丹麦音乐家谱写的,叫作《梦中摆渡人》。”
“哎呀,好了。你知道,影视行业也不过一门营生,我们超级辛苦的好不好?再说演员也不是想签谁就能签得下来的。我现在就发愁呢。他们要签林风伟,派我去谈。如果签不下来,我饭碗不保。”
“哦,梦中摆渡人。”文幻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没有!还有你们选的那些个演员,真是不敢恭维。就这几天播的那个剧,那女主角,腿那么粗,腰那么壮。这不是胖,这是大妈级的胖!我都不忍直视了……”元灿的吐槽辛辣生动。
陆楷原继续轻柔地说道:“现在,你什么都不要想。观察自己,观察自己的念头。你要完全放松,潜入自己的内心深处。”
元灿一口气说了那么多,文幻也忍不住想笑,“好了好了,你吐槽吐完了没有?”
文幻跟随指引,闭着眼睛轻轻呼吸,渐渐进入潜意识状态。
“还有还有,听说你们公司还要翻拍《灌篮高手》,拜托别毁我童年好不好?本来就只有那么点美好回忆……”
“现在,去看看,看看你的内心有什么?”陆楷原轻轻地说。
“还有,那些个古装剧,都不说人话的。甭管是明朝的、清朝的,男男女女都会突然来一句‘我心痛得快要死掉了’,或者‘一个心碎的我,怎么才能去爱一个心碎的你?’……”
文幻沉默着,沉默着,似乎是睡着了,可过了一会儿,她喃喃说道:“我看到……我的内心……有……恐惧,还有……懊悔。”
“还有,不管男人女人,动不动就流泪咆哮,一集里有大半集都在鬼哭狼嚎。”
“那些恐惧和懊悔,来自哪里?”
元灿说:“我最受不了台湾腔了,开口闭口‘你造吗?我宣你。’听得人汗毛都竖起来了。”
“有人要伤害我,而我……也伤害了别人。”文幻像在说梦话。
文幻苦笑,“可能因为好多演员都是台湾人。”
“那些人……是谁?”陆楷原的声音很温柔。
“唉,也别太拼。就你们公司拍的那些电视剧,真不好看。上周无聊看了一集,感觉一夜回到九十年代台湾言情剧水准。”
文幻仍闭着眼睛,却忽然皱起了眉头,脸上呈现不安。她轻轻摇头,不知是不愿意说,还是想不起来了。
“可不是嘛,累死了。”
陆楷原并没有追问下去,只是静静地看着文幻,等她自己放松下来,平静下来。
“是,看你最近忙疯了,公司要拍新戏?”
果然,过了一会儿,文幻恢复了平静,又慢慢说道:“我小时候曾做错过一些事,但我又不确定,我是否做错了。从没有人告诉过我,我是否做错了……”说着说着,她声音小下去,似乎是睡着了。
文幻笑笑,“非也非也,就是太忙太累了,吃多少都消耗掉了。”
在一片舒适安宁中,时间不知过去了多久。某一刻,文幻被陆楷原唤醒。睁开眼睛,她看到他温暖平静的目光。
元灿啧啧摇头,“你小样就没有消化系统。”
“嗯?我睡着了?睡了多久?”文幻有些困惑。
文幻不理元灿,一边吞面一边陶醉,“唔,真香。”
“没多久,十几分钟而已。”陆楷原微笑。
元灿只往自己锅里放蔬菜,见文幻捞方便面捞得不亦乐乎,笑叹:“你小样的消化系统也真厉害,这么个吃法也从没见你胖过。”
“刚才……我们聊了些什么?”
文幻把两块方便面全部下到自己面前的锅里。
“聊了你的内心。”
“我才不舍得下在你锅里呢。”
“我的内心?”
“行行行,你吃你的,不要下在我锅里。”
“是的。”
“嘴馋起来才不管什么卡路里呢。”
“我的内心是怎样的?”
“哼,知道,读高中的时候,你午饭整天就是泡方便面,还一泡泡两块。多少卡路里呀,算过没有?”
“你的内心被恐惧和懊悔所占据,有许多消极的能量。所以你无法开始自己想要的生活。一个人的内心空间只有那么大,负面情绪多了,自由和宁静就会少。你明白吗?”
“管它呢,好吃就行。我是泡面控,你不知道吗?”
文幻目瞪口呆地看着陆楷原,不确定自己先前对他说过些什么。
“你知道泡面里有多少味精和防腐剂吗?”
“你要把过去的一切都放下,腾出空间。”陆楷原语速很慢,声音富有磁性,很低,很沉稳,给人温暖踏实的感觉。
“多了。”
文幻忽然开口道:“陆医生,可否冒昧问一声,你多大岁数?”
“你有什么不开心啊?”
陆楷原沉默了一下,然后轻轻回答:“三十二岁。”
文幻嘿嘿一笑,“方便面是我的独门秘方,专治各种不开心。”
“那么,在这不长不短的三十二年间,可曾有什么事情,让你深深遗憾,让你午夜梦回还会流泪,让你在经历了时间和岁月的洗礼之后,依然无法原谅自己?有没有?”文幻不知自己怎么会问出这样一番话,好像是她的内心忽然被什么东西打动了,激发了,让她觉得和眼前这位陆医生有了深入交流的可能。
元灿说:“喂,这么多菜了,还点什么方便面啊。”
陆楷原静着,表情沉郁,一言不发,许久,他说:“是你向我作心理咨询,还是我向你作心理咨询?”
元灿说:“我只符合第二条,所以我不是吃货。”她把点好的单子推到文幻面前。文幻看了一眼,又加了两块方便面。
文幻微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我无意探究你的秘密,我只想为自己的倾诉寻找一点勇气。你只需告诉我,你有过,还是没有过。”
文幻说:“不是骂,是褒奖呀。听过吃货的标准吗?第一,能吃(吃得下)。第二,会吃(知道怎么点)。第三,吃了不会胖。
陆楷原依然沉默,他看着文幻的眼睛,像是要看到她灵魂深处去。
元灿睨她一眼,“你骂谁吃货?”
文幻说:“我以前也有过相熟的心理医生。我觉得,心理医生和他的咨询者之间的关系有一点微妙。咨询者所倾诉的,也许是他内心最隐秘而脆弱的东西,是他人生的症结。我觉得,在进入真正的心理治疗程序前,医生和咨询者之间应该建立某种信任,你说呢?”
文幻笑嘻嘻,“吃饭这么愉快的事就是要和吃货一起才更愉快。”
以前还从来没有谁对他说过这样的话。陆楷原看着文幻,深深叹出一口气,说道:“有过。”
元灿点菜十分认真,还打开手机上的点评软件寻最佳菜式。
文幻愣了愣,脸上随即出现某种释然和感动,还有微妙的怜悯或心疼。顿了一顿,她说:“有一件事,我想说,但又害怕说出来。”
两人到“荣哥火锅”吃饭。元灿负责点菜。她们俩在一起,总是元灿强,文幻弱。强的张罗一切,弱的做甩手掌柜。
“你有没有对其他人说起过这件事?”
文幻不作声,抓抓自己的头发,万年不变的长直发,因为最容易打理。她可不比柳元灿,二十二岁就做了某人太太在家享清福,有大把时间可以折腾头发和衣服。想想就有点自卑。
“不,从来没有。”
元灿得意地笑,“姐就是什么发型都能hold住。”
“和之前的心理医生呢?也没说过?”
文幻说:“好看好看,像邦女郎。”
“没有。”
元灿摘下墨镜,“什么呀,就是闲着没事,换换心情。”一边说一边左右侧转着让文幻看,“怎么样,好不好看?”
“为什么不说?”
文幻忍住笑,撇撇嘴道:“干吗自毁贤妻良母形象?准备进军职场啦?还是要杀进影视圈?”
“一开始,是没有做好准备。后来想说,她却走了。”
一见面,文幻吃了一惊。元灿剪了个短发,戴副大墨镜,穿一袭黑亮黑亮的紧身连衣裙,几乎像个女明星了。
“那么,现在打算对我说?”
第二天晚上,文幻和元灿约了一起吃饭。
“我想试试看。”
1.
陆楷原给了她一个鼓励的眼神,问:“需要我关掉音乐吗?”
或者,让她离开我。
文幻摇了摇头,笑道:“不用。如果我的故事让你觉得无聊,至少还有音乐可以听。”
可是,如果我的存在对她是一种伤害,我怎能放任自己的感情?我唯一能做的,是离开她,越远越好。
陆楷原笑,“如果音乐无聊,至少还有你的故事可以听。”
第三次见面,在诊所。也就是从那天起,我对她的预感越来越清晰。我想,她就是我命中的那个人。
文幻是第一次见陆楷原这样轻松打趣,心里一阵温暖。
第二次见面,在电梯里。她低着头走进来,只顾看手机,身心好似无限疲倦,却又无人可以倾诉。
“事情要从十四年前说起。”在数秒的静默之后,文幻慢慢地开了头。说完这句,她又顿了顿,恍惚地笑了一下,“十四年,是相当长的一段时光了,占去我已有人生的一大半。十四年前,我十一岁,那时发生了一起很大的……怎么说呢……我想先称它为……事故吧。”
她穿着一身白裙,气质干净,笑容友善而矜持,好像很不自信,可对我开口的时候,话又特别多。
是的,事故。一次事故引发的一连串悲剧。
第一次遇见她,在一个可笑的相亲活动上。
但在这一连串的悲剧中,却似乎没有一个人真的做错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