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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暗夜之罪

陈守康的手下见状,不再恋战,四散逃命。围攻他们的人也没再追赶,快速地坐回面包车,朝着黑色轿车离开的方向驶去,他们的车速并不快,很明显不是追赶前面的车,而是追随。

司徒淳知道自己一个人无法阻拦他们,只能选择硬拼,她正要冲进人群,突然一个烟雾弹丢了过来,浓烟滚滚,眼前的狰狞被淹没在一片黑暗迷乱之中,准备冲进人群的司徒淳也分不清方向,只能隐约看见一辆黑色的车子驶了过来,停在正奋力拼杀的陈守康身边,一个穿着黑色衣服的男人下了车,三拳两脚便制服了陈守康,将他丢在车上,绝尘而去。

司徒淳回头找耿晖的车,正见耿晖的车急速驶到她身边,车门从里面打开,耿晖对她喊:“上车。”

只有极短暂的一个僵局,之后,那些拿着凶器的人又开始围攻陈守康。这一次,他们下手更狠辣,似乎想要以最短的时间办完事,为此不顾一切。

她立刻上车,指着前面的方向说:“不用开太快,跟着后面的面包车就行。”

“我是警察,你们全部住手,跟我回警局。”

她看出这些人是有备而来,却又想不通,究竟是谁要带走陈守康。

她的声音不小,但再一片残酷的厮杀中,变得渺如尘埃。她举起枪,对着天空放了一腔,尖锐的枪声吸引了一些人的注意,他们愣了一下,回头看见司徒淳一个人站在那里,相互看了一眼。

刚刚带走陈守康的人,一晃而过,但是那个背影特别熟悉,会是他吗?如果是他,那么他为什么要抓陈守康?他不是应该藏在安全的地方,躲避霍东的追杀吗?为何会在今日有如此大的动作?

“警察!住手!”

耿晖开车跟在面包车绕了两个弯,穿过了上海街,车子驶进了一条狭窄的老楼区,周围瞬间阴暗下来,只有耳边掠过的嗖嗖风声,和头顶上弦月孤冷的微光。

阴冷的空气和血腥味从四面八方传来,她虽然听说过,帮派火拼的惨烈,但今日确是第一次见,血像流水一样喷射四溅,铁棒打在骨头上,发出碎裂的声音,让人不寒而栗,她由远及近,屏住呼吸,缓缓抬头,面前的世界是狰狞的扭曲的,黑色的夜幕下,人头攒动如同行死走肉,如同世界末日般。

车上的人都下来了,走上楼。

留下这句话,司徒淳快速打开车门,跳了下去。

司徒淳跟着车上下来的人,很快摸索到一处矮楼的墙壁隐蔽,她的夜视能力很强,这个老楼区只剩下龙骨废墟,吊顶有风扇随着风慢悠悠的转着,却是一点一点的消耗着人内心的定力。

“不试试怎么知道。”

“你应该知道,我的地方从不沾毒品,你还敢在我的夜总会里卖药丸给客人。”一个高高的身影背对着司徒淳。

“你出去也救不了他。外面的人都杀红了眼,我们只有两个人,两把枪,根本控制不了局面。”

那身影高大却并不强壮,带着威慑人心的气质,一身黑色的风衣,黑色的头发,若不是侧脸和脖子有些颜色,就好似要与整个夜色融为一体。司徒淳看着他的背影,顿时生出一丝心悸,因为她刚才没有认错,眼前的人果然是安以风——那个差一点就成为她恋人的男人,不,他应该算是做过她几天恋人的。

“他们应该是冲着陈守康来的,说不定是霍东派来杀人灭口的。如果陈守康被杀了,所有的线索都没了。”

“哦,原来是为了这事儿啊。这点小事,至于这么大张旗鼓的闹腾吗?”这个声音正是陈守康。他的声音却比容貌老练得多,尾音拖的很长,嗓音低沉略带沙哑,缓缓而谈。

“可是,如果陈守康被他们带走了怎么办?”司徒淳抽出腰间的枪,欲开车门下车,耿晖急忙拉住她:“不行,你不能下车。”

“这是小事吗?”安以风的声音含着笑意,似乎在和多年的老朋友聊天。

但是,陈守康出现了,断了三年的线索连上了,她心底那个埋藏了三年的火种又燃烧起来,她无法压抑心中涌动的强烈冲动。

陈安康也陪笑,着点了根烟递上去,说:“这样好了,以后我卖多少,都给你分一半。有钱大家一起赚!”

“……”司徒淳的喉咙已经发不出任何声音了,像是被人掐住一样,她的整个神经像是被麻木了一般,四肢冰冷麻木。她知道,作为纪律严明的警察,他们应该服从命令,立刻回归警队,等待下一次周密的任务部署,之后再来行动。

“你觉得我很缺钱吗?”安以风的声音突然就冷了,带着一股震慑人心的寒意,陈守康吓得手一抖,手中准备递上的烟都吓得掉在地上。

“等。”

司徒淳终于明白他为什么总是喜欢笑着说话,因为他不笑的时候太可怕了。

司徒淳惊道:“师傅,打起来了,我们还要等吗?”

“风哥,我知道你不缺钱。但是谁也不会嫌钱多,是不是?”

他身边的人出其不意地同时挥拳,拳头击中对手时,分别抢过了几把尖刀,朝着人群中横劈竖砍,鲜血四溅。一群人瞬间蜂拥而上,刀枪棍棒,乱杀乱砍,一片混乱。陈守康就趁着乱,踏着血路冲了出来。

安以风冷哼一声:“我的地方,不卖毒品。”

“好吧,既然弄了这么大的场面欢迎我,我不见就太不给面子了。”陈守康笑着说,裹了裹身上的夹克,对身边的人使了个眼色。

“风哥,你何必跟钱过不去呢。别人的场子都卖,客人喜欢,生意也好。”

“见了你就知道了。”

“生意是我的,好坏跟你们无关。”

陈守康到底是经过大风大浪的,被几十人围在中间仍面不改色,扫了一圈周围的人,镇定地问:“谁想见我?”

“好好,我记住了,记住了。”陈守康说,“如果没有别的事,我就先走了。”

可她怎么能不急,这些人为什么要带走陈守康,打算怎么处置他,他们根本不清楚,万一陈守康被这些人打死了,他们唯一的线索就断了。

“谁说没有别的事?我今天找你,就是想问问,你的货在哪里?”

耿晖给司徒淳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坐好,不要着急。

“货?风哥,你不是不碰毒品吗?你问货在哪干什么啊?”

“收到。”

安以风笑了笑,顺势坐在了他的对面,一双修长笔直的双腿,似在矮小的木凳上无处安放,不由得翘起二郎腿,他伸展了下臂弯,便有人递上一只香烟,他看了一眼,拒绝。

“四十几人?”指挥中心那边没有了动静,应该是等队长决断,十几秒后,无线电传来指示,“你们在车里不要动,增援马上就到。”

“你管我干什么?拿来烧火不行吗?”

耿晖急忙停住开门的动作,又汇报说:“有四十几人冲出拉力拦住了陈守康,都拿了凶器,果然是冲着他来的。”

“啊!风哥,你别开玩笑了。”

行动两个字的话音还没落,四辆面包车的门同时打开。伴随着杂乱的脚步声,三四十个手拿砍刀棍棒的男人冲过来,将刚刚出现的陈守康围在中间,其中一个人走到陈守康前面说:“有人想见你。”

安以风没有说话,原本有型的身体忽然紧绷了起来,好似浑身的细胞都在叫嚣着一样。

指挥中心回答:“行动!”

陈守康说:“我不知道货在哪,真的不知道。”

“是。”耿晖急忙呼叫指挥中心,“目标人物出现,目标人物出现……”

“阿苏,你帮他想想。”

“师傅!”因为过度的惊讶,她的声音有些紧绷,“你快看,是他吧?”

“好。”

倏然,司徒淳的目光一定,落在一辆由远及近的车上。车停下来,车上走下四个男人,走在最中间的男人穿着件厚厚的夹克,领子立起来,遮住半张尽量垂低的脸。她凝神细看男人半露的眉目,将那眉目与记忆中的照片相重叠,没错,他就是她在等的人——陈守康。跟随他的三个人,如资料所述,都他跟他从泰国回来的,应该是他的手下。

听到这里,司徒淳不由得往前挪动了几下,但却见眼前唯一的光源瞬间熄灭,周围不见一点光亮,一瞬间,四周被包围了起来。

接下来的十几分钟,司徒淳坐在车上,悄悄观察着周围的情况,周遭还是一样的平静,行人不多,偶有酒足饭饱的人经过,也都很快打车离开,不做停留。

她想找个机会跑出去,刚跑了两步,一个男人冲出来挡住他的去路,在她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纤瘦的肩胛骨就被一个粗糙的大手,握在手里,捏得她头皮生疼,她反手再打他,却被他握住了手腕。她还要再挣扎,冷硬的枪口抵在了她的头顶,她不敢再动。

“好。”

面对着那些手拿着砍刀的男人,司徒淳知道自己很难逃出去,她只希望这个时候耿晖能先走,带人来救她。可是,她很快就看见耿晖被人打倒在地上,耿晖在警校的时候得过自由搏击的冠军,她以为他至少能够自保,没想到他才和安以风过手了没几下,就被安以风打倒在地。四五个人冲过来按住耿晖的手脚,有人取下他腰间的手铐,将他的双手被手铐铐住。

“好。”司徒淳立刻用对讲机和总部联系,汇报此刻的情况,接受完指示,她告诉耿晖,“队长让我们注意隐蔽,不要打草惊蛇,他们派人来增援我们。”

安以风整理了一下扯乱的衣襟,指了指对面的一间房间:“把这个男的带去那边锁起来。”

耿晖说:“那几辆车有问题,可能也是冲着陈守康来的,我们的人手不够,你请求一下支援。”

“是。”两个人动作敏捷地将耿晖拖走。

更奇怪的是,面包车在路边停下后,没有一个人下车。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几辆停靠的车始终没有动静。四十余人挤在车里,安安静静,这种安静透出一种浓重的煞气。

司徒淳深知自己的处境,不再挣扎,安静地看着安以风走到她面前,与她只有半米的距离。

因为光线不足,他们看不清车上有多少人,但根据面包车减速时的惯性推断,这四辆车坐满了人。如果这四台车上坐满了人,那么大约有四十人。深夜一点多,四十人聚集在这里做什么?

她以为他至少会说点什么,然而,他只是看着她。

耿晖还想再劝她,忽然远处传来车声。这样的静夜,有车开来并不奇怪,奇怪的是一连开来四辆车,都是十人座位面包车,面包车行至巷口便减了速,先后停在对面的街上,熄了火。

一瞬间,很多记忆突然冲进她麻痹的大脑,她想起他请她吃饭,对他半真半假的表白。

“我不困。”

那时候,她没有响应,不是不想,而是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你已经两天没睡了,这么熬下去明天怎么执行任务。你先睡会儿,我盯着。”耿晖劝她说。

她是很想接受,怕太草率,怕彼此不够了解,又怕她拒绝了,他就此放弃……所以,她选择保持沉默。

她摇摇头,收回视线看了一眼手表,视线有些不适应车内的黑暗,什么都看不清。她用力眨眨眼,才看清时针已过一点。

而他偏偏霸道得可爱,自作主张为她做了决定:“不管你愿不愿意,从现在开始你是我的女朋友了!”

“小淳,你喝点东西,休息一下吧。”坐在驾驶室的耿晖递给她一杯冷了的奶茶。

此刻他们面对面,他依然对她无话可说,只对站在他旁边的手下说:“带她进来。”

她等了三年,才等到了陈守康出现,无论付出什么样的代价,她一定不能放弃这个唯一的线索。

说完,转身走进一间阴暗的楼道。

司徒淳蜷缩在车里的副驾驶座位上,目光紧紧盯着巷口,紧绷的神经一刻都不肯放松。她知道,她的状态非常不好,紧张、疲累、疑虑让她的神经就像一根绷紧到了极限的丝线,随时可能断掉,可她仍是不愿意放松警惕。

两个男人的手落在她的肩上,她想要挣脱,忽觉后颈一痛,便失去了知觉。

三天后。